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咒
高层在彻查内鬼的事, 晚了好几天才派人去召织田作前来会面。
织田作之助微微颔首,打招呼:“是你啊。”
非常巧,被派上门接他的又是之前那一位司机。
司机从驾驶座探出头来, 冷着脸哼了一声。司机很记仇,这次他不准备遵照礼仪下车迎接织田上车。
织田作之助并不在意,自己拉开后座车门。
司机照旧恶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发动机发出一声咆哮, 轿车向前飞驰!
没关紧的车窗缝隐约飘入似有似无的警笛声, 司机顿时一个激灵!
“刺啦——”
织田作之助扶着驾驶座的椅背,探头问:“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刹车。
司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轿车维持着龟速,缓慢地向前行驶。
红发男人侧着脸, 看见车窗外一个路人蹬着自行车, 咻的一下超过了轿车。
织田作之助:“……”
等穿过这条街道, 听不见警笛声,司机先生才隐晦地舒了一口气,但依旧迟迟不敢提速。
织田作之助思考片刻, 恍然大悟。
“是害怕超速被罚吗?”红发男人面色如常,表情淡淡:“这条路没有交警,刚刚的警笛声应该是路过, 不用担心。”
司机质疑:“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啊!”
织田作:“我以前提前调查过……”
司机:“所以你上一次是故意整我?!”
这回轮到织田作之助纳闷地问:“上次?上次我有好心提醒你啊。”
司机:“……”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
可恶, 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司机神情恹恹,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一句话都没跟织田作之助说, 全程高冷。
等抵达目的地后, 司机迫不及待地“赶”织田作之助下车, 发自内心地许愿不要再接到任何有关织田作之助的任务了。
尚未见到高层, 织田作之助就已经暗暗猜测高层找他绝无好事。
果不其然, 高层一开口就将矛头直指织田作之助隐藏实力的事, 指责他是否另有企图。
织田作之助否认。高层便开始更深一步的威逼利诱,想让织田作归顺于他们。
织田作之助当然拒绝了。
他本就不愿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中,更别说高层针对的是他的学生、他的后辈、他的友人们。
哪怕身处敌众我寡的境地,高层也无法在那张下巴上有着淡青色胡茬的脸上找到一丝畏惧之色。
红发男人在和室内长身而立,不卑不亢又不容置喙地说:“关于这件事,我拒绝。”
“你姓织田,难道不该为你的家族考虑一下吗!”高层带着隐晦的威胁意味,沉声道。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淡声答道:“家族无法束缚我。”
高层们算错了一点。
织田作之助是穿越而来的,卡片上的人物信息背景都是系统生成的。
如果他不姓织田,而是姓高桥,系统就会把他塞进咒术界中姓高桥的人家里。
就算在卡片背景中,[织田作之助]也是因为咒力低弱而被判断为“对家族没有价值的孩子”,游离在家族边缘。
织田作之助不是圣人。在织田家有困难的时候,正常情况下织田作会能帮则帮。可眼下织田家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境地,反而是他和学生们的处境更危险。
“不要再来找我了。”织田作之助说,“无论问多少次,我都不会选择你们这一边的。”
高层奈何不了他,又不敢贸然下死手,只好愤恨地看着他。
织田作之助正要离开,再次被高层喝止住。
“慢着!”一个男人面容严肃地问:“总监会的忌库丢失了一个特级咒物,对于此事,织田先生有何想法?”
织田作之助十分茫然,你们丢了东西,关我什么事?
男人提示道:“丢失的是宿傩手指。”
织田作之助品了品,回过味来。他皱起眉头:“你们怀疑是我偷的?”
和室内一片沉默,四面八方刺来的目光仿佛恨不得就此给他定罪,将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饶是织田作之助也差点被气笑了。
红发男人彻底沉下脸,低沉的声音中蕴着薄怒。“没有任何证据就下定论,把罪名随意安在与自己不是同一派的人头上,好借机排除异己,是么。”
“如此肆意妄为……原来这就是总监会的作风!”
织田作之助说完,拂袖而去。
被道破了心思的高层们脸色青青白白的,又气又尴尬。
*
红发男人大步行走在檐下,面沉如水,一看就是心情不好。沿途的侍从们纷纷避让,谁也不敢触这位胆敢当面跟高层叫板的大人的霉头。
织田作之助眉宇间的余怒未消,但心里其实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在跨出那道门的瞬间,织田作之助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推理好像失误了。
首先,织田作的推理中,出现在咒灵胃里的宿傩手指很可能是来自于高层这件事算是有了实锤。那一个宿傩手指就是从总监会的忌库出来的。
其次,他推算错了一件事。想要害他的人或许不是高层,而是另有其人。
高层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拿丢失的宿傩手指一事质问他。
……当然,也不排除有贼喊捉贼的可能。
织田作之助越想越纠结,脑子里乱糟糟的,表情越发严肃。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恨不得退避三舍的表现。
直到他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色西服,额前有着一道长长伤疤缝合线的黑发男人。
织田作之助眼睛一亮。
对啊,想知道真相,问一问加茂宪伦不就知道了。
可加茂宪伦必不可能直接告知他,要知道加茂宪伦自己就是犯罪嫌疑人之一。
织田作之助站在远处思索片刻,在跟系统商量对策后,决定试探一下加茂宪伦。
他的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主动迎了上去,将加茂宪伦拦了下来。
其他人诧异地看着他们俩,在路过时纷纷竖起耳朵,一边恨不得自己的存在感低到无法被这两人察觉,一边希望自己拥有顺风耳,能够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吃到第一手新鲜的瓜。
羂索对路人吃瓜的视线适应良好,被下放的这段时间,他又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身边的咒术师朝他投来的微妙目光。
羂索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尽管恼怒对方又一次破坏了自己的计划,既没有死在特级咒灵的手下,也没有因对抗特级咒灵而向大众暴露“咒灵操术”。
为长远计,羂索依旧微笑道:“织田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羂索对路人吃瓜无所谓,反倒是织田作之助对此颇为在意。
“我们换一个地方谈吧。”织田作之助指了指远处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
羂索十分诧异,但依旧爽快地点头:“好。”
能不被路人围观,那还是不被围观的好。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僻静的角落。
羂索:“好了,现在没有别人偷听了。织田先生,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织田作之助插在兜中的手里握着什么,他的手指动了动。动静被很好地掩饰了过去,羂索什么也没能发现。
羂索又问了第二遍。
织田作之助十分直接地怼了上去:“加茂先生,其实那天晚上我在涉谷的商业街看见你了。”
黑发青年面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带着困惑:“哪一天?织田先生在涩谷遇见我了么?啊……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织田作之助:“就是特级咒灵袭击我的那一天。”
羂索心下一紧,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织田先生说笑了,那一天我在别的地方替大人做事,没有去过涉谷。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织田作之助压根不跟他绕弯子,直白地说:“我手上有你去过现场的监控视频和照片,其中一帧监控画面中显示你手里拿着两面宿傩的手指。”
“你或许没有注意到头顶有监控存在,但我在监控后,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织田作之助说,“包括餐厅后厨……都是有监控的。监控视频同步上传云端,我已经从餐厅经理的手里拿到全部监控记录了。”
红发男人眉头紧锁,紧紧盯着羂索,眼神锐利。
“告诉我,加茂宪伦,你为什么处心积虑地想置我于死地?”
羂索脸色一变。
但他很快地反应过来:“那家餐厅都被咒灵夷为平地了,哪来的监控?织田作之助,你在骗我!我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要我承认!”
的确,织田作是在诈他。
正如加茂宪伦所说,织田作根本找不到半点残存的监控录像带,手里也没有加茂宪伦拿出两面宿傩手指的正面截图,
但这不妨碍织田作之助试探他。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将系统告知他的几个时间节点背出来,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有证据证明加茂宪伦出现的时间点,囊括了织田作遇到的四次咒灵袭击。
织田作之助总结道:“我在遇袭的时候,你恰好出现在附近,这未免也太巧了。”
羂索半信半疑。
织田作之助表现得像是胜券在握,念起证据来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不像是假的。
但让他束手就擒也绝不可能!
羂索冷笑:“那么,你的证据呢?空口无凭,证据在哪里?”
织田作之助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将黑发青年在人群中逆流而行的图片展示给他看。
紧接着,以最快速度连点“下一张”的按钮。小小的翻盖手机屏幕本就不大,织田作的手速又快,目的就是让羂索知道自己手里有他的照片,但就是看不清具体细节。
织田作之助合上手机,淡声道:“你不要紧张,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是你的主意,还是高层给你的命令。”
这是他跟系统商量过后定下的说辞,希望能够放松加茂宪伦的警惕,攻破他的心理底线。
其实,织田作并没有自信能够诈到加茂宪伦交代实情,他并不擅长做这种类似审讯的工作。
他竭力回忆着友人们在审问罪犯时的表情,努力向太宰治当众审问港口Mafia叛徒时的模样靠拢。
织田作之助在开口前再三斟酌过,难度太高的模仿很容易东施效颦,简单又直接的东西,他倒是可以尝试去做。
比如,面无表情——这是织田作认为不同世界的友人们在审讯时最常出现、也是最具威慑力的表情。
织田作之助盲目地认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脸!
红发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足够唬人,至少吓到了羂索。
羂索彻底信了。
他看着红发男人严肃的表情,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会认定这件事与他有关。
羂索并不想在明面上跟织田作之助闹翻——尽管他朝对方放过狠话——他想阻止织田将这件事公布于众,他要需要一个好名声来维持自己的假身份。
何况……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跟织田作之助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吗?
将一切推给高层,自己美美洗白。
羂索瞬间倒戈,开始卖惨:“既然如此,我也不瞒着你了……织田先生,没错,是我做的。但是这都是大人们的命令啊,大人们要我在特定地点引咒灵过去,要我在特定时间投放特级咒物……他们从来都是只给我前面的指令,不告诉我后一步要对付的是谁。”
羂索控诉道:“我真的不知道大人们是要害你,否则前几次我们的盟约还在时,我为什么不转头就把信息卖给你呢!”
羂索:“织田先生,我在总监会徒有虚名,根本没有实权,一直是大人们手里的一把剑。作为武器,哪能有自己的想法?”
“织田先生尚且能有跟高层平等谈判的余地,哪像我,只能摇尾乞怜!”
羂索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毫不留情地往高层身上甩锅,甚至连摇尾乞怜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羂索不认为织田作之助会去找高层对质,织田既然私下谈这件事,那就是不想闹大。何况这个男人对外的形象都是目光深远,胸有沟壑,收集到高层的把柄后,必定会徐徐图之。
而这段时间,就是羂索反击的最好机会。
总之,羂索只有一个想法:先稳住织田作之助,混过这一关,再想办法解决织田手里的证据或者织田本人。
羂索算好了每一步,唯一没料到的是织田作之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听完羂索的话,织田作之助微微颔首。他从衣兜里拿出录音笔,晃了晃:“你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我会去找人证实的。”
羂索瞳孔地震:!!
怎么还有录音笔啊!
羂索这下才算是真正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