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酥酥不爱回东殿住时，望星坡的小竹间她的东西越来越多。
松石镇守望星坡，可他十天半个月才会出现一次，这让酥酥有了很多一个人独处的空闲，睡在小竹间的屋顶上，数着叶子发呆。
她不喜欢太空的时候，这会让她想起重渊说的话。
所以她学会去找小兔子玩，林间找一模一样的树叶。甚至练剑一两个时辰，累得浑身是汗，洗个澡倒头就睡。
松石比以往回来的早些。
他诧异地发现，酥酥几乎在小竹间常住了。他什么都没问，守着酥酥练完剑，递给酥酥一个小瓷瓶。
酥酥也没问他这是什么，正好渴了，一口饮尽。
甜滋滋的。
“不打算回去吗？”
酥酥收起剑，将折叠整齐的帕子拿出，擦拭着剑身。
她想了下，对松石实话实说。
“不想。”
她不想去任何可能有重渊在的地方。整个赤极殿除了望星坡，可能就潮生洞，落云谷了。
比起阴暗潮湿的潮生洞，深不见底的落云谷，酥酥还是待在望星坡更舒服点。
松石不再问了。
而是坐在酥酥的身侧，和她分享外面的一些事。
现在外界几乎都知道妖界的涂山氏少主死在了赤极殿殿主手中，妖界已经正式和赤极殿宣战，赤极阁都在外御敌。
双方都出现一些伤亡，这让妖界再次增兵，而赤极阁的阁主们也参战其中。
酥酥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在赤极殿多年，以往也有些纷争，但是都没有这次这么……声势浩大吧。
她甚至已经分心的想，她是妖，那她是不是也属于妖界？
不记得了。
松石看出她的不在意，转而和她说起了人间界。
“你知道赤极殿所在的位置，是人世间的哪一个国吗？”
酥酥摇摇头。
她甚至只知道尘世间是人间界，但是她不知道什么这个国那个国的。她没有去过，重渊没有说过。
“以前叫什么我都快忘了，自从赤极殿凌驾百宗之上，此间国就改叫赤国了。”松石用轻松的语气和她说着，“听说赤国小公主刚测出来灵根，国主写信来赤极殿，想让小公主拜入赤极殿中。”
提起这些，酥酥明显比之前要有兴趣些，还问了许多人世间的问题。
最后酥酥留下了一个粗浅的印象。赤国的栗子好吃，卫国的酥糖好吃。
松石承诺，下次去卫国回来，给酥酥带一包酥糖。
酥酥和松石一击掌：“一言为定。”
酥酥掐着时间，等卯时初的时候，变回狐狸哒哒跑回了东殿。
她得给花儿们浇水，还要给红尾鱼喂鱼食。
也不知道小蘑菇能不能习惯这里的土壤。
酥酥回到花圃前，蔫蔫儿的花朵们一看见酥酥，立刻精神抖擞地数落她。就连长生花也摇着花叶子，表达强烈的不满。
酥酥赶紧变回人身，取了水壶来，帮花儿们浇水，挨个摸了摸花叶子安抚安抚。
红尾鱼则一如既往，不怎么搭理酥酥。围着小水渠游来游去。
酥酥喂了鱼，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她以后长期不在东殿的话，花儿还好，这些鱼恐怕不太好将就。
索性酥酥就和花儿们商量，把鱼食埋在花圃里，隔段时间让花儿们给鱼喂一喂，看能不能行。
花儿们还没有喂过鱼，都还挺兴奋，太阳花们七嘴八舌争着谁先喂，只有长生花，弯了弯花杆，用花苞去碰了碰酥酥。
长生花问酥酥，是不是要离开？
酥酥也说不好，蹲在长生花跟前抚摸着花叶子，无法给花儿们一个承诺。
她可能是不想在东殿多待的。
或许以后只有浇花喂鱼的时候，会短暂地回来一趟吧。
这一次也匆匆地，酥酥陪花儿们玩了片刻，回到殿中取些东西。她看见了放在美人榻上的小狐狸窝。
那个苍迦树皮的窝。上面还铺着白色的皮毛。
酥酥想要，但是又不想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不想看见这些。
最后她什么都没拿，空着手原路返回。
从东殿前往望星坡，一样要路过星桥。
她来时还好好的，往回走时，星桥桥头却被一堵土墙给封住了。
酥酥直接楞在桥头，左右看看，没发现别的，倒是发现抱着刀靠着柳树干的檀休。
她有些犹豫，想回去望星坡，不太想和檀休说话。可这凭空出现的一堵墙，让她是束手无策的。酥酥只能迟疑着朝檀休走过去。
檀休一直盯着她的，看她走了过来，不等她说话，直接说道：“别问了，过不去。”
酥酥张着嘴话被堵了回去，而后不甘心问了句：“去望星坡还有别的路吧？”
她不太清楚，毕竟走这条路畅通无阻，风景也优美，早就走惯了。
“别想了，有也全堵了。”檀休随口说道，“殿主吩咐了，回来了就别跑。不许你再去望星坡。”
酥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知道，檀休会这么说，那重渊肯定会把她的每一条路都堵死。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重渊？酥酥忽然之间，好像对重渊有了一种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让她很难受。
她不再多问，转身就走。
再次回到东殿时，除了太阳花们在高兴，好像什么都是不对劲的。酥酥看哪里都不舒服。早就住习惯了的天地，一时间像是全然变换了模样，陌生到让她窒息。
在这份沉寂的窒息中，酥酥坐在琉璃顶上，看见了大步而来的重渊。
他一跃而起，轻盈落在琉璃顶上，弯腰伸手来摸酥酥的耳朵。
酥酥整个人往后一仰，躲避地彻彻底底。
男人抿着唇，僵持了片刻，才收回手。
“若是待着无趣，我带你出去玩。桃花瀑布，去不去？”
重渊仿佛全然忘了，此刻赤极殿和妖界频繁而起的战事，口气稀疏平常地问自家小狐。
酥酥没有看他，随意摇了摇头。
无趣是真的，可是她对重渊提出的一切，都已经毫无兴趣了。
忽然间，酥酥想到了重渊在桃花瀑布的许诺。
她抬眸看向重渊。
“你说过，给我一个许诺的。”
重渊刚想答应，却看见酥酥眼底的执着，和没有他的清澈。
“你想要什么？”重渊口吻还带有两分调笑，“说些我能对你办得到的。”
酥酥想了想，随口说道。
“我想离开这里。”
重渊的眼神黯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淡然自若道：“不喜欢东殿？那我派人给你重修修一座。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弄成什么样。”
“我想离开这里。重渊。”酥酥发现，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重渊眼神逐渐狠厉，嘴上还笑着：“是不喜欢这一片地？整个赤极殿你自己挑，除了望星坡，都可以。”
酥酥还想说，可她看见了重渊脖颈上由浅到深出现的黑色符文，还有他逐渐不稳的危险气息。
她犹豫了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她随着自己说过的那两次，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她想离开这里了。
重渊随着酥酥沉默下去不再言语，男人离开的背影，多少有些躁意。
酥酥躺在星桥附近的树上发呆。
不多时，她闻到了一股梅花的淡淡清香。
这是梅夫人的气味吧。酥酥翻了个身，发现果然是梅夫人。梅夫人正在树下仰头看着她。
酥酥坐起身，跳了下来。
“好些时日不见，酥酥姑娘清减了不少。”
梅夫人有些诧异地打量酥酥，不但是清减了，眉眼间也变了不少。
“好久不见，梅夫人。”
酥酥发现自己现在甚至是乐于和梅夫人说话的。
“是有些时候不见了，”梅夫人捂唇轻笑了笑，“前些时候我经常去西殿，看那位司南仙子。谁知道魔气有些强，害得我孩儿在腹中翻腾不止，着实闹人。”
酥酥目光落在梅夫人的腹部。
孩儿？
她怀孕了吗？
梅夫人随口笑道：“幸亏殿主发现及时，替我保胎，不然这倒霉孩子，怕是见不到我了。”
酥酥慢腾腾哦了一声。
梅夫人细细打量着酥酥，她一点点的变化都能发现。但是梅夫人没有发现酥酥眉宇间有什么不同。
她像是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又像是毫不在意。
“酥酥姑娘，我瞧着你这种清减，也让人心痛。到底相识一场，我替你安抚一下吧。”
梅夫人抬手一翻，掌心凝结出一片雾霜。不多时一片裹在霜雪里的白梅出现在她掌心。
这和梅夫人之前随手翻出来的梅花截然不同。隔着一些距离，酥酥也能感受到那充沛的灵力在空气中翻涌。
“这是梅山圣物，梅雪落。”梅夫人悄悄给酥酥说道，“殿主要的就是这个，我打算等生了孩子再给他。”
“趁着他不知道，我用梅雪落给姑娘安抚一下神魂吧。”
安抚神魂？
酥酥还未反应过来，梅夫人手中一抛，梅雪落飞起，落在酥酥的眉心前。
幽白色的光浓罩着酥酥，温柔的灵气向酥酥涌来。
酥酥刚闭上眼，却听梅夫人忍着疼闷哼一声。她睁开眼。
梅雪落不见了。梅夫人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酥酥，喃喃低语。
“……不可能，这世间怎么会有人无魂无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