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步
荀洌不是喜欢变态。
但一旦天菜在他面前变态起来, 对他的吸引力简直就是成几何倍增。
男人快意的神态与低沉的声音，甚至是他语气里那种尽在掌握的傲慢, 都仿佛化成了浓烈的挑逗，刺激着荀洌的每一根神经。
这一瞬间，对贺彰明的征服欲徒然激发到极致，几乎要盖过理智。
他垂下头，没说话。
但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却捏的很紧，死死攥住了手腕上那一圈圆润光滑的檀木佛珠。
力气大的骨节都开始泛白, 手背连着腕臂轻轻颤着，勉力克制着才不至于在公开场合失态。
他的异样被贺彰明纳入眼中，脸上不怀好意的冷笑倏地就僵住了。
凤眸里涌动的沉郁与戾气不断褪却，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慌乱。
喉结滚了一下，贺彰明绷着僵硬的冷脸：“如果你不愿意……”
“贺彰明。”
荀洌哑声嗓子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立刻缄声, 一眨不眨的盯着荀洌。
专注到无意识的舔了下上唇，留下一道湿润的水迹。
荀洌平素的嗓音清冽而悠远, 说起话时，仿佛深山内传来的一声淡淡的鹤鸣，让人忍不住倾耳侧听，细细品味。
可此时, 他声音里却混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艰涩，像是在忍受什么说不出口的痛苦。
听的贺彰明那颗早已历练到冷酷无情的心脏都跟着一颤。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荀洌的下文。
可偏偏在这时候，场下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贺彰明皱眉，冷眸扫去，看到冷翡玉正握着薰夫人的手, 两人一起剪断代表美术馆正式对外开放的红色绶带, 五彩缤纷的亮片礼花从上空落下, 给舞台渡上一层喜气的热闹。
这也代表着开幕式告一段落，马上进入下一个流程。
果然，下一秒，冷翡玉的声音就从扩音器中传了出来。
“感谢各位老师朋友们的赏光捧场，我有个不情之请，大家能不能一起到台上来，我们拍张合照以做留恋？”
贺彰明咬牙。
一次又一次的，这个冷翡玉，尽在最关键的地方打断他的事情。
他收回目光，匍一低低的喊出一个“荀”字，身旁两侧与后方的嘉宾都纷纷起了身，一边谈笑着，一边向礼台走去，内场顿时变得嘈杂起来，越发不能再多说什么。
拧着眉，贺彰明凝目留意荀洌，就见到他紧攥佛珠的手指缓缓松开，头颅也恢复了正常的平视，这才让贺彰明得以观察到他的侧脸。
荀洌仿佛已经……恢复了平静。
清冷俊美，唇瓣微抿，琥珀的浅眸也不再像刚才那样不安的轻颤了。
可这样的他，却让贺彰明愈发的心神不定。
“荀洌。”再一次念着荀洌的名字，又再一次的被人打断。
“贺总，还坐着呢？”贺彰明左手边的某个正.局.级领导笑眯眯的说：“一起上去？”
说完，却见不见贺彰明有所反应，有点奇怪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贺彰明旁边的荀洌，歪着脸打量一会儿，似乎是在从脑海中搜索荀洌这张半熟不熟的面孔，半响却认不出来，只能再次说：“贺总？”
贺彰明很想把这个烦人的苍蝇赶走，正准备开口拒绝，荀洌却先一步有了反应。
他姿态彬然的起了身，唇边略带了一抹商业性质的淡笑：“李局说的是，贺先生，还是别让大家等久了。”
说完，朝那位李局伸了伸手，示意领导先行。
李局似乎很满意荀洌的礼节，一张皱巴巴的脸笑成了菊花，负着手点了点头后，便顺着人群朝前去了。
等李局走后，荀洌也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
贺彰明早在他起身的时候就跟着站了起来，现在见荀洌要离开，立刻紧紧的贴着他向前。
两人来到台上，已经把站位安排的差不多的众人看到贺彰明，连忙让开一个最中间的位置让贺彰明进去。
贺彰明却只是微微摇头，执着的贴着荀洌而立。荀洌随便找了个后排角落的位置站定，他也就跟着荀洌站住，唬得旁边一圈地位远不如贺彰明的小总小名流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贺彰明哪管这些，只是一直注意着荀洌，试图从他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上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荀洌被他灼热的目光盯的垂下了眼睛。
好在心底涌动的各种各样的幻想与情绪已经被彻底按了下去，荀洌眼睫扑簌了一下，淡淡的出了声：“贺先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贺彰明眉间微动，试探性的问：“你同意了？”
荀洌冷冷的“嗯”了一声。
贺彰明再次皱起眉，用一种怀疑一切、否定一切的审视目光仔细的打量荀洌的神情，结果只是在做无用功。
这时，蹲在三脚架的单反后的摄影师开始大叫“三二一”，话音落下的一瞬，闪光灯接连亮了几下，捕捉到了在场所有人这一瞬间的模样。
贺彰明不知道自己会在照片上呈现出何种表情，是深思，还是疑虑，是惊愕，还是欢喜？
亦或者……是再一次的不安和挫败？
总之，肯定不是预想的那样，见荀洌不得不屈服后，会有的得意与愉快。
结束合照后，舞台上再一次热闹起来，有围着冷翡玉和萧白祝贺的，也有借机和薰夫人攀谈的，还有真的是冲着展览而来的艺术家，已经迫不及待的往展厅方向去了。
人流散开后，被挡住的贺彰明和荀洌就露出了身影，两个一米八几的帅哥并肩而立，越发显得醒目。
被包围在人群中的冷翡玉透过缝隙看了过来，扬了扬眉毛，然后与周围几人道了声歉，亲自引着一位珠宝满身的优雅老年贵妇走到贺彰明面前。
荀洌见了，稍微后退了一步。
“彰明哥。”冷翡玉冲着贺彰明微微一笑，纤手朝着白发盈盈的老年贵妇一引：“这位是泰国上将谢吉努的夫人。”
目光掠过已站到别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荀洌，贺彰明抿了抿嘴，面色冷淡的朝这位贵妇点点头：“将军夫人，您好。”
似乎是为了难得一见的贵客，冷翡玉一改平日的仙冷，笑盈盈的用泰语和这位地位颇高的老年贵妇说了几句，一边说，还一边看了贺彰明几眼。
等她说完，老年贵妇看向贺彰明的眼神便从审视与打量，变成了青睐与喜爱，又快又急的迭声说了几段话。
冷翡玉耐心听完，还俯身过去询问了几句，得到确定答案后，就勾着唇看向贺彰明。
贺彰明扬了扬眉梢。
“彰明哥，我与将军夫人的相识，说起来很有趣。”她那双璀璨的星眸中凝着一点调侃之意：“谢吉努上将与夫人成婚多年，恩爱非常，连生了三个儿子，却一直苦恼的想要一个女儿。”
她声音舒缓，如泉水般悦耳动听，很快就吸引到了还留在舞台上全部人的注意。
其实这时候，普通的参展嘉宾已经被萧白领着去讲解参观了，能留在冷翡玉周围，由她这个新任馆长亲自招呼介绍的人，除了荀洌这个不放心的看客外，其余众人无一不是圈内顶尖的大鳄名流贵妇太太。
可再富贵的出身，本质依旧是喜欢打听八卦的人类，尤其现在讲八卦的是贺家的养女，八卦的又是大家公认的贺家继承人，中间更是掺杂了异国上将夫人这等身份特殊的大人物，大家都很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就听得冷翡玉淡然的，带着一丝笑意的徐徐说道：“直到十几年前夫人再次怀孕，一朝分娩，终于喜得千金。从此，夫人便掌上明珠似的呵护着小女儿长大，直到某一天忽然听小女儿说，喜欢上了一个外国男人。”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把吃惊、疑惑的目光投向贺彰明。
不是吧，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难不成……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女儿，看上的外国人居然会是贺彰明？
冷翡玉说话时，贺彰明一直没吭声，只是凤眸冷着，冷硬阴沉的看着她。
冷翡玉却是一点都不怕，迎着他要杀人的目光，笑吟吟的说：“恰好，那个男人就是彰明哥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酒香不怕巷子深’？没想到彰明哥在国内待着好好的，名气都传出国界线了呢。”
她眼中闪着揶揄，捂着唇轻轻的笑了声。
众人也跟着一起笑起来，一时间还能听到“好样的，给我们长脸了”之类的无厘头夸奖。
冷翡玉咳了声，掩住笑，又开始叙述：“乍听得爱女这么说，夫人当然很生气，立刻打探起彰明哥的信息，结果打探来，打探去，就通过任承联系到了我。”
“听到这样神奇的故事，我立刻邀请夫人屈尊参加预展，也想为彰明哥牵线搭桥。只是没想到啊，夫人一看到彰明哥，就夸你一表人才，喜欢的不得了呢！”
众人哗然，脸上不能控制的流露出了羡慕嫉妒的表情。
谁不知道以泰国那种军政一体的奇葩制度下，上将差不多就是一国的顶级权阀，更不用说谢吉努本人还拥有富可敌国的私人财产。
贺彰明要是能讨到将军夫人的欢心，勾住上将爱女，那以后可就完全没人能制得住他了啊！
冷翡玉笑而不语，将军夫人频频点头，唯独贺彰明，冷峻漠然，凤眸深沉，一脸的无动于衷，反而特意往荀洌的方向望了一眼。
两人视线相触。
须臾，荀洌撇开了眼眸。
“哦？还有这种事？”一直倾听的薰夫人站了出来，微微颦眉，似乎是不太高兴。
众人见到，纷纷露出“果然来了”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将军夫人把目光从贺彰明身上移开，看向薰夫人，很快，有些讶异的指着薰夫人说了一句话。
在场只有冷翡玉熟悉泰语，听懂了这句话，她面露惊愕，语气迟疑的把这句话翻译了出来。
“母亲，您……曾经和夫人见过吗？她说她看您很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