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头疼

莫洵将脖颈的项圈弄松, 咔嗒一声，正中央出现一枚用来挂锁链的圆环。

项圈是莫洵当仆人时佩戴的，已经变得有点陈旧, 曾经项圈能调节松紧程度，但没有用来挂锁链的圆环, 只能是后来改造的, 宿源的眼睛都忘记眨, 无法想象莫洵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改造。

莫洵握住宿源的手，领着宿源将锁链挂上他的脖颈，宿源连忙缩手，莫洵平静道：“你不喜欢训狗游戏么。”

“以前你隐瞒我的身份，不愿意我回皇室, 就是不希望我爬到你头上。你喜欢莫斯宇, 因为他是下一任皇帝，如今那个位子属于我, 我感觉你应该喜欢这个游戏才对。”

宿源结结巴巴的, 大脑一团乱麻, 努力组织措辞：“你早不是刚回皇室的三皇子了, 就不考虑脸面, 没想过万一传到外面会怎么样？”

“床上的情调和脸面有什么关系。”莫洵轻轻笑了一声，“而且怎么会传出去, 你会吗？看你的脸皮那么薄, 半个字都不好意思说。”

宿源不经大脑反驳：“什么床上的情调, 我们是坐在沙发上。”

莫洵的上半身前倾, 靠近宿源的耳畔低语：“在沙发上更刺激。”

“够了没有！”宿源脸红得要滴血, 慌乱伸手推开莫洵, 感觉莫洵还不如用威胁那类手段, 六年后的莫洵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养成了特殊癖好，做这些事能得到心理疏解？”作为奴隶被培养长大，看来给莫洵带来了深远影响，都养成了这么糟糕的癖好。

莫洵顿了顿：“你可以这样认为。”

他并没有特殊嗜好，只是什么都愿意和宿源玩而已。

小少爷手足无措的样子别有一番风味，莫洵的黑眸悄然转深，宿源的外表带着伪装，但只要是这个灵魂，就是最好的。他完全能将小少爷压在沙发上，释放内心的欲求，直到宿源哭得嗓子沙哑，但他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些。宿源带他进屋，代表对他有些信任，信任在他们中间十分宝贵，不能摧毁。

“许希声不愿意陪你玩，你就找别人？”宿源将金属锁链扔到莫洵怀里，“不能这样，好好追求许希声吧。”

莫洵道：“我什么时候追求许希声了。”

“你居然不承认？”宿源打开智脑，“你们的绯闻都满天飞了。”

莫洵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找出来给我看看。”

宿源在搜索引擎输入关键词，接着目露诧异，真的搜不到许希声和莫洵的绯闻，只有和谢利的。

“奇怪，我在虫巢的网络明明看见了。”

听见虫巢这个词汇，莫洵的神情变化，声音没表现出来，“你看到的，是两三年前的新闻，没有现在的。”

宿源记不清了，好像时间确实隔得久。

“以前有媒体编排我和许希声的关系，那些不实新闻后来都删除了，虫巢网络可能保留有搬运的遗迹。”莫洵的薄唇挑起淡淡嘲讽的弧度，“我管不了虫巢，莫斯宇也不会管那些。”

“不对啊。”

宿源找出谢利选美的新闻，给莫洵看评论，有人支持他击败谢利，与许希声在一起。

“没有绯闻，也有人孜孜不倦编排我和许希声的关系，就像你这样。”莫洵看了眼宿源，“我能禁止那些媒体发布不实绯闻，但管不住别人的想法，管不住所有人的议论。”

“绯闻总不会无中生有，这不是说明你和许希声走得近？”

宿源不愿接受，自己辛辛苦苦维护剧情那么久，结果剧情崩的稀碎。

“你非要朝我身上泼脏水。”莫洵敛眸，他和许希声的交集除了公事，就是合作复活宿源。

“这么说，你和许希声没关系？”宿源怀疑人生，“那谢利呢？”

“他们的关系，我没兴趣了解。”谢利同样不会和许希声有关系，但莫洵没必要解释。

帝国光网有谢利和许希声的绯闻，就是莫洵不管的缘故。

许希声的身份水涨船高，媒体也不敢在他的感情方面大书特书，但许希声的新闻热度惊人，有的媒体忍不住会偷偷撰写些小道新闻，或者稿子的措辞暧昧不清，给人遐想的空间，例如前两天的新闻，宿源看着说：“许希声前两天到海国找谢利，待了不短的时间，他们的关系应当不错。”

莫洵知道，许希声找谢利是为什么。

前往海国找谢利前，许希声还找过他。

当时许希声状态极差，濒临崩溃发疯的边缘，像在找东西。

结合宿源吐露出的虫巢，莫洵已经联想到前因后果。

许希声找的是人，是宿源。

显然，许希声是在虫巢见到宿源的，在白瑾池前面。

怪不得几天前许希声突兀从虫巢星回来。

许希声在虫巢顶层与他通讯时，他在意莫斯宇的人偶，也因为那就是宿源。

“你复活回来，第一个找的是莫斯宇，还当他的人偶？”

莫洵已经接受宿源不愿意被他得知身份的事实，他能眼睁睁看着宿源和白瑾池甜甜蜜蜜生活，接受宿源先找莫斯宇也没那么难。宿源重视的不止一个，某种意义上也好。

宿源惊诧问：“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说在虫巢看到我的绯闻。”莫洵道，“说漏嘴了。”

宿源登时闭紧嘴巴，但看莫洵的态度，好像没什么事。

“你从许希声那里带走宿源，相处的时间不多。”莫洵看向宿源背后，“所以，你是怎么得到现在的生活的？”

不等宿源转身看向背后，垂落的黑色长发笼罩住他，他被白瑾池从后面紧紧拥住。白瑾池知道宿源是从虫巢回帝国的，也猜到莫斯宇对他做了什么，但没料到是当人偶，想到宿源任由莫斯宇摆弄，白瑾池的呼吸乱了一拍，圈住宿源的手臂忍不住收紧，即使莫斯宇同样是诺亚的一部分。

宿源疑惑出声：“白瑾池？”

听见宿源充满信赖的声音，白瑾池心头酸胀柔软，削减了堕落的阴暗情绪。

但是，他看向莫洵的赤瞳依然带着阴霾。

“怎么不给宿源看看你现在的眼睛。”莫洵冷嘲道，“不敢？”

白瑾池的声音没有异样：“到了晚饭时间，陛下该离开了。”

好不容易得到如今的生活，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白瑾池恨不得持续到永远。

然而，莫洵一直窥视宿源的生活，还要来插足。

白瑾池的赤瞳不带情绪，扫过箱子里的东西。

今天的进展已经不错，莫洵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将箱子放回储物装置，戴回围巾，挡住脖颈的项圈。

“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白瑾池松开怀抱，看着宿源的目光恢复温柔，从储物装置取出外面买的，热腾腾的小吃，“我送陛下，很快回来。”

宿源问：“你是转移来的，从门口离开，被摄像头拍到不就暴露了？”

莫洵：“我已经处理好这些，才出现在你面前。”

给宿源创造正常安逸的生活，这方面他与白瑾池立场一致。

宿源看着他们离开，打开盛放小吃的纸盒，白瑾池要送莫洵也不奇怪，教廷与帝国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他还支持莫洵彻底整顿黑市。而外面，白瑾池的嘴角流出血液，滴落在雪地当中，很快被天空飘落的大雪掩埋，他的伤主要在体内，而莫洵的体表多处烧伤，嗤笑道：“教皇都拥有这么多了，还这么小气？”

“换成是陛下，被人插足自己和心仪对象的生活，不会这样吗。”

莫洵道：“我会更不择手段。”

“希望陛下别再打扰我们。”

“不可能。”莫洵道，“人还是你从许希声那里偷的，你就是这样对待昔日的好友？”

“他不想待在许希声那里。”白瑾池吸了口冰冷的空气，轻轻道，“真的想杀了你，可惜不行。”

“我也是。”

白瑾池用神术治好嘴角的伤口，开门回屋子，看见宿源坐在沙发上吃东西，白瑾池眉眼间被雪花浸润的寒意淡化，他一靠近宿源，宿源的精神力就敏锐察觉到他体内有伤，白瑾池的解释是：“古遗物的反噬复发了。”

“出门送个客人就复发，一天天的让人操心。”

宿源把剩余的小吃放到白瑾池手里，使用精神力治疗他。

白瑾池看向桌上的奶茶，“莫洵买的？”

“浪费也不好。”宿源随口问了一句，“你喝吗。”

白瑾池道：“嗯，我喝。”

治疗结束，白瑾池准备到厨房做晚饭，宿源阻止道：“还下什么厨。”宿源走向客厅的斗柜，打开柜门翻找出两份速食，“每天都是你做饭，吃的太健康了，偶尔吃点垃圾食品也不错。”

“好。”白瑾池弯了弯眼角，“门口雪人是你堆的吗，很可爱。”

“也不怎么可爱。”宿源不好意思地实话实说，“有一个是莫洵做的。”

“你今天怎么会带莫洵进家？”白瑾池委婉道，“不安全。”

莫洵要是想做什么，宿源根本无法反抗。

宿源道：“研究他的血脉副作用。”

白瑾池不愿阻挠宿源喜欢的事，影响他的事业，无可奈何道：“下次等我在的时候研究。”

宿源点了点头，他希望白瑾池带花猫来的，然而白瑾池刚遭受反噬，就算了。

“想猫了？”白瑾池看出他的想法，不禁吃醋，“今天我来的有点晚，你有没有想我？”

“别说这么肉麻的话。”

闻言，白瑾池目露失落，宿源有点不自在，朋友间说些亲昵的话很正常，是他反应过度。

不能总让白瑾池得不到回应，宿源声若蚊蝇道：“想，行了吧。”

下一刻，宿源再度落入白瑾池的怀抱。

看不见白瑾池的脸，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因为莫洵产生的负面情绪被尽数抚平，白瑾池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人，贪心得永无止境，恨不得霸占宿源的所有，让他的生活只有自己。白瑾池缓了缓神，控制住高兴到不正常的念头，不舍松开宿源，先准备好晚饭，再转移回教廷的房间带来花猫，宿源没来得及阻止。

宿源皱了皱眉，不赞同道：“你应该好好休息。”

“我会的。”白瑾池将花猫放到他腿上，“我的小医师。”

前几天宿源在教皇房间住了一晚，花猫就有些熟悉他了，之后白瑾池每天来这里，确认过花猫不排斥这个新环境，将花猫也带来照顾，花猫丝毫不再有怕生的表现，甚至更黏宿源，乖乖待在他怀里。

宿源打开上回没看完的恐怖电影，他今天忽然特别好奇后续剧情。

宿源怀里抱着花猫，坐在沙发上看，白瑾池则抱住他。

碰到恐怖画面，宿源就抓紧白瑾池的手臂，扭头不看，等白瑾池通知，再回过头继续看。等到整部影片结束，宿源感觉观影体验不错，没怎么被吓到，然而睡前洗澡时，宿源闭着眼睛洗头发，一片黑暗中，电影的恐怖画面不停浮现，宿源忍不住睁开眼，洗发水流进眼里，蛰的生疼。

宿源用清水冲洗干净头发和眼睛，离开浴室时，眼睛还有些发红泛疼，白瑾池一下子注意到，拿热毛巾给宿源仔细擦拭，他喜欢这样照顾宿源，但舍不得宿源疼，开口提醒：“用你的精神力。”

洗发水蛰眼睛就是生活中的小意外，算不上身体问题，若非白瑾池提醒，宿源都意识不到用精神力治疗。

治疗还真有效果。

宿源思索道：“那我岂不是能随便吃东西，吃坏了再用精神力治疗。”

白瑾池的语气有些严肃：“不能糟蹋身体。”

“就是想想。”宿源脱鞋上床，“我很珍惜现在的身体。”

白瑾池同样在床上，他说和宿源一起睡会有满足感，减轻堕落体质的影响，宿源就由着他。

“你是我，是诺亚唯一的朋友。”白瑾池解释道。

也是爱人。

“当初在学院，你用洗发水蛰眼睛，勾引我进浴室。”白瑾池怀念笑道，“现在怎么不叫我了。”

那天后，青春期以来从未做那方面梦境的白瑾池，开始做难以启齿的梦。

梦境的主角都是宿源，场景大部分是浴室，宿源的皮肤被熏出粉红，全身颤抖，怕在满是水的地砖上滑倒，只能用细瘦的双臂虚弱无力攀着他。白瑾池克制住身体的反应，那时他让宿源发现，现在可不行，否则就不能再躺宿源的床了。

宿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恼羞成怒道：“我不管你能不能忘，反正你给我忘掉。”

白瑾池哄道：“我不提了。”

他关掉床头灯，在黑暗的房间内，将宿源抱进怀里。

“晚安。”

第二天醒来，宿源意外发现自己躺在白瑾池怀里。

距离神恩日不剩多久，他每天醒时，白瑾池都早已起床，做完饭快要离开。宿源看着白瑾池的脸，察觉出不对，白瑾池脸色惨白，唇瓣发青，好看的眉因为痛苦而紧拧，宿源用精神力探查，发现白瑾池再度受到古遗物反噬，颇为严重，宿源耗光精神力给他治疗。

六年前，宿源就耗光过精神力治疗许母，本觉得没什么。

然而，这次耗光精神力的后果不同。

宿源的大脑不止产生深深的疲惫，还持续蔓延出疼痛。

白瑾池的情况稍微缓解，在朦胧中半睁开眼，看见宿源捂着额头忍疼的样子，赤瞳惊惶放大。

白瑾池想抬手，但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拼命使用精神力联系莫洵。

知晓宿源目前情况的，除了他就只有莫洵，他不得不拜托莫洵，宿源的安全要紧。

下一刻，莫洵出现在屋内。

他按住宿源的双肩，探查宿源脑内的情况。

“等等。”宿源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我的头疼好点了。”

“你到了要觉醒的时候，再度耗空精神力，导致你大脑深处的更多精神力想补充出来，将屏障挤裂。”莫洵道，“不觉醒不行了，再拖对你更不好，我带你去觉醒。”

“去哪里？”

“宿家庄园。”莫洵道，“那里没有变，你正好能看看。”

“你会喜欢那里的环境。”

*

站在宿家庄园的大门外，宿源微微恍惚。

庄园确实基本没变，仿佛并未间隔六年的时光。

连管家都是六年前的。

“陛下，这位客人是？”管家目光讶异看着宿源，陛下罕少会带人来这里。

“他有可能帮到宿源。”莫洵讲出明面上的理由，“我带他来试试。”

宿源听不懂，他对自己有什么帮助？

管家则内心了然，陛下一直致力于复活的事。

莫洵经常带宿源的尸体来，庄园里复活用仪器与材料，与皇宫储存的数量差不多。

看来陛下需要用到庄园的东西。

客人与自家少爷有些相似，管家看着亲切，挂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同时心情复杂，复活是不可能做到的，陛下已经山穷水尽，碰见与少爷相似的人都要试一试了。

管家的头发染得全黑，但面庞增添的皱纹，不可避免暴露他的衰老。

宿源忍不住问：“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

“我是在宿夫人去世后，来庄园工作的。”管家回忆道，“十几年了。”

“庄园没有主人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工作？”

“现在庄园的主人就是陛下，有什么比给陛下工作更有前途？”莫洵在庄园当奴隶早已是过去式，当初他回到皇室，管家就调整好态度，完全将他视为皇子殿下，经过六年，管家内心都不会再浮现莫洵曾是奴隶的大不敬想法，“其实我老啦，也不在乎什么前途了，在庄园里工作清闲，待遇丰厚，有时间回家带孙女。”

宿源感慨道：“这样也好。”

“有时候我带孩子，会联想到我们家少爷，他死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未来还长着呢。”看着宿源的样子，管家不由自主多说了些，“我在宿家工作十几年，但对这里没多深的感情，就是有些记挂少爷，少爷不在后，我也没什么好惦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守在宿家庄园六年，我对这里的感情反倒加深了。”

话音落下，管家反应过来，羞惭致歉：“看看我，人老了就是喜欢絮叨。”

“没有。”宿源道，“管家可以一直待在这座庄园。”

管家微微愣神，停留在原地，目送莫洵带宿源进入主屋。

主屋乍一看没有变化，实际有很多房间被改造，塞满各式各样的仪器，将近一半宿源都认不出来，只能认出些医疗与觉醒方面的仪器，里面有些原本还是宿家的资产，宿公爵搬家没有带上。昨晚得知宿源的觉醒有问题，莫洵就准备了尖端的觉醒仪器，放在储物装置，有备无患，再配合宿家这些仪器，帮宿源觉醒绰绰有余。

为了复活宿源，莫洵搜集了无数资料，包括宿源死前的精神力数据，都是从皇家学院的资料库拷贝的。

莫洵采集宿源当前的精神数据，再与手里的资料结合，就能彻底完善，开始觉醒。

“一般人到觉醒的时机，屏障开裂，都不会有你这样头疼的情况。”莫洵心存担忧，曾经他觉醒花费了一两天，宿源的觉醒要更仔细，“我们慢慢来，大概要花三四天。”

宿源开始觉醒的第一步。

开头毫无问题，进行到中间，宿源忽然头疼欲裂。

“怎么回事？”

莫洵关闭仪器，慌张来到宿源身前，抬手想碰宿源的脸，又怕碰疼他。

看着宿源难受的样子，莫洵眼前再度浮现他心脏破裂，浑身染血的画面。

莫洵呼吸紊乱，闭了闭眼试图自我调整，然而恐慌牢牢攥紧他的心脏，血液寸寸冻结，他目睹过宿源死亡，再承受不了得而复失，必须找到方法。

宿源的头疼稍微好转，就看到莫洵的状态更差，瞳仁缩小，边缘扩散出赤红色，像陷入深重的梦魇。

忽然，莫洵的指尖浮现淡金光辉。

宿源的目光顿住，直直盯着莫洵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