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峰回路转
他见慕惜半晌也没有回答,便蹲下身子去捡那零落在地的衣衫,眉头紧锁低喃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想明白了就打电话给我,无论多晚我都会接,我知道现在你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我先走了,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他的手在床的一角停顿了下,拾起了一样银色的东西,像是一个吊坠,链子似乎已经被扯断,他轻轻地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西装口袋,起身离开,关上了门。
慕惜哭得累了,便痴痴傻傻地呆坐在床角,即便世界坍塌,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明天依然会到来。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接受这个早已成定局的事实,不再排斥和自虐,等到心绪平复了一些,她感觉到身上黏黏腻腻地难受,便裹着棉被往浴室走去。
花洒的热水淋在身上,却引起一浪浪的刺痛,就如仙人球的硬刺戳进肉里,一碰便会有种细密而隐涩的疼痛席卷,手腕上一片淤青的痕迹,估计一时半会即使是用热水来敷都退不掉,浴室中升腾起的雾气将慕惜包裹,让她紧绷的神经暂时松了下来,。
她用浴球一遍遍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洗掉那个人在身上留下的气味,她把皮肤摩擦得通红,用浴液洗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无法祛除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她缓缓地蹲下身体,任由水顺着曲线潺潺流下,拂过面部的轮廓,模糊了双眼。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蜷缩在浴室的一个角落,水渍在面颊上横行,早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泪,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挂在如羽扇般的睫毛上。随着眼皮的抖动而轻颤着。
当下的她就像是一只被人玩破的布偶娃娃,被随手丢弃在一旁,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会得到怜悯。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在事情被揭露之后,她依旧选择助纣为虐,就是这一念之差,她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害人终害己,她终于懂得了这句话的真谛,然而已经太晚。
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她毕生都不会忘记今夜的耻辱。言辰诺加诸自己身上的痛苦,他日定当加倍奉还!她绝不会让他好过!
不知在浴室待了多久,她裸着身体走到浴室的镜子前。看到浑身上下都是深深浅浅的青紫勒痕,有几处在激烈的挣扎间还硌到硬物,划开流血了,这一片片淤青,就是他今日烙印在自己身上的印记。是受辱的痕迹。
腰间的酸疼不断地泛上来,她扶住腰撑在台板上,紧紧地蜷着拳头,镜中的自己脸色和纸一样惨白,没有擦干的发梢还在滴着水,打湿眼前的一小片台面。活脱脱的就是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浑身没一处是干的,狼狈不堪。
她为自己裹上浴袍。打开浴室的门往外走时,满室的凌乱糜烂又灼伤了她的双眸,她绕过卧房走到客厅,那雪白墙上一片已经发黑的血渍,竟一下子跳入眼中。撞得她的记忆生生地疼起来。
她抱膝坐到沙发上,冰凉的水珠滴在浴袍上。逐渐渗透了衣物,接触到了肌肤,那种寒冷深深沁入骨髓,印刻下一道道血痕,永远无法从记忆中抹除。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慕惜一如往昔穿戴整齐,换了鞋出门,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除了那两只似核桃般肿胀的眼睛,用双眼皮贴和精致的妆容都无法完全掩盖,其他并没有任何异样。
锁门的一瞬,慕惜感觉到了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身时却没见到人,她经历了昨晚的恐怖,怕是神经太敏感了,弄得草木皆兵。
可是一路上她都感觉到那束悲悯的目光追随,每每回身却总也找不到任何端倪,便暗嘲自个实在太过多疑,再这么下去,都快变成一只惊弓之鸟,得神经衰弱了。
她早晨的时候没找着手机,也许是昨晚纠缠的时候落掉了,或者不小心遗漏在了老宋送她回家的轿车上,她恰巧不想让任何人找到自己,给自己一个安静一会儿的空间和时间,便没有带任何通讯工具便出了家门。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去江边,滔滔的江水裹携着一粒粒细微的泥沙,滚滚东逝水,晖阳浪淘沙,波光粼粼的江面洗刷着一切尘世间的污秽。
但纵使这江水再洁净,也无法洗脱她身上的脏污,她垂下了眼帘,却没有一点点想哭的**,也许人在悲极的时候,真的会欲哭无泪吧,当眼泪流干,剩下的,只能是一个人坚强。
江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雄宏的江中驶过艘艘游轮,人们笑着闹着,吃着甜点喝着饮品,欢乐地开着游乐party,完全没有因为站在岸边的一个人受到不幸而伤感。
慕惜望着高远湛蓝的天空,今日天朗风清,原来上帝真的不会因一个凡人的悲哀而肆意改变天气,宇宙也不会因为如一颗米粒般渺小的人而停止运转,人们所认为的景随情动,只不过是主观地将情强加于景而已,。
世上哪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心情跌落谷底,景色就黯淡无光?
她撇了撇嘴角,顿时有一种诡异的魅惑,望着江面思忖着什么,漆黑柔顺的长发迎风吹拂,晨曦拂面,衣袂翩飞,刹那间生出一种悲戚而空灵的的美,仿佛立刻就会羽化登仙。
而她并不知晓,在她的身后,一直有一个人,看着她凄楚寂凉的背影,纠结得快要疯掉,担心得快要死掉。
他离她并不远,却始终担心如若她真要跳下去,他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拉住她,来不及救下她,他心中燃起的焦急使得他不住地踱来踱去,脚步杂沓,神情忧郁迟疑,不复贯素的沉稳。
但凡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不会这么容易寻死,太多的磨难都熬了过来,她很珍视自个的性命,即便是再大的挫折和打击,即便是只能苟延残喘,她也会选择那条生的道路,无论要她付出多大的代价。
站了几个小时,她回转身体,毫不犹豫地走向她本就该去的目的地,恐怕也只有那个人,可以助她成事。
这不仅是还债,也是报复的开端,她要亲眼看到那些伤害她的人,最终都落得个怎样凄惨落魄的下场。
“顾特助,你休假回来啦,身体好点没有?”陆尧楠的专属秘书坐在办公室外,见是她来了,微微一笑迎上前细细询问。
“我没事了,陆总在吗?”她一句闲话也无,冰冷漠然的模样令郑秘书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早先的她虽然也不喜磨叽废话,在职场上向来干练从简,恩怨分明,奖罚公正,却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寒如冰雪,同事之间相处不算亲近却也没什么大的矛盾,如今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休了一次年假加病假而已啊,不致生疏至此吧。
“陆总他,今天……还没来过,说外头有事要处理,会迟点来公司。”郑秘书被她的冷漠威慑到了,战战兢兢地回答,不敢再有冗言冗语。
“嗯,知道了,我先回趟办公室,陆总来了打电话给我,我有要紧事找他,别忘了。”慕惜淡淡叮嘱,半分钟也不耽搁地径直离开。
刚出玻璃门,陆尧楠便行色匆匆地赶来,气喘吁吁,与她撞个正着,神情有些怪异,似乎夹杂着一点珍宝失而复得的狂喜:“慕惜,你来了,找我?”
“是啊,我想,有一些事情应该做个了断,你让我考虑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决定,今天就是来告诉你的。”慕惜无悲无喜,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事实,又像是要和他谈一笔会引起他极大兴趣的交易。
“好,先进来再说吧。”尧楠仿佛是怕她逃了一般,急急将她半拉半请地进了办公室。
“去泡杯牛奶,不要冷的,用微波炉热一下,差不多温度了再端进来。”他关照了秘书一声,便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推着慕惜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是在旁边坐着,似乎觉得不妥,复又起身到相邻的另一个沙发上去坐,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好像有点局促和紧张。慕惜被他一系列奇特的行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是一次很普通很日常的交流,他有必要搞得这么正式吗?
但她并不在乎这些,单刀直入点明了今天来的目的:“尧楠,我仔细寻思过了,如果你想从根基上彻底打垮天华,就只能从他们的财税方面下手。”
“你已经打定主意,确定要帮我?”尧楠有些听闻这个意外之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听错了空欢喜一场。
“是,我已经做了选择,也希望你可以给我一定的权力主导整件事,我不会让你失望,必然将天华的破产清算申请交到你的手上。”慕惜神情笃定,有一种绝不回头的气势,神明见到了也不得不避退三舍,鬼魅也需给她让道,丝毫不输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