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红包掉落)
空气中安静了几分。
楚寒今冷冷道:“你猜谁的?”
越临:“我在墓里躺了这么多年, 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可能是我的。”
“…………”
楚寒今突然觉得,跟他争论这个问题的自己仿佛脑子有病。
楚寒今转身, 沿着崎岖山路往溪流边走。
越临跟在他身后一两步, “走慢一点。”
楚寒今才发现他似乎很久没适应过光线, 不是特别舒服, 微眯着眼, 苍白皮肤被阳光直射后泛出烧伤似的红。
楚寒今不解:“你为什么这么虚弱?”
越临找了根木棍撑着, 笃笃笃地敲鹅卵石, 叹息:“棺材里也有符咒。”
“……”
这是得罪谁了,被害得这么惨。
溪水沿江岸流淌, 翻出雪白的泡沫,水质清澈见底,偶尔游动着几条小鱼。楚寒今想使用灵气,可这个地方极阴极邪, 灵气稀薄, 他想了会儿伸手向他:“拿来。”
越临:“什么?”
楚寒今一把夺过他的木棍,走向溪水旁,准备将鞋子先脱下来。不过越临先他一步走近, 阴影落下,声音特别的游刃有余,“我来。你身子不方便。”
楚寒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不得不说越临灵气恢复速度很快, 在棺材里时被他拍一掌都会喘,现在面色好了很多,他坐上楚寒今身旁的鹅卵石, 脱下鞋子踩入溪水里。
捉鱼。
他将裤脚微微往上挽, 露出半截修长的小腿, 发缕垂落,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面。
他始终不动。
楚寒今:“你叉不叉?”
越临:“嘘,等我找条大的。”
说完,他慢慢将木棍举起,待到日光一闪,快狠准地插下去——
楚寒今听见“砰!”地一声,水面爆开,方才那条鱼直接飞出血影,直接被这一棍子叉得爆裂开来。
楚寒今忍耐地动了下眉:“你会不会?”
越临明显也对这战局略感疑惑,思索了一会儿,道:“是鱼太脆了。”
楚寒今:“是你太用力了。”
越临:“我用力了?我甚至没灌注灵气,单纯的外门功法。”
楚寒今伸手夺过长棍,反手将木棍送出,转瞬之间叉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丢到越临跟前:“我想吃点东西就这么难吗?”
“美人厉害。”
越临笑着捡起鱼,到岸边砌了个柴火堆,将清洗完毕的鱼用一根木棍穿过,架在火焰上烤。
一只水鸭子在河流里游来游去,发出嘎嘎声,越临道:“好久没听见这种声音了。”
楚寒今看他一眼:“墓穴里很冷清吗?”
“当然冷清,非常冷清。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分不了春夏秋冬,刚开始我希望有人救我,后来我只想着,能有个人出现在我面前就好,哪怕看一眼就走也无所谓。”
他目视楚寒今,眼角微微一折:“没想到,真的有人来。”
楚寒今低头吃鱼。
鱼只是河里随便捕捞的鱼,并非肥美的河鲜鱼,火烤熟后散发着淡淡的焦香味,雪白绵肉夹杂着细小鱼刺,楚寒今边吃边往一旁吐刺,吃的速度非常慢。
越临看了他会儿,将手里的半块鱼刺慢慢挑干净,递给他:“你吃。”
楚寒今:“不用,我自己有。”
“你先吃,你吃完我再吃,”越临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你腹中的孩子我也会帮你照顾的。”
他似乎觉得自己很有良心。
但楚寒今动作停了停。
什么意思?
把他搞怀孕还可以这么带过去?
楚寒今微微抬起眼,眼神不善,接鱼一点儿没客气:“谢了。”
他吃相斯文,有点像一只高傲的白鹤,进食缓慢又优雅。越临道:“怎么看你光吃鱼,还有点可怜呢?”
楚寒今:“……”
“一会儿我再看看别的猎物,打来烤了吃。”
楚寒今将最后一口肉吃完,感觉腹中的饥饿感缓解了很多,摸了摸小腹,微微圆了一些,莫名想到以后显怀了会不会这样。但他很快驱散了这个念头,问:“这是什么地方?”
越临垂眼,抬了下眉:“我死后才被埋在这儿,我怎么知道?”
是这个理儿。
楚寒今到悬崖的高处望了望,数不尽的丛林和远山,绵延到很远的地方,中间看不见任何路。
楚寒今试图御剑。
能劈能砍,也能注灵,但是飞不起来。
暂时被困在这里了。
楚寒今测试灵气的时候,越临便倚着山头,懒洋洋地看他:“你是哪家的弟子?”
这个问题楚寒今不想回答,总觉得很蠢。
但考虑到他可能失忆或被人夺舍,拿出了耐心:“远山道。”
越临了然:“难怪。只有名门正派才能养出你这样的——”他形容,“一身白衣,容貌俊美,清冷矜贵,干干净净的谪仙。”
楚寒今没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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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临似乎很闲:“你穿白衣服不会弄脏吗?”
“……”
“为什么穿白不穿黑啊?”
“……”
“比起这个,”楚寒今终于看了他一眼,“你难道对怎么离开这个地方不感兴趣吗?”
越临抬了下眉:“不太感。”
“……”
“等我灵气再恢复几成,想出去很容易就出去了。但外面有什么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他眯着深金色的瞳,“也许将来有一天,我对外面的世界有期待了,我就会出去。”
楚寒今抿唇:“期待?比如?”
越临笑道:“比如喜欢我的人,我喜欢的人。”
听到这句话,楚寒今放下了手里的剑,直勾勾看他:“你生前很多人憎恶你吗?”
越临了然地一点头:“当然。他们憎恶我至极。”
楚寒今好奇起来了:“你做了什么?”
如果他说出来的跟先前越临口述的能对得上号,那这应该是越临无疑。
越临拂了拂石头上的灰,坐下:“你也看见了我的墓穴,他们咒我,恨我,希望我永远不要踏出这个死地一步,这足以证明我有滔天的罪恶。”
楚寒今耐着性子:“所以具体是?”
越临摇头:“我不能说。”
楚寒今:“……”
越临修长手指撑着下颌,对着他微微笑了笑:“我怕说出来你也会厌恶我,然后极力想摆脱我。虽然这或许是迟早的事,但我希望不要来得太早,毕竟我还挺喜欢你。”
楚寒今冷着脸:“别说我摆脱你,恐怕你现在想摆脱我也没那么容易。”
越临意外:“怎么?”
——等孩子生出来再两清。
楚寒今看向不远处的斜阳,一抹通红,似乎比其他地方的太阳都红几分,而暮光照耀下的树林并非霞色,而是一派深沉,且逐渐涌起漆黑的雾气。
越临:“这地方夜煞这么重?”
楚寒今看他一眼:“夜煞?”
“半夜出来觅食的怪物,这么多啊……”越临目光扫过,“不过等他们全部出土,还得等到太阳落山之后。你现在有什么想干的吗?”
楚寒今望了望流动的溪水。
答案不言自喻。
他饿了。
他又饿了。
他肚子里的小宝宝,没吃到东西会闹他。
越临应了声:“你先回墓穴等着,我马上弄吃的过来。”他声音沉稳,说完,黑衣便转身向了下山的通道,走到了流动的溪水边。
楚寒今远远地看。
他叉鱼总算认真了,没跟之前似的一棍子下去能把整条河流截断,而是耐心找鱼,看到瘦的又丢回水里,没多久找了根草编成绳穿好,拎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往回走。
在墓穴里生火前,楚寒今突然道:“这样不会不尊重吗?”
越临问:“尊重什么?”
“……”
一句死者为大没有说出口。
因为死者本人正熟练地将鱼穿入树杈。
“没什么。”楚寒今耐心等鱼。
越临坐在一块石阶上,被背后的木柴火把映着,身影拉得很长。他时不时翻动树杈:“得转个面烤,不然下面糊了。”
楚寒今:“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怎么烤鱼?”
越临笑了笑:“我以前经常跟我弟弟——”
说到这句话,他声音卡了一下,脸上那点淡薄的笑刹那间消失殆尽,平静道:“以前性子顽劣,不受拘束,经常东奔西跑,没吃的就随便找点野味吃。”
柴火“啪!”地爆了一声。
恍惚之间,看着眼前捣弄火堆的身影。
楚寒今突然觉得以前见过。
也是这样的墓穴,昏暗幽冥的洞府,万分熟悉。
他正沉浸在思绪里,隐约听到洞穴外的狂奔。
好像一只木桶往山下滚,又像在打雷,总之是巨物奔跑的声音,而且不止一只。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逐渐逼近,周围地动山摇。
周围震动过于厉害,猛地,烤鱼的支架解体,刚冒出肉香的鱼哗啦掉进火堆里。
“……该死。”越临本来一派温和,猛地抬起眼,阴狠看向墓穴的入口。
他恼怒:“把我鱼弄没了!”
墓穴口出现了几头类似于狼的生物,长有尖锐如刀柄似的黑角,通体漆黑如电,长蹄不耐烦地原地徘徊。嘴非常长尖锐的獠牙从嘴唇翻出,可想见咬一口能扼碎人的喉咙。此时正向墓穴内张望。
越临站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楚寒今看见他手里缓缓伸出一把巨剑。
剑刚冒头时,巨兽开始后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龇牙声。只有遇到危险时兽类才会如此,他们觉得越临非常危险。
越临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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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头的兽突然“呜喂儿~”了一声,发出类似小猫咪的声音,趴在地上翘尾巴,姿态极其讨好。
但越临不为所动,怒道:“滚!”
骂完,兽便连滚带爬往远处跑。
越临一剑刺过去,跑得最慢那只趴倒在地。越他拖着尸体往回走,割下一片带血的肉串烤架上:“没事儿啊,我重新给你烤。”
“……”
有事的难道不应该是这只煞吗??
煞是欺软怕硬的生物,遇到灵气会饿狼似的冲上来,所以方才大概是嗅到楚寒今的味道而来的。但是,遇到比他们还恶的恶气,则会迅速退避三舍。
这阵恶气,显然是指越临。
一看见他,恶煞都吓成小猫咪。
……或许,他生前真是恶人吧。
楚寒今默默地等烤肉吃,等得望眼欲穿。
这兽腿肉闻着就是比鱼肉香,烤起来时香喷喷的,热油乱溅,异香扑鼻。
越临问:“你饿了?”
废话,能不饿吗?
越临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是不是怀了孕的,饭量比较大?”
楚寒今面如冰霜,不语。
就算饭量大,折腾你,你也该忍着。
毕竟罪魁祸首就是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看楚寒今的脸,啧了声:“我说,你这么漂亮的玉菩萨,到底被哪个狗东西搞大了肚子啊?”
楚寒今:“……”
“而且你还是男子。男子要怀孕可比女子麻烦些,那个人肯定使劲儿糟蹋你,得用禁术——用禁术,肯定也不是好人善人了,再怎么也得是个风流种。你说你啊,清高漂亮,怎么跟那种人混到一起?”
楚寒今呵呵:“是啊,我也很不解。”
越临:“被骗了吗?”
楚寒今:“有可能。”
越临舔了下唇:“王八蛋啊,净挑你们长得好看的骗。你要是以后想报仇,可以找我帮忙,单纯看不惯别人欺负心地善良的小仙尊。”
“…………”
楚寒今实在笑不出来了:“你先给自己来一剑吧。”
冷着张脸。
越临烤肉,修长的手指翻转后凑在火堆旁,过了会儿冷声说:“看来你还挺喜欢他。”
楚寒今:“”
越临嗤笑:“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
楚寒今眉梢隐忍地抬了抬,心说我是这个意思吗?
非要我明说你就是那个狗东西?
你还挺能理解。
腿肉总算烤好了,越临递到他跟前,道:“烤好了,多吃点。虽然你们的爱情有罪,但孩子没罪。”
楚寒今都记下了。
希望孩子生下来他也能这么说。
刚烤好的腿肉有些烫,越临用匕首切开散了散热,一条一条切成细细的肉,才递到楚寒今手里:“现在不烫了。”
看着楚寒今吃完,又递去一条手巾:“擦擦油。”
照顾得很认真。
从这方面来说,看不出他以前是什么蛮不讲理、凶穷极恶的坏人。
这些肉全都没味道,勉强果腹,实在吃不出什么好味道。尤其楚寒今怀了孕容易感觉油腻,吃了一会儿便停下,手指掩着唇。
“怎么了?”他问。
楚寒今:“想吐。”
越临神色复杂,来了句:“孽种啊。你怎么想不开和他要孩子?”
楚寒今也好笑得很,道:“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洗耳恭听。”
“这世上有一个倒霉蛋,某天他进了丹房闭关,运行九九八十一个小周天,出关便能突破体质。后来他出关了,幸运的是突破成功,不幸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怀孕了,幸运的是孩子的父亲找到了,不幸的是他根本不记得这个孩子父亲是谁。”
越临轻轻“哦”了一声。
楚寒今:“倒霉吗?”
越临:“倒霉。”他说,“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楚寒今坐石阶上,觉得有点儿冷,越临看他一眼后将烤火的木柴捅了捅,火光旺盛。
他道:“这世界上有一个大恶棍。”
显然是为了对应楚寒今的称谓。
“这个大恶棍天生就是个恶棍,因为他的父亲母亲是恶棍,兄弟姐妹是恶棍,亲朋好友全是恶棍,而他呢也不负众望,恶得非常厉害,能将其他小恶棍打趴在脚下,注定是将来的恶棍之王。”
楚寒今轻轻摸了摸小腹,面无表情。
就当给孩子的睡前故事好了。
“所以那个恶棍非常盛气凌人,颐指气使。比如,一个小恶棍花了三十年养一把剑,准备出世时炫耀武功,可那恶棍半个月就养好了一把同样的剑,还先他一步公布出来,博得其他恶棍的称赞,导致那个耗费三十年的小恶棍被人嘲笑,成了笑话。”
楚寒今抬头。
越临笑意温和,却隐约含着一些狰狞:“再比如,某个小恶棍突破无极境花了整整十年,期间屡屡失败,失心失神,终于成功那天,兴冲冲告知恶棍,却听那恶棍淡淡道自己只花了六个月,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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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临看他:“你觉得,这些人会嫉妒吗?”
“不管会不会嫉妒,至少心里应该不是滋味。”
“对,”越临点头,“他们表面对恶棍说恭喜,毕竟恶棍很强,没有人打得过。后来有一天,这个恶棍做了一件错事,那些往常对他笑脸相迎的人全站出来,他们说——”
越临稍微模仿了一下:“虽然我很关心你,但你这件事做错了,必须承担责任啊。”
“虽然我觉得没错,但其他人不会原谅你,你该罚要罚。”
“虽然你对我们的帮助也很多,但一码归一码,功不抵过,过不抵功,你错了就是错了,需要赎罪。”
他声音变得低了起来。
“恶棍之前那些不加掩饰的行为,因为第一他骄傲,第二他诚实。他错了自然也肯承认错误。恶棍说既然如此那咱们该罚就罚,无论什么错误我都愿意承担,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微微笑着,转向楚寒今:“你猜,他会受到什么惩罚呢?”
楚寒今猜到这个恶棍是他本人,静了静,说:“死亡。”
越临点头:“没错。恶棍害别人断了腿,那他们就打断恶棍的腿,害别人流了血,那就放恶棍的血……害别人少了肉,那就割这个恶棍的肉……于是,好几天后那些怨客都来了,有人带走了恶棍的头发,有人带走了恶棍的肉,有人抽出了他的骨头,有人挖出了他的内丹……”
墓穴内灯火憧憧。
这是一个血腥的故事,也许不该让小孩儿听。
楚寒今意识到他还没讲完,问:“然后呢?”
越临说:“然后啊,等恶棍奄奄一息,失去了以前的神威后,他那些小恶棍朋友们都来了,看着他叹息说:你怎么会被人弄成这样啊?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此。”
“也有人说,挨打要立正,你既然错了,如果非要以死谢罪,那就这样死掉好了,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
“还有人说,哎呀,你以前盛气凌人,得罪的仇家太多了,要是当初不那么过分,就不会有今天啊,真可怜……”
越临叹了声气:“可是,他们全都在笑啊,喜气洋洋藏都藏不住,可那个时候的恶棍也只能看着,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楚寒今想了一会儿,说:“既然他是恶棍,其他人也是恶棍,那恶棍怎么有立场指责他做错事?只要他言而无信并不承认,那不就没事了吗?”
越临点头:“对,可让他言而无信,比登天还难。”
他说完,目视楚寒今:“这个故事你怎么看?”
楚寒今对上他深色的眸:“如果大错特错,似乎也没有任何可惋惜的。”
越临点了点头:“对,恶棍并不为自己的代价后悔,临死前他失望的,不是对手的攻讦,而是挚友的冷漠。”
他拾起树枝重新捅了捅火堆:“这个故事讲完了,准备睡觉吧。”
偶然得知对方心底的秘密,如果不愿意详谈,还是缄口沉默为好,而且越临也没说那个恶棍是他自己,摆明了并不想面对以前的事情。
楚寒今站起来腾了腾袖子,道:“好。”
他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睡哪儿?”
越临看了眼棺材内:“还能睡哪儿?”
楚寒今站着没继续往前走。
要是越临继续躺尸他还能在他旁边睡下,但这个大活人明明就在跟前,再让他俩同床共枕就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
越临似乎读懂了他的表情:“这么冷的天,你不会要我睡石头吧?”
楚寒今唇角轻轻动了动,说:“一起躺棺材里……很怪。”
“哪儿怪了?”越临说,“再说这是我的棺材,如果不一起躺,那也是你睡地板。我好心分你一半的棺材板,建议不要不识抬举。”
楚寒今清秀的眉微微皱起。
他说的也有道理。
在别人躺了几十年的棺材里提自己的要求,似乎不太合适。
越临看他一眼:“过来睡,你放心,这事儿绝对不让你孩子的另一个父亲知道。”
“……”
楚寒今抬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将鞋子脱下,躺到了棺材的正中间。
越临从夹缝里躺下来,似乎很艰难,他说:“你往旁边挪挪。”
楚寒今:“不挪。”
越临视线微微加深:“不挪是吧?”
楚寒今闭上了眼:“这是你的福报。”
“……”
越临点了点头:“行,不挪。”他侧身躺下来后,随后手臂从他肩膀处抬起,径直一勾将人搂入了怀抱当中,二话不说将楚寒今抱着往后一挪,成了个郎情妾意的姿势。
楚寒今:“???”
他一掌推开他:“你干什么?”
越临:“你不是不挪吗?我抱着你挪。我觉得这个姿势挺合适的,更何况坟墓里面阴气重,冷,我还能帮你暖身子,甚至护着你的宝宝,是不是很合适?”
楚寒今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耳后发红:“我单独睡不冷。”
“你冷,真的会冷。”越临笑了笑,“我是你的福报。”
“……”
楚寒今气得要睡不着了。
他用力捶打,但力气居然都能被消解于无形,而越临虽然闷哼了几声,但明显搂着他心情是很不错,单手压着手臂环过他的腰,往怀里更紧了几分。
“你男人不是没在吗?你就把我当你男人吧。”
“…………”
楚寒今真的被他气得微微发抖。
如果这人真是越临,那他平时在他面前那副温和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这个人的本性真的非常恶劣!
联想到他刚才讲的故事,可信度瞬间提高了。
或许是楚寒今挣扎得太厉害,他腹中的胎儿感受到父君不乐意,微微闹腾起来。
一阵微微的踢动感传来,楚寒今喉间轻轻滑出一声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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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临的动作停了下来:“怎么了?”
楚寒今:“不舒服——”
或许是小孩儿不喜欢这个人吧。
但他话还没说完,感觉到一只手掌穿过他的衣衫,停留在腰部附近,随后轻轻地贴在了他的小腹,问:“是不是这儿?”
楚寒今:“???”
“不舒服,我给你揉揉。”说着,他还真的动作轻缓地抚摸起来。
楚寒今一脚踹上他小腿:“我让你碰我了吗?!”
但没想到,越临的手靠近之后,他腹部渐渐变得暖热,能明显感觉那阵沉重似乎轻松了些,小腹的灵气轻飘飘的,似乎很快乐。
所以这是真越临,还是小孩儿只认识父君的躯体呢?
楚寒今头疼。
他闷闷不乐侧躺在枕上,身旁,越临垂眼看了他一会儿。
美人生气也是美人,肤色白皙如玉,鼻梁犀挺,唇瓣纤薄,因生气修眉轻轻蹙着,整张脸漂亮矜贵得不行。
越临想了一会儿,道:“要不你跟了我吧?”
楚寒今:“你又在想什么?!”
“反正那孩子爹你也不认识,没有感情,我以前没喜欢过谁,身心都很干净。”越临笑看着他,“你是我这么多年遇到的第一个人,说真的,我甚至可以接受你有个孩子。”
“…………”
楚寒今都让他气委屈了:“你做梦!”
越临:“怎么了?”
楚寒今:“我才不跟你!”
说这话,尾音微微往内卷,似乎有淡淡的腻音,眼尾微微发红,青丝散漫地遮住了小半张脸,只能看见形状漂亮的菱唇。
越临静了一会儿,道:“睡觉吧。”
楚寒今气什么呢,他就气这这这这个人为什么这个无论失忆还是不失忆,都会这么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他,好离奇,怎么会有人想翘自己的墙角?
气得他都不会说话了。
但想想……又觉得有点好笑。
楚寒今气了会儿,没忍住,唇角莫名勾了一点。
不过身旁的越临已经安分下来了,什么也没看到。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越临在棺材里躺的久,睡觉特别安分,一个姿势几乎不会换,反而偶尔被楚寒今弄醒,似乎很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换个姿势。
醒来时,棺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楚寒今走到墓穴口,见天朗气清,丛林间鸟语花香,让他的心情也舒朗了很多。
没多久,他看见越临拎着一挂东西往这边过来。
楚寒今:“这是什么?”
越临:“你的早饭,”他打开篓子,里面装着些野花野果,还有芭蕉叶卷成的水杯,盛满了清水。
楚寒今看了看他:“谢谢。”
“不用谢,”越临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以后别道了,不然每次都客气,浪费唇舌。”
……是吗?
只有救命之恩这么简单吗?
楚寒今低头看了看篓子,也没多说:“知道了。”
他准备回墓穴吃饭,越临突然抬了抬眉:“你衣服脏了。”
楚寒今:“嗯?”
“我昨天就问你为什么要穿白衣服。”
“……”
楚寒今低头看了看长襟下摆,雪白的流纹边袖,果然沾上了墓穴中的尘土,颜色变得斑驳了一些。
楚寒今想了想就明白了。
白衣服怎么可能不脏,只是他平时穿着,都是自身的灵气在净化和维持,能保证纤尘不染。可现在他待的这个地方削弱了能使用的灵气,衣服便渐渐地被弄脏了。
如果不出意外,身上也会逐渐变脏。
一想到脏这个字,楚寒今清秀的眉便拧了起来,没有任何一个洁癖可以忍受身上变脏。
他拿着水果,抬眸望向越临,尽量平静道:“什么地方可以沐浴?”
越临垂眼看他:“你要洗澡?”
楚寒今确定地:“一定要洗。”
越临:“你有换洗衣服吗?”
“……”
“我去看看我下葬时候的陪葬物品,有没有能用的,你等等,”越临回到墓穴,扫了一眼陪葬品,半晌翻出一件衣服形状的灰尘,刚一碰便成了一盘散沙。
越临啧声,“这么多年,已经风化了。”
楚寒今的诉求很简单:“只有一身衣服,我也要洗。”
洁癖,真的很严格。
越临:“那行,你可以先穿外衣,或者改穿内单,总之不要着凉。”
他想了想,莫名笑道:“其实还有一种解决办法,据说很多年以前的人,还不会织布,都是用树叶穿成衣裙,遮挡住重要部位——”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楚寒今一声轻喝:“做梦。”
衣不蔽体,衣衫不整,他月照君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调笑到这份上,越临点头:“那你吃东西,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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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今低头看了看越临送来的果子。他之前找到的都是有毒的,而越临在山里逛了不知道多久,送来的果实将致死的皮去掉,只吃肉,致死的肉去掉,只吃核,零零散散攒了一部分。
楚寒今吃完早饭在山间漫步,查看周围的地形。
越临始终没回来,不过他到中午肯定会回。
楚寒今绕过一座山头,前面是两座剪刀似的山丘,当中一条瀑布流泻而下,将旁边的斜面冲刷形成一个碗状的积水池,盈盈地汪着清水,隐约冒出些热气。
楚寒今看到温泉时,眸子微微一亮。
这座温泉地形也不错,左有遮挡,背靠斜坡,右边是瀑布,脱掉衣服洗澡也没有什么羞耻心了。
上午和夜晚水会变冷,楚寒今不惧冷水,但怕腹中的小孩儿会觉得冷。
他想了一会儿,时间正好快到阳光最烈的时候,便下了温泉池。
-
越临在莽然古朴的林间穿行,听见头顶的鸟鸣,时不时左右打量。
走到山的最高层时,他停下脚步思索了一会儿。
这个地方有夜煞出没……
辽阔看不到边际……
他还被埋在最凶煞的地形中,用最阴毒的诅咒镇压……
越临垂下眼睫,尝试着运起灵气,化为刀刃砍向一旁的古树。
古树被灵气震得爆开,四分五裂。
嗯,不太行。
他的本意是将古树斩成碎粉。
看了看四周,越临明白了。
这个地方有阵法和地极,让原本五成的灵气只能使出一成的威力。
越临心下了然,再往前走,到一片水塘边时停下了脚步。
地面有几株被砍断不久的树木圆桩,呈现出木质的青白色,按照枯萎程度来看,被砍时间不会超过四个月。
这意味着,四个月前,曾经有人在这儿。
所以……除了他和楚寒今,还有别的人来过或者刚走吗?
越临沿着被砍断的树桩方向往前,果然,还有很多被砍断的木桩,粗细不一,大小不同,似乎是用来修建什么东西,碎叶之类的都剔除掉了,堆积在周围。
越临本来还想往前走,但看了看日头,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的时间。
……他该吃午饭了吧?
这个他,自然是指楚寒今。
虽然昨天是第一次见到他,但越临总觉得他很熟悉,似乎以前就见过。
而且……性格也挺可爱。
他这个倒霉魔君死了几十年,又在黑暗和孤独中躺尸到心如死灰,一觉醒来能碰见一个性子傲娇的小仙君,感觉还不错。
……唯一的不好就在于,他是个正道的修士。
而他生前又杀了不少正道的人。
虽然他当时用命抵偿,或许算抵偿清了吧?
但如果有一天互相得知了真实身份,恐怕还是会兵戎相见。
所以……想继续和他交朋友,恐怕还得对他好一点儿。
何况,是这个小仙君救了自己的命。
越临加快了脚步往回走,经过树林时看见一只跳跃的梅花鹿,在山间奔来奔去,想也没想剔下一根树枝,射穿了小鹿的喉咙。
嗯……应该制造一把弓箭,更方便林间打猎。
越临没拎死鹿回去,只拣了最肥厚的一块肉削下来。第一血淋淋的,恐怕那位清高矜持的小仙君看了不舒服,正道的人,确实是有些装模作样的东西在里面的;第二,一只鹿他俩吃不完,放着也会坏掉,不如每天出来打最新鲜的食材。
越临用刀用剑时,发现自己虽然在棺材里躺了很多年,但恢复速度很快,比想象的更快。
他拎着鹿腿肉准备抄近路回古墓附近,看见一条流泻而下的温泉,打算将刚剔下来的鹿腿拿到水里清洗——
他刚绕过山丘,先看见一两件挂在树枝上的雪白的衣服,已经清洗过了,雪白干净,橙色的阳光照在上面。
认出这是楚寒今的衣服,越临脚步顿了一下。
……所以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东西玷污了这位小仙君,还让他怀着身孕,被扔到他的棺材里?
越临垂下眼睫,往前走。
瀑布的水流声很大,冲刷着,听不见他的脚步也不奇怪。
清澈见底的水泛起泡沫,顷刻又消失,而水流的正中间坐着一条褪尽了衣衫的身影,很白,让阳光照在身上,乌秀长发全披散下来,湿漉漉水淋淋的,几乎垂到了腰间,露出了半截腰窝和微翘的臀。
那长发黑得过分,又长又直,简直像什么东西掉进了他的心窝里。
肩并不瘦弱,而骨节线条利落,异常漂亮,似乎能够承受猛烈的撞击。
皮肤虽白,也并不是幼稚可爱的嫩白,而是清冷像月色的冷白色,更加成熟饱满,尤其水珠滚落下去时,像由人手掌打磨光滑的玉色瓷器,沉沉的,因为经得起掌间的摩挲。
至于发梢尾端的下半身,隔着稍远,刚看见那一瞬间,越临脑子里像被狠狠地撞过。
他只看到一半,脑海里却能描摹出全部的轮廓。
那些近乎殷红的深粉色和玉白交织的地方,宛如绸缎被双手抚摸会微微战栗不停的地方。
那些好像他做梦曾经做过,但现在却看不清楚的地方。
光是看了这么一眼,轻易地一眼,越临脑子里却描摹出了多到让他意外的画面。
虽然他自以为在此之前,从未窥见过楚寒今衣襟之下的颜色,甚至从未做过这些绮丽风流的联想。
他在死之前,是个对感情没有兴趣的修道狂魔。
可现在一看见他,就好像魂被勾了似的。
……
越临想退后,但莫名其妙地,往前走了一步。
而那梳理乌发的长指停住,听见动静后,缓慢转头看着他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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