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高等数学》。
晏行舟盯着那四个字, 短短一瞬间，心中划过了无数解释。
他从未听说过何为数学，如果只按字面意思上理解的话, 数学可以理解为算数之学。
凡人之中也曾有过算数之学, 晏行舟略有些了解, 但那在凡人之中应该被称为算学。
在修真界中，主修命理的卦师和能将一手炼金术使的出神入化的炼器师也都接触过算学, 但是修真界的算学，和凡人中的算学又不一样。
所以，晏行舟谨慎猜测，小师妹给他的这本所谓的《高等数学》，极有可能是一种卦师功法, 或者是炼器基础之类的。
小师兄按照修真界的逻辑大胆假设、谨慎求证，不可为不逻辑严谨。
他说这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一眼就能看穿，小师妹便想给他一本命理的功法为难他吗？
这个解释看似合理, 但晏行舟想起自己的小师妹那常常能骚断腿的操作，一时之间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斟酌片刻，直接问道：“何为《高等数学》？”
虞阙仿佛就等着他问了一般，那一瞬间, 她露出了同情又慈悲的微笑。
小师妹缓缓道：“高等数学，就是一棵很高的树，上面挂了好多秃头人。”
晏行舟：“？？？”
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 但是为什么连起来就让人无法理解？
晏行舟面无表情道：“说人话。”
虞阙看着自家小师兄凶巴巴的脸，十分的委屈。
她明明说得都是人话，而且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她甚至敢说,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句话能那么适合形容高数了！
什么是高数啊！那是无数祖国的花朵深夜悲鸣的血泪！是图书馆里一把一把的头发！是莘莘学子那锃光瓦亮的脑门啊！
那是生长在无数惨遭被挂的同胞血肉之上的黑暗之花！是无数大学生午夜梦回的梦魇！是她上辈子身为文科生不堪回首的过往！
千言万语、万语千言, 在高数面前只汇聚成了一句话：
老师, 菜菜，捞捞！
而晏行舟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个除了特殊修真职业外，人均只会算加减，甚至连乘除都费劲的时代，虞阙连对高数的痛都无人理解。
入目所及之，遍地数学盲。
虞阙像看文盲一样看着她的智障小师兄。
她包容的重新解释道：“所谓数学，是探寻世界之基础，是万物运行之根基，你，不懂。”
晏行舟：“……”
你，不懂。
很好，他承认，他那无处发泄的胜负欲当场就上来了。
他倒要看看，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他那个智障小师妹都能懂，而他却不懂的！
这一刻，两个人心意相通，在不同的优越感之下，纷纷觉得对方才是那个小智障。
晏行舟不动声色，平静道：“这本《高等数学》，可否借我一观？”
虞阙心说，来了。
她怀着某种隐秘的心情，缓缓地、郑重的把书递给了他。
他接过了虞阙手中的书，漫不经心的随意翻开一页。
然后他的视线陡然凝固。
洛必达法则？
洛什么达？什么必达？
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结合在一起，他却好像是不认识字了？
洛必达法则是什么？那满页歪歪扭扭圈圈叉叉的符号又是什么？
晏行舟默了默，觉得这一页可能不适合自己。
他斟酌着，慎重的又翻开了另一页。
欧拉方程。
啊这……
晏行舟沉默着，缓缓合上了书本。
此时此刻，在小师妹那看文盲智障的眼神之中，晏行舟恍然以为自己不是上辈子那智多近妖翻云覆雨的恶种，而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否则的话，他该怎么解释这厚厚的一本书中明明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起来之后他却觉得自己一个词都看不懂。
而这时，他也终于认识到，他那智障小师妹这次居然没诓他。
这不是什么修真功法，反倒更像是凡人的东西，而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居然连凡人的东西都看不懂了。
晏行舟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本《高等数学》，小师妹也会吗？”
虞阙惨笑出声：“会，怎么能不会呢。”
毕竟上辈子，她也是那被挂在高数上的秃头人之一。
小师兄手中随意翻过的每一页，全是她低分飘过的血和泪啊！
呵呵，小师兄这么厉害，两年的东西一个半月学会不在话下，想必一个高等数学也不在话下吧。
都能说出“万事万物于我而言一眼看到底”这种话了，想必高数于他而言，也能一眼看到底吧。
他让她穿越之后还得吃学习的苦，那么今天，你也来尝尝高数的苦吧！
呵呵，慢慢学，不着急，毕竟线性代数和大学物理可全都在她这里呢，只要有了她在，她敢保证，从今以后，小师兄下半生的日子绝对，充满挑战。
学啊！都学起来！大家一起学！互相伤害啊！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已然完全变态的小师妹扬起一抹甜美的笑，茶里茶气道：“小师兄这么聪明，想必这本高等数学对小师兄也没什么挑战吧。”
晏行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虞阙继续：“我当初学的时候学了好久还没学会，但是换成小师兄的话，这么薄一本书，想必半个月绰绰有余吧！”
虞阙郑重道：“学海无涯，学无止境，小师兄能抽出宝贵的时间把两年的东西一个半月全教给我，我又怎么忍心让小师兄的日子无聊！小师兄你放心，今后的日子大家一起学，我绝对会让你，充满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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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把大学四年的苦，让你一个半月全吃了！
一时之间，整个书房充满了学习的光芒。
晏行舟：“……”
好像玩脱了。
他看着手里的书，沉默不语。
而虞阙则偏头看着他，一张嘴就道：“不会吧不会吧，小师兄这么聪明，我都能学会的东西，小师兄不会拒绝我吧，毕竟人家可是很想和小师兄一起学习呢，没有小师兄陪着学习，我觉得我书都看不下去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特别是说出“人家”的时候，虞阙想，她可能真的完全变态了。
因为此刻她心里想的居然不是小师兄若是拒绝了她就可以顺势不学了，而是想，她今天哪怕是学死在这里，她也要凭一己之力卷死小师兄！
内卷就是这么来的。
而此刻的晏行舟，明知道他这个小师妹是在激他，使的还是不入流的激将法，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好奇心和好胜心都被激起来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书，不由自主地想，凡人的学说，哪怕再怎么难，又能难到哪里去呢？
学一学而已，就这么一本书，总不能耽误他灭世。
小师兄的思想，就这么在虞阙的三言两语中给带的滑入了大坑。
从此之后再也没能从坑里爬出来。
他放下书本，自信从容道：“有高等数学，必然也有低等数学吧？小师妹想让我学，不妨全拿出来吧。”
这本书看着似乎十分的难，但想必也是没有基础的原因，高屋建瓴，总让人觉得不可能。
小师妹既然自己学不下去了也想为难为难他，那不妨如她所愿。
虞阙看着自信的小师兄，嘴角露出了迷之微笑。
她从容不迫道：“系统，兑换。”
系统欲言又止：“宿主，真的要这样吗？”
虞阙轻声道：“我怎么能让小师兄失望呢。”
系统顿了顿，沉默无言的把东西兑换进了虞阙的储物戒。
虞阙立刻取出。
霎时间，厚厚的书摞满了整张桌子。
晏行舟一顿，开始觉得有点儿不对头。
而此时，虞阙已经热情的分门别类把书推荐给他了。
虞阙：“这是小学数学，对小师兄来说肯定易如反掌！”
小学数学上下册十二本，一摞。
虞阙：“这是初中数学，略有些难度，但对小师兄来说也是小意思！”
又是六本。
然后她郑重道：“这是高中数学，难是难了些，但对小师兄来说，肯定不在话下！”
高中数学人教版，从必修一到必修五，从选修一到选修三。
虞阙按着这些书，正色道：“这些，全都是你口中的初等数学，等学完他们，你就可以开始学高数了，小师兄，你开不开心？”
晏行舟：“……”
不等晏行舟说话，虞阙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本又厚又大的书，正色道：“而它！就是你学高数的通行证，只要你把它从头到尾做满分，你就有了学高数的资格！”
晏行舟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本书。
书本上明晃晃的几个字刺的人眼疼。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晏行舟：“……”
他缓缓的看向那加在一起数量惊人的书。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他好像把事情想简单了。
而此时，虞阙已经雷厉风行的安排好了他接下来的命运。
她握拳道：“小师兄既然都能相信我有十倍的学习能力，那聪慧的小师兄肯定十倍不止！我们这样，三天学完小学数学，十天学完初中数学！半个月学完高中数学！剩下半个月，我们把高数融会贯通！那么一个半月之后，小师兄你就也是个数学高手了啊！”
她拍了拍小师兄的肩膀，语重心长。
她郑重道：“这一个半月，我们一起努力！”
晏行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而虞阙则深情道：“小师兄，你不必担心一个半月学完了之后你该学什么，我这里还有物理化学生物，你只需要挑你下一科准备学什么，小师妹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无聊的！”
她保证，小师兄的后半生都将精彩纷呈。
虞阙笑眯眯地看着小师兄。
小师兄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着。
而一生骄傲的小师兄，终究不允许自己说出的话再反悔，特别是对方是自己小师妹。
他缓缓的、缓缓的把摞起来一人高的书扫进了储物戒。
然后他想，小师妹这么不遗余力的教他，他自然也不能藏私。
于是他微笑道：“小师妹费心了，明天，我便把小师妹要学的东西加上一些难度，否则怎么对得起小师妹的拳拳之心。”
虞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又移开视线。
这一波，两败俱伤。
夜深了，晏行舟怀揣着一储物戒的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他那发热的大脑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蠢事。
晏行舟：“……”
他面无表情地想，难不成和小师妹在一起待的久了之后，智商都会受到影响吗？
他明明有很多办法拒绝小师妹，他为什么要和一个小智障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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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拿出了那厚厚一摞说。
就让他看看，凡人的学说，究竟有多难。
学习自然要循序渐进，晏行舟直接从小学数学开始。
他随意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迅速翻过了一二三年级的书本。
小孩子学的，不知道小师妹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不会。
直到他看到了四年级，遇到了方程。
晏行舟翻书的手一顿。
从未见过这样的解法，略有些意思。
晏行舟稍微认真了一些。
于是这一夜，晏行舟飞快的过到了六年级。
第二天，虞阙一见面就一脸诚恳的问：“小师兄有不会的吗？需不需要我教教？”
晏行舟不动声色道：“尚可。”
虞阙：“小师兄学到了哪儿？”
晏行舟：“小学已然学完。”
虞阙便诚挚的祝贺道：“恭喜小师兄在七十岁这一年，成功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小学生。”
晏行舟：“……”
怎么听怎么不像好话。
于是他微笑道：“小师妹乐理学的怎么样？”
虞阙温柔道：“我可以拉给小师兄听。”
两人相对而坐，笑里藏刀。
正准备找虞阙商量自己的中间商大业的萧灼见状脚步一顿，默默的退了出去。
于是从这天之后，整个七念宗都能看到虞阙和晏行舟是怎么互相伤害疯狂内卷的。
有他们在的地方，学习的气氛总是格外的浓厚。
有他们在的地方，两句话离不开学习。
有他们在的地方，万物都在疯狂内卷。
大师姐被卷的实在受不了，找到了师尊，问道：“师尊不管管他们吗？”
师尊顿了顿，说：“阙儿没功夫闹腾了，行舟也没空折腾了，这不是很好吗？”
大师姐若有所思。
很好，当然很好。
在他们互相内卷之后，整个七念宗从来没有这般静谧过。
而唯二觉得不好的，就是两个当事人。
虞阙强撑着和小师兄内卷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下来，她险些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姓虞，还是姓阙。
晏行舟在一个月的不眠不休之后，终于通关了高中数学。
这一天，他把一本满分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扔到了虞阙面前。
虞阙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恍恍惚惚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她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
她真心实意道：“恭喜，你终于跳进了大坑？”
晏行舟：“嗯？”
虞阙微笑：“我的意思是，光明的未来等着你！”
很好，她一个现代人疯狂内卷修真界知识，小师兄一个土著人疯狂内卷现代数学。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小师兄，往前走吧，跳进这一个坑，还有无数个坑等着你！
当天晚上，小师兄接触到了难度完全和那“初等数学”不可同日而语的高数。
小师兄彻夜未眠。
一整夜，向来很有偶像包袱的小师兄几次挠头。
鸡叫了几遍。
外面的天色缓缓亮了起来。
小师兄再此挠头，而这一次，借着窗外微微的亮光和室内将要燃尽的烛火，小师兄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指缝间，夹着数缕头发。
小师兄看着那落发，愣了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的又挠了几下。
又是好几根头发。
一二三四五……十三。
整整十三根头发。
小师兄看着自己的头发，沉默了。
虞阙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冒了出来，看着他手中的头发，欣慰道：“小师兄，恭喜你，你现在，才算是踏入了数学这扇大门，你开不开心？”
小师兄沉默片刻，握紧了手中的头发，冷静道：“所以，踏入数学这扇大门，代价是脱发吗？”
虞阙怜悯地看着他，像看一只迷途的羔羊。
她温柔道：“小师兄，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脱发，”
晏行舟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虞阙轻轻：“当然是秃头啊。”
晏行舟：！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小师妹魔鬼低语：“小师兄，你变秃了，也变强了！”
“这！才是强者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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