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招惹第七十九天
招惹第七十九天·【二合一】
简行策听见了江城的声音, 立马快步走过来。
江城将头灯拆卸下来，改为手持，寻找角度探照在山壁上。
随着头灯照射角度的变化, 山壁内部的那抹淡淡的海蓝色也忽隐忽现。
江城见状偏头看向简行策，低低道：“简队, 这对你来说，像什么？”
简行策脸色微变, 看向江城：“古蓝冰？”
他很快道：“再看看其他地方。”
江城点头, 两人当即摸索着隧道的两侧，分别往隧道的深处走去。
隧道里偶尔会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狭长而空旷的环境里回响, 就像是有落石或是别的什么动静。
这在一些大结构的内部环境里很常见，尤其是这样的山体里。
但前提是, 这得是一座岩山体。
两人没过多久汇合，对视一眼，脸色都不算好看。
“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岩石隧道。”江城看向简行策，微微皱起眉，有些疑惑，“但又和蓝冰冰川不那么一样……”
古老的蓝冰冰川晶莹剔透，呈现出一种极致漂亮的蓝，非常显眼醒目, 但眼下这处，就像是被包裹了起来一样。
“我曾经去过一座雪山, 位于东非大裂谷的南面，在东非高原之上, 那也是由三座死火山接连构成。”简行策开口, 引来江城的注视。
“我在那里遇到过一条相似的古蓝冰隧道, 但那条隧道的通体仍旧是蓝色为主体，浅覆着一层灰黑，冰川呈现出灰岩与冰混合的奇致组合。”简行策继续说道，“当地人告诉我，那只是冰川上附着着一层熔岩灰烬，已经完全于蓝冰融为了一体。”
江城闻言微微睁大了眼，这种奇妙又各自极端的混合就像是天方夜谭，难以想象竟然会真的同时存在。
他不由看向眼下的这条隧道，反应过来：“所以这不是什么熔岩流经山体贯通的岩石隧道，而是一座蓝冰冰川？”
简行策微微颔首，随后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在这里扎营就是最糟糕的决定了。”
古蓝冰经过漫长的岁月，尽管变得极为致密坚硬，犹如钢铁，但其内在的结构却是非常不稳定的，它位于消融地带，全球几乎随时随地都发生着古蓝冰川的崩裂消融。
隧道里出现的响声若是在山体中，倒是常见也不必太过担心，但要是在蓝冰冰川的内部，那就是一个让人不安的信号了。
江城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注意到古蓝冰痕迹的第一时间，就立马通知了简行策。
他皱眉问：“那怎么说，要叫醒他们吗？连夜赶路？这会儿外面的气温恐怕要零下六七十度了，夜里赶路太危险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隧道里又是一声隆隆的震响，这回响声比以往都要响亮，惊得江城都吓了一跳，更别说谁在洞口处的几个人了。
江城和简行策对视了一眼，简行策道：“先回去。”
两人匆匆赶回洞口，就见黄大恒几人都一骨碌地从睡袋里爬起来，睡眼惺忪又惊魂未定，札勒苏正在安抚他们，说这些都是正常的。
黄大恒看见江城和简行策一起回来，惊讶地瞪大了眼，登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测，这两人要是一起离开做了什么事情，肯定意味着有情况。
他张张嘴，即便札勒苏那样说了，但他仍旧不放心，问江城两人：“刚才那什么动静？你们听见了吧？”
简随之和苏暖暖也看过来，虽然没有开口问，但也都不安担心着。
江城微颔首：“我们听见了。”
简行策直接转向札勒苏，说道：“这条隧道不是岩石隧道。”
札勒苏闻言一愣，旋即就变了脸色。
在觥崃山脉，不是岩石隧道，那就是熔岩隧道和冰川隧道，后面两种都非常不稳定。
这座山体着实庞大，光是隧道的直行距离就足有六七百米，不可能是熔岩隧道，那就只能是冰川了。
简随之几人都没听明白，却看懂了札勒苏乍然变化的脸色，不由连忙问：“什么意思？”
“这是一条古蓝冰川隧道，古蓝冰质硬却不稳定，你们听见的动静，很有可能就是冰川内部正在发生崩裂的动静。”江城说道。
札勒苏闻言眼睛微微睁大：“是古蓝冰？！”
古蓝冰的不稳定更是所有冰川隧道中的之最。
札勒苏不由站起来，向江城确认。
江城应了一声，用头灯照射四周围的岩壁，乍一看确实看不出被包裹起来的蓝冰表象，但要是细细找寻，还是能从一些地方看见熔岩灰底下的真实面貌。
札勒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我……我们一直以为这是一座岩山……”
谁又会想到古蓝冰川还会有这样的形态？简直是伪装中的敬业标杆。
黄大恒几人听见江城说的“内部正在崩裂”，脸色顿时就白了，倒吸了口凉气，连忙从睡袋里钻出来，一股脑地往登山包里塞东西。
苏暖暖一边飞快收拾东西，一边小声惊呼：“内部崩裂？！那岂不是要山崩了？！”
江城见状苦笑不得，连忙解释道：“这么庞大的冰川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种小型的碎冰崩裂，就像山体掉落下岩石一样，不能说那就是山体滑坡了。但确实古蓝冰川要比其他情况更危险，非常不适合我们扎营。”
札勒苏用力抿了抿嘴，他原定的行动路线就是在这里扎营一晚后，第二天直接贯穿这条隧道，抵达山体的另一头，如果不选择走这条隧道的话，那他们就必然得绕路了。
“如果选择绕行，那就得攀上山腰，海拔大约在两千四百米左右，那里的气候情况更恶劣，而且从这里上山腰，路上很险，即便是专业的攀山人，也很少有选择这条路的。”札勒苏对简行策说道，“绕行的话，就至少需要额外的三天功夫，你们准备的补给肯定不够。”
简行策也猜到了札勒苏的话，他脑海里有临出发前札勒苏给出的一张大地图，对这边的路线情况有一个隐约的印象。
他说道：“我们不绕行，连夜穿隧道。走到隧道的另一头后，等到天亮就立即离开，尽快行动。”
江城赞同，这是眼下最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和简队去通知节目组。”江城道。
苏暖暖几人连忙应下。
江城和简行策戴上面罩和头盔，全副武装穿戴好后，才挪开挡在洞口处用来挡风的障碍物。
洞外的温度要比洞内低了不止二十度，两人飞快走到节目组驻扎的豪华帐篷营地处。
这事情和后续的安排，三言两语用对讲机说不清楚，还是得当面说。
导演半夜被从睡袋里挖出来，看见又是江城和简行策找来，顿时心脏砰砰砰地直跳，他捂了捂胸口：“又怎么啦？大家都没事吧？没听见什么动静啊？暴风雪来了？没听天气预报提到啊……”
他一连串地问，紧张地看着江城和简行策。
江城和简行策将情况详细告诉了导演，导演连忙又紧急把团队里的人叫起来开紧急小组会议，商量着后面该如何进行。
简行策见状便道：“通知到你们了，后面怎么拍摄录制你们来商量，我们必须立即行动起来。”
嗨导只好连连点头，先折中道：“了解了，了解了，跟拍摄影师和PD会跟着你们，我们随时保持联络。”
说话间的功夫，几个摄影师和跟拍PD也接到了消息，刚刚醒过来穿戴完毕，急急忙忙随着江城一行人返回。
回到古蓝冰川隧道后，就见苏暖暖几人已经把所有装备都收拾妥当了，火堆也被踩灭了，只剩下一人一盏头灯打着光。
江城本想说留个火把在也不影响什么，但看这几人满脸的诚惶诚恐，话到嘴边咽下了。
“走吧。”
这种完全是自然手笔下的隧道，内部结构多是坑洼不平、高矮宽窄不定。
隧道口已经狭窄不高了，往里走，宽阔敞亮了一段路后，又转为了狭低的空间，即便是没有幽闭恐惧症的人，走过这段空间也难免心里发怵。
最窄最矮的地方，相当于只有半人高，必须得把登山包卸下来，人先钻进去后，再把背包拽过去。
至于摄影师就更不方便了，如果不是当初简行策坚持换了一拨退伍下来的摄影师顶上来，恐怕这一期更难录制。
苏暖暖脸色尤其难看，整个隧道都黑黢黢得看不清来路，只能靠头灯的光亮来照射，能见度不到一百米，这种无尽的黑暗无疑是对心态的巨大磨练考验。
当他们弯腰走过了一段低矮隧道，走在最前面的简行策脚步微顿，就听江城轻啧了一声，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札勒苏缀在队伍的最末尾，以防有人掉队，见队伍停下来了，他不由疑惑问：“怎么了简队长？遇到什么情况了？”
“落冰把路挡住了大半。”江城无奈道。
札勒苏闻言一愣，连忙从队伍的最后赶上来。
就见原本前头应该是宽敞大路的地方，被好几块巨大的碎冰挡断，只留下了一处狗洞大小的空隙。
恐怕就是先前那一声巨响造成的结果。
钻也不是不能钻，但谁也不知道再往里会是什么情况——
已经有路被落冰堵住了，再往里，万一被彻底封死，那又该怎么办？这片空间已经那么小了，恐怕进去后再想转身后撤出来都难，那就真的进退两难了。
明明洞里的温度也有零下三四十度，可这会儿苏暖暖几人却是紧张得冒出了汗。
简行策问札勒苏：“离隧道的另一头还有多远？”
札勒苏打量了一下，又默算了一下他们这一行人的脚程，回道：“大概还剩百来米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简行策点点头，对江城几人道：“我先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信号。”
“简队长！应该我去，这条路是我带的，理应我去探路。”札勒苏阻止道。
简行策看了他一眼：“你留下来配合江城带队，这里你更熟悉，需要你来照顾大部队。”
他说完，对江城说道：“如果那头是通畅的，你就带他们进来，我会给你信号；如果有危险，或者道路不通，我也会各自给你信号，不必等我，先撤回隧道口，确保如果有意外，第一时间下存在安全退路，往后的具体路线再从长计议。”
江城微微皱了皱眉，一边给简行策系上绳结，一边说道：“我知道了，要是对讲机不通，你就给我晃灯，百来米的距离，光应该还透得进来，或者扯扯绳子。”
简行策笑起来：“还是土方法实用？行，我知道了。”
“自己小心点。”江城说道。
简行策点点头。
他很快就戴着头灯匍匐钻进了那处低矮的洞口里，江城趴下来朝里头打光。
就见那洞口里面也一样是低矮的空间，至少一眼看过去，前二三十米都是狗洞，只能完全贴着地面爬行。
灯光能一路照见简行策的身影，往前爬了近十分钟后，也没见有什么阻碍，速度一路行进得很是顺畅。
江城松了口气。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江城就听对讲机传来了声响。
简行策的声音传了出来：“没问题，过来吧。后面都是大路，只有前面一小段需要匍匐前进，戴上头盔，注意头顶碎石。札勒苏殿后。”
江城听见简行策的声音，眼睛一亮，飞快应下。
他将头灯重新按回头盔上，检查了所有人的头盔穿戴规范后，便对札勒苏几人道：“我在前面，如果有情况，我会用力往前拽绳子，同时会拿头灯朝后晃，你们注意到了就立即有序后撤，不要再往前跟上了。”
虽然简行策说前面安全，但后手预备还是要做，他们在冰川内部，自然不能大声呼喊通知，只能靠这样的原始方式。
札勒苏点点头严肃应下。
江城率先弯下身，正打算钻进洞口，却被苏暖暖拉住。
苏暖暖脸色难看地直摇头，声音里都带上了一点哭腔：“江城，这里面我真的不行，我太怕了，我怕我卡在中间不敢动。”
江城闻言愣了一下，随后道：“只有这条路能走了，就算放弃录制，你也不能呆在这个隧道里，现在原路返回也很困难，中间那条路同样狭窄不好走。”
“而且我们进来了那么久，起码过去了两三小时，节目组很有可能也已经撤离原地，赶往另一头和我们汇合去了。我可以帮你联系节目组确认，但你确定要回去吗？”
“回去的话，那就让札勒苏带你返回。”江城说道。
苏暖暖一听也知道太复杂太麻烦了，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这样来回折返，但真叫她一个人钻进去，她真是不敢，她咬紧牙关，跺跺脚道：“黄老师、简随之你们先进去，我……我再做做心理准备。”
黄大恒见状说道：“没事的，我也要做做心理准备。”
他开玩笑缓和苏暖暖的紧张，说道：“要是你卡在半路上不敢动也没事，我们从后面推着你走，再不济让江老师把你拽出来，就跟贞子似的那样。”
苏暖暖一听咧嘴难看地笑了：“这时候还提什么贞子啊，不害怕嘛……”
黄大恒细想一下，打个哆嗦。
江城看这两人还能一搭一和，便直接拉过苏暖暖的手腕，拽着蹲下身来：“你看着我往里怎么爬的，你可以抓住我的腰带，抓得到我就不那么怕了吧？”
苏暖暖勉强咽了咽口水，迟疑地摇头：“差别也没那么大？”
江城顿了顿，随后便把自己的头灯关了，对苏暖暖道：“那这样，你替我打光照前面的路，你要是不跟上来，那我就摸黑走了，我全靠你。”
简随之和黄大恒闻言都惊了一下：“这哪行啊！”
江城却没管，对苏暖暖这么说完，就当即钻进了洞口里，惊得苏暖暖倒吸了口气，连忙喊他。
“诶呀！”苏暖暖又急又气得跺脚，只好一咬牙连忙抚着头灯一狠心钻进洞里，紧跟上江城。
她战战兢兢地出声：“江城？江老师，我、我把手搭上来了啊，你别怕啊，是我的手啊。”
江城注意到身后照来的光束，就知道苏暖暖跟上来了，听见苏暖暖发颤的声音，忍不住一笑：“这有什么怕的，你注意别扯我裤子就行。”
他见苏暖暖跟上了，就立马又把头灯打开来了，他自然不会真的摸黑往里走，只是为了激苏暖暖钻进来而已。
有的人是真的幽闭恐惧，一进封闭空间就过呼吸、受不了，要是苏暖暖真是这样的，江城也不敢这么激她，但显然苏暖暖只是害怕恐惧未知黑暗而已，这正常人都是这样，很自然。
只要能迈出第一步，后面第二步第三步、一百步都没什么差别了。
往前匍匐爬了快四五十米的样子，江城就忽然觉得有大片的清爽空气涌进来，气流也明显了起来，他连忙扶了扶头灯抬头看，就见前面几米远就是一个大洞口。
他几步爬到洞口，就看见简行策在洞外，一手伸过来，稳稳扶住了他。
江城呼出一口气，借着简行策的力道一把跳下来，离地也有近一米多的高度。
苏暖暖紧接着第二个，是被江城和简行策两人一起抬下来的，着地的时候腿都软了，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抬头，看见江城头上头灯亮着，又好气又好笑：“江老师！”
江城干笑两声，做戏忘记做全套了，他刚才就该下来前把头灯关了！
简行策挑挑眉，目光扫向江城，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后面陆续十来人都一个不落地爬出来了，全都坐在地上大喘气，江城则小声跟简行策咬耳朵，解释头灯的渊缘。
简行策听了无奈摇头好笑，江城的鬼主意是真的多。
“好了，要休息也不是在这里，前面就是隧道外，出去了再歇。”简行策催促着所有人起身动身。
黄大恒只觉得自己这一身老骨头都要在狗洞里散架了，但也知道领队说的是对的，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行人往前又走了十分钟，终于走到了冰川的隧道口。
就见隧道外的天色已经大亮，黄大恒忍不住轻呼一声：“好家伙，又是个好天气！总算出来了！”
札勒苏也露出一个笑来，松了口气，抬手指指前方的一处小雪坡，说道：“走到那边我们就扎下来休息，那边背风坡，可以缓一缓。”
江城点点头，回头看向简随之几人：“还能坚持吧？”
一行人点点头。
初晨的雪山有一种不一样的美感，晨光洒下雪顶，像是罩了一层朦胧圣洁的光。
当简行策一行人爬到背风坡那头的时候，再往回看身后的那片古蓝冰川隧道，全然是灰黑岩石一般的冰川在阳光的照射下，积雪泛着白光，像是古老沉睡的庞然巨兽，匍匐在雪原上沉默守望着。
“真美。”苏暖暖呢喃道，“要是没那么危险就好了……”
黄大恒狠狠点头表示赞同。
一行人就在这里原地休息了近一个小时，起身再出发。
只要翻过这道背风坡，前面就是一大片冰湖，也就是札勒苏说的那片冰湖，走过那头，就离他们的目的地杉子沟不远了。
当他们爬到坡顶的时候，忽然就听一声极为沉闷又响烈的轰隆声从身后传来，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惊得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回头看去。
“我的天！”苏暖暖惊呼一声，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
就见几个小时前他们刚刚离开的那片冰川，蓦然塌陷下一处冰角，扬起漫天雪尘！
那雪尘扬得极高，起码得有二三十米高，波及的范围也广，哪怕他们这会儿都已经站到了坡顶上，几秒过后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股雪气。
要不是他们已经走远了，恐怕都要被波及到。
这塌陷的威力实在是恐怖，而这甚至只是小小的冰川一角，和整条巨大的冰川山体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塌陷开来的山体内部露出晶莹剔透的海蓝色冰体，古老的蓝冰冰川裸露出来。
“还好……还好我们已经出来了。”黄大恒心有余悸地说道。
江城也后背发凉，心惊地微微点头，要是他们抱有一丝丝侥幸……
江城看向简行策，庆幸着还好他们发现得早，也足够当机立断。
简行策注意到江城的视线，他轻轻按了按江城的肩膀，沉声道：“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