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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灵魂交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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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气阴沉, 左腿绵密的疼痛断断续续存在。卫七望着镜中苍白阴鸷的自己,片刻,嫌恶地将铜镜倒扣。

若无岁岁重生相助, 他就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虞灵犀一直在小心地观察他,似乎奇怪他的反常举动从何而来。

她熟稔取出温好的酒壶, 斟了一杯酒给卫七驱寒。

卫七望着她细心柔和的神情,忽然就明白了当年在将军府时, 身为小姐的岁岁给他喂荔枝也好、剥莲蓬也罢,为何会做得那般熟悉自然。

因为这等事,她早已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做过千百回。

可他什么也不知道,还曾奚落她“服侍人的技巧怎么这般熟悉”。

卫七眸中落下一片阴翳, 伸手接过虞灵犀递来的杯盏, 于指间摩挲道:“坐下来, 和我饮一杯。”

摄政王兴致一来,也会拉着她小酌一杯。

虞灵犀并不意外,依言坐下,给自己倒了半盏酒。她怕喝多误事, 没敢倒太多。

卫七的视线扫过寡淡的酒水, 忽而问:“可有椒粉?”

他记得虞灵犀爱辣,喝酒饮茶都爱放些椒粉增味, 是个奇怪而可爱的癖好。

虞灵犀以为他是问酒水中有无放辣,忆起当初被辣得眼角发红的摄政王丢出门外的情景,忙回道:“王爷放心,酒中并无椒粉。”

卫七乜向侍从:“取些椒粉梅子来。”

梅子很快取来, 卫七亲自夹了两颗, 置于虞灵犀的杯盏中。透明的酒水, 很快变成了浅浅的琥珀金。

虞灵犀简直受宠若惊, 又有些迟疑,以摄政王喜怒无常的性子,该不会又研制了什么奇怪的毒混入梅子中吧?

见她不动,卫七端起酒盏置于她的唇边,缓声道:“张嘴。”

他腿疾隐痛,面色不好,低缓的语气便显得有些瘆人。虞灵犀不敢违逆,轻启红唇,任由温热辛辣的酒水缓慢地倾入她的唇齿间。

等了一会儿,并无什么奇怪的毒发症状,短暂的辛辣微酸过后,便是梅子悠长的回甘,热意自腹中升起,散入四肢百骸。

虞灵犀着实看不懂今天的摄政王,不过,已然不重要了。舌尖的辣意化作心中的快意,她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这般酣畅淋漓的滋味。

这回不用摄政王帮忙,她自己又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一饮而尽,满足地喟叹一声。

那双谨慎揣摩的杏眸中,总算浮现出了轻松潋滟的笑意。

真是个好哄的人。

卫七勾了勾唇角,告诉她:“以后岁岁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自取,不必顾忌。”

“多谢王爷。”

虞灵犀嘴上道着谢,心中却是翻了个大白眼。

摄政王喜怒无常,此刻对她怜爱有加,下一刻便可能翻脸不认人,她早就习惯了,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卫七瞥着她滴溜溜转动的眼睛,轻笑浅酌,知晓她心里定然腹诽。

无碍,反正骂的不是他。

这酒后劲大,虞灵犀多饮了几杯,脸颊绯红,渐渐的杯盏也端不稳了,撑着下颌昏昏沉沉犯起困来。

她小鸡啄米却又想努力维持清醒的模样,着实好笑而又可怜。

未来的岁岁扭转了乾坤,饮醉后会哼哼唧唧撒娇,一口一个“宁殷”叫着,他一一应答,不厌其烦。

而眼前的岁岁孑然一身,亲友俱逝,连放肆耍一回酒疯都是奢望。

虞灵犀终于撑不住困意,手一松,脑袋直直朝案几上砸去。

卫七及时伸手托住。

虞灵犀的脑袋砸在一片温凉的掌心,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角度睡去。

卫七没有把手收回,咬着酒杯,单手解下身上的外袍一抖一扬,披在了虞灵犀单薄的肩头。

安静的午后,乌云黯淡,却很温暖。

卫七看着熟睡的岁岁片刻,也闭上了眼。

意识坠入黑暗,一股强大的力量漩涡般将他拉扯下坠,仿佛在召唤流浪的灵魂。

卫七一惊,倏地睁开眼来。

意识回归躯壳,视线聚焦,他仍在命运未曾改变的摄政王府。

虞灵犀枕着他的掌心而眠,身上盖着他亲手为她披上的、暗紫色的王袍。

卫七终于明白,他无法在“岁岁重生前的过去”停留太久,一旦睡去,便是真实世界梦醒之时。

回到阳光明媚的岁岁身边,他自然是欢喜的,可眼前的岁岁呢?

“我梦见我因此而死,留你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

那时岁岁的话犹在耳畔,用轻松含笑的话语,昭示她前世凄惨的结局。

卫七眸中暗色翻涌,酝酿计划。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抽回,拿起一旁的手杖起身。

轻轻一按,薄薄的刀刃刺出,在他眸中映出一片霜寒。

(二)

在意识坠入无尽黑暗深渊之前,宁殷心脏骤然一缩,猛地睁眼。

岫云阁垂帘拂动,渐渐拉回他的思绪,冰冷的指节回暖。

“怎么了?”

一陪伴在侧的虞灵犀很快发现了他脸色的不对劲,担忧道,“做噩梦了吗?”

见到身边的虞灵犀,宁殷眸中的阴戾才渐渐消散,晕开浅淡安然的笑来。

“是啊,做噩梦了。”

宁殷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摊开手指前后看了看。还好,他还停留在这具完美的躯壳里。

原来鸠占鹊巢并非长久之计,只要睡着,他仍会回到那个冰冷的、没有灵犀的世界啊,这可麻烦了。

“娘娘,您要的饴糖和花灯买来了。”

侍从上楼禀告,打断了宁殷的思绪。

“花灯?”宁殷挑眉。

“难得今日出宫休憩,突然想将王府的灯笼换一换。”

虞灵犀笑着接过饴糖,打开递给宁殷一颗,“吃吗?”

灵犀离去前最后一个心愿,便是想同他一起去街上逛逛,买些零嘴。

可惜这个愿望直至她死都不曾实现,后来宁殷独自上街买了包糖,却怎么也品尝不出她亲自哺喂那种的甘甜。

宁殷接过糖观摩了许久,方恋恋不舍地含入嘴中,满足地眯起眼眸。

虞灵犀展望天边浮云,提议道:“离晚上看灯还有几个时辰呢,可要一同放纸鸢?”

宁殷对纸鸢并无兴致。

一则他儿时的经历不算美好,二则他腿疾这么多年,对一切需健康奔跑的行径都恨之入骨。

他有兴致的,是眼前鲜活明媚的灵犀。明媚到即便索要他的心肝,他也会毫不迟疑剖出来送给她。

可现已入秋,集市并无纸鸢可卖。

虞灵犀便命人备了浆糊和篾条等物,试着亲手扎一个。

无奈她实在没有做手工的经验,忙活了半晌,反倒险些将手指割破。

“错了,应该这样扎。”

宁殷实在看不下去,接过她手中的材料,自己动起手来。

虞灵犀含笑,在一旁看他。

男人垂眸时,眼睑上落着厚重的阴翳,看上去冷冽疏离,透出久经上位的肃杀之气。

宁殷不紧不慢地绑着细线,抬眸看了眼面前专注的她,散漫道:“灵犀一直都这样开心?”

虞灵犀怔了怔,颔首道:“亲人俱全,爱人在侧,自然开心。”

“爱人……”

宁殷品味着这两个字,着魔似的,又似笑非笑重复一遍,“爱人啊。”

纸鸢刚扎好,云翳就遮住了太阳,变天了。

这么大的秋风,纸鸢必定飞不起来,虞灵犀有些失落,撑着下颌叹道:“可惜,不能陪你放纸鸢了。”

宁殷倒无所谓,他的心思本就不在纸鸢之上。

阴天极为晦暗,才到酉时,府中上下就挂起了灯盏。

是虞灵犀下午命人准备的花灯,庭中、廊下乃至檐下和树梢,都亮堂堂挂着簇新的灯盏,如万千星辰陨落,汇聚成头顶温柔的光海。

光海之下,虞灵犀与宁殷执盏对酌,宛若披着一层金纱。

灯下美人,明丽无双,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宁殷从没有机会与灵犀看一场花灯……不,或许是有机会的。

第一年上元节鸿门宴,他带给她的只有鲜血和杀戮;第二年上元节,他忙着处理几条漏网之鱼而并未归府……

他活得无情混沌,总觉得来日方长,

却并不知晓,他将在三个月后的春日,永远地失去灵犀。

想到什么,宁殷目光骤然一暗。

前世逛完的街、被踏碎的纸鸢,以及不曾一起观看的花灯会……似乎死前的遗憾,正在被眼前的灵犀一样一样弥补回来。

可这个世界的灵犀,如何知晓他前世的遗憾?

“宁殷,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虞灵犀酒意微醺,摇摇晃晃捧着杯盏问道。

想要你啊。

宁殷在心底回答,眸色深暗,痴缠成魔。

可嘴角却挂着温和的笑,半眯着眼,懒洋洋道:“给本王做双革靴吧。”

虞灵犀极慢地眨了眨眼睫,笑着说:“好。”

(三)

夜雨寒凉,卫七还是无法适应这条残破的左腿。

他直接抄了薛府上下,灭了赵府满门,并未受丝毫阻碍。

看来无论前世今生,他骨子里的偏执暴虐一点也没改变。

处理了薛、赵二家,便是朝中隐而不发的乱党余孽。

好在手下的那批人,与他之前世界中的心腹并无太大出入。待杀光了该杀的人,卫七召集以周蕴卿、折戟为首的几名心腹,做最后的安排。

他靠在座椅中,面容俊美阴冷,徐徐转动指间的龙纹玉佩道:“将来若本王身死,执此玉者便是你们新的主子,需敬她、护她。谁有异议?”

众人虽然疑惑,但还是躬身齐齐道:“愿听王爷差遣。”

“很好。”

做完这一切,卫七命人将薛嵩和赵家父女用粗绳拴在马背后,串着一串连拖带拽,绑回了王府。

他眸色漆冷,让三名罪魁给虞灵犀下跪磕头。

薛嵩丢了一只靴子,被磨破的脚掌泡在雨水中,丝丝缕缕渗出鲜血来。他喘着气狼狈不堪,阴沉着脸挺直背脊,拒不屈膝。

“打断他的腿。”

卫七冷着脸吩咐侍卫,没有一句废话。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必须在回去前,为岁岁摆平一切危机。

几声压抑的惨叫,卫七淡然抬手,遮住了虞灵犀的眼睛。

虞灵犀唇瓣轻抿,待眼前的手掌放下,光线倾入,薛嵩的双腿已然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撑着地面跪在雨中,再也站不起来。

赵徽和赵玉茗已是吓得面无人色,不用侍卫来打,便腿软跪拜在地。

“微臣不知有何罪过,但求王爷饶命!饶命啊!”

见摄政王不为所动,赵徽如败犬似的在地上爬行,爬到虞灵犀面前磕头:“外甥女,你求求王爷!看在我曾收留你的份上……”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虞灵犀便想起在赵府时,她过的是怎样软禁般憋屈的生活。

她后退一步,隐在摄政王高大的身影中,别过了头。

虞灵犀有些猜不透,如果说摄政王让姨父和表姐给她下跪,是为了给她出气,那薛嵩呢?

直到秋风吹开了寝殿的窗扇,虞灵犀望着飘洒进来的雨水,恍惚明白了什么。

今天下雨了,难怪呢。

摄政王一到雨天便腿疾复发,格外暴戾嗜血。

想明白了这点,她起身重新关好窗扇,解下衣裙系带,朝床榻走去。

她掀开被褥钻了进去,浅浅打了个哈欠,赶在王爷归来前将床榻暖好。这件事她已经做了许多遍,没什么难为情的……

何况各取所需,本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卫七披着一身寒气归来时,虞灵犀已自动往里滚了滚,让出刚暖好的一半床榻来。

染着女儿香的被褥,有着令人贪恋的温度,虞灵犀只露出一张脸来,杏眸潋滟,定定地望着他。

卫七眼尾微挑,给她压了压被角。

他的脸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线紧抿着,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拿虞灵犀“取暖”。

虞灵犀一时拿不准该贴上去,还是继续躺着。

见摄政王倚在榻沿生捱,她终是不忍,试探道:“我已沐泽过了,王爷可以过来些。”

卫七打开眼睛,扬着自虐般的悠然浅笑,喑哑道:“不必如此,岁岁。”

这蚀骨之痛,本就是他应该承受的破败人生。

他可要好好体会一下,若岁岁没有介入他的人生,他过的该是怎样人鬼不如的生活。

虞灵犀小心地观摩着他,见他的确没有杀人的心思,这才将鼻尖埋入枕中,温声道:“王爷今日很不一样。”

她还是发现了异常,而卫七并不打算瞒她。

片刻的迟疑,他轻启苍白的薄唇,悠悠道:“因为我来自另一个时空,一个因岁岁重活一世,而改变命运的时空。”

虞灵犀睁大眼,愕然地看着他。

(四)

虞灵犀醒来的时候,头枕在一双结实的大腿上,怀中还抱着昨晚裁剪了一半的鞋样子。

而宁殷撑着脑袋倚在榻边,低头垂眸,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睡得松散的鬓发。

虞灵犀被他眼底的疲青下了一跳,前世宁殷受腿疾折磨,时常彻夜未眠,便是这副面色苍白、眼睑阴暗的模样,看上去颇为阴郁凌寒。

“你坐了一夜没睡?”

虞灵犀抬手,隔空描了描他深暗的眼眸,神情复杂。

“怕睡一觉醒来,就见不到灵犀了。”

宁殷笑得疯狂,眼底却蕴着温润痴缠的笑意。

他握住了虞灵犀的手,逐根手指抚了抚,方轻声问道:“灵犀是何时认出我来的?”

虞灵犀一僵。

“嘘。”

宁殷按住了她的唇,俯身扫了眼她手中的革靴鞋样,“莫骗本王,本王都看出来了,灵犀昨日一直在弥补本王曾经的遗憾,就连这革靴的样式,也和当初赠本王的那双一般无二。”

他笑了声:“本王不明白,是哪里露了破绽?”

虞灵犀拉下他按在唇上的手指,看了他许久,叹道:“你唤我灵犀,而且这辈子我与你相见的日子,并非八月初八。”

昨日醒来她第一眼见着宁殷,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细微动作与自称,都更接近前世的模样。

“这辈子?”

宁殷何其聪明,很快抓住了重点,了然道,“所以灵犀和本王一样,都是死后重生到了这个世界?”

不,他并非重生。

只要他闭眼睡去,灵魂就会被拉扯回原位,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寄居者罢了。

宁殷的眸色暗了下去,温柔道:“那么灵犀,代替我赢走你真心的、见过你嫁衣如火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是宁殷。”

虞灵犀蹙了蹙眉,解释道,“并无区别,你们本就是一个灵魂。”

“不是。”宁殷轻柔道。

只要他一闭眼,便又会回到残缺的身体,残缺的人生。

而另一个“他”呢?

“他”有灵犀相伴,什么苦痛都不必承受……不同时空不同的命运,这如何能算一个人呢?

想起什么,宁殷笑了起来。

“不如把他杀了吧。”他轻飘飘道。

(五)

摄政王府,寝殿外风雨潇潇,殿内一片平静。

“……未来的岁岁救了宁殷,所以,未来的宁殷也来帮助岁岁。”

卫七嗓音低沉,给自己的叙述做了个总结。

虞灵犀已然听得呆怔了。

“不信?”卫七问。

虞灵犀点了点头,而后又飞快摇了摇头。

“我能问王爷……不,未来的王爷一个问题吗?”

她道。

卫七脸颊苍冷,扬着唇线:“问。”

虞灵犀措辞半晌,方带着卑微的希冀,小心翼翼地问道:“在我重活的那个世界里,我的爹娘兄姊们,可还健在?”

卫七怔了怔。

他没想到岁岁并没有问前程富贵,也没有问是否母仪天下,而是问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他点头道:“在。”

虞灵犀的眼睛亮了起来。

“都在。”卫七决定多说两句。

他本不是个在乎别人家事的人,但接触到岁岁那双亮堂起来的眼眸,平淡的话已下意识说出口:“虞焕臣娶了苏家的女儿,刚生育了一女;虞辛夷与宁子濯两情相悦,亦即将定亲。你爹御敌有功,封了一等定国公,你娘也挺好……”

说到这,他瞥见了虞灵犀滑入鬓角的眼泪,晶莹湿冷的一行,刺痛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

卫七忘记了腿上的疼痛,伸手碰了碰她眼角的湿痕。

“兄长的未婚妻的确姓苏,他们还未来得及成亲,兄长就……”

虞灵犀用力擦着眼睛,随即绽开一个带泪的笑来:“我只是高兴……真的,太好了!”

她唇瓣颤抖,像是终于崩断了最后一根心弦,将脸埋入被褥中呜咽道:“他们还活着,太好了!”

卫七垂下眼,哄小孩般,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六亲不认的疯子,终于在岁岁的泪水中,明白了“血脉亲情”的可贵。

短暂的喜极而泣,虞灵犀恢复了常态。

她将潮湿的脸使劲儿在枕头上蹭了蹭,方带着鼻音道:“让王爷见笑了。”

卫七嘴角翘了翘,道:“我一旦闭眼睡去,则会离开这里。岁岁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在离开之前,他定能让她如愿。

虞灵犀想了很久,摇首道:“没有了。”

知晓了未来的圆满秘密,她连语气都轻松了不少,整个人像是吸足水分的花朵,鲜活饱满。

见卫七挑眉,她柔柔笑道:“真没有啦。”

知晓家人在未来的世界好好活着,亲友俱全,她已别无遗憾。

“我一走,你又会面对那个一窍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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