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管家震惊道,“少爷您这就好了?”
江熙沉低眉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指节:“不然呢?”
“少爷?您费了那么多心思……”
江熙沉皱眉道:“木已成舟,板上钉钉的事,我还想有什么用,成本已经这么高了,再浪费心情,我这成本不是高破天了?我要的是成婚,是谁不重要,不求有赚,总得控制成本,将我折的本马上补回来平了。”
“……”管家在最初的震惊非人哉的茫然后,勉强恢复正常,“公子,成婚又不是做生意……”
江熙沉唇线抿起:“所以他们总是落得一地鸡毛,哭哭啼啼,纠缠不清。”
管家一噎,竟无言以对:“……少爷说得是。”
同一时间,江熙沉已经收拾好心情在门口等待退婚旨意,他一向知晓情绪碍事,于解决问题毫无益处,这些年克制情绪只往前看从不回头的本事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
薛景闲也在薛府住处一边下棋一边等待退婚旨意……外加严惩旨意。
薛景闲左等右等,棋下了几盘,天都大亮了,圣旨都没来,他和罗明对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有点不对劲。
这边门口,江熙沉左等右等,的确等来了下朝的户部尚书,却是脸色铁青的户部尚书。
江熙沉一怔,打量一二,户部尚书两手空空,并无圣旨,身后也没跟着像是来宣旨的人。
“爹。”江熙沉神色冷淡地迎上去,敷衍至极地行了个礼。
户部尚书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冷笑一声,理都没理他,擦肩而过甩袖进去了。
江熙沉抿了抿唇,抬头又是一脸风轻云淡。
江尚书贴身伺候的跟着江尚书往门里进,经过江熙沉时停了下来,四顾了下,凑近江熙沉耳畔,低声道:“圣上说,男子风流,人之常情,这就要严惩,未免大惊小怪,过于苛刻,但他此番不顾人言的荒唐作为,也的确委屈了少爷,让老爷面子上难堪了,有罪,但罪不至此,应当宽容一二,再者,你情我愿情情爱爱的事,他管像什么话,他说姑且给薛家公子一个机会,让皇后替你二人从中调停,提点敲打他,若是实在不行,再行退婚之事,如此也不算薄待老爷,埋没了你。”
江熙沉面色如常:“多谢。”
那伺候的这才若无其事地跟进去。
等人走了,江熙沉表情才不可思议起来。
这……居然都没退掉。
薛府里,薛景闲手一松,在一把棋子哗啦啦落下的声音里,匪夷所思道:“这居然都没退掉?!”
罗明也是一脸茫然,大半个朝堂附议,他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了,结果居然……
皇家什么时候注重过升斗小民的意见?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就是做错了又如何?如今却开恩了……
薛景闲感觉到了浓浓的荒谬感,以往任何事,从无这么多变数,偏偏退婚的事,多得是意外,次次结果都出人意料,让他都怀疑他是不是江郎才尽,伎俩拙劣,不然怎么屡屡失手?
薛景闲心情无比复杂,默默开始审视自己是不是自视甚高,其实并无自以为的自知之明,追问道:“那是何惩罚?”
“让你和江熙沉在皇后那儿见上一面。”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薛景闲神色慢慢不可思议起来:“就这?没别的了?!”
“……”心腹“嗯”了一声。
“就就就……见一面?”
“对。”
薛景闲沉默了好一会儿:“行吧……的确是惩罚。”他抓了抓头发。
这都是什么。
“算了,”薛景闲深吸了口气,彻底认命,眨眼又振作起来,灌了口茶,在罗明询问的眼神里,淡道:“不是要见面调停,停不了便是,帮我备身衣裳,等着面见皇后。”
罗明出去了,薛景闲情绪下去,忽然皱了下眉,心中疑窦一掠而过。
调停为什么不让他的便宜爹和江熙沉的爹见面调停,或者实在关心臣子,将定南侯和江熙沉的爹叫过去亲自训导几句,而是让他和江熙沉进宫由皇后调停?
这是什么规矩?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到小辈说话?
他懒得想了,京城水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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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
皇后的懿旨下来了,宣江熙沉晚间进宫陪膳。
所谓的陪膳,不是坐下一道用膳的意思,是站着伺候她用膳。
屋子里,江熙沉对镜左瞧又瞧。
父君在身后松了口气道:“也亏你以往自己要学,不然忽然叫陪膳,岂不是暴露了……”
大殷重礼,子女是要伺候父母用膳的,可江熙沉在家里哪做过这种事,自己又哪里舍得?
也亏他这越跑越歪的儿子,虽然底下有无数套面孔,面上那固定的世人认可的一套却做的无可挑剔,该学的一个不漏的学了。
父君松了口气,怕他时隔日久忘了,又开始一刻不停地提点,铜镜前江熙沉回眸,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父君瞧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江熙沉。
江熙沉俊秀的眉眼弯起:“父君,好看吗?”
父君瞧着眼前光风霁月的小公子。
江熙沉故作矜持一笑:“薛公子会喜欢吗?”
父君的脸霎时红了:“你、你这……哪像话!”
“我又不会当着他面问。”江熙沉见他支支吾吾,有点没劲儿,自己又回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含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要是这都不喜欢我,就是他脑子不好,眼神也不行。”
他声音向来是清冷中透着点温润的,如今却还带着一丝狡黠和万般皆不放在心上、自己最优秀的少年郎的自恋。
父君着实觉得他这宝贝疙瘩为个薛公子容有点对牛弹琴、猪拱白菜了,压下心底的不舒服,淡淡道:“你为这婚也算是下血本了,都要使上这招了。”
“是呀,皇家给机会,我总得好好把握住,”江熙沉煞有其事道,“薛公子不是好色么,那我只能这么玩儿了,我眼下悔了,早知晓他喜欢漂亮的,我早些这么做,往他跟前凑,钓着他,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多麻烦了。”
父君羞怒道:“你玩归玩,把握好尺度!别落人口舌!”
“我知道的。”江熙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神情透着浓浓的愉悦,“他见了我,这婚还能退?”
管家在外头叫人,应是已经备好了马车,裴如珏领着江熙沉出去了。
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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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熙沉一路被人引着到了后宫,皇后娘娘刚睡醒。
皇后娘娘由人伺候着梳妆,裴如珏被她叫进去同她话家常,江熙沉在外头等了片刻无聊,问了侍女,得了应允,在后宫里散步。
另一头薛景闲被人引着,一路目不斜视地进来。
这是后宫,外男要格外小心,一不小心就会冲撞冒犯了皇帝的妃嫔。
饶是他已如此低调,一路过来,依然有不少宫女、出来赏花散步的妃嫔暗中盯着他瞧。
前头领路的大宫女频频皱眉回头看薛景闲,薛景闲心道罪过罪过,头低得更深,走得越发快,嘭地一声,在长廊拐角处撞到了一人。
江熙沉难得来一趟宫里,瞧着宫里那些争奇斗艳的花,好不有趣,正看着,一人迎面撞了过来,那人个高,身板结实,力道大得很,他没留神,往后猛地趔趄了一下。
身前那始作俑者反应快得惊人,本已伸手去拽他,手伸到一半,刚触碰到他袖子,忽然收了回去。
“……”电光石火间,江熙沉扶了把身侧的墙才勉强站稳,并未失态,心下有气,抬头对上那人,彻底没好气起来。
他的宝贝薛公子,真是冤家路窄。
那人自始至终眼都没抬,盯着地面,叫自己不要无意中招惹了桃花,恭恭敬敬道:“草民有罪,草民失礼,还望后君恕罪。”
江熙沉刚要问他为何自己撞的人还好意思袖手旁观,陡然听见他说什么,怔了几秒,脸上伪装的温顺开始有些勉强。
后君?
皇君对应的是皇后,后君对应的是后妃。
他在后宫,薛景闲把他当成了老皇帝的妃嫔?
所以他不扶?怕招惹口舌是非?说和皇帝妃嫔有染?他可真谨慎,会明哲保身。
江熙沉心下气笑了,眨眼控制住了神情,柔声道:“薛公子,你抬头看看我。”
薛景闲怔了下,立马后退了一步,和这位不知检点的后君划清界限,从始至终眼睛都没抬一下,疏离作揖道:“后君自重。”
江熙沉:“……”
那个严肃刻板的大宫女都忍不住笑出了一声,裴如珏偶尔进宫,江熙沉也会被他带着进来,她当然是认识他的,就是不认识,他长这幅模样,那也是瞧一眼就认识了。
江熙沉心下有气,懒得搭理他,佯害羞实敷衍地转头就走了。
薛景闲并未仔细看清那人容貌,只粗略有个惊艳的淡淡剪影,知晓是个佳人,低着眼眸,语气稀松平常,恭敬地同大宫女道:“这位后君天人之姿,圣上之福。”
前头江熙沉脚步一梗,唇抿成一条直线。
后君,后君你娘。
江熙沉步履生风地离开了。
大宫女止不住地直笑。
薛景闲诧异道:“姑姑怎么了?”
大宫女心道他刚来京城,没见过江熙沉也是应该的,忍俊不禁:“他是你……”
迎面跑来两人:“皇后娘娘传膳了,姑姑快些带人过去!”
大宫女想着他二人待会儿就要见了,自己解开这乌龙便是,催促薛景闲,就往娘娘寝宫去。
到时,殿内香暖,富丽华贵,晚膳已经摆上了,宫女太监恭敬立在边上,一人躬身侍立在皇后娘娘身侧,是先前那位后君。
他这会儿正低头同皇后说着话,气氛极好。
薛景闲只瞥了一眼,便恭敬地立到了一边,心说老皇帝后宫倒是难得的和睦,妃嫔伺候皇后用膳,竟也能其乐融融。
皇后听见人来,按捺下不喜勉强朝他看去,瞥见他面容,怔愣一二,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淡淡道:“模样生得倒是真好,难怪你喜欢。”
江熙沉矜持不语,只滴水不漏地服侍着皇后。
薛景闲皱了下眉。
难怪谁喜欢?
“薛家少爷还愣着做什么?”皇后摆出中宫气度,跟招呼猫狗一样道,“还不快些过来?”
薛景闲佯诚惶诚恐地过去。
薛景闲立在皇后左侧,江熙沉立在右侧,中间只隔了个皇后,薛景闲目不斜视,江熙沉心下又气又笑。
皇后看向薛景闲,端庄的脸板了起来:“堂堂户部尚书的嫡公子,这等相貌脾性,还配不上你么?闹成那样,像什么话?”
“草民有罪。”薛景闲谦恭道。
“这会儿知道错了?”皇后见他态度还算不错,淡淡地“嗯”了一声,“若不是圣上宽厚,给你机会,你怕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来,见见熙沉。”
薛景闲微皱眉头。
熙沉?
薛景闲第一时间并未看向近在咫尺的他,江熙沉面上似笑非笑一闪而过,有意为他这呆头呆脑的薛公子解围,轻声道:“薛公子,熙沉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