第14章 第 14 章
第十三章//梦境中见闻
事情有亿点不对。
洛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个梦境里的一切都在按照当年的模样如期的上演，就像是对往事的一次复刻。洛迟已经尝试了很多方法，但是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迷雾的包裹。
他被局限在了这个用过去的记忆打造出来的、独一无二的梦境囚笼里面，无论心里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也都没有办法从这里踏出哪怕一步。
于是洛迟只得又转回头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卡布兰特，眼神不善。
“放我出去。”
“老、老师？”被他用这样冷漠的语气和更加冷漠的表情对待的少年人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在遇到洛迟之前，他是蒙昧而又混沌的，所以面对洛迟的时候，卡布兰特就像是一只雏鸟那样将对方认定，满心满眼全部都是洛迟的声音。
被夸奖了会高兴，被亲切的对待了会幸福的不知所以，被推开的时候会茫然，被拒绝的时候会心疼到难以呼吸。
少年尚且无法分辨这些过于复杂难言的、人类的情绪，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应该紧紧的跟住那个给了自己名字、将他从垃圾堆里面带出来的男人。
不是说过会成为我的老师和引路人吗？
那么……就请更多的看着我吧，把更多的注意力分给我、然后教导我您曾经允诺的一切。
“老师，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卡布兰特仰起头来看着洛迟。他还是少年的模样，又因为长年的食不果腹营养不良，而导致看上去纤细瘦弱，像是稍微用力都能够将手臂折断。
“您要去哪里？需要我怎么做……？”
洛迟看着他，缓缓的出了一口气，算是明白了这个傻逼的梦境里面，卡布兰特的时间和能力都被固定在了他们当年相遇的时候的模样，他并不能够指望太多。
青年抬起头来看向头顶的天空，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难道要离开这个梦境的世界的话，他就得把当年养卡布兰特的过程再重复一遍吗？
“那个，老师？”
卡布兰特并不知道洛迟都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见洛迟太长时间不说话，因此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
他是不是觉得捡了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所以不打算要我了？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了卡布兰特的脑中，并且让他不可抑制的感到惶恐。
他说不定会丢下我。卡布兰特这样想。
真奇怪，那分明是尚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卡布兰特对于这一点却非常的笃定，就好像是在某个他并不知道的时间点上，自己已经被这位老师抛弃过一样。
不行，那种事情不可以发生。
卡布兰特这样想着，不顾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引起洛迟的生气，伸出手去，抓住了洛迟的衣角。
“怎么了？”
他的这个动作让洛迟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卡布兰特，但是倒也没有对于他抓住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微词。
……这是被允许的。卡布兰特几乎是立刻的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于是悄悄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洛迟的那一片衣角都被他的动作给拽的起了褶皱。少年的脚趾悄悄的蜷缩了一下，像是一种无言的窃喜，随后小声的问：“是我让您不高兴了吗？”
洛迟：“为什么这么问？”
卡布兰特：“因为从刚才开始，您周身的情绪就……很奇怪。”
卡布兰特一直以来都拥有着这样的能力，他能够非常容易的感知到其他人的情绪的变化，这样的能力或许也是让他在宇宙垃圾场当中可以一直活到现在的缘由。
毕竟，能够准确的趋利避害，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这原本就已经是一种非常宝贵的能力了。
所以他自然也能够察觉到洛迟对自己的态度非常的复杂。那当中包裹着歉疚，可是在此之下却又有着怨憎，以及更多的别的什么卡布兰特一时半会无从分辨的情绪。
像是你要去剥开一个礼物，发现打开每一层糖衣之后都会有新的惊喜。但是糖衣层层叠叠，于是难免会开始变的焦躁起来，急于去知道在一切之下被潜藏着的那一份真实的内里究竟是什么。
洛迟的心情是挺复杂的，无论是他和卡布兰特之间那些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亦或者是在沉入梦境的世界之前，卡布兰特同他做下的那些过于亲密的、颠鸾倒凤的事情，每一个都足够让人的思绪爆炸。
但那些都与面前的这个少年卡布兰特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最后，洛迟只是说：“没什么。”
“跟我走吧，天快要下雨了。”
***
下雨。
在其他任何一个纬度的宇宙里面，这都只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天气现象，但是偏偏在第七纬度，它被赋予了其他的一些特别的意义在其中。
对于第七纬度来说，“雨”是清洗。无论之前在做怎样重要的事情，哪怕是你死我活的战斗，在下雨的时候，也必须全部都停止下来，进入建筑、或者其他任何能够得到遮蔽的地方躲藏起来。
否则，一旦被雨沾上了的话，可绝对不是好的体验。
“下雨、是什么？”
卡布兰特不会违抗任何来自于洛迟的话，乖巧的跟在洛迟的身后，甚至让人觉得即便是就这样把他牵去屠宰场，这无辜的羔羊大概也不会做出任何的反抗。
他现在和洛迟一起坐在某个地下的洞穴里，看着洞口的雨倾斜而下。那是一种泛着铁锈红的水，一落到地面上就会消失不见，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卡布兰特朝着洞口外面张望，看到了有许多并没有来得及躲藏的人在锈红色的雨水下发出痛苦的嚎叫。他们的存在像是被雨水悄无声息的从这个世界上面给擦除了，一点一点的，以缓慢却又坚定的速度消失掉，再不见踪影。
洛迟的声音在卡布兰特的耳边平静的响起：“这就是下雨。”
没有任何的规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荡涤之雨。或许间隔很短，不过是十来分钟便会迎来下一场雨；也有可能距离上一次的雨落已经过去了数年，长久到人们几乎都快要忘记了下雨的概念。
但是，一旦你真的将这件事情给忘到了脑后去的话，那么迎接你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的结局。
洛迟并没有将这些向着卡布兰特一一道出，但是后者在看着那些锈红色的雨的时候，却莫名的从当中领悟到了这样的道理。
“怎么，你以前在这里，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下雨吗？”
这或许只是洛迟的随口一问，但是因为是洛迟，所以卡布兰特便也非常认真的去对待他的这一句话。
他拼命的去回想，试图从自己的那一片蒙昧混沌的、几乎不存在的记忆里面找出一分半刻的、关于这一场雨的记忆。
于是便也真的让他回想起来了一些什么——但是那却并不是在血日下降落的锈色的雨，而是另外的什么。
他似乎站在一处山峦上，那里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金光辉耀的道路在前方一路铺点开来，通向血日之后，像是要这样一路延伸到某个他看不见、同时也无法触及到的地方。
“你不要、我了吗？”
嘶哑的、像是能够将心血都全部呕出来的声音这样响起。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眼前的一切几乎是在一瞬间破碎掉，卡布兰特眼前的景象在片刻的模糊之后重新变的清晰。他于是看到了朝着自己投来目光的洛迟，那一双银色的眼像是冬日里兜头浇下来的一桶冰水，一下子就让卡布兰特清醒了过来。
“想到了什么？”洛迟问。
“不……没有。”卡布兰特小声的回答。
洛迟便也不再搭话，只是朝后依靠着洞壁，闭上了眼睛。
他的本意或许只是稍微的休息一下而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困倦之意却像是潮水一样的涌了上来。
要不，就睡一会儿吧。
这是最后在洛迟脑中浮现出来的想法。
他似乎遗忘了，这里原本就是梦境的世界，又哪里需要再一次的沉睡呢？
洛迟的呼吸渐渐的平缓了下来，绵长，象征着这吐息的主人已经陷入了沉睡当中。
洞穴里，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卡布兰特的面上是一种恍惚的、空茫的神情，洞穴里空间较为低矮，他便索性朝着洛迟爬了过来。在行进的过程当中，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到了最后彻底的被暗红色的光芒所笼罩。
他像是蛇一样的攀上了洛迟的手臂，整个人都朝着对方贴近。
“老师……”少年人轻声的呢喃着，双颊上“腾”的蹿起来了两抹红晕，“老师。”
他把头靠过去，一点一点的啄吻着洛迟的脸庞，像是在小心翼翼的用嘴唇去丈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请就这样，永远的与我一起留在这里吧。”
他的吻逐渐向下，轻巧的用手扯开了那些碍事的衣物，将自己的痕迹一点一点的烙印在这具身体上。
睡着了的老师非常可爱，不会反抗，也不会挣扎，只需要稍微的一点小动作，就会发出非常好听的声音，甚至是给出一些让卡布兰特心动不已的反应。
卡布兰特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像是在珍惜又爱怜的膜拜自己的神明。
“无论被您放弃多少次，我都会找过来。”
他将一个充满爱意的亲吻落在青年紧闭的眼皮上。
“所以，请不要再想着丢下我了，老师……”
“洛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