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婚后
在大兴安岭当了七年的伐木工, 头一年,许俊生叫苦连天,平时的工作态度实在称不上好, 一般三天里必然是有一天要请假的。
请假的理由一般都是生病,不是手疼,就是脚疼, 不是头疼,就是胃疼, 总之所有能疼的地方都疼了一个遍。
一开始是真的, 后来都是装的。
在农场病假和事假是有区别的, 事情扣工资, 病假不但不扣, 按照规定还会有病号饭。
其实病号饭也算不上好,就是一碗清水面, 只用油盐简单调味, 连点葱花都没有, 但,面条是纯麦面的, 比其他人吃的玉米饼子或杂面馒头就咸菜汤那是好多了。
虽然所有人, 包括大小领导都知道他是装病, 但后来都知道他背景不一般,都是敢怒不敢言。
后来才慢慢适应了, 表现还是不算好, 但最起码工作日能天天上工了,虽然, 一般他到下午三四点就不怎么干活了, 而是满山闲逛。
大兴安岭的山林是很美的, 许俊生一开始就是看山看水看花,还会坐在白桦林里吹口琴唱个歌什么的,后来跟着当地人学会了如何弄陷阱,如何轻松的抓到一只野鸡,还学着认识了不少野生药材以及各种山蘑菇。
后来再抓到了野山鸡,就不像之前那样抹了点盐烤了直接吃,而是用小锅炖,加上各种药材和山蘑菇。
一开始比例不对,炖出来的鸡汤和中药汤子似的,后来林雨珍只让他加黄芪或党参,而不是一股脑乱加,这样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大兴安岭的山林里,好东西实在太多了,除了少数的中药材,比如野山参,挖到了能卖出不少钱,绝大多数都是不值钱的。
但野山参数量不多,那玩意儿可不好挖,最起码他在的七年,就从来没见过野山参长什么样。
为了完成上级的指标,农场专门成立了自己的挖参队,十五六个人一组,天不亮就进山了,天黑透了才回来,但往往一连好多天都是一无所获。
许俊生还跟着去过几回,过了那个新鲜劲儿,最主要的是他早上四点往往起不来,也就再没去了。
那些相对很容易挖到的中药材,还有各种山蘑菇,尤其是山蘑菇,夏天简直到处都是,秋天也特别多,不少地方漫山遍野都是,从来没采过蘑菇的,一上午也绝对能捡一大筐。
什么东西都是多了不值钱,洗好晒好的黄芪根党参根,都有大拇手指粗,一斤才卖一毛钱,柴胡葛根也都差不多,山蘑菇更便宜,晒好送到收购站,也就□□分钱。
各种药材在四九城是什么价,许俊生之前没关注,所以当时不知道,但干蘑菇的价格他是知道的一点的。
因为家里的保姆王妈特别喜欢干菜,每年都晒不少,干豆角炒肉,干菠菜饺子,干菠菜鸡蛋汤,萝卜干小咸菜,也都是许俊生小时候就喜欢吃的,但有些干菜,王妈自个晒不了,比如干香菇,年年都得去副食店买。
好几回,王妈买回来了,都会念叨比肉价还贵了。
四九城的猪肉价格,这么多年的都没太大变,一斤都在八毛和一块钱之间。
也就是说,在东北一斤才不到一毛钱的干蘑菇,到了北京翻了十倍。
别人都会以为,像许家这样的条件,许俊生指定从小不缺钱,父母给,爷爷额外还会给一份,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许俊生没觉得自己不缺钱,他是比别人强,但在很多时候,也还是缺钱的,比如早在上高三的时候,他就想买一台三洋的录放机了,但问了爸妈,问了爷爷,还跟哥哥张口了,没一个人肯掏钱。
他因此常常想,要是自个儿有了足够多的钱,就可以过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好日子啦。
既然干蘑菇的差价那么多,倒不如运到北京,转手一卖,至少一斤也能赚五毛钱吧,一千斤就是五百块了。
至于干蘑菇怎么收,怎么运回来,到了北京卖给谁,那时他统统都没想,就这么一门心思的,想通过这个赚钱。
甚至,第一笔一千斤赚的钱,如何花他都想好了,那指定是第一时间买个录放机。
许俊生现在参加工作了,想法自然比以前周全了,“雨珍,如果单位能同意我去东北,正好趁着考察市场,我私下里进点干蘑菇来,通过火车托运回来,这不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拉到北京指定好卖,能赚钱!”
许俊生做生意,是经历了三赔三赚,过程颇为曲折,大概用了四五年的时间,才终于只赚不赔了。
本来他对自己做生意能赚钱的信心很大,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失败了,为此消沉了好几个月。
林雨珍说,“俊生,你要收蘑菇,季节不对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好蘑菇都没有了吧?”
许俊生说,“对,可能大部分都进了收购站的仓库,但老百姓手里肯定多少都会有点,我也不打算多进,就两千斤就行了,估计几天就能收齐了。”
他的想法是,到了大兴安岭,先办正事儿,从各个农场考察回来之后,在首府加格达奇赁一个院子,拉出告示收购蘑菇,估计两三天就能收齐了,然后办理火车托运,回来就成了。
工作和私事儿两不耽误。
火车托运的价格,他都去问了,一吨的东西,从东北拉过来,运费差不多是一百五。
要是他按照两毛钱的价格收购蘑菇,两千斤才四百,加上运费也不过五百多,一斤成本也还不到三毛钱,拉到北京按照八毛钱的零售价,一斤仍然能赚五毛钱呢。
林雨珍说,“我倒觉得,黄芪党参这些常见的药材更好,或者松子核桃什么的,也应该受欢迎。”
许俊生嘿嘿一笑,说,“雨珍,咱俩想一块去了,这些的确都挺好,我都打听了,这些赚头都不少,要是有合适的,也都收点回来。”
说到这儿,他又说,“得亏前天你忘了取钱,不然我把录放机的订金给了人家,咱们剩下的钱就少了,现在有一千多,这一趟指定能翻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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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珍笑着说,“那敢情好。”
第二天她上中班,做了一上午的题,快到中午了没在家吃饭,而是骑上车子去了秦家胡同。
她赶到的时候,她大舅也刚从学校回来,见到笑着说,“雨珍,我估摸着你今天能来,新的卷子都给你准备好了,上回的那些数学模拟题,难度挺大的,你做完之后正确率有多少?”
林雨珍说,“是挺难的,一百分的题,能做八十分吧!”
张树青听了有些惊讶,“雨珍,你这挺不错啊,最近进步不小,你二叔说,力宏才做了七十来分,不过,八十分也不算太高,你还得继续加把劲儿!”
林雨珍点了点头。
大舅妈生怕他俩一讲题就是一两个钟头,笑着说,“等吃了饭再说这学习的事儿啊。”
中午饭吃得不错,主食是又大又喧的白面馒头,做了俩菜,一个是炖豆腐,一个是虾皮熬大白菜。
表妹张历婷和她挨在一起坐着,小姑娘给她拿了一个大馒头,自个儿也拿了一个,瞟了一眼她哥,像是故意气人一样,“雨珍姐,现在我家顿顿吃麦面,你肯定不知道,这里头,都是我的功劳!”
这会儿张历城也拿起一个大馒头,笑着说,“雨珍,你别听历婷瞎说,她还是个学生,一分钱也不挣,有她什么功劳,这买面的钱,我出了一半呢。”
说到最后半句,语气里带着点委屈。
张历婷撇撇嘴,继续说,“雨珍姐,我哥现在掉钱眼里了,他就是个骗子!他说市场上没有卖小麦面的,我爸妈都信了,我也信了,后来我跟历宏哥说起这个,历宏哥说,市场上只要有钱,多少麦面都能买到!”
这么着,他哥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买来了五十斤麦面。
张历城说,“婷婷,我都请教过人家医生了,说这小麦面和棒子面的营养价值差不多,主要黑市麦面太贵了,真一点都不划算,等明天我还是再去买点棒子面,掺和着吃。”
张大舅和大舅妈对此都没有意见。
张历婷头一抬,气呼呼的说,“我不吃!”
张历城好脾气的说,“你不吃就不吃呗,我和爸妈吃。”
林雨珍抿嘴笑,说,“表哥,你最近这糖葫芦生意咋样啊?”
张历城摇头,叹了口气说,“不好,雇人干不了几天人家就跑了,自个单干去了,现在还有人压价了,有的地方,都有卖五毛钱三串的了!”
而且他还注意到,现在卖糖葫芦的越来越多了,以前各大景点或者热闹的街口,也就一两个,昨天他去了王府井,好家伙,这一路上碰到四五个卖糖葫芦的。
林雨珍说,“表哥,前一阵你是不是问过我,东北的干蘑菇价格?”
张历城一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当时是他和表妹闲聊,他先说了昆明农场的一些情况,林雨珍也说了点兴安岭那边的事儿,提到了,夏天那边林子里鲜蘑菇特别多,而且还不值钱,一斤就两三分,还很少有人买。
顺着这个话茬,他问了一句东北的干蘑菇价格。
张历城说,“对,你说收购站收的一斤还不到一毛钱,是吧?”
大舅妈在旁边插嘴,“一毛钱?不能吧,我前儿刚买的干香菇,就称了二两,花了三毛钱呢!”
张历城说,“哎呦,这一斤都一块五了,妈,有这个钱,您还不如买斤肉吃吃呢。”
大舅妈挺无奈的说,“过日子你懂什么,账不能那么算,等过年吃鸡,加上几片香菇,那炖出来的味儿不一样,而且这点东西,能用好多次呢!”
不过,张历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表情有点激动地说,“雨珍,你是不是有门路能进到干香菇啊,这买卖指定能成,这里头赚头太大了。”
林雨珍说,“我倒没有门路,这不俊生转到经贸公司了吗,估摸着他们单位最近会让他去东北出差,去一趟不容易,顺带着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张历城立即说,“雨珍,你能不能跟妹夫说说,让他带上我,你让他放心,我指定不给他添麻烦!”
林雨珍笑着说,“添麻烦肯定不会,表哥,我倒是觉得,你是个仔细人,还有做买卖的经验,俊生不成,他这人大手惯了,你要跟着去,正好可以管着他,给他把把关什么的。”
张历城兴奋的搓搓手,挺谦虚的说,“雨珍,我这都是小打小闹,其实也没啥经验,不过我俩去,遇到什么事儿都能商量商量,比一个人去强。”
对此张大舅倒也不反对,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儿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了,反正这辈子上大学是甭想了,倒是做生意,还真有点道道。
前几天,张历城献宝似的,给他看了自个的存折,那上面的数字,着实让张大舅吓一跳。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张历城竟然挣了一千多块了。
张历城笑着说,“那肯定的了,爸,您放心,我都自己掏钱。”
下了中班,在回家的路上,林雨珍问,“俊生,你要去东北,能不能带上我表哥啊?”
许俊生对张历城的印象还挺好的,说,“可以啊,他不卖糖葫芦了?”
林雨珍说,“小买卖,干长了指定不好干了,你发现没有,现在街上卖糖葫芦的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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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张历城卖糖葫芦赚了钱,许俊生还真特意关注了,“没错,每天下班路上指定能看到好几个小摊,以前可没有。”
“其实之前我表哥就对东北的干蘑菇挺感兴趣的,还去了不少副食店看人家的货,这样到时候收的时候有底。”
许俊生说,“那可太好了,等申请批下来,就得赶紧去了。”
来回道上就得好几天,收蘑菇也得几天时间,但最麻烦的还是他要去办的正事儿,必须要去好几个农场考察,这时候东北的天气,动不动就大雪封路了,各种车都进不去,要是实在没辙,就只能他一个人坐着雪橇进山了。
隔了四五天,经贸公司同意许俊生去东北考察人参市场了,不过现在经贸公司很穷,只批了一百块的差旅费,而且需要个人先行垫付。
即便这样,许俊生还是挺兴奋,为了能多进点货,他厚着脸皮跟父母借钱。
“爸,妈,我不是白借的,等回来把货销了,我按照百分之一百一还给你们!”
田香兰很干脆利落的说,“不借,一分也没有。”
许广汉还稍微委婉点,“俊生,爸爸这最近没收到稿费,没办法支持你。”
没办法,许俊生只能缠上了许老爷子,老头儿到底心疼孙子,最后借给三百。
他们小两口本来就存了一千一,这样加起来一共有一千四了,进货的钱足够了。
上辈子这一趟买卖之所以没赚钱,是因为许俊生一个人去东北出差,实在忙不过来,在加格达奇收蘑菇的事儿,是找了一个当地人帮忙。
那人是个二道贩子,为了多赚钱,也是欺负许俊生没经验,收来的香菇,有一少半算是质量不错的,但临装袋的时候,为了增重,往里面喷了不少水,还有一多半,也就上面盖了一层好的,底下全给换成了碎的小的。
装好后许俊生没认真检查,没往下掏开看,就这么着,等这批蘑菇运回来,拉到提前联系好的几家供销社,人家一检查,干度不行,那些掺了水的看着挺好,但凑近一闻,一股子怪味。
是因为在火车皮里闷了两天两夜,都快要坏了。
另外一部分干度倒是行,但太小太碎了。
供销社不肯要,后来没办法,三毛钱收来的,三毛钱卖出去了,一分钱没挣,还赔了两百的运费。
回到西厢房,林雨珍没着急去学习,看到茶几上有瓜子,就抓了一把嗑,还给自己倒了杯水。
“俊生,你要不要喝水?”
许俊生点头,觉得挺稀奇,也抓了一把瓜子,问,“雨珍,你今天不用学习啦?”
林雨珍拿出一包刚买回来的干香菇,笑着说,“俊生,既然你想做这个生意,咱们今天就仔细研究研究这个。”
许俊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研究的,香菇只要肉厚,大小都成,关键是要闻香气,香气浓的才是好货。
林雨珍指了指,说,“俊生,你看我买的这质量怎么样?”
副食店的香菇供应不太充足,倒是有三种,她买了最贵的,就大舅妈买的那种,二两就要三毛钱了。
许俊生打开纸包看了看,“挺不错的啊。”
林雨珍说,“俊生,你就照着这个标准进货吧,这样准成。”
许俊生摇头,“嗨,他们这个都是挑出来的,收货量那么大,没法儿这么整。”
林雨珍挑眉,“别人能挑,你也可以让人专门挑出来啊。”
许俊生笑着说,“我尽量吧。”
林雨珍又拿出另外一包香菇,“你再看看这个!”
许俊生打开瞅了一眼,说,“这不都一样的吗?”
林雨珍伸出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命令他,“再看!”
许俊生上手一扒拉,立马就发现问题了,这包香菇也就上面一层是好的,底下全是碎的。
林雨珍说,“俊生,你要是进了这样的货,可就赚不到钱了。”
许俊生摇头,“哪能呢,这不是骗人的吗,这么差的货我指定不会要!”
他喂她喝了口水,搂着她的腰说,“雨珍,要不,你请几天假,咱们一起去?”
他们结婚,哪也没去,故地重游,就相当于度蜜月了。
林雨珍抿嘴笑,“我不去,这个季节往东北跑,那不是专门去挨冻了吗?”
许俊生说,“嗨,咱都待过七年,还怕这个啊,多穿点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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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几朵香菇放到一个搪瓷缸里,撒了点水,盖上盖子。
许俊生好奇的问,“这干嘛呢?”
林雨珍放到窗台上,挺神秘的说,“你别动啊,我有用!”
第二天一早,蘑菇一点事儿没有,第二天夜里,也还是没事儿,第三天早上,有点怪怪的,夜里,那种怪味很明显了。
林雨珍拿着这两朵香菇,“俊生,你闻闻!”
许俊生凑近闻了闻,皱着眉头说,“这蘑菇坏了吧?”
林雨珍点点头,说,“对,要是你收来的蘑菇干度不对,在火车上闷一路,就会这么坏了!”
许俊生盯着她看了几眼,问,“雨珍,你是不是特别不放心,怕我这一趟赔钱啊?”
林雨珍的确不放心,不然也不会拉上大表哥,张历城这人,上辈子生意做的不算大,倒是没赔过钱,做事儿特别仔细,就他做的糖葫芦,山楂都是一个一个挑出来的,小的,形状不好看的,有虫眼的,或者磕碰的,一律不要。
这也是他的糖葫芦卖的比别人快的原因。
现在有张历城把着质量关,她又这么提醒过了,这笔买卖要是还成不了,那就只能当做交学费了。
反正许俊生早早晚晚能赚到大钱。
她抿嘴,“赔了也没事儿,偷偷告诉你,我另外还有一个存折,上面有两百块钱,我养你!”
许俊生一听差点笑喷了,说,“我指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过了两天,买好去加格达奇的票,许俊生就和张历城一起出发去大兴安岭了。
许俊生带的东西不多,就一个包,包里有两件换洗衣服,再就是有点吃的,提起来都挺轻的,张历城可倒好,带了两个特别大的包,其中一个还挺沉,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啥。
等火车开动了,张历城打开其中一个包,从里面摸出一个还热乎的黄米粽子,说,“俊生,尝尝,里头放了大枣!”
去一趟东北不容易,张历城琢磨了好几天了,这一路上带点什么给卖了赚路费,后来去市场见有卖大黄米的,价钱还不算贵,就买了二十斤回家,泡了一晚上,包出来粽子蒸了三大锅,给家里留了十几个,其余他都带上了。
许俊生觉得,雨珍这大表哥挺逗,这是去趟东北,又不是去逃荒,怎么还用带那么多黄米粽子,就是再多几个人,那也吃不完啊。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张历城带这么多,不是自个吃的,而是要卖给别人的,他用网兜装了十几个粽子,没走出这节车厢,就卖掉了。
在几乎全封闭的车厢里,粽子的清香味儿特别勾人,张历城本来是很会吆喝的,但在火车上,他不能这么做,只能拿着粽子一趟一趟的兜售,从火车开动了,到晚上六七点,都没在座位上坐着过。
八点多,所有的粽子终于卖完了。
张历城喜滋滋的把钱放好,跟许俊生耳语,“一共一百多个粽子,赚了十一块。”
从北京到加格达奇的硬座车票是十二,许俊生找人买的硬卧票,票价是二十二,虽然没能把车票全都挣回来,但相当于十一块钱就坐了卧铺,也挺合适的。
许俊生对他竖了大拇指,说,“不错。”
虽然他也是很想赚钱,但指定想不到,还能有坐火车卖粽子这种操作。
张历城这忙活了半天,自个儿还没吃呢,他去洗了把手,从另外一个包里拿出玉米饼子和一包咸菜,很开心的吃了起来。
许俊生再度震惊,“你就吃这个啊?”
真行,这么多粽子,一个也不给自己留,都卖了,末了自己啃饼子,这不傻吗?
张历城笑着解释,“我爱吃玉米饼子,觉得越嚼越香,搭配着咸菜吃,挺好的!”
毕竟刚才吃了人家一个粽子,许俊生过意不去,从包里拿出半包绿豆糕,说,“你尝尝这个吧,是雨珍特意去城西买的!”
据说是祖传的手艺,说是这点心的老师傅,祖上曾经给王府里供应过点心呢,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这绿豆糕的确是好,吃了既不噎人,也不会太过油腻,而且甜度刚刚好。
张历城羡慕了,说,“妹夫,雨珍真够疼你的,就为了买个点心,还去了一趟城西。”
许俊生乐了,“那是,你快尝尝吧!”
第二天一早,许俊生去餐车买了两份早餐,是油条大饼和豆浆,挺平常的东西,价格贵了差不多两倍。
张历城已经吃上了,还是就着咸菜啃玉米饼子。
见许俊生买的多,他也就把另一份吃了,但吃完了,去餐车问了问,回来就给了许俊生三毛钱和□□票。
许俊生怎么可能要,说,“咱们都是亲戚,一块儿出来了那还用分的这么清,要是雨珍知道了,一准儿会说我!”
张历城却坚持要给,“俊生,你能带着我跑这一趟,我就挺感激了,来之前我都当着我爸和雨珍的面说了,所有的花费,都得是我自个花钱,你快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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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俊生只好收着了。
等到中午,他又去餐车买饭,比起早上的豆浆油条,午饭品种多,但价格也更贵了,一份只加了一点肉末的荤菜,一份素菜,再加上两个白面馒头,一共得六毛钱了。
许俊生挺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给张历城带一份了,不带吧觉得过意不去,带吧似乎也不太合适。
他偷偷往瞄过几眼,张历城带的玉米饼子,再吃两三天也足够了。
正犹豫间,张历城也跑过来了,生怕他多买了,大声嚷嚷,“俊生,你买你自个的就成了,这饭太贵,太宰人了!”
正在打饭的列车员瞬间脸都黑了。
许俊生有点尴尬,打完饭匆匆回到车厢,说,“表哥,这火车上的饭卖得贵,倒也不一定是宰人。”
玉米饼子太凉,张历城喝了一口热水,说,“卖的那么贵,怎么不是宰人了?”
许俊生说,“这就是一个成本的问题,在火车上卖饭,指定比在路边卖成本高,要是没有餐车,那就能多拉一车厢人,多卖票,现在有了餐车,那就不能卖票了,而且还得配厨师配服务员,买的人还不多,所以即便价格贵,总体应该也是不怎么赚钱的!”
他虽然不喜欢经贸局的工作,但和单位几个同事关系挺好,其中有个是对外贸易大学毕业的,学经济的,挺好为人师,给许俊生讲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张历城倒是没想到,他这妹夫懂得还挺多,笑着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们宰人也是没办法。”
不宰人,就得赔钱啊。
赔钱的买卖指定不能干。
第三天下午,他们终于来到了大兴安林的首府加格达奇,还好他们运气挺好,这边十来天没下雪了,去哪儿都方便。
许俊生赶紧搭了一辆车去了五七农场。
张历城不舍得继续住旅馆,第二天就到处打听,赁了一处院子,一个月五块钱,本来他提出要赁半个月,人家不同意,没办法只能交了一个月的钱。
他这次来东北,准备的挺充足的,除了把自己穿的圆滚滚的,穿了两层棉衣,另一个行李包里,还带了被褥,往床上一铺,就能住了。
第二天,他上街买了红纸,裁成小块儿,写了数十张高价收蘑菇的启示,也没忘在下面缀上北京经贸公司。
张历城开出的价格是两毛钱一斤,比供销社收购的价格翻了一倍,当天下午,就有不少人提着蘑菇来了。
但他开出的价格高,要求也挺挑剔,十个人来,能收下五个人的货就不错了。
许俊生这边,工作进行的就没那么顺利了。
他这次是为了收购人参来的。
他们五七农场除了种植一般的农作物,还有一个规模挺大的人参种植园。
这里面种的,都是优质的园参,因为人工养殖人参需要技术和经验,在这里工作的基本都是本地职工。
农场的副厂长姓白,白副场长对许俊生印象很深刻,他分管农场的食堂,每个月的报表都会认真看,有一段时间发现,有个叫许俊生的青年,一个月至少要吃七八天病号饭。
出于好奇,他特意去看了看真人,发现小伙子活蹦乱跳的,根本一点毛病没有,他当时怒气冲冲的提议,处分这个许俊生。
然而正职王场长不但没同意,还说一堆有的没的。
这会儿许俊生来了,还是为了收购人参来的,白副场长可算是找到机会了,说,“小许啊,咱们参园你也知道,管理是非常严格科学的,人参质量特别更好,五年出一次参,明年就出了,你来的太晚了,这些人参早早就被预定了!”
许俊生也不恼,找以前的同学挤了一晚上,第二天去找正职王场长了。
王场长见到他,比白副厂长的态度可好多了,“俊生啊,我已经听老白说了,你们经贸公司要收购人参,现在的确都被预定了,要不这么着,我帮你联系一下其他农场,看看谁家有。”
许俊生笑了笑,低声说,“王叔,园参我自个再去打听打听就成,我是想问问您,北边山坡下那一大片,长得怎么样了,也有十来年了吧?”
王场长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说,“你想干什么,不准乱说啊!”
这其实算是农场的一个秘密,只不过被许俊生无意间发现了,他们农场地处偏僻,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烟,特别是北边,直接就是一大片树林子,虽然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但往里走也不容易,因为有个自然形成的山谷,挺深还特别窄,掉里头自个出不来,而且总有人说,那边林子有点邪性,不能轻易去。
知青们都不敢去,一开始许俊生也不敢去,后来实在好奇,大白天装病,偷偷摸去了,他没发现有什么邪性,倒是听到了不少野兽的声音,吓得赶紧又回来了。
事后又特别后悔,因为当时他发现了两棵人参,本来要挖,但挖人参特别麻烦,他又没带工具,只能走了。
第二回再去,就有人拦住他了。
他用两瓶酒贿赂了农场的一个中层领导,总算是问出来了,原来那一片林子里,是人为洒下了人参种子,但任由其生长的。
据说,长出来的人参和野生的一模一样。
当时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次来之前,经人介绍,专门请教了中药学院的一个教授,人家说,这样的人参,理论上,药用价值和野山参应该是不相上下的,要是真的有还挺想见识一下。
同仁堂的展示馆里,一株不大的野山参,售价已经特别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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