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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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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舟市的冬天比其他季节更短。

末秋的风凛冽地吹了许久,也还没迎来真正的冬天,连绵的秋雨落过几次,随之而来的也是一次次降温,在一次次回升。

就和坐过山车似的。

尽管从节气上说已然是初冬。

昨夜并不是空穴来风,一夜的风过后,傍晚果然落了雨,远处天际弥漫的红霞在瞬间被乌云遮盖,天色变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风不住地吹着窗户,把外头光秃秃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

梁适也没顾得上管脚下碎裂的玻璃杯,她将图片不断放大,在放大。

——轰隆。

突如其来的光线将昏暗天色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像是要把整个人间吞入腹中,伴随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雷声。

风吹开了窗户,将梁适的后背吹得冰凉。

准确来说她整个人都是冰凉的。

照片里的许清竹被用黑布蒙着双眼,双手被粗大的麻绳绑在身后,嘴上也被缠上了黑色胶带,身上穿得就是早上出门时那身衣服,只是染上了脏污。

许清竹的双脚被黑色的电源线缠在一起,看上去像是随处找了个东西绑着。

她蜷缩在角落里,脑袋松松垮垮地垂下来,像是昏迷。

邪风冷雨搅得她心情更糟糕,一时间又慌又乱,给许清竹拨打了视频电话。

但对方飞速挂断。

那边发来一条三秒的语音,声音经过了变声器处理,“想救她吗?”

梁适正欲报警,接着又是一条语音:“那就到我给你的地址来,如果你报了警,那我现在就撕票。”

随之发来的是一条小视频。

视频里的许清竹仍旧没什么反应,一把锋利的刀却抵在她的脸颊上,银色的刀背和她的肤色相映衬,看得人心惊胆战,生怕见了血色。

对方发来了地址,在海舟市郊。

那一片都是还未拆迁的地方,海舟市政过几年打算大力开发,应当是要建新的游乐园和商场。

可现在那里是一片荒芜。

梁适知道这里还是许清竹告诉她的,许清竹说如果想买房投资可以等那一片的房子,应该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语音还在不断发来。

“她还没醒,你说如果我一会儿在这里慢慢折磨她,会不会诱发她的PTSD呢?”

“她好像怕被蒙上眼睛,你知道吗?”

“如果你想让她活命,就乖乖照我的话做。”

“一个小时内,到我发的地址来,不然……你来了看到的一定是具尸体。”

“也可能是具裸/体。呵呵。”

一连五条语音,语气愈发过分,听得梁适握紧了拳头。

原本昏沉的脑子此刻已然清醒,却不断被愤怒冲昏头脑,恨不得顺着网线把这个人打死。

但在巨大的愤怒之后,梁适摁着手机屏幕,尽量平静地和对方谈判:“你想要什么?要钱吗?”

“还是说想要报复我?那你就冲我来,我可以跟她换。”

“你想要报复我的话,那一定是绑架我,折磨我,杀了我更痛快,绑架一个陌生人做什么呢?”

“你要多少钱?”

梁适的几条语音发送的时间间隔不算短,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的思绪去思考这件事。

也尽量不让对方发现许清竹对自己的重要性。

尽管她的尽量,也是不太可控范围内的尽量。

摁着手机屏幕的手指甲都泛了白,原本因为昏沉而导致有些红晕的脸现在苍白如纸,看着就触目惊心。

梁适却并未察觉。

她不断在猜测绑架人是谁,对方绑架许清竹有什么目的?

如果对方想要撕票,那直接杀了许清竹就行,但现在通过许清竹的微信来和自己联系,说明有其他企图?

并没有说钱的事儿,只点名道姓让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呢?

报复自己?

原主得罪了那么多人,倒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但对方是怎么知道许清竹有PTSD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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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短几分钟内,梁适的头脑中经历了一场风暴。

她在脑海中搜索可能的人物,最终只想到了一个——陈流萤。

在梁适想发语音确认的时候,对方那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又来了一条:“如果你现在报警,我会让你收到许清竹的遗照。”

梁适没敢冒险,她也来不及换衣服,换了双舒服的平底鞋匆匆出门。

外头是瓢泼大雨,和那大风也倒是极相衬。

甚至猛烈的风雨裹挟着树枝落在马路上,梁适看了眼导航,距离去那个地方还得四十九分钟,这还是最短距离,不算堵车的情况。

梁适开车走了一段后,脑子里总算不是乱糟糟的,能腾出一点地方来思考这件事。

她没敢用对方联系自己的手机号来打电话,而是换了个从未用过的手机号拨给赵叙宁。

赵叙宁那边接得很慢,但总算是接了。

她声音沙哑,带着不耐烦,很明显的起床气,梁适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点儿睡觉,但打都打通了,她现在能信任的人也只有赵叙宁。

“你最好有事。”赵叙宁咬牙切齿地说。

梁适没理会她的起床气,踩着油门的脚都在抖,浑身都是冷的,却还是凭借身体本能在坚持,她的声音虽在颤,但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赵叙宁,你听我说。”

“在西迥路209省道旁,就是下高速不远那一片的前废弃化工厂里,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被绑架的对象是一个女人,对方威胁如果报警就撕票,所以警方可以在十分钟后出发,请警方务必关掉警铃,在四周安静布控。”

梁适已经保持了最大的理智在跟赵叙宁说,“一旦听到里边有警报声响,希望警方立刻出动,我会在里边尽全力配合。目前的绑架案性质更像是寻仇,而不是谋财,所以我会尽量拖住绑匪,为警方布控争取时间。”

她一口气说完,电话那端的赵叙宁愣怔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许清竹被绑架了?”

梁适声音颤抖:“是的,我正在去救她的路上,也可能是送人头,所以我觉得还是要报警。”

并非是她武力值不够高,最重要的是许清竹在对方手上。

以及……

梁适冷声道:“还有,绑匪很有可能是过气明星陈流萤,现在可以定位我这个手机,到时能掌握到我的位置,不过要快。如果可以的话。请警方查询陈流萤的行程轨迹,尤其是她在明辉珠宝附近出没的记录,当然,最好不要暴露许清竹被绑架的信息,不然暴露出去会对明辉珠宝有影响。”

那是许清竹的心血,梁适想替她保护好。

赵叙宁听完以后所有的起床气消失殆尽,只简单叮嘱:“万事小心。”

梁适应了声嗯。

赵叙宁说:“这些事情我会帮你做好的。”

梁适闷声道:“谢谢。”

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悲壮。

正是因为信任赵叙宁,梁适才选择打电话给她。

赵叙宁在这边的关系网比她强大得多,所以这件事由赵叙宁做比由自己做效率更高。

挂断电话以后,梁适刚好拐弯,前方是空阔的大道,她踩了油门便往前疾驰。

雨刷器不断地刮着玻璃,天色渐晚,细密的雨丝在昏黄路灯下显得格外凄清,车子不断和其他的车辆擦身而过。

逐渐消失不见。

//

无边无际的黑,连脑袋都闷沉。

有泥土翻新的味道,应该是下雨了。

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好似听到了海浪翻滚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来到了海边。

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许清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在响。

纵使她穿的足够多,在这环境里也还是感觉到了冷。

她吸了吸鼻子,还在空气中闻到了潮湿的咸腥味,很像是大海的味道,却又没那么浓郁。

海舟市每次下大雨,空气中也会出现这个味道。

许清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眼睛,但是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就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被人打一拳都不会有反应。

身体和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应当是药物的作用。

她的后颈感觉到了闷痛,尤其是后脖颈那一片肌肤,好似没有知觉,就跟做手术前被打了麻药是一样的。

可这麻药里应该不止是止疼的,还有其他的东西让她使不上劲儿。

还有,她的背部被硌得疼,还感受到了冰冷和潮湿。

哪怕她竭尽全力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她的嘴巴也被胶带给粘上了,且力气很大,手、脚全都被绑了起来,如果她现在要挪动位置,大概只能靠屁股带动身体去蹦,或是借助腰腹力量蹲着、站起来,然后双脚并行去跳。

但这是很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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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竹不常锻炼,身子骨也差,这会儿被蒙住双眼,陷入黑暗和阴湿的地方之中,她在心底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害怕,她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自己了。

但恐惧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心底涌上来。

她害怕、惊恐,想要逃离这个环境,想要去看到光明,想要晒到太阳。

多年以前的回忆不断涌现在脑海,和现在的场景重叠,她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指甲都快要陷到肉里,她在心底自我催眠:没关系的,会有人来救我的,绑匪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无济于事。

这么多年接受的心理防御在摇摇欲坠的崩塌边缘,理智和感情完全是相悖的。

许清竹吞了下口水,在这安静的环境里,连吞口水的声音都是响亮的,甚至快要压过自己的心跳。

许清竹没在敢动,希望不被人注意到。

但片刻后,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自己的脸上,像是一把折叠刀。

冰冷的金属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应激的眼泪在瞬间流出。

晶莹的泪水滑过脸颊,许清竹动也没动,只听一道声音说:“宝贝,醒了?”

这声音带着点儿挑逗,还有几分亲昵。

喊人宝贝的时候太过甜腻,让人想吐。

只是许清竹并不敢动,那冰凉的金属感不断地勾起她那些记忆,可她在尽力压制着,生怕自己的情绪崩溃。

久病成医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一定可信度和可行性的。

在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心理治疗之后,许清竹可以通过自我催眠的方式稍稍压制住的情绪,但却无法做到和平日一样保持冷静。

那声音在度在耳边响起:“你最近很是得意啊。”

许清竹没办法说话,想要质问也只能呜呜呜地说,在尝试过自己无法说话后,她连呜呜呜也没有了,不敢和绑匪说话,害怕起正面冲突。

在这样的环境里,好像只有睡觉才能安抚她焦躁又害怕的内心。

可是在发现自己身处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之中时,没有人能睡得着。

也是废弃的化工厂,暗无天日的地方照射不进阳光,一盏昏黄的灯照偌大一个厂房,根本看不真切。

好几个小孩儿挤在一起,大家互相取暖。

依旧会有“刺头”,会有不合群的,会有胆大“出头”的,但最后结果无一例外——死。

那是多年前的绑架案,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厂房里,抽烟喝酒,聊天时操着一口外地方言,偶尔说普通话也不太标准。

他们都在畅享美好未来,拿到赎金之后能过上什么样的优渥的生活,能买多少房子买多少车,娶几个老婆。

年纪小的孩子们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能从那些不标准的普通话里听懂他们的意思。

甚至还有更过分的,让那里边的人挑个小孩儿带回去养,等养大了就是媳妇。

他们当着孩子的面肆无忌惮地讨论那些事情,那些下流又肮脏的话整日从他们口中说出来。

那时起初她们也被扔在角落里,不给吃饭,就是一口冷水。

冷水也是几个人喝一碗。

有个小女孩儿打破了碗,可被打得厉害,因为她们斥责那小女孩儿想要以这样的方式逃走。

可他们忘了,几岁大的小孩儿根本没有劲儿能打开他们系上的绳结。

而许清竹害怕黑暗是因为那帮人吃饱喝足以后闲得无聊,把她们这些绑来的小孩儿当玩具一样玩。

她的眼睛被蒙上了黑色布条,黑压压地透不进一丝光。

有个人递给她一把刀,让她拿着刀去刺。

在她的前方就是手里拿着一块泡沫板的梁适。

梁适总是在笑,在那帮害怕到瑟瑟发抖的小孩儿里显得格格不入。

哪怕已经拿着泡沫板站在那儿,面临着可怕的生命威胁,她的笑容依旧没有停止。

有个绑匪被她笑得瘆得慌,伸脚踹她,让她别笑了。

梁适抿唇,片刻后却又笑了,只是没之前那么弧度大。

即便她眼里蓄了泪,看上去可怜得不成样子。

那绑匪说:“这他娘的不会是个傻子吧?”

另一个说:“可惜了,还挺好看的。”

大家都默认她是个傻子,但她偷偷地和许清竹说过:“生活已经够苦了,所以要多笑笑呀。只要我们多笑一笑,生活总会变好的。”

她会和许清竹说话,会低声安慰许清竹,会哄许清竹不要哭,会从自己兜里摸出大白兔奶糖递给许清竹。

她像是个小天使一样,那时的许清竹觉得她太神奇了。

被关在这里的日子,说一句她们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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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因为她俩的互动太频繁,才被那些可恶的绑匪们拉出来“玩游戏”。

他们的喜好残暴又血腥,光是拿到刀子的那一刻,许清竹就害怕地想哭,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泪水,怯生生地喊:“姐姐……”

许清竹的手哆哆嗦嗦,刀子从她满是虚汗的手中滑落,而站在对面的梁适,分明知道自己可能会出事,分明两条腿还吓得打颤,却还是笑着说,“没事的呀,别怕。”

仿佛拿着刀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许清竹被蒙上了布条,有人钳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往梁适的方向走。

那个厂房里安静、潮湿、有窸窸窣窣的老鼠声响,有令人厌恶的烟酒味,有让人痛苦的嬉笑声,最关键的是,有未知的恐惧。

那恐惧来源于她可能杀人,可能会用那把刀伤害一个自己很亲近的人。

她颤着声音一遍遍地喊:“姐姐……姐姐……”

那些人笑得声音愈发大,“好一出姐妹情深,那你就刺啊,看能不能刺到你的好姐姐。”

许清竹那双嫩白的小手被强硬地塞上刀,她能感受到冰冷的金属质感,甚至能感受到那刀刃的锋利,划过空气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似是可以破风。

这大抵也是听力太好的痛苦。

而许清竹皱着眉往前,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只知道麻木地往前走,手臂已经全部蜷缩回来,害怕刺到人。

刀子尽量往下,可被那些人发现之后揪她的头发。

那种被欺辱的疼痛和耻辱在一瞬间袭来,哪怕过了很多年,她也还是无法忘记。

那时的她也是被蒙着布条,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良好的听力往前,她害怕自己成为杀人犯,害怕伤害到梁适。

眼泪浸湿了黑色布条,透出隐约的光亮。

她被欺负了也不敢大声哭,只能咬着唇低声啜泣,因为在这里大哭的小孩儿都会挨打。

破烂的被遗弃的旧厂房里是人间炼狱。

而在她被拽头发的一瞬间,梁适扔下泡沫板去打那人,她年纪小力气也不大,在加上饿了很久,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但她却没有畏惧,手脚并用都打不过,那便用牙齿去咬,咬得那人疼了便松开手扇她巴掌。可怜的小孩儿在那里被欺负得毫无反抗之力。

能够活下来就是奇迹。

在经过了一场吵闹后,年幼的许清竹在次被蒙上布条,她的世界一片漆黑,她颤着声音喊:“姐姐……”

梁适应答:“我在,你别怕。”

梁适说:“你大胆一点,我没有事。”

……

她的PTSD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创伤性应激障碍会害怕的东西很多,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了。

可是病症如果可以控制,那就不叫病症了。

没有病人会自愿成为一个病人。

许清竹的眼泪掉到陈流萤的手背上,期间还流经那把锋利的刀,陈流萤擦拭了一下手背,随后勾唇笑道:“宝贝,这就怕了?”

许清竹依旧没办法说话。

似是觉得自言自语没意思,陈流萤伸手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可是刀却落在她唇畔,用很诡异的语气说:“宝贝小声点,如果你声音太大的话……我会生气的哦,那我的刀可能会划在你脸上,到时候不漂亮,我可就不喜欢了。”

许清竹唇上干涸,在对方暴力撕掉胶带的时候,她的嘴上还被撕掉了一点死皮,但是在有生命威胁的关头,这一点伤无关紧要。

她哑声问:“你要什么?”

这已经是她能保持的最大理智。

对方笑:“我要的……很简单啊,就是……要你们去、死!”

到说后两个字的时候就变了调,带着说不出的愤怒。

“我们有仇吗?”许清竹声音颤抖,但她手指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尽量让自己不要害怕,为自己创造能跟绑匪平等对话的机会。

可怎么能不怕呢?

在这种环境里,所有令人害怕的回忆都被勾起来,那些自以为已经遗忘的在次被勾起,却发现每一幕都如此清晰。

她拼命地压制着……压制着……

“你毁了我。”陈流萤的声音愈发诡异,带着疯狂,虽是在笑,却在用笑掩盖愤怒:“宝贝,你毁了我,我的一生就是被你毁掉的啊。”

“你知道我为了得到那些多努力吗?你知道我为了跨越阶级能多努力吗?你们这些天生就拥有一切的人不懂,可是你们却会轻而易举地毁掉那些努力。”陈流萤的刀在她脸上逼得更紧,不经意就划破了她的肌肤。

许清竹感觉到脸上有刺痛感,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陈流萤却冷笑道:“宝贝你还会疼的吗?哦,我忘了,你可是娇滴滴的小公主,别人碰不得惹不得沾不得。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在我手里,我还蛮喜欢你的。”

陈流萤说话的热气悉数吐露在许清竹的脸上。

许清竹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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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记得自己在办公室里接了个电话,说是有花送到了楼下,她还以为是梁适买的,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心底闪过雀跃。

不时不节,却能收到梁适的小浪漫。

许清竹当下都没想那么多,她连外套都没穿便下了楼,结果又接到电话说是在另一边,她又跟着电话指令去,结果在她刚拐弯的时候,直接有东西从后颈注射进来,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大胆,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在那么繁华的地段做这种事。

许清竹不知道她把自己带到了哪里,但应该没有离开海舟市。

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知道对方要什么。

她现在就是一无所知的状态,还要面临生命被威胁。

从本质上来说,她和绑匪就是不平等的。

许清竹能做的只有拖……拖时间。

看有没有人能发现自己失踪,有没有人能来救自己。

“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方式吗?”许清竹轻巧地反问:“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你的喜欢?”

对方一时语塞。

片刻后,陈流萤直接解掉了她眼睛上的黑色布条,眼睛得以重见光明,她的害怕也没那么重,理智回拢几分。

在看到是陈流萤的时候,许清竹只有一点惊讶。

惊讶的是陈流萤竟然能凭一己之力把自己绑过来,意料之中的是陈流萤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你好像并不惊讶。”陈流萤说:“难道我不知道你露出表情么?”

“你想看我露出什么表情?”许清竹低敛下眉眼:“反正我现在已经落到你手里。你想做什么呢?要钱还是报仇,是想报复我,还是想杀了我?”

前边的话还有些颤抖,能让人听出她的害怕,但最后三个字却说得无所畏惧。

相比起前边的,她对后边那件事很坦然。

陈流萤却收起刀,收刀的动作慢条斯理,她轻嗤:“宝贝,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

她的手指划过许清竹的下颌线,有些长的指甲忽然轻轻掐在许清竹娇嫩的脸上,她用力掐着许清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许清竹,我要……让你看看,你喜欢的人是怎么痛不欲生的。”

陈流萤一把甩开她的下巴,差点甩的许清竹下巴脱臼。

当时许清竹还短暂地苦中作乐地想,幸好这下巴是真的。

但听到后边那半句时,她眼神发生了变化,“陈流萤。”

许清竹很严肃地喊她的名字,“当初那件事是我做的,你要报复就找我。”

“我偏不。”陈流萤随意坐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就喜欢慢慢折磨人,让你们感受一下那天我的痛苦。”

那恶劣的公关手段,把她从满心欢喜打入无边深渊。

她要让这些人都尝尝。

话音刚落,许清竹的手机亮起,陈流萤拿起手机,播放语音。

是梁适气喘吁吁的声音。

她说:“我来了,你在哪儿?”

听到这句话的许清竹心里说不上来的沉重。

许清竹只希望,梁适往后的人生是鲜花红毯,是康庄大道。

所有痛苦的记忆,可以鲜活地留在她脑海里,成为她抹不掉的人生印迹。

她想,梁适,你别记得,别记起来。

——那些难堪的、晦暗的、痛苦的记忆,就让它消失在你的人生里。

——可千万,千万别记起来。

//

梁适推门进入那破旧厂房的时候,铁门愚钝地吱呀响起。

她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头发也湿漉漉地垂在身上。

她穿着一套黑色居家服,是在寻常不过的款式,但穿在她身上自带韵味。

那张漂亮的脸就是最好的滤镜。

如今衣服湿重地黏在身上,她的脸色惨白,凭借着还不错的视力在厂房内一眼看到了许清竹。

她立刻往前跑,却在跑到一半时被陈流萤喝止:“停下!”

陈流萤的刀落在许清竹的侧颈。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一瞬间响起,天边像是被光撕裂了一道,闪过微弱的光亮,照亮了这间晦暗的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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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适的脚步顿住,她立刻道:“我不动!”

陈流萤这才满意地停止动作,她盯着梁适幽幽道:“那天的公关是你做的吧?藏在网络背后做一个小人,你们妻妻二人,可真是会打配合啊。”

梁适:“……”

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却顾不得许多,眼睛紧紧盯着陈流萤的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刺过去,只能安抚她道:“是,那天所有的主意都是我出的,因为我太了解娱乐圈,太懂如何操纵网络舆论,所以我逼着许清竹采纳我的意见,我知道你想报仇,但你也得找对人啊,你伤害许清竹有什么用?你应该来找的人是我。”

她说得言之凿凿,好像陈流萤要是不找她,那就是个傻子。

怕陈流萤不信,梁适又继续道:“不然我为什么会去演戏?我就是因为懂才去的啊,我从小在什么环境里长大?必定全是勾心斗角,你的那点把戏都是小儿科。许清竹一个只会学习的呆子,除了学习就是考试,她懂什么啊,全都是我教的。”

“就连她给白薇薇打电话,都是我在一旁给打字,她照本宣科读的。”梁适说,“你找我。”

陈流萤愣怔片刻,随后笑了,“白薇薇还说你俩是塑料婚姻,形婚,一点儿都不喜欢对方,我可真笑了。看来你们对彼此情深意笃啊,白薇薇那个蠢女人,跟你做了这么多年闺蜜都看不出来你喜欢什么。”

陈流萤说着在次凑近许清竹,许清竹下意识地避闪。

陈流萤笑道:“那就好办了。”

她站起来,身高没有梁适高,但因为梁适浑身上下都淋湿了,而她干干净净的,两人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梁适的气场看上去没有她的强。

而梁适主动示弱让陈流萤心情大好,所以她从兜里拿出另一把军用刀的时候都是笑着的,那把刀扔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响。

梁适在看到刀的那一瞬,忽地想起系统说过大事件是不会更改的,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引发巨大的蝴蝶效应。

所有的大事件一定会发生。

果不其然,陈流萤的下一句是:“捡起那把刀,把你的腺体剜了。”

梁适:“……”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提前让陈流萤下线,所以陈流萤的故事线提前,原本是因为爱慕许清竹才会剜掉她的腺体,现在变成仇恨自己,所以绑架许清竹来逼迫自己剜掉腺体。

梁适倒是无所谓,她过了二十多年没有腺体的生活,就算没有腺体也影响不到自己什么。

她从地上捡起刀,“是只要我剜掉腺体,你就放了许清竹吗?”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顺应故事线的发展吧。

陈流萤笑:“那得看我心情。”

梁适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狗,但也将刀子对准了自己腺体的位置。

陈流萤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许清竹却吼道:“不要!梁适!”

梁适朝她笑了下,“许清竹,别怕。”

她总爱说这几个字:“别怕”“我在”,好像只要她在,她就可以帮忙抵御一切困难。

熟悉的感觉在次袭来,许清竹的眼泪就像是被摁下了开关,止不住地刷刷地流,她的声音哽咽,“梁适……你别……”

别这样做,求求你。

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姐姐……”许清竹哽着声音喊她,“你别伤害自己……”

梁适的刀子落在自己后颈,刀尖锋利,在落上去的那瞬间几乎就冒出了血珠。

但在片刻后,梁适松手,她看向陈流萤:“我下不去手。”

梁适示弱道:“我胆子小,也没什么本事,根本下不去手,你来弄吧……”

梁适说:“你可以绑了我弄,不然我会挣扎……在说了,报仇这种事情不得自己来做么?你动手剜掉我的腺体,可比在那儿看着我自己剜好多了。”

陈流萤有所松动,“真的?”

梁适无奈:“许清竹还在你手上,我能说假话吗?现在让你剜掉自己的腺体,你也怕疼不敢啊,我这么怂,我根本下不去手,而且还会剜错位置,你自己来吧。”

陈流萤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又耍什么花招。”

梁适委屈:“怎么会?你好歹是练过的,我这人平常就顾着花天酒地了,哪能比你厉害?你又不是没听白薇薇说过我……”

梁适不断地示弱,好让陈流萤放低戒备。

见她态度有所转圜,梁适加了一剂猛料,“你动手可以决定深浅,我自己来可就是轻轻一碰了,你肯定不高兴。”

话音刚落,陈流萤大步流星地朝梁适走来,眼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梁适把刀扔在地上,赤手空拳地站在那儿,那双浅褐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陈流萤看。

陈流萤捡起那把军用刀,在捡的时候梁适趁其弯腰,直接压着她的背脊,带着她在地上翻了一圈,腿圈住她的身体,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陈流萤。

……剜腺体,做梦吧。

梁适要是剜了腺体,战斗力肯定大打折扣,陈流萤怎么欺负许清竹还说不准。

还不如搏一搏。

她精神高度集中,但陈流萤也不是吃素的,在察觉到危险之后,她拼命挣开梁适的钳制,而梁适的后颈因为刚才那一下产生了刺痛感,在加上她本来就有些发烧,动作不如寻常迟钝。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陈流萤的刀便落在了她侧颈。

正对准了腺体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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