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往回拨一点。
彼时, 洛希正在走廊深处跟一只愚蠢的反叛军间谍进行着没有意义的交谈，而艾瑞尔正在金属门外承受着幼虫们奋不顾身的攻击……
而在天启号的另一端，奇兰·猩红之主步伐急促地走进了高大雄伟的六角形舱室。
跟原初之母那奢华精美的居住区不太一样, 这间舱室并不起眼, 它显得单调，朴实, 但天启号上许多人都知道，能够走进这间祈祷室的，只有教团的最高层成员。
奇兰赶到的时候, 祈祷室内已经有两名外来虫族。
他们匍匐在祈祷室正中心的祭坛前, 对着祭坛上供奉着的圣物祭拜。
祭坛上的生物早已在时光的侵蚀下变成了满是锈迹的金属快, 而那两只虫族看上去却异常虔诚。看到了他们依然保有对虫母的虔诚之心，奇兰这才神色稍松。
只不过, 瞥见那两名虫族长袍之上代表身份的纹路之后，这一丝松快很快就被冷意所掩盖。
那两只虫族都来自教团内务司。
这些被称之教团内务调查官的虫族当然也是教团的一员，但他们并不是普通成员, 而是直接隶属于教皇罗曼诺维奇·余灰之烬的私人处决小队, 他们专职处理那些可能危害到教团，又或者是背叛了原初之母的存在，简单来说，他们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存在。
“愿原初之母的眷顾永随于您, 猩红之主大人。”
察觉到了奇兰的到来，他们转过了头，朝着奇兰俯下了身。
两名虫族的态度都堪称恭敬刻板, 可是奇兰并没有对他们放松警惕。
只要一想到这就是罗曼诺维奇那只奸诈龌龊的老狐狸养出来的狗, 奇兰就永远不可能喜欢上他们。
两名调查专员都自称为格雷。
格雷·灰石与格雷·灰塔。
“你们应该带来了我要的东西。”
考虑到罗曼诺维奇也不可能喜欢上自己, 奇兰直接忽略了所有寒暄直接冷漠地问道。
格雷灰石的触角在头顶轻微颤抖了一下, 然后便非常顺从地算过身，露出了他们身后的金属箱。
“一如您在通讯中要求的，我们为您发现的那位……那位也许是原初之母的虫族个体带来了来自陛下的恩典。”
专员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似乎正在观察着奇兰，但奇兰并没有打算理会。
猩红之主急切地上前，然后无视了专员们的阻拦，直接打开了金属箱。
一股浓烈的香味骤然扑鼻而来，在价值连城的蓬松香料碎屑之中，几枚试管静静地躺在其中。
每一根试管里头都流淌着淡金色的液体。这正是血烬。跟它们的名字一样，血烬来自于余灰之烬的血液，在经过特殊的方式提纯之后，这种血液提取物便是一种对虫族来说有奇效的秘药。
传闻中原初之母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身体极度衰弱，而当时正是余灰之烬的群落献出了自己的血肉才让原初之母恢复了健康。从那之后，余灰之烬便是虫母的专用药剂群落。
当然在漫长的时光之后，余灰之烬已经成为了掌握教团力量的最高存在，除了王虫之外，已经很少有虫族能够得到他们的血液制作秘药。
更不要说这样散发着金色的液体，恐怕也只有用余灰之烬最强者，罗曼诺维奇的血液才可能制作而成。
看到了秘药就在自己眼前，奇兰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慢慢地放松下来。
至少，目前他又找到了一份可能会挽救苏林性命的药物。
奇兰毫不犹豫的抬手关上了金属箱，提起把手便打算转身离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还无比恭敬，顺从，沉默的高大虫族专员，现在却微微一个闪身，直接挡在了奇兰的去路。
奇兰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向自己面前两者。
“你们要干什么？”
他问。
格雷·灰石彬彬有礼地对奇兰开口说道——
“我们有一些事情需要告知您奇兰·猩红之主大人。”
奇兰皱了皱眉头。
“是的，考虑到您之前向我们报告的讯关乎着整个虫族的未来，我们调查了名为苏林的虫族的来历……”
勉强的两只虫族正在自顾自的接着话头说下去，可奇兰却从他们两个身上，嗅到了一抹不舒服的气息。
“苏林来自于人类的研究所。”
“是啊，我已经报告过了，苏林是卡洛斯从人类世界中阴差阳错救出来的，怎么，你们就要因为这个原因否认原初之母的权柄吗？”
“虫族高级成员卡洛斯·苍白天灾，以及已故的安委会监察员梅迪瑟斯·血翅都为苏林递交了非常详细的报告，上面显示苏林是一名流落人类研究所的露巢。确实，他的一切手续以及身份看上去都非常的清晰，但是，奇兰·猩红之主大人，教皇陛下命令我让你看看这个——”
说话间，两名余灰之烬侧过了身。
光脑在半空投出了半透明的光幕。一张经过复原后稍微显得失真的图像出现在奇兰的眼前。
那是一张第三十七号研究所人类研究员的工作证，照片上的苏林垂着眼眸看上去有些腼腆，仿佛是在回避镜头，但即便这样稍显怯懦羞涩的神态，也无损他那种超乎常人的美貌。
奇兰的瞳孔骤然紧缩，没有等他细看，下一秒光幕微微一闪，更多的讯息流水一般的划过了他的视野。
展现讯息时，余灰之烬们并没有叙述太多，他们知道以奇兰的实力，他可以非常轻松地把所有信息看得清清楚楚。当然在那些档案照片影像记录切换的间隙，他们也会偶尔加上几句。
“……我们检查到，在人类的世界里，这名叫做苏林的虫族，实际上是一名人类。而且他曾经正是第三十七号研究的研究员。”
“虫族在吞吃人类之后，通过基因融合得到人类外形，这是很正常的拟态手段吧？”
奇兰冷淡地说道。
格雷·灰石笑了一下。
“不，在成为研究员之前，苏林曾经在人类第一星区大学上学，而且非常有趣的是，在这期间，他也被所有人认为，他是暴君薛遥最为看重和特别对待的人类学生，没有之一，而他之所以会进入第三十七号研究所，正是因为薛遥的推荐。”
奇兰眼睛微微眯，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他定定地看着光脑上详尽切实的情报和讯息，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停下——”
片刻后，他猛然开口。
光脑听从他的吩咐，将画面定格在了一段短暂的影像资料上。
奇兰的呼吸开始逐渐加快，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画面上那两名看上去十分青涩的人类少年。
穿着制服的高大男生，以及看上去比他小了一圈，因为营养不良而格外瘦弱的青年。
似乎是在课间的间隙被人无意间拍到的资料，画面有些模糊。只能看得出来，两人似乎是在人类世界的高中教室。
教室里，高大的男生像是散心一般正靠在窗边。可没多久他就侧过头，深深地凝望着身侧的少年。
苏林似乎察觉到了男生的注意，原本正在埋首于功课的少年忽然间抬起头，对上了身边高大男生。
对视片刻后，两人明明不发一语，苏林却忽然间仰着头冲着那个男生微笑起来。
短暂的影像资料里没有任何亲密的活动，但是仅仅只看这个片段，便可以感觉到两人之间有着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暧昧……
奇兰双眸中的血色此时仿佛浓郁的快要流淌出来，格雷·灰石更是十分贴心的在一旁开口：
“是的，这也是我们非常在意的地方，多年以前梅迪瑟斯·血色在潜入人类世界充当间谍后，曾经有过背叛虫族的违规行为。虽然这一严重违规行为最终被群落内部所掩盖，我们还是查出了一些线索：当年那名诱惑梅迪瑟斯不惜切翅也要背叛虫族的人类，名字也叫作苏林。”
奇兰的嘴唇翕合了一下，他看上去似乎想要反驳，但最终却一句话也不曾说出口。
两名教团内务调查专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挥了挥手光脑，继续开始向下滚动。
这一次光脑定格在了一张让奇兰厌恶不已的虫族脸上。
尚未那是尚未羽化之前的艾瑞尔，画面来自于某飞船的内部监控摄像，看得出来这艘船是人类世界非常常见的走私船，但不同寻常的是，艾瑞尔在画面上，正在用触须连接一名人类的尸体，偌大的虫体有些艰难地缩在人类的个人星网端口之前，看上去正在专心致志地读取着什么。
“更让我们感到非常担忧的是，这名叫做苏林的青年，还以‘小树林183’的身份在星网上对王虫候选艾瑞尔圣者做出了诱惑行为。而且，艾瑞尔·圣者也险些步上梅迪瑟斯的后尘。他当时对这名网络男子非常着迷。我们查到了非常可靠的证据当时他已经打算逃离虫族前往人类世界与苏林共建家庭。为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袭击人类走私船好借用人类id进入星网做各种准备。”
……
听到这里原本已经被无数证据打击到呆若木鸡的奇兰，反而放松下来，他发出了一声掩饰不住的嗤笑。
“太荒谬了……”
猩红之主摇着头看上去好像在强忍着笑意。
“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苏林……苏林并不是虫族，而是人类制作出来的实验品，他是怎么做到这些的？是的。我承认，薛遥倒是确实很可能对自己的学生下手，把他制造成针对虫族的某种武器。可是诱惑卡洛斯，诱惑梅迪瑟斯……又诱惑了艾瑞尔？一名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连续让三名高等级虫族背叛自己的种群，为他神魂颠倒彻底丧失理智？”
“事实上我们认为，奇兰大人，您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格雷·灰塔微笑着说道。
听到这句话，奇兰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嘶嘶的鸣叫。
“我？目标？你们觉得我也是因为被苏林诱惑，所以才将他认为原初之母的？”
“唔……”
“我不知道你们那位伟大的教皇是怎么对你们说的，但是我敢保证，你们继续说下去的话，我会让你们为今日对我的侮辱而付出代价。听着，‘母亲’从未对我做出过任何有悖原初之母圣洁行为，我也绝对不可能错认伟大至高的‘母亲’。”
“而你们那位教皇之所以会伪造出如此多荒谬的证据，无非只是为了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而已，毕竟一旦母亲回归，他所窃取的权柄就将彻底消散。这种事情，那只木乃伊也不是没有做过。”
“看看他对拟虫母做的那些事情吧，背叛了虫族的人是他才对！”
说完，奇兰猛然抖开了自己的双翅，有毒的鳞粉簌簌掉落。
他恢复成了半虫的形态，眼看着就要用实际行动让两名专员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大放厥词。
沙沙沙……
房间的角落里响起了尖锐的螯肢踩在金属墙面上发出来的摩擦声，奇兰面不改色地环视着四周，并不意外的看到本应只有他和专员的祈祷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浮现出了更多幽暗的光点，那是早就潜伏在此的教团守卫军，在在暗处反射微光的眼睛。
“余灰之烬，呵。”
奇兰不屑地冷笑道，然后便抬起了自己的前肢直接对上了面前两只虫族，而他的另外一只虫肢则死死地抱住了来自于教皇的血烬。
他并不认为这些直属教团守卫军能够拦住自己的去路。
“你们应该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感到后悔。”奇兰说道，随后便直接掠向两名格雷。
在他面前即便是再强悍的守卫军也只能说脆弱如纸，，然而就在他即将突破封锁时候，他的膝盖却忽然一软。
一股怪异的虚弱感陡然袭来，彻底打断了奇兰的攻击。
奇兰趔趄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稳稳的站定。
他猛然抬起头望向了面前面不改色的狗屎石头和狗屎塔，这两只家伙很显然并不意外奇兰身体产生的异状。
“是你们——”
而下一秒奇兰瞬间想通了一切，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看向那只被他死死护在怀里的金属箱。
中计了。
奇兰想道。
……那些血烬当然是真的。因为即便是罗曼诺维奇也知道，奇兰不可能被拙劣的伪造品所欺骗。
他甚至为此慷慨地献出了自己的血液，真正有问题的是那些香料。
铺在试管之下的那些香料是有毒的。
然而，奇兰当时却以为教团只是遵循了一贯的奢侈作风才会如此浮夸地用香料作为垫材。毕竟，伟大如教皇的血液怎么可能放置在空荡荡的箱子里。
那些香料的存在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自己彻底放松了警惕，甚至嗅到了他们的香气。
而现在奇兰的力量正在消失。
狡诈阴险恶毒的余灰之烬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我们知道奇兰·猩红之主大人您一直是虫母最用忠诚的拥护者，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你被迷惑之后，就更难被说服。很抱歉，我们不得不对你采取一些特殊的措施，别担心我们已经着手替你处理那名可怕的人类潜伏者了，等到他死去之后，您身上的异状也将消失。”
“你们会后悔的。”
奇兰一字一句地说道。
虽然因为虚弱的缘故，他的身形逐渐晃动不休，可是他的眼神却因为精神的极度亢奋而散发出慑人的精光。
即便是坦然如两名格雷，都不由得感到一丝微妙的忌惮。
为此他们改变了之前的计划，并没有将奇兰软禁在特制的暗室之中，而是特意在直接在祷告室内部署了全部的作战计划，他们刻意让奇兰端坐于光脑之前，好让他也可以跟自己一样亲自看到那些教团护卫军的行动进程——早在他们拖延时间将奇兰控制在祈祷室内之时，早就有一队训练有素的教团护卫军前去居住区对处理苏林了。
……
天启号。
上层居住区。
到处都是尸体。
打开屏幕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看到并不是别的，而是一片本不应该现在就出现的尸山血海。
护卫队的虫族警惕地走过早已凌乱不堪的奢华陈设与布满鲜血的回廊。好不容易才在精心照顾下存活下来，那属于人类世界的鲜花，早就已经因为虫族带有轻微腐蚀力的血液下枯萎。
空气中漂浮着一抹浓郁的甜腥，是腐烂的花枝，与虫族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气息，这本应是十分恶心的气味，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恶臭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甜味……
几名护卫队的虫族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就连他们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们正在贪婪地嗅闻着空气中的气息。内置在头盔之内的指引光标还在闪烁，但他们似乎已经不需要那玩意的存在，他们的身体已经自行动了起来，循着细弱的香气自行踉跄前行。
本应灯火通明的船舱此时却意外昏暗。
“沙沙——”
伴随着几乎刺鼻的信息素警告，虫体在黑暗中行动时发出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该死，这是什么？！”
有队员发出一声低呼。
一直到这个时候，护卫队的成员们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望向那些充满了敌意的怪物们。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本来准备应对的，是忠诚于猩红之主的那群群落护卫，可现在他们面对的却是一群黑暗中缓缓爬出来的狰狞虫族。
身上明明还穿着祭司们们的长袍，却已经彻底的散去了人形的拟态。他们瞪着面前的护卫军，复眼中闪动着难以言喻的狂暴感。
是竞争者——嘶——
杀了他们——嘶——杀了——嘶嘶——
必须把所有竞争者都杀掉——嘶嘶嘶嘶——
然后才可以——
……
护卫队的前锋军虫猛然抬起了自己的尾部，明亮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通道中的昏暗。
不出意外，地上到处都是鲜血，还有已经因为自相残杀而散落一地的尸体。
而同样的，在光明的刺激下，已经彻底抛弃了拟态宛若野蛮虫群一般的疯狂祭司们猛然朝着护卫队扑了过来。
面对已经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斗争而变得无比虚弱的这群疯子，当训练有素的护卫队成员并没有费太多力气便把他们屠戮殆尽。
“这些家伙是怎么了？他们疯了吗？嘶嘶——”
“嘶——那只假冒虫母也太厉害了吧，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这群家伙对他那么忠心！”
“可恶，这些家伙太恶心了，嘶嘶，得全部找出来全部杀光才行！”
……
在护卫军的私人频道里虫族队员们以不同寻常的亢奋语气彼此交流着，似乎并没有察觉他们在消灭这群失去理智的同族时表现出了不同往常的残暴。
而且他们的声音中，也不自觉地染上了跟疯狂袭击他们的那群虫族差不多的嘶鸣。
但所有的异样都被祈祷室内的专员们看得清清楚楚。
事态的发展已经到了十分诡异的地步，他们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奇兰，几乎要以为这是猩红之主搞得鬼。
然而奇兰现在看上去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之前还异常狂暴愤怒的奇兰身体正在颤抖，脸上的肌肉不正常地痉挛着，喉中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们这群蠢货，你得让他们停下来，不行……放开我，我得马上赶到苏林身边去……他一定是出事了！”
奇兰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知道什么？”
格雷·灰塔忍不住问道。
但在奇兰回答之前，屏幕上发生的异变却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从画面上来看，护卫队的队员在杀死了所有挡在面前的虫族之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直接掠向了苏林所在的舱室前。骤然看上去他们似乎依然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然而当苏林舱室厚实的金属门出现在画面中后，所有队员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明明门边还挂着六只动弹不得的活体原始形幼虫，这群虫族却对他们视若不见，他们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另外的东西上。
“你们有没有闻到……”
实时系统共享了其中一名队员发出来的低语。
那是这支队伍的队长，一只血统最为纯正的余灰之烬，即便是格雷·灰石与灰塔也对他充满了尊敬，因为这只余灰之烬的血液就跟他们的教皇一般冰冷。
他永远冷酷，森然，凶横。
可此时他的声音却产生那个异样的转变，变得又轻又虚幻，音调被刻意压低，却又难掩那贪婪渴望所带来的颤抖。
他的同伴没有发出声音。
画面彻底停止了。
看上去，此刻所有的虫族突击队都呆呆停在了门外，仿佛被某种特殊的毒素所袭击一般。
格雷·灰石看着屏幕上怪异的画面，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沫，他的触角僵直地压在了脑后。
透过实时监听器，他可以听到虫族成员们沉重的呼吸声，也可以看到他们因为身体微颤导致的画面颤抖。
他们似乎是在刻意地等待着什么。
一抹强烈的不安袭击了格雷·灰石，他眉头紧皱，径直抢过了话筒，然后冲着画面另一头的突击小队们发出了冷酷的指令。
“你们在干什么？！行动！别忘了你们的荣耀——为了教皇，行动起来！”
他声音尖锐地吼道。
但是，过往永远对他所有指令言听计从的小队，此时却像是离了线的金属触手一般，完全不曾理会他的命令。
“嘶嘶——”
通讯器里传来了怪异的鸣叫，小队使用的不是虫族现在使用的任何一种虫族语言，而是更加原始，更加野蛮，是他们在无知无觉，神智混沌的原始时期，才会使用的那种叫声。
……
【好香……好想要……】
【如此甜美，如此诱人的气息……】
只有成为最强的那只个体，才可以拥有资格越过这扇门，踏入虫母的巢穴并且成为祂的伴侣，然后为自己的群落带来更高级的子嗣。
烙印在基因中的本能，开始吞噬虫族们的神智。
亲密无间的战友，此时嗅上去却充满了让人暴躁不安的异味。
想要将其他雄虫的气息彻底抹除的渴望让所有成员逐渐开始退去人形拟态。
“咔——”
而就在这一群突击小队也快要开始自相残杀的前一秒钟，他们面前的金属门却自行的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
下一秒，一只苍白的手颤抖着扶在了门边。
单薄消瘦的青年踉跄着从门的背后走了出来……
他的双目空洞，满眼都是泪水，破碎的床幔，勉强遮掩着他单薄的身体。他用双手扶着门，似乎连站都站不稳，看得出来，他正企图从房内逃出来。
对上了门外的虫族之后，他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是很显然，他错认了这些突击小队的身份。
“救我……”
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支离破碎的呜咽。
“救救他们……他们……疯了……”
湿润的蜜汁浸润了苏林的身体，香气氤氲，让室外的空气中也染上了摄人心魂的蜜香。
“嘶嘶——”
在这一瞬间，虫族的原始嘶鸣此起彼伏。
苏林目光微凝，面无血色地看向自己眼前同样开始杀戮的虫族。
“……不。”
他嘴唇翕合，喃喃道。
探出手，苏林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阻止这可怕的一幕，然而他甚至未能完全抬起手臂，几条细长的摄食须就直接至他身后伸出，细密地缚住了他的指尖。
脖颈，腰部，手臂……
转瞬之间，苏林便被那些触须完全束缚，然后，倏然拖回了门内浓重的阴影之中。
轰隆一声——
金属门被强行关闭，这一次，平整的金属面上甚至出现了明显的凹陷。
然而，在苏林被那阴影中的“怪物”完全吞没之后，舱室之外，空气中残留强烈香气却始终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