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夜晚的草原十分寂静, 动物们也都歇息了，偶尔一两只野鹿从枯草里探出头来，但很快就离开了雄狮们歇息的领地。
阿行半阖着狮瞳趴在枯草上休息, 它即便是在睡觉, 都处于浅眠状态, 时刻警戒着。
雄狮的夜视能力很好，在黑暗中, 它们也能看清楚猎物的动向，草丛里传来一点动静, 阿行便睁开了眼睛看去，发现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豪猪路过这里,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之后，继续休息。
忽然，它猛地睁开了眼睛, 看向了灌木丛的方向，而后起身，它的动静也让旁边靠着它休息的莫尔惊醒了, 而较远处的北部狮群倒是没被阿行的动静惊醒过来。
“怎么了？”莫尔压低了声音。
“在灌木丛。”阿行压低了身子，它的前爪勾地, 上半身低伏, 缓缓慢慢地朝着灌木丛移动, 巨大的爪子踩在草茎上，竟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尾巴轻轻扫动, 动作十分谨慎。
莫尔跟在它的身后, 阿行稍稍停顿了一下, 示意莫尔从侧面走, 莫尔立刻会意，两头狮子一正一侧地缓缓靠近这处灌木丛。
算不上低矮的灌木丛刚好能遮挡住一头成年雄狮的身影，月光之下，显得有些阴暗。
阿行几乎是猛然窜出了草丛，扑向灌木丛，灌木丛里的那头狮子显然也是有所准备，两头狮子猛地战斗在了一起，阿行是直接冲着对方的命去的，獠牙直冲对方的脖颈，那头狮子被咬的疼了，发出了低吼声，极力挣扎着。
鲜血从伤口涌出，灌入了阿行的口中，在对方做追死挣扎的时候，阿行松开了口，它看着地上急促喘息，正在低吼做防备状态的雄狮，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舔脸上的血。
不是它。
不是之前那头狮子。
阿行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它不耐烦地看了眼地上被它咬成重伤的狮子，隐隐露出了獠牙，低吼道：“滚出我的视线。”
那头雄狮伤的不轻，谨慎地往后退，而后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阿行发出了低低的吼声，它绕着灌木丛往旁边走，狮吼声在草原响起，许多正在睡熟的动物都被狮吼声给弄醒了，象群也发出了声音，一些野鹿跑的远远的，离这群雄狮越远越好。
“不是你要找的那头狮子吗？”看到阿行这样轻而易举便制服了对方，莫尔便知道这头肯定不是阿行要找的那头狮子。
“嗯。”阿行应了一声，燥热的天气本就让狮子很烦躁，虽然是夜里，但阿行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多少，它的呼吸有些滞重，狮瞳里满是毫不掩藏的暴怒。
它的爪子从灌木丛里踩过，留下了一片狼藉，钢鞭似的尾巴从灌木丛里重重甩过。
“莫尔。”阿行停下了脚步，它的獠牙上还沾着刚刚那头雄狮的鲜血，虽然侵入领地的雄狮会被驱逐，甚至杀死，但这头雄狮的确倒霉，差点就命丧阿行的獠牙之下。
“怎么了？”莫尔问道。
“不要睡了，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去找乔翊。”阿行扭过头看向莫尔，雄狮的脸上沾着血，凶气未褪，看上去十分狰狞凶残，它道：“在那头狮子找到乔翊之前，要不杀了它，要不先找到乔翊。”
“你之前不是说……”莫尔尚未说完，便被阿行打断了。
“我改变主意了。”阿行一字一句道：“我绝不允许，它再靠近乔翊，我一点都无法接受！”
它的利爪勾着草茎，月光照着草原，雄狮轻轻甩了甩狮鬃，威风凛凛，它吼了一声，极具穿透力的狮吼声传的很远很远，让其他动物闻声丧胆。
这一夜，草原的动物们都没睡好，就连北部狮群的三头公狮子都是在噩梦里度过。
“不用带北部狮群的三个废物。”阿行的耐心已经濒临枯竭，它道：“我们立刻离开。”
两头雄狮一前一后，在月下赶路，走过枯草，穿过灌木丛，将身后的北部狮群三头雄狮甩的远远的，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被丢弃是无声无息的，至少对于北部狮群的三头公狮子而言，这是突然的，也是突如其来的惊喜，第二天太阳尚未升起，天还没亮，阿艾德醒来正准备起身干活时，却发现周围已经没有阿行和莫尔的踪迹。
阿艾德略微一愣，而后叫醒了另外两头狮子。
“尤斯塔，我们是被丢了吗？”阿艾德有些难以置信，这对它的狮子生涯而言，是第一次被抛弃。
而且能看得出来，是被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但很快阿艾德便意识到被抛弃之后，就不用天不亮就起来闻味道赶路，也不用防备着随时容易惹到阿行，它惬意地躺下了，许久都没有这么舒服过。
它的尾巴摇晃了两下，爪子轻轻搭在了旁边，半阖着眼睛道：“尤斯塔，这就是快乐吗？”
阿行和莫尔并不知道北部狮群现在到底有多开心，但也不难想象，莫尔甩了甩狮鬃，它跟在阿行身后道：“北部狮群的实力很强，估计会提前去占据一片领地。”
“随便它们。”从这里向南迁徙，无可避免会遇到其他领地狮群，发生冲突是在所难免的，阿行是因为要找乔翊才拖住了，不然它也早就和其他领地狮群打了几架。
鬣狗跟在阿行它们身后较远的地方，吃一点雄狮们吃剩下的东西，兢兢业业地做着草原上的清道夫。
阿行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怎么休息，路上正在河边，随着象群去喝点水，回头的时候莫尔还在灌木丛那边等着它。
它往回走的时候，目光落在了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群母狮群从那边路过，但是没看到公狮子和小狮子。
“是西部的灰塔狮群。”莫尔说道：“你在喝水的时候，我去问了一下，它们见过乔翊。”
“嗯？”阿行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问道：“它在哪？”
“和塞森兄弟在一起，我听灰塔狮群的首领尤雅说的，不过……它的话也不能全然相信。”说到这里，莫尔面色有些怪异道：“它始终坚信我被北部狮群打断了一条腿，而你，已经快死了。”
阿行：……
这个传闻是它自己捏造的，它不得不咬着牙认了。
“它为什么会和塞森兄弟在一起？”阿行的声音听上去很不悦：“它逃开我，难道就可以和塞森兄弟在一起走吗？和塞森比，我差哪里了？”
“不是，重点不是塞森。”莫尔叹了口气，给阿行纠正了一下重点道：“据尤雅所说，它和塞恩已经走得很近了，比起塞恩，它的确更怕你。”
“……”阿行盯着莫尔看了许久，而后才道：“它身上，有我想要的气息，我不会杀它，这一点我和它说过很多次了，但是它依旧不相信。”
“我不明白你所指的到底是什么？”莫尔实在是越来越糊涂，一开始阿行说乔翊身上有熟悉的味道，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它，后来又说杀死多罗兄妹的狮子如果闻到了乔翊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也会放过乔翊……现在再次提起这个话题，莫尔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闻不出来这个气息，我不明白，它的气味和当初我们杀死卡迈尔狮群时它的气息有所不同吗？”
“嗯。”阿行舔了舔爪子，它的狮鬃沾了水，轻轻甩了两下便溅得莫尔一脸，而后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乔翊，和杀死多罗兄妹的狮子，我们都遇到过……一个……一个……”
阿行不知道怎么形容，它停顿了下来，说道：“一个……它。”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它们一定也遇到了‘它’，乔翊身上还有‘它’的气息，我要找到‘它’。”阿行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一定会找到。”
“那杀死多罗兄妹的那头狮子……”莫尔疑惑道。
“我一岁多的时候，见到过那头狮子。”阿行似乎很不喜欢回忆和提及这段往事，爪子烦躁地扒弄着地上的草茎：“在我被‘它’丢弃之前，那段时间‘它’的身上总有那头狮子的血味，我非常非常非常厌恶这种味道，但最后被丢掉的是我。”
“我不杀乔翊是因为它身上有‘它’的味道，我之前不喜欢乔翊，也是因为它身上有‘它’的气味。”阿行舔了舔爪子，它声音略显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我很嫉妒乔翊。”
阿行这句话说得坦荡，但语气却消沉了很多。
莫尔第一次知道这些，它不明白阿行口中的“它”指的是什么，也不明白阿行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只针对阿行最后那句“我嫉妒乔翊”，它张了张口，斟酌道：“我觉得，嫉妒应该不是这样。”
听完这些，莫尔觉得与其说阿行嫉妒乔翊，它倒是更觉得阿行在嫉妒，或者更准确点，应该是嫉恨那头杀了多罗兄妹的公狮子。
“尤雅说，现在草原上都在传你要死了的消息，说实话，乔翊的实力和模样，的确很得母狮群的喜欢，如果它愿意，应该很容易被母狮群接纳。”莫尔点出了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它道：“如果你很嫉妒乔翊，那就……放它……自由？”
“你做梦。”阿行低吼了一声，獠牙露了出来，看上去有些狰狞。
“我就说……这一点都不像嫉妒的样子。”莫尔深深叹了口气。
阿行被莫尔这个消息弄得连休息都不休息了，它继续往前走，只是忽然来了一句：“但我又觉得，乔翊是‘它’。”
“那是‘它’吗？”莫尔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对于这点，阿行自己也很疑惑，它非常非常不解，至少以它目前的认知，无法理解这个问题。
莫尔放弃了对阿行感情上的好奇心，阿行在这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也许连它自己都分不清，但在某种程度上，又偏执得让狮子都觉得可怕。
远处的母狮群倒是也看到了这边，一头母狮疑惑道：“是我眼睛花了吗，我看到莫尔和一头雄狮在一起走，那是阿行？但是不是说阿行快死了吗？”
“我也觉得，难道我们两个都眼花了吗？”另一头母狮说道。
尤雅闻言也看向远处水边正准备离开的两头雄狮，它沉默了片刻后，语气沉重道：“谣言害狮子，差点死了！”
它不难想象自己如果真的跟乔翊在一起，如果又遇到了回去的阿行，那简直就是非常恐怖的事情，尤雅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这造谣的狮子实在是过于缺德了。
塞恩一早醒来，睁开眼时还有些难以置信，它伸出了已经消肿不少的爪子，舔了舔之后，又站起了身，甩动两下尾巴绕着转了一圈。
“醒了？”塞森还趴在石头上休息，听到声音才睁开狮瞳，目光落在了塞恩身上。
“哥哥，我没死啊！”塞恩惊喜极了，它上前蹭了蹭塞森，高兴地舔了两下爪子道：“咦，我没死……我的爪子还在，尾巴也还在……”
“嗯。”塞森看着它，片刻后问道：“还记得我昨晚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塞恩哪里记得，它歪了歪毛茸茸的大脑袋看着塞森，动物为危险的直觉让它尾巴有些僵直，下垂，看到塞森从石头上站起来走过来时，塞恩下意识就往后退。
“我告诉过你，你最好不要活到明天早上。”塞森露出了獠牙，它道：“塞恩，把昨天说的那些话，老老实实记在脑子里，这都是你挨打的理由。”
塞恩的脊背顿时一僵，它想逃，但根本逃不了，躺下是它唯一的选择了。
乔翊第一次看塞森兄弟的相处，塞森的确是头强大的公狮子，以乔翊的眼光看，塞森的战力可能还在阿修斯之上，想来四岁时候被阿修斯打败，但现在的它，应该能赢过阿修斯了。
雄狮最巅峰的就是四岁到十岁，塞森才六岁，而阿修斯已经八岁了。
而就在此时，本来准备下树捕猎的花豹微微一顿，它低头看到了从枯树下路过的一头雄狮，雄狮身上有着干涸的血迹，它的鬃毛被鲜血凝结，看上去十分凶狠。
它缓缓走过灌木丛，朝着不远处的草原走去，花豹想了想，还是又回到了树上。
“……什么味道……”塞森忽然嗅了嗅味道，它稍稍停顿了片刻后，忽然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灌木丛，脸色微变，声音低沉道：“塞恩，到我旁边来。”
塞恩一瘸一拐地蹲在了塞森身边，它本不明白塞森的神情怎么突然变了，直到发现了一丝异样气息，它顿时也警觉了起来，鬃毛顿时有些炸，尾巴稍稍低垂。
兄弟俩的眼神如出一辙，有着谨慎和战意。
乔翊起身发现了塞森兄弟的异样，他距离它们稍远，暂时还没闻到其他雄狮的味道，但是看塞森兄弟的反应，不难猜出这灌木丛里应该是有其他雄狮到了这片领地了。
一般来说，如果是路过或者稍远的雄狮，路过这片“临时领地”，塞森兄弟应该不会理会，但是这头雄狮离得太近了，它距离它们太近了，让它们有了非常高的危机意识。
“爸爸。”两只小狮子极为娴熟地躲起来。
“别出来。”乔翊也警惕了起来，他的脊背略微下压，狮瞳里透着谨慎，一丝都不敢放松。
灌木丛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里面的东西正在缓缓往外走，它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塞森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