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融合
宿源正在带诺亚参观房子。
“我很喜欢。”宿源像献宝似的分享未来的住所, 单凭这点，就够诺亚喜欢得一塌糊涂，“以后我们都住在这里么。”
“嗯。”宿源笑着点头, “对了，虫巢和帝国的统治者都融合了, 两地的事务怎么办？”
诺亚闻言, 用神力制造出和莫斯宇一模一样的傀儡, 气质神态都栩栩如生，两个碎片回到本体，诺亚已经不再有缺乏能量的困扰，解释道：“傀儡内有我设置的程序，会按我不同人格的风格处理日常事务, 碰见程序应对不了的复杂情况, 傀儡会反馈给我，由我操作傀儡完成, 或者我变成对应的外表, 到场解决。”
提到程序这个词, 宿源冷不丁想到系统。
到最后, 宿源也没搞清楚系统是什么来历。
也不重要了。
“看来我融合后, 不用担心神恩日的工作无法完成了。”白瑾池的声音响起。
宿源看向声音源头，白瑾池头戴教皇冠冕, 身穿比往常更隆重的长袍, 后摆曳地, 衬得他身形单薄, 圣洁不染尘埃, 但眼瞳与唇瓣刺目的血红, 破坏了这幅神圣的教皇画卷, 白瑾池的脸色微微发白，宿源用精神力查出他体内有伤，问道：“怎么回事？”
“许希声找来了。”白瑾池微微苦笑，“放心，不要紧。”
下一刻，宿源被许希声紧紧拥进怀里。
“终于找到你了。”许希声颤抖着说，“我好想你。”
许希声的手臂陷入宿源穿的冬装，勒出他清瘦的腰背线条，将宿源整个人嵌在了怀里。
宿源本以为，许希声找到他后，会做些不正常的事，就像在虫巢顶层强行掳走他那样，结果许希声只是说：“对不起。”
“我把锁链镣铐准备好了，想找到你后就把你锁起来，再也不能乱跑，但那样没用，诺亚打得开你的镣铐。”许希声神经质地喃喃道，“就算没有诺亚，我也不能再做那样的事，你得知我就是下城区歹徒的表情，我记的清楚，我不能再做类似的事，让你失望。”
“我对你做的那些，已经需要做无数事情来偿还，融合就是其中之一。”许希声自嘲道，“如果我不是诺亚的碎片，大概都没有再接近你的机会，我该感谢自己的身份。”
宿源说：“你知道就好。”
“别不要我。”许希声的脸埋到宿源颈间，深深吸气，“不要再偷偷跟别人跑了。”
许希声的语气，像老婆跟人跑了还要原谅的卑微幽怨丈夫，因为他自己也有错。
宿源小声嘀咕：“白瑾池同样是诺亚，不算是别人吧。”
“你曾经非要我和白瑾池修复关系，我们不得不演出表面和睦的样子，现在又拿我们都是神的碎片来劝我？”
宿源惊道：“你们当初都是演的？”
“情敌怎么可能友好相处。”许希声道，“你丢下我给你买的智脑，是不喜欢？”
“不是。”宿源主要不想留许希声买的东西，还怕许希声在智脑内做了设置。
“我给你买了新的，你不要的那台，我留着自己用。”许希声漂亮的面容浮现红霞，从储物装置取出一台未拆封的智脑，两手捧着递到宿源面前，“这是近几天为了迎接神恩日新出的纪念款，目前市面上最好的。”
宿源直觉，如果他收下许希声的礼物，许希声就彻底愿意融合。
于是宿源伸手接过，许希声抿出羞涩的笑，带着些许病态。
“你被带走后过得好吗。”
“很好。”宿源道，“是我喜欢的生活。”
“那就好。”许希声苍白笑了笑，“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会改。”
宿源回忆道：“我喜欢，我们刚认识那段时间你的样子。”
若不是要走剧情，宿源当时有可能和许希声变成朋友。
一开始走剧情，宿源也屡屡对许希声心软。
结果不知不觉演变成现在这样。
许希声笑容的病态感更重，“你喜欢我，我就能变回那个样子。”
说完，许希声径直走向诺亚。
“我早就决定不择手段，至今依然不变，你喜欢诺亚，那我就当诺亚。”
融合前，许希声留下一句话：“我也不会再让你死，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他全程没看白瑾池一眼，仿佛白瑾池不存在。
同是碎片，他没法把白瑾池挫骨扬灰，那也没必要再产生毫无意义的冲突。
“我也该融合了。”白瑾池握住宿源的手，贴到脸上，“我喜欢你。”
宿源已经知道，听到这句话还是手一抖，“我心里清楚，没必要每个人格都说一遍。”
“但我想说。”白瑾池笑道，“从你得知我是诺亚的碎片后，变化巨大的态度，我就看出你会接受诺亚，诺亚在你心里一直很特别，你没意识到而已。”
“而我就是诺亚。”
“我们未来再见。”
再度融合两个碎片，诺亚的面容变回模糊不清的状态。
“只差最后一个。”诺亚看向窗外，“不进来吗。”
谢利就在室外。
他尽快调查完安吉洛的记忆回来，听到许希声与白瑾池的部分话语，彻底弄清了前因后果。不等谢利有反应，一些陌生的记忆突如其来，抓住人鱼的意识往下拖拽，令谢利陷入遥远的回忆当中。
星际时代前，谢利是海国备受宠爱，众星拱月的小王子。
从某一天开始，海国流行起人鱼与人类的爱情故事，刮起一阵风，不少人鱼频繁浮上海面，或者变成人类进入帝国，盼望自己像故事里那样，碰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发生浪漫的邂逅。
谢利对这阵愈演愈烈的风气不屑一顾，他生下来就被爱包围，不需要追求爱，也不觉得人类哪里值得入眼，人鱼找人类发展恋情，他都觉得是扶贫。直到他一位护卫的妹妹爱上了人类，壮硕的人鱼护卫不放心那名人类，又看不出他哪里有问题，于是请自己尊敬的小王子殿下掌眼。
谢利闲着无聊，可有可无地答应了。
他浮上海面，看见了护卫妹妹喜欢的人类，壮硕的护卫如临大敌，询问谢利感觉那个人类怎么样，谢利懒洋洋道：“不怎么样。”
护卫苦笑道：“所有人类在殿下眼里都不怎么样。”
“那你还请我看？”
“我信任殿下的智慧，如果那个人类有问题，绝对逃不过殿下的眼睛。”
“我好久没到海面上透气了，就在这里待会儿。”谢利坐上礁石，“等你妹妹约会回来，我再看看那名人类。”
“感谢殿下。”护卫道，“自从殿下成年，陛下和王后已经开始操心殿下的婚姻大事，不知道殿下想要什么类型的配偶？”
谢利不假思索道：“什么类型的都不要。”
“也是，没有人鱼配得上殿下，人类更不可能。”护卫笑道，“如果殿下有了配偶，那些爱慕者的眼泪恐怕能堆满一座小城。”
正在这时，沙滩传来人类高声朝他们打招呼的声音。
完全是将尊贵的人鱼小王子，视为了那些随随便便上岸和人类说话的人鱼。
护卫浮现怒容，正要警告他们，却被谢利制止。
谢利的蓝眸直勾勾看着宿源，制止护卫的时候，都没分给护卫半个眼神。
砰砰！
是人鱼小王子心脏重重跳动的声音。
谢利毫不犹豫跃入海水，除了靠近宿源，内心什么念头都没有。
他顺利与宿源搭上话，还争取到了送宿源回酒店的资格。
给宿源同学当绘画模特的人鱼护卫思维混乱，跟不上事情发展的速度，呆滞开口问：“殿下，我的妹妹怎么办？”
“你的妹妹不是和男朋友到市区约会了？”谢利心情极好，脸上一直带着笑，愈发显得五官艳丽，“我送宿源回酒店，说不定能看到你妹妹。”
护卫在这里当模特坐牢，目送他们向来看不上人类的小王子，殷切护送人类离开。
谢利将近零点才回来，宿源同学的画一时半会完不成，等零点后，会有更多人鱼浮上水面，也会有更多人类来寻觅他们，护卫说了声白天再画，跟随谢利潜回海洋。
“殿下怎么花了这么久，是把那个人类吃干抹净了？”
宿源居住的酒店离海边不远，步行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路程，谢利花了一个多小时，显然不正常。
谢利似笑非笑：“那我会这么快结束？”
“是我说错了。”护卫立刻低下头。
“我送宿源进酒店后，就在外面守着，看着他房间的窗户，宿源回房后很快就睡下了，真可爱。”谢利回忆半晌，才继续说别的，“守在酒店外面的期间，我用精神力四处看了看，发现了你的妹妹，她的人类男朋友姑且算可靠，没多少问题。”
护卫下意识问：“真的吗？”
谢利瞥向他，“不相信我？”
护卫立刻道：“没有。”
就是看他们小王子魂都被勾走的样子，有点怀疑谢利会不会爱屋及乌，对别的人类都产生滤镜。
谢利居然有耐心在酒店外面，守着一个刚认识的人类，护卫想着都不可置信，恍恍惚惚问：“殿下不是看不上人类吗？”
“他是例外。”
“殿下不会真喜欢那个人类吧。”护卫瞠目结舌，“您不是什么类型的配偶都不要？”
谢利笑意盎然：“我突然发现，有配偶真幸福。”
*
接下来的日子，谢利确实过得非常幸福。
遇见宿源后，每分每秒在他眼里都带上生动的色彩。
天刚蒙蒙亮，谢利就变成人类离开海洋，在酒店外面等待宿源，人鱼小王子在海里众星拱月，他主动找别的人鱼，对方都会非常高兴，意识不到直接来酒店外等，对刚认识的人而言是非常孟浪的行为。
谢利是宿源第一条认识的人鱼，他总觉得谢利有些熟悉和亲切，没有责怪谢利失礼的意思，交换了联系方式，出门时会通知谢利，但谢利仍旧忍不住早来，宿源每天走出酒店，都能看见他在外面。
宿源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人鱼小王子在人类社会更是夺人眼球的发光体，他们不想招致围观，都是到没人的区域画画，谢利一动不动给宿源当模特，丝毫不觉得无聊，盯着宿源怎么都看不够，目光含有深海猎食者对美味猎物的眼馋，宿源这个画画的人，反倒被模特看得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谢利可怜兮兮的：“四周的风景我都看腻了，你是唯一的新鲜事物，我不看你怎么打发时间？”
宿源不清楚这条貌似无辜的人鱼本性，开始反省自己小题大做，模特看着绘画者很正常，虽然谢利的视线格外火热且有存在感，仿佛想脱掉他的衣服，但那应当是他的错觉。谢利本就是条热情的人鱼，他很少用活人当模特，不太适应，可能潜意识将谢利的眼神夸张化了。
宿源摒弃不自在感，继续画画，逐渐变得习惯。
绘画之余，他会和谢利结伴逛街，买礼物给谢利，答谢他当自己的模特。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到了该回学校的日子，宿源不舍地准备好临别礼物，要送给谢利，表示以后会常来看他，结果猝不及防听见了谢利的告白。
谢利正式向宿源求偶，邀请宿源来海洋，他会给宿源打造完美的居住环境。
如果宿源不喜欢住在海国，他跟着宿源在人类社会生活也没有问题。
宿源惊觉，他和谢利交往得有点深入了。
因为重病缠身，宿源连朋友都不深交，恋爱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他心情复杂，没有多想就拒绝了谢利，无论谢利怎样恳求都咬死不松口，考虑一下都不愿意。
这时的谢利不像后来那样，在粉海摸爬滚打，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如有必要能毫不犹豫舍弃脸面。被爱包围的人鱼小王子内心骄傲，告白被拒后低声下气求着宿源，已经是他曾经想都不会想的事，再被宿源拒绝，谢利冲动放话要和平分手，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他绝不上赶着倒贴。
谢利见过追着人类，求对方施舍给自己爱的人鱼，他不能理解，甚至是有些轻蔑的。
然而半天不到，谢利就开始后悔。
宿源已经返程回学校。
谢利死死咬住牙，度日如年般扛过整整一周，扛得精神都恍惚了。他的配偶那么漂亮可爱，周围肯定有很多人觊觎，向他告白，有些雄性劣根性严重，不像他那么珍惜宿源，告白被拒后可能气急败坏，把宿源搂在怀里强吻，宿源力气小，反抗不了，被欺负哭都有可能。谢利被自己的想象弄得火冒三丈，赶到宿源的学校。
从宿源口中，谢利得知过他们学校的名字。
学校正在举办运动会，开放给校外人士进入。
宿源与运动会无缘，没报名参加任何项目，纯粹当观众。
不到同学参与的项目，宿源就坐在台阶上，看药剂学的书籍。
内心有声音告诉宿源，他治不好自己，但宿源不甘心，还是想试试。
因为患病，他错过了太多东西。
同学参加的项目开始，宿源合上书准备去看，脑内想着书里的内容，下台阶不小心踩空，崴到了脚。宿源忍过第一阵剧痛，打电话请相熟的同学来帮忙，同学很快来到，将宿源打横抱起前往医务室，宿源问：“你怎么抱着我？”
“你瘦瘦小小的，我下意识就这样抱了。”同学的脸红了红，“放你下来换成背，有可能碰到你崴到的脚，就这样吧。”
忽然，同学的精神恍惚了一下。
下一刻，宿源就到了谢利手里。
“我就猜到有人对你心怀不轨。”谢利委屈巴巴道，“你怎么能给别人抱着，下一步是不是接吻了？”
宿源睁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有事别找这个人类。”谢利顿了顿，“实在找不到别人，找他也行，注意别让他占便宜。”
谢利找理由打发掉宿源的同学，送宿源到医务室，忐忑问：“今后我可以保护你吗，崴脚这样的事连发生都不会。”
那些恋爱脑的人鱼，都少有这样千里倒贴的。
然而，宿源依旧拒绝他。
看出谢利还在追求自己，宿源与他拉开距离，拿谢利和平分手的宣言出来说事。谢利厚着脸皮把那些话咽回去，在宿源的学校附近买了房子，创造机会见他，或者躲起来偷偷看宿源，海国尊贵的小王子活得像个跟踪狂，一段日子后，在宿源生气驱赶下，谢利不得不回海洋。
那一周撑着没见宿源，就是谢利的极限，再多一天都熬不住，但海底火山有异动，王室的责任令他必须留在海洋，宿源得知这件事，对他传达了关心，谢利受宠若惊，感觉找到了与宿源缓解关系的方式。谢利关注着海底火山的情况，与宿源保持联络，另一边不停搜集对身体有益的药物，他看出宿源身体不好，但不清楚原因，没得到宿源的许可，他不能用精神力细致检查宿源的身体，只能每样药物都收集。
宿源喜欢研究药剂学，谢利还搜集海国的药剂学书籍。
他美滋滋想着，等海底的事情结束，把这些东西都打包送给宿源，哄配偶开心。
结果有一天，谢利和宿源的联络忽然断开。
不是谢利这里断的，问题出自宿源那边。
宿源所在的城市发生了大地震。
谢利不顾危险前往，救出宿源送到医院。
宿源伤势严重，加上病发，没有抢救回来，停止了生命活动。
终于明白宿源身体不好的原因，谢利抱着尸体不停流泪，宝石快将宿源淹没，又被他全部毁掉。
医院的许多人都知道，有条人鱼发了疯，抱着尸体不让任何人靠近。
谢利不想宿源的尸体被推进太平间，等待火化或者深埋地底，事情闹大前，他带宿源回到海洋，神志不清，想方设法复活宿源。
穷极末路时，谢利的蓝眸变成金色。
他若有所感转头，看见了银发金眸的神。
“上个碎片帮助宿源转生，宿源每次转生都跟着，遗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被我回收。”诺亚无奈道，“我切割出性格的另一面继续转生，本以为没事了，结果你还是遇到了他，甚至弄得精神崩溃。”
“也该回收了。”
谢利张了张口，想请他救宿源，诺亚解释道：“他被上个碎片赋予转生的能力，灵魂已经离开，会有下一次转生的。”
将谢利回收后，诺亚平静自语：“之前转生的不能说是碎片，是我的将近一半。”
将近一半，但终究不是一半，诺亚的理智依然占据上风。
“碎片的感情太浓烈，这样是不正确的。”诺亚微微皱眉，“目前能压制得住，再来一个碎片喜欢上那个人类，就要压制不住了，灾难即将到来，我也该停止转生。”
地震与海底火山的异样，是大灾难的开端。
而宿源的下一次转生，就在灾难真正开始时。
现实里，宿源打开窗户，想对站在外面发呆的谢利说话。寒风从窗口灌进来，宿源在室内脱掉了外套，被吹得瑟缩了下，诺亚立刻要上前，谢利已经握住宿源的手，用神力给他取暖。
诺亚道：“你都想起来了，本体迂腐遵守着定理，在灾难开始后，没有第一时间救宿源，导致宿源的灵魂流落到很远，我都以为他死了。”
“我撕掉了本体，自己当本体。”
“这就是我生命垂危的原因。”
“我先前融合的那些碎片，就是被撕毁的本体。”
“而你是被牵连的，我自残时状态糟糕，没把握好分寸。”
“回来吧。”诺亚道。
谢利抬起暗淡的蓝眸，没有回应，拉着宿源迅速转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