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秦墨岭打完电话, 交代高秘书通知公关负责人、二部，和谈莫行经纪团队，三点钟在二十二楼会议室集合。
他又安排道：“我下午的行程取消。”
高秘书问：“您也参加会议？”
“嗯。”
“我马上安排。”
危机公关这种事, 老板从来不过问。乐檬这么多产品, 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各种负.面问题爆出来，乐檬有专业公关团队, 他们处理好了向高层汇报。
老板只听结果，不关心具体怎么公关。
今天可能涉及到四部, 老板才亲自坐镇。
此时, 事业四部。
简杭吩咐郑炎束：“经销商那边, 你做好安抚工作，给他们吃颗定心丸，如果公关不下来，新品潜力不如预期，他们后转来的预付货款原路退回，不压他们的库存，财务那边会根据情况及时调整KPI。”
她又看一眼林骁, “三点钟你跟我去楼上开会。”
安排妥当，简杭提着笔记本离开会议室。
会议室被低气压充斥, 小樊透不过气，把所有门窗打开。
“简总什么意思？”周义摸不透简杭的路数, 转而问林骁。
林骁耸肩, 他也不知道。
郑炎束担心，“就怕公司会采取冷处理。”任何新闻都不可能一直维持热度，被置于舆论漩涡, 尤其是欲加之罪时, 说多错多, 有时保持沉默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一方沉默，另一方挑事的人得不到回应，自然失去兴致。
现在是销售淡季，二部明年的营销重点回归产品本身，谈莫行这事对他们的销量固然有影响，但不致命。
如果公司在这个节骨眼与谈莫行解约，明年二部推出新口味果汁，再换个代言人，谁还去关心现在这个黑料。
息事宁人、撤热度的公关手段，是大多数企业的首选。如果对峙起来闹得满城风雨，企业被爆出来的问题会越多，舆论走向一旦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那正中竞争对手的下怀。
周义也持同样的悲观看法，不能说冷处理不对，但四部等不起。汽饮新品的所有口味均已下生产线，有些经销商已经收到产品，就等着线上线下同时上架。
林骁叹气，“要是谈莫行那边甩封律师函出来，轻拿轻放，我们四部黄花菜都凉了。”
他突然想起呲棱起来的那撮头发，赶紧拿手按住。
怎么压也压不平那撮头发，他只好洗了头发，拿出他常备的电吹风吹干。
两点五十，林骁出现在二十二楼，头发清爽有型。
简杭比他早到，她正跟吴副总聊天。
“吴总，齐正琛是不是乐檬的隐名股东之一？”
“他个人不是。”
简杭听出弦外之音，“齐家持有乐檬的股份？”
吴副总点头，“嗯。齐家旗下的一家全资子公司持有乐檬股份，持股跟周义他们家差不多。”
说着，他笑笑，“我就是齐家和另外两家股东安排进来的董事。”因为齐正琛和秦墨岭是发小，他自然而然就跟秦墨岭站在了同一个利益阵营。
吴副总问：“怎么问起齐正琛？”
简杭：“他是我公关的一个切入点。”
吴副总沉默一阵，道出肺腑之言，“简杭啊，不是看不上你的能力，公关这种事，有专业的人去做，大家各司其职。你要是插手，说不定吃了力还不讨好。公关成功，大家觉得你厉害，可万一要不成功呢？”
“舆论这种东西，不是市场，认真就能做出来。舆论不可控，有时你不知道哪些人躲在背后想搞你一下。”
“万一最后不好收场，后果可就都推你身上了。到时看得见看不见的损失，不是十个亿八个亿能打住。”
吴副总劝她三思，“当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从六月忙到现在，搁谁谁也不甘心。但是后果，你再想想。”
简杭明白吴副总的一番好意，“谢谢吴总。”她又道：“公司出现这种危机，你是责任人之一，所以你不想更多人掺和进去。”
吴副总笑：“你明知道你说你还插一脚干什么，不管什么后果我担着，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工作，何必再多搭进来一个人。你放心，公司不会不管四部。”
简杭沉默以对。
她拿出电脑打开，再抬头时，除了秦墨岭，其他应该与会的人全到齐。
秦墨岭在会议室门外，在给齐正琛发消息：【四点之前到乐檬。】
齐正琛：【我去干什么？我知道她跟谈莫行没什么。她念念不忘的不是谈沨？不用去。】
秦墨岭：【让你来跟钟妍月没关系，我老婆可能会利用你一下，你过来就行。】
齐正琛：“......”
【你说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上赶着送去被利用？】
秦墨岭说不清楚，他不知道简杭到底想要怎么公关，他把自己能做到的事提前做了，有备无患。
退出聊天框，他跨进会议室。
秦墨岭径直走向简杭，吴副总旁边有空位，专门给他留着，他没过去，坐在了简杭旁边。
他人在她旁边，比听到他声音更让她心里踏实。
今天秦墨岭没让吴副总主持会议，省去了开场白，他笔直看向钟妍月那个方向，“说说你们二部接下来的安排。”
他强调：“发生的事不用再解释，我没时间听解释。”
钟妍月了解他的脾气，没打算为自己辩解，她直奔主题：“新果汁上市时间推迟到一月底，避开这个风口。二月初春节，我们近期着重营销大瓶家庭装果汁。明年全线产品的营销回归到产品本身，线上营销也不再过分捆绑代言人。”
新果汁原本的上市时间，谈莫行的经纪人是知道的，她们还要配合二部宣传，所有物料也提前做好。
结果今天发生了这么一出。
钟妍月继续：“关于我跟谈老师的绯闻，无中生有。那几次见面都是商量广告片的拍摄，现场那么多人，却只拍我跟他的镜头。我已经委托了邢律师取证，邢律师在这方面的官司上零败诉。”
秦墨岭知道邢律师，当初简杭跟廖咏玫那场官司，代理律师就是邢律。
钟妍月顿了下，“代言人的后续合作事宜，我听从公司安排。”
经纪人心里涌出不安，如果乐檬因此解约，会给谈莫行的商务资源和演艺生涯带来重创。
因为解约从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坐实了现在的风言风语，对家就有的嘲笑了。
她今天过来不是商量舆情公关，是想跟乐檬谈谈条件，争取合约继续。
“秦总，继续合作对我们、对乐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揽过责任，拿出诚意：“谈莫行言语不当给乐檬带来麻烦，我们自责不已。代言费减半，来弥补我们给乐檬带来的损失。”
秦墨岭淡声道：“说说你们怎么公关。”
经纪人：“我们这边会有团队来操作，放心，不会再影响到乐檬。”
“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公关。”
“......”
他刚才脸色沉静，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看似言语平和，可字字强势逼人。
经纪人实话实说：“这种事，大多数艺人都会遇到，解释越多被攻击的点就越多，本来就是谣言，走法律途径就好。圈里的八卦永远都有新的，几个月一过，没人再天天挂在嘴边。当然，”
她扫了一圈乐檬的几个高层，“前提是继续代言乐檬。一旦解约，所有的流言就所谓被实锤。”
至于那张家庭群里的截图，经纪人道：“我们不再专门回应，因为是事实，不管怎么回应都有槽点，索性不谈。跟钟总的那个绯闻，我们打算出律师函，到时模棱两可提一下汽饮，就算交代了聊天截图的事。”
这几年谈莫行爆红，尤其是今年下半年，作品成了爆款，没有谁比他热度更高。她们不是不担心被人搞，今天黑料终于出来了，在能承受的范围内，她们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
秦墨岭看着经纪人，“这就是你们的公关方案？”
经纪人听出他言语中的不满，迎着他凌厉的眼神，她点了点头。
秦墨岭问：“这个方案在你们看来没影响到乐檬？”
经纪人心里没底，“秦总，您说。”
“如果乐檬不跟你们解约，几个月一过，等打官司的结果再出来，这件事对你们影响确实不大。”秦墨岭话锋一转，“但你们想没想过四部？”
经纪人没接话，谈莫行一时的大意给四部带来了这么大冲击，这是不争的事实。
秦墨岭来会议室没带水杯，他顺手拿了简杭的杯子打开，喝了两口温水才说：“于公，谈莫行没注意自己的言行，拿着乐檬代言费，吐槽乐檬产品难喝，他得负全责。”
经纪人点头，“这点是我们没做好。”
秦墨岭又道：“于私，我可以理解。被爆出来的截图里，家庭群成员一共十六人，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如果我们还要求他连在自己家都不能说点心里话，时刻端着自己，未免上纲上线。”
经纪人有点感动，“谢谢秦总理解。对四部造成的负.面影响，真的很抱歉。”她不是刚进入社会，不谙世事。秦墨岭说这么多，自然不是为了理解谈莫行，是让她主动表态。
“秦总，你们乐檬想怎么公关，我这边配合。”
秦墨岭颔首，随后说了句：“我们乐檬内部需要开个会，三点半我们讨论公关方案。”
经纪人秒懂，“我正好也跟我们团队开个视频会。”
高秘书笑笑，“您这边请。”她带经纪人去了隔壁会议室。
会议室门合上，秦墨岭转脸看简杭，声音不自觉变温和，“接下来交给你了。”
“秦总，什么意思？”有董事问道。
秦墨岭直言：“今天的公关交给四部。”
那个董事反对：“这是公关部的事，别越了界。”
所有人都看公关部经理。
被那么多人盯着，公关负责人如坐针毡。
秦墨岭沉声问：“如果我也参与公关，是不是也算越界？”
所有人：“......”
简杭在桌下拿脚踢他一下，示意他说话别那么冲。
吴副总调和气氛，“看来恋爱中的人都有同一个毛病，爱冲动。”
秦墨岭本来还在生气，忽而失笑。
现在乐檬无人不知，他们老板恋爱了。
吴副总理解另一个董事在担心什么，大家都想把所有负.面影响将到最低，别影响了乐檬其他饮料的销售。
如果简杭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事态会不会变得不可控，谁都无法保证。
秦墨岭开口：“冷处理这个法子不是不可行，二部新品等得及，但四部等不及。他们和全国那么多家影院已经谈好，春节档和情人节档做促销活动，宣传物料也做好。”
他问：“怎么等？”
手办是年轻人喜欢的，接下来节日密集，元旦，春节，情人节，这中间是寒假假期，错过了就没有更好的时机。
情人节一过，天慢慢变热，各大竞品开始市场推广，等那个时候汽饮再上线，已经来不及。
赵颜海今天也参加了会议，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简杭，没想到她跟全国各地影院谈了合作。
如果换他是四部的总裁，前期做了那么多工作，他大概也不甘心推迟上市。
“这样吧。”他拉弯子：“看看简总的公关方案，如果合适，我们不妨试试。”
先前那个董事：“如果公关方案我们都觉得不合适呢？”
秦墨岭力排众议，“我觉得合适就行。”
他的视线移到公关负责人身上，“这次不交给你们公关，不是质疑你们团队的能力，你可能有更好的方案，但你不会提出来，只会以最稳妥的方案进行公关。”
公关部负责人：“......”
心思被看破。
秦墨岭继续：“因为拿出冒险的方案，最后所有的风险是你自己承担，一旦公关失败，你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人进入职场久了就会给自己划一个安全的区域，在岗位上不求突出，但求安稳，力保不出大错。”
会议室里突然什么声音都没了，翻资料的动作也停下来。
“公关只是你们的一份工作，我不能要求你们像我一样对乐檬，我是乐檬最大的股东，我自己还有秦家都能给我的决定托底，但你们没有人托底。”
“作为一份工作，你们公关部一直尽心尽力，这点我是感激的。”
公关部负责人感动道：“谢谢秦总的信任。”
他当即表态：“我会协助简总一起润色公关方案。”
简杭笑笑，“谢谢。”
秦墨岭扫一圈会议室，“还有谁有建议？”
他这个语气，让吴副总突然想到开除郁鸣那次董事会，当时秦墨岭问几个董事：“谁还有意见？”
今天他语气收敛了一点，用的是建议。
大概是恋爱的功劳，让他脾气收敛了很多。
没人吱声。
钟妍月看了一眼简杭，因为是二部连累了四部，不管怎样，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接过秦墨岭的话：“没意见，等方案出来，大家再一起想想办法。”
她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钟妍月微怔，齐正琛怎么来了？
她在绯闻发酵后，发消息跟他解释过。
他就回了三个字：【我知道。】
吴副总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齐正琛斜了一眼秦墨岭，没好气道：“一股怪风。”
他跟钟妍月的眼神有两秒钟的交汇，各自别开。
钟妍月被牵扯其中，他又是乐檬股东家的太子爷，过来商量公关方案，所有人都觉得在情理之中。
秦墨岭把接下来的时间交给简杭，“别错过最佳舆情公关时间。”
简杭点头，“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秦墨岭手肘抵桌上，往那边倾了倾，“谢我什么？”
简杭低声说：“我正需要齐正琛帮忙。”
秦墨岭又拿过她的水杯喝水，他示意高秘书，可以让谈莫行的经纪人进来。
简杭先说了说今天公关的重点，“翻盘的希望在钟总身上。她的绯闻是切入点，这点公关好了，谈莫行的形象就能立住，至于汽饮难喝，不用回避，据我所知，谈莫行是真的不喜欢喝汽饮，乐檬所有饮料，他唯独不喝汽饮。”
经纪人：“对，身边人都知道，他觉得汽饮难喝。”又忙解释：“不是汽饮不好，是他不喜欢这款饮品。”
秦墨岭：“没事。我们简总也一直吐槽老的汽饮难喝，为此还跟我们吵过架，把吴副总都气瘦了。”
大家笑。
会议室终于不那么压抑。
钟妍月再次瞄了眼简杭，她不知道简杭要怎么公关她的绯闻。
经纪人也看向简杭，“我懂你意思了，我让人往谈莫行本来就不爱喝汽饮，不会刻意迎合谁，不存在崩人设这点上公关。”
她又想到一点，“他在代言乐檬前，喝的也一直是果汁系列，这个我们都有照片的。”
简杭：“可以再开个词条，#该不该在家庭群里说实话#”
经纪人这边开始了公关，接下来要解决他们四部自己的问题。
她问林骁，“你不是有预案？”
林骁坐得笔挺，“有，不过稍微要改动。”没料到舆论危机比他想得复杂。
简杭：“我说，你改。”
“改预案的词条？”
“嗯。”
林骁准备好，“你说。”
简杭又斟酌了一遍，“改成，#是的，又土又难喝#”
林骁：“......”
还好他早有准备，已经把现在的瓶子和以前老瓶子做了对比图，放一起比，老款的瓶子简直惨不忍睹。
在这个词条下，还要安排好新品的宣传。
吴副总笑说：“以后这个词条，就是我们汽饮专用。”
简杭把电脑投屏，“这是我写的公关文案，通过我们四部的官博发出去，你们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
看完后，会议室静了两秒。
秦墨岭一锤定音，“不需要改。”
简杭把文案发给林骁：“现在就发吧。”
经纪人负责联系安排热搜。
两分钟后，林骁通过官博发出了这条公关稿。
【从事情发生，到持续发酵的这四个小时里，我们经历了愤怒、慌乱、到如今的平静。
愤怒是因为被戳到了饮品难喝这个痛处，明知是事实，还是没做到心平气和接受事实。
慌乱是因为这半年，我们这个再普通不过却又不甘平庸的一群人组成的团队，为了新品，一直顶着压力咬牙往前走，差一点就到终点，却节外生枝。所有熬夜加班的心血可能付之东流，谁都不甘心，因为我们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现在，终于平静下来。事情的结果从来都不是谁能完全掌控，但初心可以。所以，我们还是决定把新品如期推出。
谈老师，我们事业四部之前一直都很困惑，为什么当初您不愿代言我们的气泡饮品。
明年的新品，我们在气泡口感上做了很大的改善，希望乐檬气泡这个系列，未来有机会与谈老师合作@谈莫行
也感谢对气泡饮品提出建议和意见的所有人，希望新口感的汽饮能给你们带来惊喜。
——乐檬事业四部】
简杭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秦墨岭把水杯递给她，一屋子人，他没喂她喝水。
“效果肯定比我们想象中好。”他宽慰她。
简杭只喝了一口，接下来才是重点。
“齐总，麻烦你用私人账号给钟总做个澄清。文案我也写好了。”
齐正琛无声瞅一眼钟妍月，答应了简杭：“你把文案发给我吧。”
简杭发给他，同时把公关的重点告诉经纪人：“绯闻这点，可以把评论往#家人支持追星有多幸福#和#豪门爱情#方面引导。”
经纪人：“有数。”
看完简杭的文案，齐正琛硬着头皮发出去。
齐正琛：【妍月没有决定代言人的权利。我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帮老婆追了一次星，没想到给谈老师带来困扰，十分抱歉。下次，我陪她去追星。
另，感谢谈老师为乐檬饮品带来的关注度。未来三年，合作愉快@谈莫行】
半小时后，这几条公关稿冲上热搜前排。
之前的黑料被压下去，‘气泡精灵’的热度上来了，最热的是网友都在疯狂磕钟妍月和齐正琛这对夫妻的糖。
林骁还以知情人的身份编了个爱情故事，情节跌宕起伏。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简杭在四部的群里通知：【十二月二十六号，线上活动如期推进。】
突然她手臂一沉，被秦墨岭攥住，他手掌顺着她手腕往下，在会议桌下，他跟她十指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