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无
他仔细盘算荀洌今天的表现, 愈想，凤眸愈是晦暗。
偶尔流过一丝深沉难测的流光。
回忆到最后，尤其是荀洌落在他眉眼上那一串细碎的亲吻。
怒意与戾气渐渐消散, 竟是轻轻的笑了出声。
“追逐快乐？”
他把这四个字含在齿间反复品味，似乎已经读出了一些特别的意味。
“……如果只是为了贪欢, 你为什么又要这么做？”
他闭了闭眼，唇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嘲弄。
既是对自欺欺人的荀洌，也是对直到这个时候, 才豁然明白的自己。
现在看来，一时气得找法务的举动，简直像个笑话。
又幼稚，又荒唐。
抬眸看了眼手机屏, 贺彰明毫不犹豫的把整个聊天记录给清空了。
嗯，就当无事发生。
正操作着, 手机一震, 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宋澹然：「你去哪里了？」
贺彰明懒懒的看着屏幕，没有马上回复。
紧绷的情绪落下后，不舒服的感觉就从裤.裆处传了过来。
直到这时，他才对刚才的行为了有更清晰的认知。
贺彰明：“……”
自己原本就是这么放肆, 这么不要脸的人么？
活了这么多年, 一次如此出格的贺家继承人、集团半数子公司总负责人、正准备冲顶登基的贺彰明陷入了深刻的反思。
下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荀洌勾引的随地发疯了。
他暗下决心。
手机又是接连震动，宋澹然新的消息追了过来。
宋澹然：「翡玉去医院看望薰夫人了，本来想叫你一起, 但是怎么都没找到你, 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宋澹然：「萧白和穆蔷接过了展后午宴的主持, 规格一降, 很多重量级嘉宾也先行离开了，翡玉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的开幕式居然就这样草草的结束，我也是没想到。」
贺彰明看着，冷笑一声。
美术馆启动仪式和VIP预展固然重要。
但对冷翡玉来说，针对薰夫人的谋划却更重要，为此让步也很正常。
开幕式顺利结束，早早布置好的媒体和宣发已经开始造势，央视台地方台报纸杂志等传统纸媒，微博微信各大门户网站等线上媒体一齐发动，独立美术馆开展首日引来一众大咖捧场，三天后面对公众正式开放的消息早铺天盖地的推广开去。
高质量观展照片、参展体验和安利更是散遍了所有社交网络，阅读量点赞量节节攀升，不到半天就打造出一个新的网红打卡点，为之后公众口碑发酵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推广是贺彰明手下某家传媒公司出手，代为营销宣传。
冷翡玉缺席内部预展的午宴，最多也只是让一小部分圈内人微词而已。
更何况她是焦急的要去看望病倒的养母，孝道一摆出来，更让人无可指责，反而还能收获她“至诚至孝”的夸奖和赞誉。
至于提前离场的那些嘉宾，应该会迫不及待把礼堂上将军夫人的爆料传出去吧？
贺彰明唯一有些疑惑的，是宋澹然的表现。
他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果然，下一秒宋澹然就发问。
宋澹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贺修明那孩子心情很不好，话里行间都是对你的怨气。」
贺彰明挑眉，为“孩子”两个字恶寒了一下。
贺家这一代，长子贺彰明年纪最大。
然后排下来依次是贺俊明、冷翡玉、贺修明。
贺修明只比冷翡玉小一个月，很快就要从法律意义上脱离“孩子”的范畴。
对于比自己小很多的几个异母弟妹，在他们还未长成为对手之前，贺彰明一向是无视之。
贺俊明不提，早早的就出了国，最近几年更是连面都没见过一次。
冷翡玉大抵是小时候吃了苦，被贺家领养后又接受了薰夫人高压的狼性教育，性子愈来愈成熟疏离，也愈来愈和“孩子”搭不上边。
以至于早几年前，贺彰明就觉得这丫头有远超年龄的心智，再养养，说不定以后真能独当一面，成为未来贺家重要的打工人。
至于贺修明，就有点特殊了。
他不像贺俊明，被薰夫人保护的远离贺家这个漩涡，也不像冷翡玉，想离开，却被薰夫人钳制的走脱不得。
他平日的表现，更像是很热衷，也很喜欢争权夺利。
而且对贺彰明有着一种天然的敌意。
小时候是刻意抢夺父亲贺綦的注意力。
长大后就变得对集团事务跃跃欲试。
贺彰明并不讨厌有野心的弟弟，也不讨厌时刻想把自己拉下马的敌人。
但他挺讨厌贺修明这种明明很有野心，却偏偏还要装的兄友弟恭的家伙。
也讨厌他明明比一些老谋深算的成年人还心思多，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柔弱无辜天真单纯的未成年模样。
尤其在贺綦和外人面前装装就得了，他怎么好意思每次都在自己和宋澹然面前摆出一副孺慕之情的？
搞得宋澹然面对他时，还真的像看待一个妒忌继承人哥哥的小孩子，花心思调.教调.教就能把他掰回来，当贺彰明的左臂右膀似的。
不过，贺修明装了这么多年，今天居然在自己和宋澹然面前接连破功。
看来真是受打击了。
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冷翡玉在算计人心上很有两把刷子。
想到这，他给宋澹然发了一段语音，简单解释了一下礼堂上的事。
最后询问：“事情还没传开吗？”
宋澹然：「这样啊。」
宋澹然：「没有，至少没人主动和我说，也没听到相关的讨论。」
贺彰明沉吟。
那就是冷翡玉把消息控制了起来，至少不会让这件事情大范围公开传播开了。
看她事前的布置，明显是要借这个机会猛泼脏水。
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总不可能是他那几句暗示起了作用吧？
贺彰明对自己在冷翡玉处的影响力还有些自知之明。
早先两人就没什么交情，偶尔撞到也是面上淡淡，就比陌生人稍好一些。
现在夹进一个荀洌，冷翡玉瞅他那目光，和瞅着染指宝藏的恶龙似的。
冷翡玉自己就是那个斩.龙.武.士。
贺彰明摇了摇头，暂时放下此事，转头继续回着消息。
宋澹然：「你来不来？听说贺伯父等下会过来。」
贺彰明：「晚一些。」
宋澹然：「？」
贺彰明：「还有点事。」
说完，屏幕一锁，把手机塞进上装衣袋。
然后很不自然的站起了身。
感受着裤子上某种冰冷湿冷的触感，贺彰明脸黑了黑。
以后绝对不能随着荀洌瞎来！
他再次发誓。
-
贺彰明回家洗澡的时候，荀洌恰好在做同一件事。
他虽然没弄脏衣服，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依旧紧张的沁出了汗。
冷透后被风一吹，贴的衣服很不舒服。
洗完澡出来，看了软绵绵的大床一眼，很想就这么扑上去好好睡一觉。
可一想到公司被贺彰明搅合出的一摊子事，他就只能长叹一声，乖乖的擦干头发，再随便弄点东西吃了去上班。
一到公司，就看到办公区域闹腾的很。
打电话的打电话，敲键盘的敲键盘，翻资料的翻资料，一个个焦头烂额，活力十足。
简直是对社畜最好的写照。
荀洌摇了摇头，走到总秘办。
秦雨侬作为他旗下首席大秘书，有独立的办公室。
虽然不如荀洌的总裁办大，但能在首府CBD中央商务区，在这片寸土寸金的高楼大厦林立之地，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已经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秦雨侬也是实打实的“young and rich”。
嗯，考虑到她窈窕娇媚的身材长相，还可以加上一个“beautiful”。
秦雨侬正在打电话。
看到荀洌推门进来，指着听筒苦笑一下。
她一边听电话，一边单手给荀洌倒了杯水递给荀洌。
饮水机旁边摆着的是现磨咖啡机，不过荀洌不喜欢喝这种社畜续命饮料，秦雨侬也很清楚。
荀洌在待客沙发上坐下来，捧着半热的水杯随便看了一圈办公室。
秦雨侬的办公室布置的很好，和她本人爱美的性格一致，办公桌上放着绿植和精致摆件。
但此时，这些碍事的东西被她推到了一边，摞满了此次项目的各种资料，显得整个空间都乱糟糟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心烦意乱的。
“任总，您的要求也太苛刻了，这不是我们偷懒，是整个业界都这么做的啊？”
不知对面的任承回应了什么，她越听，脸色越不好。
音量也扬了起来：“再怎么说，也要给时间请示荀总，由他先做决断吧？任总，我们这次是——”
荀洌把水杯放下，走到秦雨侬身边，敲了敲办公桌。
秦雨侬半截话停下，捂住话筒，询问的看向荀洌。
荀洌言简意赅：“电话给我。”
秦雨侬一点头，重新对任承道：“任总，我们荀总在旁边，他想和你说几句。”
然后捂着听筒递给荀洌，低声说：“这家伙很难缠，就是刻意为难我们，不知道拖时间想干什么坏事。”
荀洌欣赏的看她一眼。
这妹妹怎么这么聪明？
要说拖时间干坏事，贺彰明已经干了。
还做的特别彻底，一下子就把荀洌绑到了他的贼船上。
搞出联合办公，不仅会让两人及团队时常见面，也是为日后升级战略合作关系奠定基础。
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外界就会把双方视为非常亲密的伙伴。
就像贺家和宋氏集团目前的关系。
现在圈内看法大都是，贺彰明帮助宋澹然把他父亲宋长河提下马，两人深度捆绑在一起，是很难动摇的一个利益共同体。
但与贺宋两方相对平等的地位不同。
这种一方很强，一方较弱的合作，是提携，更是……豢养。
大多数情况，未来的走向就是强者吞并弱者。
荀洌可不想把原主的心血糟蹋的并入贺家，成为集团下属的某个子公司。
这中间，少不了要和贺彰明好好掰一下手腕了。
蓦得思绪又飘到另外的地方。
他上了贺彰明的贼船。
贺彰明是不是……也上了他的贼床？
“咳。”
他清了下嗓子，连忙拉回思绪，接过秦雨侬递来的电话。
任承在那边问好：“荀总，下午好。听说今天您出席了冷小姐主持的美术馆开幕式，不知道有没有遇到贺总？”
荀洌眼神飘忽了一下。
嗯，遇到了，还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啊，这是工作啊！
瞎想什么啊？
他赶紧又清了清嗓子，高冷禁欲出尘淡漠不带任何情绪的“嗯”了一声。
然后就听得那头任承的极力恭维：“荀总，就刚才，我接到贺总的消息，说您明天就会入驻我们总部指导工作，还请您多多指教啊。”
荀洌：“……？”
明天？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贺彰明这个家伙，平常工作都是这么开八百倍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