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恐惧

“你能来, 我为什么不行？”看到主角受，宿源戴上咄咄逼人的面具。

许希声问：“你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宿源感到奇怪，“不就是家福利院？”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特别, 莫斯宇特意带他过来。

“看来你不清楚。”许希声叹了口气。

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想转身看宿源, 许希声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阻止道：“你先回院子里吧。”

“我懂了，这位哥哥也会讨厌我的长相。”小女孩言语直白, “他有点凶，许哥哥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宿源是大贵族出身, 平常的语气就这样。”许希声看不得熟人排斥宿源，替他说话, “他不会嫌弃你们的长相, 只是害怕。”

小女孩恍然点头，“我听院长阿姨讲过贵族，那些人看见我们，可能会厌恶到命令护卫清理我们, 很可怕。这位贵族哥哥的态度确实很好了，既然他胆子小, 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

宿源听不懂：“我怎么会害怕一个小女孩？”

被丢到福利院的小孩子，许多有身体缺陷，难道小女孩有面部缺陷？但他也不至于害怕。

“宿源。”莫斯宇停好车走过来。

许希声柔和了些的眼神，恢复冷硬, “二皇子带你来的？”

“是我。”莫斯宇点头道。

许希声不顾这位是皇子, 将矛头对准莫斯宇：“你不知道他害怕？”

“我知道，但畏惧心理是能克服的。”

皇妹成长期间, 莫斯宇懂了不少儿童相关的知识, 他道：“你当着小孩子的面, 直白表示她遭人惧怕，对她的心理影响不好。”

许希声陡然止住话语，目露自责。

他更关心宿源，加上面对二皇子的竞争意识，一不留神忽视了小女孩的心情。

走向福利院大门的小女孩，发现刚送自己布娃娃的许哥哥没出声反驳，顿时急了，“许哥哥直接说真实情况，不把我当成那些傻瓜糊弄，我还高兴呢。我们和那些敏感脆弱的普通小孩子不一样，别小看我们。”

小女孩开口维护许希声时，下意识转头看向莫斯宇。

宿源就站在莫斯宇的不远处，看见小女孩的面容，呼吸一滞。

小女孩的脸上没有五官，仅有一道竖着的黑色裂痕，从中探出密密麻麻的虫子触须。

许希声抬手挡向宿源的眼睛，途中被莫斯宇隔着衣袖握住手腕，动弹不得。

“殿下这是干什么？”莫斯宇的力量强到非人，许希声挣脱不开，恼火用精神力攻击，触碰到莫斯宇的体外防御，如同石沉大海。在宿源面前被二皇子压制一头，许希声的指甲刺入掌心，晕染上红色，暗恨自己尚未完全觉醒。

白瑾池与许希声一前一后通过学院布置的副本，觉醒进度也差不多，白瑾池有教廷帮助，可能还要快点。

许希声没发觉，莫斯宇轻微晃了下神，去压制肩胛骨的异样。

昨天他发现白瑾池觉醒后的精神力等级，可能与自己差不多，许希声竟然也是。不过，莫斯宇情绪受到的刺激，没有昨天在衣柜前那么严重，他很快缓过来，“我带宿源来这家福利院，就是培养他对虫族的接受度。”

“何必非要培养。”

许希声见过宿源在全息世界有多怕虫族，皱眉道：“他待在安全的场所，也有人会保护他。”

莫斯宇问：“谁保护他？”

“我。”许希声不假思索说完，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很多人。”

“没有人能寸步不离，保护他一辈子。”

许希声直直看着他，“如果宿源愿意，我做得到。”

许希声的观念，与莫斯宇接受的教育不同。

宿源直面虫族，躲到莫斯宇背后抱住他的时候，莫斯宇也产生过一直保护的想法。然而，他变成了宿源惧怕的一员，如果宿源得知，不会想要他的保护。莫斯宇私心也不希望，许希声那样保护宿源。

“不提升心理素质，宿源就算不遇到虫族，参加学院课程也会痛苦。”

“被我制住，你都无法反抗，许希声。”莫斯宇说，“你不如先保护自己。”

宿源分神查看新任务，没留意听他们的对话。

【你听闻莫斯宇经常亲身前往下城区的一些福利院，外界赞誉无数，为了追随二皇子，众多人涌来福利院做义工。你模仿莫斯宇，亲自到福利院看望小孩子，想获得接近莫斯宇的契机。】

【……检测到剧情与现实发生偏差，不影响主脉络，进行微调。】

【莫斯宇带你来福利院，你觉得这里的环境太差，有很多丑陋的虫族混血，你嫌弃不已，勉强为莫斯宇忍受了会儿，实在忍不下去，失礼离开。为了排解糟糕的心情，你不带司机，独自在下城区乱逛，不小心逛得深入，吃了苦头。】

宿源回过神，见莫斯宇钳制着许希声的手腕，许希声黑眸沉郁，带着深重敌意，气氛剑拔弩张。

“怎么回事？”宿源查看任务期间，隐约捕捉到他们对话里出现频率高的几个词汇，“你们在谈保护什么？”

莫斯宇松开手，“许希声认为你害怕，试图遮挡你的眼睛，我觉得那样不好，阻止了他。”

“那样确实不好。”面对小女孩遮住眼睛像什么话，不过也怪不了许希声，他可能觉得宿源查看任务是吓呆了，宿源不由羞赧，为自己澄清：“我怕的是真正的虫族。”而小女孩除了外表，各方面表现得和人类差不多。

“很棒。”

莫斯宇的黑眸浮现笑意。

宿源不解问：“小女孩没有眼睛，怎么视物的？”

许希声转了转疼痛的手腕，抢先回答：“她通过触须感知外界。”

宿源猛然意识到不对，他要嫌弃福利院才对。

然而，置身于公益场所，里面都是身世可怜的儿童，宿源过不了心里的坎。

可以用恐惧覆盖些嫌弃。

福利院的院长是位中年女士，匆匆出来恭迎莫斯宇。

宿源问：“殿下来福利院的事，只有院长知道？”

莫斯宇看了许希声一眼。

这个问题，许希声总不能再替他解答。

“如果我不保密，福利院会挤满人。”

莫斯宇不希望约会被打扰，“我也想看看福利院的真实情况。”

要是莫斯宇来的事提前泄露，下城区的管理者肯定抓紧时间修缮福利院。

当初，宿源送许希声回家，区长都不辞辛苦来打招呼。

莫斯宇道：“我们进去。”

“殿下，我想走了。”宿源表现出退缩。

莫斯宇目露不解，“你不是能接受虫族混血的小女孩？”

“但我也不想面对更多虫族混血。”宿源扫了眼福利院，“而且，感觉里面环境很差。”

“贵族哥哥果然是胆子小，之前还装不害怕。”小女孩笑道，“爱面子的小孩大人都这样，昨天有个男生从楼梯滚下来，还强忍着不哭。”

宿源不着痕迹侧开视线，不直视她的脸。

他决定用恐惧，覆盖剧情里对虫族混血的嫌弃，但现在这份惧怕并非装出来的。

近距离直面密密麻麻的昆虫触须，宿源指尖微凉。

“哥哥真可爱。”小女孩歪了歪头，“怪不得许哥哥的眼睛黏在你身上。”

许希声的长睫惊得扇了扇，“别乱说。”

“我没乱说。”小女孩道，“你一直看贵族哥哥，都不看我了。”

这两天，许希声在放弃与不放弃间挣扎。

然而，思念骗不了人，与宿源面对面，他的视线根本移不开。

许希声怔怔开口：“不想进福利院就算了。”

莫斯宇敛眉，“经过学院的课程，宿源半点没克服对虫族的恐惧，看来有你的功劳。”然后，他侧头看向宿源，声音带有了感情色彩，“进去看看，你刚才表现很好，我相信你。”

听着莫斯宇的劝慰，宿源面露动摇，勉为其难道：“好吧。”

许希声眸中的温情寸寸冻结。

宿源竟然愿意为二皇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他首次从宿源身上移开目光，带小女孩回福利院。

在院长带领下，宿源也跟着莫斯宇走进大门，尚未来得及看清院里的环境，就因为各种各样的虫族混血而屏住呼吸，复眼或者长着虫族触角都是好的，有的人大半身躯都属于虫族。相比置身于虫园，这也差不了多少，宿源大脑空白，走在前面的院长声音传入他耳中，都变得朦胧，“你们来向殿下打招呼。”

宿源停住脚步，莫斯宇关心问：“吓到了？”

小女孩大声指挥：“新来的贵族哥哥胆子小，都离远点。”

被小孩子这样照顾，宿源内心的尴尬与害怕混杂，“我自己离远点就好。”

见到虫族混血，莫斯宇第一次产生了点对某个群体的归属感。

不过，那点归属感微不足道，莫斯宇说：“我陪着你。”

他开始想带宿源离开，但还是希望宿源留下的念头占上风，宿源不提离开，他也自私的没有提。

“是殿下要来的福利院，那些小孩子都在等你。”宿源道，“殿下过去吧。”

“好。”莫斯宇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你慢慢适应。”

一旁的许希声欲言又止，二皇子似乎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不喜欢宿源。

他哪里都不如二皇子，也拆散不了他们，应该知难而退，却不受控制朝宿源开口：“我们去厨房？”

“负责做饭的是人类，我的母亲也在，她最近认识了这家福利院的人，今天来帮忙，我是跟着来的。”

“你母亲身体怎么样？”宿源想起许母的病，他一直在研究。

“老样子，不在发病期就还好。”

提到母亲的病，许希声神色黯然，“我今天跟来福利院，也是不放心她的身体。”

宿源打算再看看病人，点头答应，转头告诉了莫斯宇一声。

莫斯宇不太情愿，但宿源在福利院好不容易有个想去的地方，他不能阻拦。

与其让宿源孤零零待着，他宁愿有人陪宿源玩。

只要宿源留下，怎么样都好。

*

宿源上回见到许母，她被歹徒划了一刀，病发昏迷，脸色看起来很差。

今天许母的脸色显然好了很多，美丽面容令逼仄的厨房都亮堂了些。福利院人多，需求的食物量也大，午饭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许希声到厨房后，上前接替母亲的工作，许母歇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

宿源帮过自己家的事，许母听丈夫与儿子说过，她连连向宿源道谢，宿源问：“我能不能检查下你的病症？”

许希声闻言，向母亲解释：“药理相关的课程上，宿源都很优秀，他好奇你的身体情况。”

许母当然不会拒绝自家的恩人，坐下来让宿源检查。

这里什么仪器都没有，宿源只能粗浅看一看，找不出任何头绪。

之前，宿源也咨询过相关领域的专家，都无计可施。

一直以来，数不清的医疗专家都在孜孜不倦攻克绝症的难题。

宿源反应过来，自己凭什么能越过他们，找出办法？

好像是潜意识给他的信心。

想到这里，宿源脑海深处的屏障裂开缝隙，钻出一丝精神力。

精神力治疗了下许母，消耗殆尽。

“感觉怎么样？”宿源立刻问。

“身体变轻松了。”许母目露奇怪，“本来我累得手臂酸，忽然好了。”

“许希声，我无意识对你母亲用了点精神力。”宿源不太放心，用智脑叫宿家的医生带相关仪器过来，看他的精神力有没有给许母造成负面影响。他顺手叫宿家的司机过来，还吩咐管家给福利院捐东西，宿公爵的钱那么多，不如拿来做点好事。

许希声停下工作，观察母亲的情况，确信基本无碍后，他来到宿源面前。

“宿源，你也让我看看，如果你开始觉醒，得尽快回学院。”

“我感觉自己没事，也不是觉醒了。”宿源道，“你刚觉醒，可靠吗？”

“检查你的情况还是够用的。”许希声心里关切，顾不上计较宿源的不信任。

他抬手覆上宿源的额头，精神力发散，深入宿源的头部，得到宿源没事的结果，才安下心。

“快到觉醒的时候，精神力偶尔会逸散出零星的量，不用管，等我们回学院，你觉醒会更简单。”许希声松了口气，“看样子，你的精神力带有治疗特质，父母遗传的？”

宿源若有所思，宿公爵与妻子的精神力都偏攻击性。

由更早的长辈遗传也有可能，但原主在剧情里的精神力就是普普通通，什么特质都没有。

莫非是身体里的灵魂换了的缘故？上辈子一直在病，这辈子能得到治疗的能力，宿源挺高兴的。

“治疗特质的精神能力者数量稀少。”许希声回忆自己学过的内容，“大部分主攻外伤，神术里的治疗术也是差不多的效果；小部分主要治愈精神创伤。两者都能治病，但只能治疗普通的常见疾病。”绝症治疗不好，能被精神能力者治愈的，也不会叫绝症。

“你的精神力，治疗了我母亲的肌肉酸痛，应该是主攻外伤。”

许希声没说的是，优良药剂能取代大部分治疗特质的精神能力者。

这种话毫无意义，尖端热武器也胜过绝大多数攻击性的精神能力者。

宿源感到开心就够了。

目不转睛看着宿源的笑，许希声受到感染，眼神柔和，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实的微笑。

“恭喜你。”

*

宿家的医疗人员到来后，许希声守着母亲做检查。

同时，宿源得到司机抵达的消息，走出房间去找莫斯宇，等下医疗人员将检查结果发给他就好。

他没告诉许希声，自己准备离开福利院，不过得通知莫斯宇，毕竟是一起来的。

福利院面积小，宿源不用人带领，在大厅找到了莫斯宇。

大厅里的虫族混血很多，宿源站在门口没进去，莫斯宇便察觉他回来了，“你的心情不错，厨房有好吃的？”宿源心情变好，莫斯宇也放松下来，紧接着发现他精神力的问题，“你的精神力逸散了点，看来觉醒的等级不会低。”

一个小孩子问：“殿下留下来和我们吃午饭吗？”

“会的。”莫斯宇道，“还有宿源。”

宿源接话：“殿下，我不留下吃饭了，司机已经在外面等我。”

莫斯宇微怔，他不明白：“你不是变开心了？”

“我开心，只是因为我的精神力。”宿源朝外走，“这里太简陋了，还有很多虫族混血，我吃不下东西。”

莫斯宇刚放松的心脏重新揪紧，抛下对福利院这些同类的允诺，以及他们的挽留，跟在宿源后面出去。

“宿源，你不能接受虫族混血？”

宿源点了点头。

“你刚见到小女孩的反应还好，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殿下让我直面大量虫族，今天带我来福利院，都太突然了，殿下是为我好，但我有自己的步调。”宿源在全息世界，也试过慢慢克服对虫族的恐惧，他能够自己来，“就算我稍微克服对虫族的恐惧，也无法接受它们。”他一直觉得，莫斯宇用接受这个词很奇怪，“殿下没有恐惧的事物，关心每位国民，但我做不到与虫族相关的生物近距离相处。”

莫斯宇步伐微顿。

“我有。”

他现在就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