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颠倒
“不麻烦你帮我澄清了。”希圆说, “谣言流传是我的责任，我自己解决。”
希圆起身要离开，宿源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何转变这么大, 伸手拉住希圆的衣袖, “怎么了？”
希圆内心一动。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这个人像宿源。
只是, 小少爷娇贵又任性, 不会这么平易近人, 拉他的衣袖。
许希声在全息世界的形象比较普通, 挑剔的贵族少爷不可能看上他。
为了双方好，他决定挑明：“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 你似乎对我有不同的想法。”
宿源脸色微白, 他的首次心动居然这么失败, 直接被对方看穿, 并且毫不犹豫拒绝了。
“我切断这份好感, 我们能继续当朋友吗？”宿源不太想失去友人。
“你知道, 我有喜欢的人。”希圆说, “我不能让他误会。”
宿源犹豫了下, 发自内心道：“其实，我一直想说，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太好, 不适合你。”
希圆语气变差：“我不喜欢听这些。”
上一个表示宿源不适合他的白瑾池, 已经在和他争抢。
希圆离开咖啡厅, 前往《真实境界》的副本房间。
该房间连接学院布置的副本，外人不得入内, 房间里除了本校学员, 只有寥寥两个主播。
与皇家学院合作开发《真实境界》的, 是游戏业界的一家巨头公司，旗下部门涉及各行各业，包括直播行业。
经过皇家学院的同意，公司抽了几个名额给旗下主播，让他们体验皇家学院准备的副本。
作为人才济济的顶级学府，皇家学院很受追捧，能体验学院内部的教学副本，每个直播间都挤满了人，其中一个幸运抽中名额的小主播，感受到这样爆炸的流量，心里激动，都不舍得直接下副本，而是待在副本房间里，和观众多聊天，拉长直播时间。
大量催促主播快下副本的弹幕里，有几条提起希圆的事，小主播抓住这个话题：“以前我点过希圆当陪玩，他非常厉害而且专业，他的谣言我是不相信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小主播话音落下，希圆从外面打开门进来。
弹幕瞬间炸锅。
“希圆是皇家学院的学生？”
“看来谣言是假的，从皇家学院毕业后注定飞黄腾达，希圆为什么要把自己毁在一个有钱人手里？原先你们揣测希圆长的差，我就想说了，谁知道那个有钱人长什么样，多大年龄？说不定是个油腻中年男呢。”
“我早说过希圆根本不是爱钱的人，那些人都不相信，烦死了，污蔑希圆的人能不能出来道歉啊，他都不当陪玩了。”
直播间的讨论，许希声并不知情，他直接开启副本。
导师布置的副本是多人模式，学生要在里面互相竞争，导师严令禁止他们合作，许希声无法带着宿源过副本，只能自己先过几遍，将副本的要点与细节整理给宿源。
许希声清楚，白瑾池有着类似的打算。
他们多年相处，对彼此很了解。
许希声忽然记起，他忘记删除白瑾池的好友，当即打开好友列表，删掉白瑾池。
白瑾池的名字灰着，并未在线，因为白瑾池具有神眷者的体质，精神力觉醒的同时，神眷能力也会彻底觉醒，相比普通学员更需要注意，夏晴导师将他叫过去加课，白瑾池尚未回来，令许希声得以抢先。
许希声没有地方胜过好友，必须把握所有时机。
删除白瑾池的时候，许希声不经意瞥见【努力做任务】的状态切换成忙碌，他也开始下本了？
在咖啡厅分开后，【努力做任务】再没找他，一条新消息都没有。
与这个人相处确实舒适，许希声是想和他保持朋友关系的，可惜了。
许希声没有多想，进入副本。
小主播紧随其后。
直播间催促他的弹幕越来越多，不能再拖延了。
希圆暴露皇家学院的身份，观众正是对他强烈好奇的时候，直播和希圆下同一个副本，更能获得热度。
小主播心里算盘打得响，刚进副本，便有一只血红色的蚊子落在他脖子上。
“啊！”
蚊子的体型有硬币大小，叮咬时带来的不是痒，而是强烈的痛楚，小主播忍不住发出惨叫，他在别的副本遭遇过这种蚊子，痛感根本没有这么强烈！他颤抖着手捏死蚊子，手指沾着血，打开系统菜单，发现皇家学院的特供副本痛感强制开到百分百，不可调低，除非死亡或者通关，不可中途退出副本。
小主播对皇家学院的严苛早有耳闻，都被吓到了。
开始有点后悔进副本。
又有只虫族靠近过来，小主播目露惊恐，一柄军刀从他眼前闪过，将虫族切成两半。
军刀被希圆拿在手里。
由于是从同一个门进的副本，他们的距离很近。
“太有安全感了！我好喜欢希圆。”
“想到以前被他带着下本的感觉了，什么都不用害怕，不用操心，希圆到底为什么不当陪玩了啊。”
“主播你在副本里寸步难行，速速抱紧希圆的大腿。”
不用观众提醒，小主播也有这个打算。
副本是巨大的植物园，季节正值盛夏，堪称孕育蚊虫的温床，小主播心里发憷，紧跟希圆的脚步。虽然通关限定一人，他不可能越过希圆通关，终究是要死出副本的，但晚点死总比早死好。
通关道具在植物园深处，仅有一件，需要与其他人竞争。
副本难度很高，许希声也免不了受伤。
感受着伤口的疼痛，许希声忧虑蹙眉，百分百的痛感，还要和同学竞争，他真的不放心宿源独自进来。
好想带宿源过关，一路照顾着他，宿源不用做任何事，都由他来。
这时，他们听见一声枪响。
宿源的腹部与手臂都挂了彩，用枪击中一只飞过来的虫族，脸色呈现受到惊吓的惨白。
今天宿源登录全息世界，便是要尝试导师布置的副本，然而他没想到，副本里的虫族花样百出，生怕吓不到他一样。宿源磨练出了对部分昆虫的抗性，却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他躲到希圆背后，情不自禁抱住希圆的腰。
希圆拉开他的手，“别再这样。”
“抱歉。”惊慌稍微平复，宿源不好意思道，“不会再有第三次。”
与希圆初次下副本的时候，他就是被蜘蛛吓到，抱住了希圆。
希圆在咖啡厅讲清楚后，宿源本打算放弃这份好感，却没想到在副本里遇见了希圆，内心的高兴与喜欢止不住朝外冒，一不留神做出了希圆排斥的事。
旁边的小主播暗暗激动，谣言的正主都在这里了。
两人都是皇家学院的，在全息世界互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简直精彩。
而且，他们的关系看上去没那么单纯，像是宿源单方面追求，希圆一直拒绝。
直播间的热度创了新高，小主播看了一眼，观众和他的猜想差不多。至于有钱大佬是中年男的可能性，肯定不存在了，人家是皇家学院的年轻人才。
宿源忽然反应过来，问希圆：“你也是学院里的？”
希圆意想不到，会这么巧。
“你是哪个同学？可能我们在学院里认识。”虽然知道自己和希圆不可能，但宿源很好奇，他喜欢的对象是谁。
不止一个同学向宿源要过全息世界的好友位，但身处全息世界，是宿源少数能展露本性，不必注意人设的机会，他不愿接触任何现实里的人。否则，通过同学间的共同好友，宿源可能早已发现希圆是他的同学。
“算了吧。”希圆微不可查皱了下眉，不想与这个人有更多牵扯，“全息世界里的事，我不想带进现实。”
小主播内心呐喊，快答应他！直播间所有人都想知道他们的身份。
宿源看向小主播，走了过来，“你在直播？”
“对。”
“直播间号多少？”宿源问。
小主播背出数字，宿源唤出直播网站的界面，搜索进入他的直播间，打赏了十万星币的礼物。
直播间满是瞻仰大佬的弹幕。
小主播震惊得磕磕巴巴：“大佬，这？”
“希望你的直播关闭一会儿。”想到刚才他被虫族吓到慌不择路，抱住希圆，被希圆拒绝都直播了出去，宿源深感丢脸，“刚才发生的事情，既然已经直播出去，那就算了，你记得删除录播。”
小主播很犹豫，他好不容易碰上这样的好机会，关闭直播会损失大量的热度，大量的星币。
“关五分钟而已。”宿源又打赏了十万星币，“否则，我要请你去别的地方直播了。”
小主播瞠目结舌，大佬出手这么阔绰？
忽然感觉大佬送给希圆的那些礼物不算什么了，就是随手为之。
宿源不愿意被直播，确实是他的权利。
因为这里是副本中段，小主播不怎么厉害，独自离开大概率遭遇危险，宿源才退而求其次，让他关闭直播。小主播意识到这点，心想大佬人不错，在离开与关闭直播之间，他选择暂时关闭直播。
如果独自离开，迅速死亡然后退出副本，得不偿失。过五分钟再开播，可以继续跟着这两个人蹭热度。
直播关闭后，宿源回到希圆面前。
“如果我暴露身份，你愿意告诉我吗？”宿源真的想知道他是谁，“只告诉名字也可以。”
话音刚落，宿源解除全息世界的虚拟外观，露出本来面目。
许希声呆住了。
一只虫族袭来，许希声来不及反应。
宿源挡到他身前，虫族口器刺入喉咙，宿源眼神涣散，消失在副本里。
眼前陷入黑暗的时候，他听见副本的通知。
【检测到学员资料，宿源。】
【将宿源的本次成绩记录在案。】
【你已失败一次，请再接再厉，尽早通关。】
*
宿源在副本房间里醒来，摸了摸喉咙。
那只虫族的口器带有剧毒，宿源死得很快。他经历过毒液腐蚀皮肤，用牺牲之枪射击太阳穴，还在学院里上了那么多训练课程，不会将短短一瞬间的死亡痛苦放在心上。
不如说，疼痛使得宿源清醒了点。
他和希圆平常是朋友，在副本内则是竞争对手，为什么头脑发热帮忙阻挡致命攻击？
不对，他们不是朋友了。
宿源开始困惑，他竟然对希圆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
不给宿源整理思绪的时间，一道人影出现在房间，扑过来紧紧抱住他，宿源呼吸不畅。
抱着他的是希圆。
“我没保护好你。”希圆颤抖着说，“喉咙疼不疼了？”
宿源刚恢复的理智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又回到晕晕乎乎的状态。
“不疼了。”
“你让我怎么弥补都可以。”希圆的颤抖大部分来自于懊悔自责，小部分因为克制不住的欣喜若狂，“我不该拒绝你，不该对你说那些话，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许希声以为，宿源喜欢上了全息世界里的他。
现实里的他却被宿源冷待。
他对自己创造出来的希圆有点吃味，不过没关系，希圆终究是他本人。
“你是不是喜欢我？”
宿源红着脸点头：“喜欢。”
下一刻，他被希圆抱得更紧。
“我真的好高兴。”希圆将脸埋在宿源颈间，深深吸气，声音有点闷。
他着迷般从宿源的下巴亲吻到脖颈，着重照顾宿源在副本里受到致命伤的位置。
小主播从副本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没有希圆，他在副本里活不了多久，死亡的痛苦与恐惧残留在心间，他大口喘气，冰凉的手脚冒着冷汗。
皇家学院的成员确实和他们普通人不同，回想着希圆是怎么寻找大量虫族，自杀出副本的，小主播暗暗心悸，希圆仿佛故意让自己死得比宿源更痛苦。
宿源的喉结被吻住，身体颤了颤，用手按住希圆的脸，“别这样，有人在看。”
希圆不是很保守吗，当陪玩的时候，连同性间正常的肢体接触都拒绝。
怎么变得这样的……
小主播咽了咽口水。
看见宿源真面目的时候，他想到那个谣言，感觉要是大佬包养希圆，反而是希圆占便宜。
结果，希圆确实在字面意义上的占人便宜，他在副本里不是坚决拒绝大佬么？
大佬那么有钱，谁都觉得该他占据主导，事实却是被欺负得不行，他挣脱不开希圆的怀抱，只能后仰躲避亲吻，却将细白的脖颈完全展露在希圆眼前。希圆激动的神情带着狂热，两人的关系仿佛彻底颠倒，希圆才是那个苦苦追求的人。
希圆转过头，阴郁的警告眼神投向他，小主播情不自禁倒退两步。
副本里，希圆还对他关照有加，小主播料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表情。
“出去。”希圆说。
“你有喜欢的人，怎么能对我做这样的事？”宿源不满道，“我们确实该划清界限。”
希圆顾不上别的，连忙解释：“我喜欢的就是你，之前是我误会了。”
“我是许希声。”
许希声毫不犹豫解除虚拟表象，露出秾丽的面容，“我下线去你的宿舍好不好，我想亲眼看看你。”
宿源睁大了眼睛。
仿佛有冷水浇下，宿源的喜爱之情被冲散了些，恶毒男配和主角受怎么能在一起？剧情偏差这么严重，他会死的。
相比爱情，当然是命重要。
一开始他便不该产生恋爱的念头。
走完剧情后，他要开启新生活，谈什么恋爱？
爱情使人智商归零。
“能不能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什么？”许希声脸上的喜色凝滞。
“总之，你别来找我！”
宿源打开系统菜单，点击登出键。
许希声紧跟着下线后，一旁的小主播将皇家学院与许希声的名字组合搜索，搜出了结果。
许希声的照片不仅学院论坛里有人发，也流传到了网上。
小主播看见不少许希声的颜粉，还有透露许希声课业成绩的，不知道哪来的消息。
无论如何，荒诞无稽的谣言今后再不会有了。
心情稍微平复，小主播猛然反应过来，他的直播在副本里关闭后就没有打开，他手忙脚乱恢复直播，向观众连连道歉，含糊解释刚才的情况。
记着许希声那个警告的眼神，小主播没敢解释详细。
*
“白学弟，能打扰一下吗？我想请教神术方面的问题。”
白瑾池回宿舍的路上，被一位学长叫住。
学长里也有神眷者。
白瑾池使用神术的天赋普通，不过理论知识非常深厚，他们都猜测，白瑾池对理论的掌握甚至要超过主教，只要放得下学长的架子，向白瑾池提问是件很方便的事。有些天赋优秀的神眷者向白瑾池请教后，神术能力反超白瑾池，也不见白瑾池有任何负面情绪，他从不因为这些差距而产生不平衡的心理。
有一次，学长在教堂看见白瑾池站在神像前祷告，不禁恍惚，感觉白瑾池很接近神。
这是比他优秀的神眷者，都尊敬白瑾池的原因之一。
两人边走边讨论神术相关的问题，学长又衍生出更多新的疑问，一时半会儿解答不完，学长道：“不如我去你的宿舍坐坐吧。”
白瑾池颔首道：“好。”
不出学长的意料。
向白瑾池发出请求，基本不会被拒绝。
殊不知，白瑾池正在思考宿源晚餐的事。
宿源命令他不准再来，白瑾池一直遵从命令，也不打算去给宿源做晚餐。
没有仆人照顾，宿源的生活起居就是会有很多问题，等小少爷受不了冰箱或食堂里的食物，应该会来找他了。
白瑾池看得出来，宿源让他远离，除了被他吻得生气以外，还有下药后无法面对他的意思。
不会生气太久的。
至于帮宿源弄清副本内容，许希声应该已经做了，没有办法。
“学弟？”身侧的学长唤道。
白瑾池回神道歉：“不好意思，学长说了什么？”
“原来你没听见我刚才在说什么啊。”学长笑道，“在想什么重要的事，这么入神？难道是许希声的事？以前许希声来教堂找你，我也见过，那时你们的关系很好，我都羡慕了，变成如今这样真的可惜，不能再挽救吗？”
出乎学长的意料，白瑾池一反常态道：“不可惜。”
这对昔日好友间似乎发生了比外人想象中更大的问题，学长不再谈论这件事，跟着白瑾池来到他的宿舍。
宿源的寝室与他们在同一层楼，相距不远。
白瑾池看见，许希声抱着黑猫站在宿源的寝室外面，正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