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肠痈
看了这细得与绣花差不多的线,锦绣说:“不好意思呀,这隔线把脉,锦绣还从未学过,所以实在是惭愧。请朱小姐另请高明吧。”
她以为凭这点就能打击到她,实在是蠢得没边了。
朱妙去的声音从床帘后传来,“连隔线把脉都不会,你还当什么神医呀?”
锦绣淡淡地道:“许姑娘说笑了,锦绣可担不起神医这个称呼。”
“外头人人都在传你是神医,原来也不过是以讹传讹。”
“是呀,确实是以论传讹。朱小姐可千万当不得真。”
原本想好的刁难场面,却因为当事人的大方承认,反而不知该如何进行了。朱妙云火大至极,一屁股起了起来,拉起浅粉色的床帘,怒瞪着锦绣,“既然名不副实,你还好意思任医官?羞也不羞?”
锦绣依旧神色平静,“朱小姐气色这么好,听其声音也是中气十足,想必也没甚大病,我便放心了。锦绣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说着便要转身,身后传来许妙云的厉喝,“站住。我没要你走,你不许走。”
锦绣驻足回头,语气淡然,“朱小姐想强制扣留我么?”
“……扣留你?你还不够格。只是本小姐没让你走,你就得给我呆在这。”
锦绣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也罢,既然朱小姐这么热情,锦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然后对着一旁已傻了眼的丫头吩咐道,“口有些渴了,麻烦倒杯茶来。”然后转头对气得脸色铁青的许妙云道:“想必朱小姐不会吝啬这点子茶水吧?”
朱妙云气得怒火冲天,“本小姐堂堂奉国公府的嫡女,皇后娘娘的侄女,能让我奉为客人都是名门闺秀,你算哪根葱?在本小姐面前,还没你的座位,给我起来,好生规矩给我站着。”
锦绣讶然,“朱小姐就是这般对待上门给你看病的大夫?”
“连隔线把脉都不会的人也配称作大夫?”许妙云气得猛捶枕头,“给我起来,滚,滚得远远的。”
锦绣从善如流地起身,欠了欠身,“也罢,那锦绣就先告辞。”
见她果真离去,朱妙云又气得怒目圆瞪,冲两旁的丫头喝道:“这人太放肆了。你们还不把她给我拦下?”
几个丫头犹豫了下,纷纷上前要抓锦绣。被转过身来的锦绣冷眼一瞪,“你们谁敢?”
锦绣冷下脸来,目光含威,倒让几个丫头不敢再上前一步,锦绣横眉道:“再不济我也是皇上亲封的正五品女太医,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在抓我之前,得先垫垫自己的份量。”
几名丫头果然不敢再动。
朱妙云气得怒火冲天,声音尖锐,“区区一个五品太医算什么?本小姐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你知道我是谁吗?楚王的表妹,皇后的亲侄女,奉国公府的嫡女……”
锦绣摇了摇耳朵,“别动不动就拼爹好不好?说点实际的吧。皇后娘娘的侄女,你可是有任意处罚朝廷命的权利?”
“……没有又怎样?我就算处罚了你,也不会有人能拿我怎样。”
“那朱小姐要以什么名义处罚我呢?”
“你……医术不精,冒充神医,还对我不敬。”朱妙云昂起下巴,“若是对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本小姐就饶你一次。”
锦绣冷笑:“我乃皇上亲封的女太医。许小姐是在质疑皇上的用人眼光吗?”
“……你,皇上也是受了你的蒙蔽的缘故。哼,我一定要修书给我姑母,明明就是庸医还敢冒充神医,我要我姑母治你的欺君之罪,诛你九族。”
不想再与这种被宠坏的无法无天的小孩子呈嘴上功夫,锦绣说了句“是不是庸医,也不是朱小姐说了算。锦绣还有事,先走一步。”
对于朱妙云这样的人,锦绣压根不放眼里的,但为避免她四处败坏自己的名声,锦绣还是有必要去支会赵九凌一声。
“妙云找你的麻烦了?”一身墨绿璐绸袍子的赵九凌声音低沉,轻扣桌面,显得很是悠闲。
“小姐想见识锦绣的隔县把脉的本领,可惜锦绣技艺浅薄,实在不会这种高深技艺,就婉拒了。朱小姐便觉得锦绣医术不精,还要请皇后娘娘治我的欺君之罪,要诛我九族。”告状谁不会呀?
赵九凌眸子一缩,然后似笑非笑地道:“你可是怕了?”
锦绣笑了笑,“有王爷在,锦绣有什么好怕的。”戴高帽子也是她的强项。
赵九凌笑了起来,融化了脸上过于刚硬凌厉的线条,变得庸懒无比,“这丫头确实是被宠坏了。不过你放心,有本王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锦绣在心里撇唇,他当然不会让她受委屈,但受气是肯定的。她只是区区五品医官,而那小丫头却是他的嫡亲表妹,只要朱妙云不做出太过分的事,他自然不会为着些许小事去斥责她了。真正受气的还不是她?不过有赵九凌这句保证,相信朱妙云除了在言语上挤兑她外,也没别的了。
今天齐玄英兴奋至极地来告知她,说是有一位病人,得了肠痈。
“那户人家先前请我过去的时候,还嫌弟子年纪轻,医术不精,不想让我瞧呢。不过后来我给他诊出是肠痈,可以医治的时候,对我那是巴接呢。什么叫前倨后躬,弟子总算见识到了。”
锦绣问:“真是肠痈?”
“是的。李太医也去看过几回,肠痈是绝症,只会让人活活痛苦至死。师父以前不是说过么?肠痈也是可以医治的。就是要开刀。”
锦绣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说过呀?我怎不记得了?”
“师父您忘了?前年过年的时候,弟子随叔父还有同仁堂,济世堂的几位大夫一道与师父切磋过医术的。师父当时不但说了剖腹可以取胎,还说过肠痈也可以用手术治疗的。弟子一直牢牢记在心里的。”
齐玄英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古人多早熟,平时候都还是比较沉稳的,尤其手底下还收了三名记名弟子,更是成熟到过了头。这回却表现得像个孩子般兴奋,着以证明给他个“医痴”的封号也不算夸大。
锦绣仔细想了想,她是真的没有印像了,大概是当时随口一说吧,却被他给记在心头了,于是笑道:“若是肠痈的话,那确实得手术治疗方才治根。不过,你也是知道的,手术风险较大,万一失败了,病人家属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齐玄英神色一震,连忙道:“那弟子现在就过去让他们签字。”
“去吧,说俱体些,详细些,再夸大其辞些,让病人家属知道,这样的手术治好了,是咱们的本事,治不好,是病人没福气。”
齐玄英笑了起来,“师父说得有理。弟子去了。”
……
“剖,剖腹?”李太医睁大眼,瞪着齐玄英,因为在下北路军营里见识到锦绣神奇的医术,李太医对锦绣的态度和暖了许多。不再刻意针对,而是把她真正奉为上峰般对待。对于锦绣公开的弟子齐玄英,李太医也是给了三分客气,七分敬重。
齐玄英先前对这老家伙也是没好感的,但这老东西还算有本事,懂得识时务为俊杰,这会子见他对自己这般客气,也就不再计较以往的事,点头,“是的,想要根治肠痈,只能剖腹治疗,把坏死的肠子割掉便没事了。”
郴太医吞了吞口水,“好端端的在肚子上划一刀,还能活命吗?”
“何千户的伤势大人也是瞧到过的吧,脾脏都破裂了,肺腑也被刺破了,不也救回来了?”
“……可是,可是,这个剖腹治疗,老夫真是闻所未闻。这,真的能施行?”
“师父以前说过可以的。相信师父的本事,自是不会有问题的。不过,但凡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成功率只能有一半。”他对早已吓傻了的病人家属道,“术前协议诸位看明白了吗?手术里的各项风险上头都写得清清楚楚,若是没意见就签字吧。我们自当尽力而为。但能否成功,我们也是不敢保证的。”
病人的夫人大致看了所谓的术手协议,上头写的血淋淋的,然后沉声斥道:“术中有可能出现麻醉意外,心脑血管意外,大出血……邻近脏器、血管、神经损伤……真是胡闹,既然手术有如此多的风险,那还做什么手术?”她瞪着齐玄英,“你们既然说能开刀治愈,又何必说得这么危言耸听?”
齐玄英解释:“做手术是唯一医治张员外的办法。做手术中可能发生的上述问题,我们会遵照救死扶伤,实行人道主义精神尽力救治。家属若同意手术并尽力合作,对术中或术后可能发生的并发症或可能出现手术意外表示谅解,那我们才能做手术的。”
“什么人道主义精神,什么并发症什么的,我听不懂。也不想听,走走走,这个手术不做了。”张夫人很是不满,上午都说得好好的,能够医治,现下却又说这么一堆堆吓死人的症状,她哪里敢签字呀,万一真的失败了,公婆以及族人岂不怨死她?
齐玄英有些沮丧,又连忙解释:“这只是有可能发生的症状,实际上,我们师父做这类手术多例,这种手术并发症的情况真的很少见的……”
“既然如此,你那还说这么吓人做甚?”
齐玄英说:“我师父说了,在做每一个手术之前,病人都有知情权。我也只是义务告知夫人而已。若是夫人觉得风险太大,自然可以不做手术。夫人请自行考虑吧。”
张夫人面色不豫,没有再说话。只是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客气话后送了他们出府。齐玄英沮丧不已,他就知道,这些人看了术前协议书肯定不会签字的,大好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李太医却是急得抓耳搔腮,对齐玄英格外的恭敬,“呃,齐小友,这个,剖,剖……”
“剖腹!”
“对对,剖腹治疗,对肠痈真的有作用吗?”
“那是自然。我师父亲口说的,还会有假?”
李太医一阵激动,“那这个成功的机率是多少呢?”
“呃,保守估计,是七成。”
李太医激动得声音为颤抖,“七……七成?以前王大人可医治过?”
“我才入门不到三年,确实没有见到过。不过师父说能治,就一定能治。”
李太医又是一阵激动,如果有生之年,真能见识肠痈的医治之法,那么他死也无憾了。
可惜那张家人不肯配合,真是可惜了。
……
“唉哟,肚子好痛,快,快再去请大夫。”张员外捂着肚子,痛得抓心抓肺。
张夫人坐在床沿垂泪,“夫君,连李太医都说了,你这是肠痈,那可是绝症呢,药石无医的。”
“那个从金陵来的女神医不是说可以医治吗?”
“可是风险太大了,妾身不敢让他们做。”
“做吧做吧,反正不做也得死,做了还有一线的希望。”这种疼痛实在太痛苦了,张员外真的承受不住了,还不如放手一搏。
“可是……”张夫人还有诸多顾忌。
“做吧,夫人,不做也得死呀,还不如做。不管成功与否,就看老天的造化了。”张夫人抹了泪,只得让人另请齐玄英。
张员外得了绝症,张氏族人大都过来瞧了,连已嫁了出去的张家姑奶奶也回到娘家看望大哥的病情。得知要请那个王锦绣给大哥实施剖腹手术时,把头摇得如拨浪鼓,“大哥,你可要慎重考虑呀。妹妹听说那王锦绣并不如外头传得那般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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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原来鼻子里那豆豆在我们眼里是非常恐怖的,但在医生眼里,真的只是小儿科。发错货的损失是无法弥补了,气了一天后,现在又恢复过来了。
现在进入生意旺季,晚上是否二更要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