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招惹第八十二天
招惹第八十二天·【二合一】
黄大恒几人听见简行策的话都是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江城已经提起雪铲和登山包飞快赶过去了。
“别愣着！快去帮忙！”他匆匆跑过黄大恒几人身边的时候催促道。
札勒苏反应过来, 一定是有人被埋了！
他知道这时候一分钟都耽搁不起, 连忙抓起工具喊上所有人。
为了防止被冲击的力道掀翻帐篷，几处帐篷之间相隔的距离足有几十米远。
江城快步赶到简行策这边，就见那头像是平地起了一座小山堆一样, 有一顶帐篷折在雪地里，只露出一点支架，其余地方全都被埋进了小山堆下。
简行策和其他没有被埋的工作人员正迅速开展救援，已经往几处下铲了好几十公分，但仍旧是积雪。
他们的运气不好，起初其实并没有被埋，是堆雪起来的厚重雪墙就堆停在距离他们帐篷一米不到的地方, 帐篷里的人从帐篷里钻出来时不知道这情况, 动作幅度一大, 顿时带到结构不稳的雪墙, 雪墙陡然一垮，几十上百公斤重的雪墙全都哗啦啦地倒在帐篷上，瞬间就把帐篷压垮了。
江城见状连忙问：“埋得深吗？探测杆要用上么？”
简行策迅速看了眼其他几处的挖掘情况，旋即道：“上吧。”
江城应了一声, 飞快从登山包里拆出几段探测杆来，迅速组装好后插进雪堆里。
札勒苏一行人紧随着赶来，札勒苏见用上了探测杆，立马招呼所有人迅速就着信号周围火速挖起来。
“小心不要误伤被困的人！”江城提醒了一句, 十几号人争分夺秒地在雪地里寻找被埋起来的导演一组人。
“下面被困的有多少人？”江城问侥幸跑出来的工作人员。
“包括导演在内还有四个人没有跑出来！”工作人员急得快哭出来, “雪山专家老师和医疗组的两个成员都在里面！这可怎么办啊江老师……”
苏暖暖倒吸口气, 关键的全都被埋了？！她就说怎么这种时候都没见医疗组组长在。
她看向黄大恒, 两人对视一眼，埋头继续苦挖。
江城一边动铲不断调试位置，听见工作人员的话就道：“别慌，PLB打开了吗？”
“领队赶来的时候就喊我们开了。”工作人员飞快点头。
江城应了一声，PLB就是紧急卫星呼叫定位器，一打开他们的定位就会立马发射到卫星上，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总部的救援机赶过来。
一行人足足挖了有三四分钟，却始终没有挖到人，江城和简行策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们都知道最黄金的救援时间也就是这几分钟功夫了，再往后，每多一分钟都是巨大的生存挑战。
就在这时候，简随之铲子底下忽然铲到什么硬物，就听一声金属轻触的动静，他立马停了下来，眼睛微微睁大，旋即转向简行策道：“我好像挖到什么了！？”
简行策和江城闻言立即赶过来，两人飞快就着周围往外铲，铲到靠下差不多的位置改为用手，以免雪铲对受困人造成二次伤害。
没过多久，就见一个亮黄色的、打着头灯的头盔出现在视野里，周围人群发出一声欣喜的欢呼：“找到了！”
简随之一阵大喜，也急忙帮忙把人从里头拉出来。
“是组长！”医疗小队里的人惊呼一声，连忙涌上来。
就见对方嘴唇被冻得青紫，简行策把对方口鼻处的雪渣子全都清理出来，他整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呼吸都很微弱了。
简行策把人交给医疗小队紧急处理，然后又循着对方被挖出来的地方继续往两侧深掘，雪铲上的收发探测器已经能够收到附近的探测信号了，根据信号的强弱来判断另外三人的受困位置。
大约过了不到五分钟，其他三人也都陆续被救出，他们都被困在一个地方，有帐篷的支架做一个抵挡缓冲，倒是留下了比较充裕的呼吸空间，当仍旧出现了二级失温情况，被救出来的时候甚至说不出话，但意识还尚存。
江城和简行策将这几人转移到防寒垫上，不断搓热手掌，贴近几人的脖子脸颊处，医疗小组的人则将发热贴塞到那几人的腋窝、小腹下保温。
天空中传来“哒哒哒”的直升机螺旋桨声响，苏暖暖仰头看过去，就见从南面大本营的方向飞来好几架救援直升机，呈三角的阵型迅速靠近过来。
“救援机到了！”苏暖暖惊喜道。
从发出信号到救援机赶到，过去了接近十来分钟的功夫，已经算是很快，立马就有专业的急救人员抬着担架赶过来，将明显无法移动的四人抬到救援机上。
苏暖暖一行人搭乘上其余几架直升机，随机返行。
坐在直升机上，直升机升上半空，微微倾斜着一路略过奔涌而来的雪崩路线。
苏暖暖趴在机窗上往外看，就见外面到处是白雪，雪坡山峦的起伏都变得不甚明显，甚至他们一路走来的地方都完全认不出了，所见之处都是雪崩后的疮痍，巨树、滚石横七竖八地倒在雪原上，狼藉一片。
苏暖暖见着那些足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的巨树都被拦腰拔起、横倒在路上，不由一阵心惊。
她甚至看见他们最初扎下紧急避难帐篷的地方上被几块岩石压着，底下还横着一段树干，要是当初他们没有往两侧移动那么几百米，那被压的就是他们了！
甚至哪怕是他们当初继续往前走，也同样躲不开被雪崩路线冲击到的下场，一路看来，只有这两侧的方向才算是受灾最轻微的。
坐在直升机里的救援人员见苏暖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开口说道：“你们运气真的不错了，不在雪崩的正面路径上。我们今天出动了所有的巡逻搜救机，你们是这次雪崩获救的第一批幸存者。”
“幺娘山前两年也发生过这样规模的大雪崩，今年和前两年都是降雪太多。”救援人员说道。
苏暖暖心里一突，不由问：“我们是第一批？那还有多少人失联着？”
“目前已知的有二十八人。这次雪崩太突然，大本营刚做出雪崩预警，没过多久就发生了，雪山上的游客根本来不及撤退找掩体。”救援叹气道，“不知道接下去会不会再发生小型的二级雪崩，要是短时间里再发生一次，救援难度就非常大了。”
苏暖暖轻轻吸了口气，不由和黄大恒、简随之几人互看了一眼，要不是有领队和江城的未雨绸缪，等到他们收到雪崩预警，恐怕更是来不及做什么准备了。
黄大恒喃喃道：“这次命大真是多亏了领队和江老师啊……”
江城没有参与到几人的对话里，上了直升机后他才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突一突地疼，像是要炸开了一样难受，他半闭着眼靠着椅背，牙关咬紧，直升机气流偶尔的颠簸都叫他胃里翻江倒海，神经更是狠狠一痛。
可能是先前始终绷紧了神经紧张，反而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一放松，顿时什么高反都跑上来了。
江城抿紧了唇，估摸着是他下雪山的那段速度拉得太快，呼吸太急，加之后面的一连串紧绷事件，也没有一个缓和的机会，以至于产生了高反。
高反不是病，难受起来要人命，他听着耳边苏暖暖一行人的叽叽喳喳，像是一群鸟雀在耳边轰炸，刺得他太阳穴砰砰直跳。
这具身体果然还是太不经造。
他胡思乱想着，忽然周围的声音都静了下来，他感觉到耳边一热，一对耳套罩在他的耳朵上，然后身体被按进了一个结实温热的怀抱里。
江城蓦地睁开眼，就看见眼前多了一杯水。
他看向递过来水的简行策，道了一声谢后小口抿着，喝不了几口就觉得有些反胃想吐，又还给了对方。
简随之注意到小叔和江城这边的动作，看江城喝了没两口就不喝了，便想从小叔手里接过来，替对方拿着，却没想自家小叔毫不介意地直接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水。
简随之微微瞪大眼睛，简行策则看见对方伸来的手，自然而然地把空杯子塞进小侄子手里。
他伸手揽过江城又要坐直的身体，低头看江城微微发白的脸色，蹙起眉头沉声道：“先躺一会儿功夫，到省级医院还要一点时间。高反了？”
江城“唔”了一声，小幅度地点头，闻言也不坚持了，就着简行策的大腿躺下来，紧紧皱起眉头。
随机的救援人员见状，便立即拿了一个接氧面罩过来，给江城戴上，说道：“这样好受点。”
江城轻轻按着面罩喘息了几口，面朝着简行策这边微微蜷起来。
他这会儿难受极了，一张口说不定就能吐出来。
简行策看着朝自己这边依偎过来的江城，心脏都揪起来酸酸的。
明明知道这相比其他情况来说算不了什么，甚至他见过远比高反严重得多、可怕得多的伤势，他明明可以连眼皮都不带跳一下地一气呵成处理完毕，但现在看见江城难受得蜷起来，他就跟着心疼起来，甚至希望还不如让他来承受算了，反正他皮糙肉厚。
简行策轻轻拍抚着江城的后背，笨拙却认真。
旁边的救援随行人员见状张了张嘴，本想说这没什么用，还不如让江城安安静静地睡下别打扰了，但话到嘴边对方又闭上了嘴——他分明注意到江城一直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江城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枕在简行策的腿上安心地放松了精神。
男人温热的体温笼罩着他，后背的拍抚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福利院里，照顾着他们的阿姨也总会在他们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像这样轻轻拍抚着他们。
江城朦朦胧胧中像是又回到了福利院，他穿过熟悉的长廊，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院长的办公室前，踮着脚偷偷看办公室里前来做领养手续的一双年轻男女。
江城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知道那个年幼的、踮着脚尖偷看的小孩不是自己，或者说不是上一世的自己，这应该是原主，那对年轻的男女应该就是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养父母。
院长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那对年轻夫妻从里面出来，想要牵起小孩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打开，哭着闹着紧紧抱住院长的小腿。
“他们不是我爸妈！我不要走！”小孩崩溃得歇斯底里，那对夫妻看起来也很是尴尬。
江城奇怪地看着，印象里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爸妈是谁才对，在福利院里的自己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爸妈，也总期望着被人带走，无论是谁成为自己的父母都无所谓，他都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
但这个孩子却明显像是记得什么。
院长尴尬地把他抱起来，让那对年轻的夫妻隔天再来，他会和孩子沟通好。
江城见那对夫妻抱怨了几句后离开，他鬼使神差地抬脚跟了上去，就听其中丈夫嘟囔：“要领也领一个乖巧点的啊，怎么就选他了？”
“你懂什么，算命先生说过，得找这个八字的孩子才能旺我俩，说不定还能再求到一个自己的孩子，反正我就是要他了。”妻子说道。
丈夫嘀咕着什么迷-信，却也没再反驳，跟着妻子一路走出福利院的大门。
江城很快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回院长那边，他听见年幼的自己抱着院长的手臂信誓旦旦地念出一串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地址，还说那就是他的家。
“小城啊，你那是做梦梦见的，梦里都不是真的，你说的这个地方甚至地图上都搜不到它，不信你看，院长伯伯抱着你搜百度啊，丰南市，邻水县……不管哪个都不存在的啊。”院长把小孩抱起来，打开那台老式的台式电脑，一个键一个键地敲着地址。
小孩顿时就不吭声了，江城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突突跳地很快。
冷不丁地，那个小孩忽然目光转了过来，似乎是能看见他一样。
江城一个激灵，陡然间一股失重的感觉将他拉扯，他眼前一黑，又猛地一亮，他下意识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简行策就坐在他的床边，紧紧抓着他的手，轻拍他的后背：“做噩梦了？”
江城听见简行策的声音，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反应慢半拍地看过去：“简队？”
他看向四周围，这才发现自己像是在医院里，在一间双人病房里，不过另一张床上还没有病人。
“给你挂了点葡萄糖盐水和维生素，前面有些烧，发了点汗。”简行策解释道，说着抬手摸了摸江城的额头，“现在看来是退了。”
江城应了一声，心跳还跳得很快，刚才所见的场景真实得就像是发生在眼前，叫他这会儿醒来都还有些恍惚。
简行策见江城像是还没缓和过来，便拿了几个枕头叠起来放在他身后，让江城这么倚着，然后道：“我去买个晚饭，你想吃点什么？”
江城闻言回过神，他微微咂了咂嘴，只觉得一嘴巴都是吸过氧气后的苦味怪味，他皱皱眉头：“要不给我带个酸奶回来吧。这都晚上了？我睡了多久了？”
“多睡睡才恢复得快。”简行策笑了笑，“那我给你随便买点晚饭，再带罐酸奶，就算这会儿不想吃，到了半夜也得饿。”
江城点点头。
简行策一出去，立马没多久的，江城这边就迎来了几个客人，就见黄大恒、苏暖暖和简随之几人都穿着病号服溜达过来。
江城见到他们，微微睁大眼：“你们怎么也……”
“我们这是惯例留院观察，比江老师你好多了。”苏暖暖打断道，她坐到江城病床边，问江城，“现在感觉怎么样啊？你在直升机上晕过去可没少把我们吓死。”
“我是睡着了。”江城辩解，“对了，其他人呢？都没事吧？”
苏暖暖摆手表示江老师爱怎么说怎么说，她道：“其他人都没什么，就是组长和嗨导他们情况严重点，不过也都脱离生命危险了。”
江城点点头放心了：“那这次雪崩的受灾情况怎么样？都救出来了么？”
苏暖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简随之打断了：“你别关心这个关心那个了，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医生叫你静养三天，吴庸和大生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估计再过半个小时就到，等着吴庸念你吧。”
江城一顿，他低头扶着额，一脸虚弱：“头有点晕。”
黄大恒连忙扶住江城：“头晕？一醒来说那么多话能不晕么，快靠着快靠着，多休息休息。”
江城“嗯”了一声，虚弱抬眼看向简随之，轻咳一声道：“你让吴庸和大生晚上就在外面酒店里休息一下呗，别进来了，我晚上又不用吊水，用不着人照顾。”
尤其是不能让吴庸进来。
简随之闻言就笑了，这还是战略性头晕。
三人在这儿没待多久，就被护士赶人了，本来晚上就不允许探视，病房之间允许他们窜门算是破例了，哪能像是夜谈会似的聊那么久。
苏暖暖临走前格外叮嘱江城多休息少玩手机，要不是没收手机的事情不适合她来做，她恨不得把江城的手机也带走。
“你这叮嘱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几人走出病房后，简随之看向苏暖暖道。
苏暖暖顿了顿：“就算我不说他不搜，肯定也迟早会看到新闻的，诶也没办法。”
黄大恒叹气：“这次雪崩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现在才找到二十个人，另外八个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我看到一条数据记录，每年雪山失踪的就有上千人，这都没算在死亡事故数据里，换句话说，说得不好听点，能找到尸体的都算是运气好。”简随之道。
苏暖暖听着直摇头：“真搞不懂都这样子了，怎么总有那么多人乐意冒险。”
“可能就是征服的魅力所在吧。”简随之说道，“又或者是为了在别处都看不见的雄伟壮阔的景，你想想古龙滩，要不是没这意外，是不是会觉得很值？”
苏暖暖顿了顿，不由点头，看见古龙滩时的那一瞬惊艳震撼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感受，连路的艰辛都在那一刻全部抵消了。
但抵不过那之后他们急转直下的运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冰川塌裂的那一下居然也让他们看见了，着实是一生难忘的经历。
“要是没发生这场事故……那一定是超值的经历了。”苏暖暖说道。
“是啊，大家都这么想。”简随之道，他大概能理解一部分冒险家的心情，每次冒险就是一场豪-赌。
几人一路没再说什么，苏暖暖走到了自己的病房前，她挥挥手告别黄大恒和简随之两人：“行了，我去休息了，你们俩也早点休息吧。”
“晚安了。”
病房另一头，简行策带着外卖回来。
一进江城的病房，他就注意到被移动过的椅子，还有病床边明显被人坐下过的痕迹，他挑挑眉问江城：“苏暖暖他们来过了？”
江城点头，笑了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简队。买了什么了？”
简行策打开外卖盒子，一一报出来：“辣椒炒肉，鱼香肉丝，清炒茄子……青菜瘦肉粥和大米饭。还有你的酸奶。”
江城接过来，就见酸奶居然还是葡萄口味的，不由挑眉看向简行策，晃了晃瓶子：“葡萄味？”
“只剩这么一个了。”简行策说道。
江城“噢”了一声，打开仰头灌了一口，满嘴葡萄的清香，还是从冷柜里拿出来的，有点冰，有点冻牙，不由微微眯起眼打了个激灵。
简行策好笑地从江城手里拿过酸奶：“冻就等下喝，急什么。”
他把菜一道道摆在支棱起来的床桌上，伏身从江城那头拿过一包餐巾纸，还能闻见一股葡萄的清甜香味，不由笑了一声。
“笑什么？”江城纳闷问。
“你闻起来一股葡萄的味道，挺甜的。”
江城：“……”
简行策没再逗他，一边把筷子勺子递给江城，一边道：“这次之后，节目恐怕会暂停录制一段时间，要重新调整反思执行方案，怕是会做大改动。”
江城点点头：“确实，户外的路线拉得越长，不确定因素越多，像这种没有剧本的综艺确实不太适合，尤其我看嗨导他这次出门前还说拜了四方，也没见有什么用。”
简行策扯扯嘴角，这种迷-信行为他向来不屑一顾。
他问江城：“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看吴庸安排吧。”江城无所谓地耸肩，“反正都是工作。”
“那你自己想做什么？”简行策紧跟着问。
江城顿了顿，他确实有件想做的事情，他微微捏紧筷子：“我想回一趟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