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 175 章
熟悉的华国语带来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满场的尖叫声里, 凌燃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头翻涌的思绪勉强压下去。
不管怎么样，他马上就要比赛了，六分钟热身必不可少。
凌燃压低重心, 集中心神再度滑了出去，按照自己的热身习惯, 从熟悉刀刃带来的冰面反馈开始。
看起来就是全神贯注的样子, 一下得到了很多观众的喜欢。
“燃神就是燃神，必赢的小场面也这么专注！”
“哈哈哈, 必赢没错，小场面也没错, 但是比赛还是很重要的。这可是全满贯的最后一枚金牌了, 燃燃马上就要成为花滑男单史上第二位超级全满贯选手了, 肯定更要静得下心。”
“啊啊啊啊, 我还是觉得燃神好厉害！马上就要运动史留名, 还能沉得住气热身, 要是我说不定都要乐得蹦起来！”
“运动史留名？哼哼，燃神早就留名了好不好。他拿了那么多冠军，还有七个全五种四周跳的节目，现在的世界纪录也都是他的，头衔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留名什么的，早就留习惯了好吧！叉腰.jpg”
直播间的冰迷们喜滋滋地刷着，就连冰雪论坛的冰迷们也没停住键盘, 一个名为【坐等超级全满贯得主诞生！】的帖子被不断顶到首页。
网上的网友隔着屏幕都激动不已, 现场的观众们差不多眼看着就要喜极而泣。
追随凌燃而来的华国冰迷们奋力摇晃着手里的红旗，恨不得现在下场把冰面围起来高声给凌燃加油。
废话, 谁不激动, 这可是他们华国花滑男单的高光时刻。
在凌燃横空出世之前, 谁敢想到他们华国也有今天，做梦都不敢想好不好。
很多冰迷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梦里。
要不然怎么能梦见他们华国的运动员会这么争气，意气风发地站在即将获得全满贯最后一场比赛的冰面上呢。
薛林远也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遇到凌燃以前，他在俱乐部因为资历不够进不了h省省队，各种想办法找出路的时候，谁能想到找上门的徒弟会这么争气，一点就透，一说就会，带着他就直接起飞。
薛林远站在冰场入口，背着凌燃的大背包咧嘴笑，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能遇到这么个贴心又出息的徒弟，简直是积了几辈子的运气一次爆发。
他太高兴也太骄傲，连有人靠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还是秦安山突然挡到他面前拦人，才回过神。
“老秦？”薛林远不明所以。
秦安山皱皱眉，也说不清为什么觉得这个制冰师给他的感觉过于熟悉。
可对方在被拦住之后只随意地看他们一眼，就自顾自走去挡板边继续用目光追随着凌燃的身影。
应该是凌燃的粉丝吧，秦安山心想。
薛林远也这样想，很快就又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家宝贝徒弟身上。
最后一组的比赛还没有开始，但赛场的气氛已经因为凌燃的出场变得无比热闹。
尤其是凌燃抽到了短节目第一个出场，连冰面都没有下，就在广播声里脱掉训练服径直向冰场中央滑去，“啊啊啊”的尖叫声顿时响彻全场。
“加油加油加油！”
“凌燃加油！凌燃加油！凌燃加油！”
整整齐齐的华国语伴随着迎风飘扬的红旗，在陌生的国度都喊出了华国主场的气势。
凌燃很快地笑了下，很快就在四大洲的图标上站定，长臂舒展，下颌微收，优雅无比地摆出了开场前的姿势。
再加上身上色彩瑰丽的考斯腾，少年周身氤氲起古典舞柔中带韧的意境，看着就让人浮想联翩。
场边的长.枪短炮立刻缩放对焦，闪光灯咔嚓不停。
新鲜出炉的照片直接就被摄影师们以最快的速度发给了同事。
于是，一直紧绷着神经，力争要把凌燃摘下全满贯得主桂冠的消息传遍网络的官媒立即就行动起来，把照片合着事先编辑好的文字发到了官方账号上。
照片连滤镜都没有加，至于p图，根本就不存在。
凌燃的长相气质还需要p吗？
有冰面当反光板，连照片的明暗对比度都不需要调整好不好，随便哪一张都是盛世美颜，他们也就是挑出来一张角度最好的而已。
官媒对凌燃的偏爱从来是不加掩饰的，连照片上配的文字都是满满的少年意气，洋溢着自信与骄傲。
【直上青天揽明月，皎如玉树临风前！
我国花滑运动员凌燃将于正在举办的四大洲锦标赛冲击自己职业生涯里的超级全满贯……】
刷到这条的网友们打眼一看，嚯，老熟人了好不好。
就连一直硬挺着不肯入坑的网友都忍不住评论，“谁能想到，我居然在官媒主页围观了凌燃所有的职业成就。好家伙，才两三年的时间，从世青赛到世锦赛，从奥运冠军到全满贯得主，咱们国家现在的小运动员都这么给力的吗！”
看过之前比赛的网友则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官媒将不同作者的诗拼凑在一起的暗示。
“上青天揽明月，哈哈哈，官媒是故意的吧？凌燃这个赛季的自由滑叫抱月，这不就是一语双关嘛。啧，看来在官媒心里，凌燃的全满贯是稳了。不过就这么一场四大洲，谁不稳燃神都稳，狗头.jpg”
网络上插科打诨，赛场上已然安静下来。
在音乐声响起，少年驭风滑出的一瞬间，所有观众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专心享受着视觉上的饕鬄盛宴。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
很多冰迷甚至已经看过好几遍这场名为游仙的短节目，自以为熟到不能再熟，此时的收声也只是为了不干扰凌燃的滑行。
但看着少年蝶一样轻盈地滑过冰面，修长四肢舒展着，演绎属于古老东方的梦幻与浪漫，他们不知不觉还是沦陷其中。
常看凌燃比赛的冰迷都知道，除了他在年纪小和发育期时因为体力等缘故，跳跃出过几次问题之外，基本上，凌燃的节目很少被打断过。
即使是没有clean的节目，凌燃的失误也从来都只是小毛病。除了眼毒还有技术辅助的技术大佬和裁判，很多浸淫花滑多年的冰迷甚至就没有发现他的失误。
流畅，娴熟，灵动，才是凌燃的标签。
而眼下，这样行云流水的节目就展现在他们面前，现场看过好几遍又如何，他们还是会被凌燃优美流畅和情感充沛的表演所打动。
少年在冰上起舞摇曳，观众们就在四面八方的观众席上目不转睛，如痴如醉，恨不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等到凌燃在乐声回旋里应着节拍，压住左刀向前一跃而起，轴心细直地在空中旋转、落冰时，满场嗷嗷嗷的尖叫声才再次打破静寂。
“漂亮！”
薛林远一直都有为徒弟的每一个跳跃激动鼓掌的习惯，还被秦安山无情吐槽过，然而这一次，居然有人跟他一样高喊拍手。
下意识回头寻找同类，就看见那个胖胖的制冰师满眼都盯着凌燃，正在用力鼓掌，就差往外放光了。
嘿嘿，果然是他徒弟的粉丝。
薛林远安下心，继续观看比赛，其实已经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毕竟是已经在赛场上clean过两次的节目，差又能差到哪里去，顶多就是因为裁判们的失误比上一次低那么一星半点儿。
冠军绝对是凌燃的囊中之物！
薛林远下意识地瞅了裁判席一眼，见席上九位裁判个个腰板挺直，神色紧绷，就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明镜打分系统那可是打分界的卷王，就没有哪个裁判能一身干爽地从打分席上下来。
裁判席上的裁判们不知道薛林远心里的想法，就是知道，也没空关注。
他们全体都紧紧地盯着打分屏幕，背后冷汗就没停过，生怕一个精力不集中，手抖那么一下两下，就要成为被新系统选中祭天处罚的第一人。
好在凌燃的动作标准又干净，技术组一次都没有递来过失误的消息，他们打起分来也轻松不少。
只不过比起从前肆意操纵选手分数的时候还是差了一大截。
可惜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裁判们克制着不让自己脸色难看，勉强安慰自己，好歹还有滑联陪着呢，以后那些官员手里没有他们的生杀大权，也不能对他们颐指气使了。
滑联和裁判们的不幸就是运动员和观众们的大幸。
很多专程从国外赶来的冰迷们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地欣赏花滑比赛。
不用担心选手的失误，不用担心裁判的压分，一颗心都随着冰上少年从容徜徉，就像是浸泡在了乐声里，只需要放松享受就可以。
也的确是享受。
衣袂华丽的少年在冰上滑行，每一个动作都融进了乐符里，跳起时干脆利落，旋转时绽放如花。
从音乐，到动作，到人，甚至连身上那身青绿渐变的考斯腾都充满着灵性。
冰刀每每落冰时撞击冰面的那声闷响，好听到让人连骨头缝里都渗透进直击心灵的舒爽与战栗。
凌燃的节目从来不止是节目，这已经成为了冰雪爱好者们的共识。
在他们眼里，少年更像是在用优美的肢体语言，演绎着属于他的冰上艺术。
纯粹，热烈，又生机勃勃，宛如少年胸腔里那颗年轻坚韧的心。
他们就是喜爱凌燃身上蓬勃强大的生命力和信念感，并且永远会为之感动。
少年的第一个跳跃就激起了满场的掌声。
而后的一分多钟里，现场的掌声和尖叫干脆就没有停下来过，气氛直接沸腾到了极点。
大家不像是来看比赛，倒像是来看凌燃的个人冰演，连接下来要上场的选手们也都陶醉地凑在挡板边，背对着自己的教练，偷偷摸摸掏出手机录像留念。
“凌燃就是稳！”
观众席上的明清元高高兴兴地揽住冷余的肩，为自己最喜欢的小师弟竖起大拇指。
冷余脸上也带着笑，拍着手认真看向在对华国并不友好的h国都能滑出主场气势的耀眼身影。
所有的华国冰迷都在凌燃的第三个跳跃成功落冰时，高声尖叫到热血沸腾。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凌燃的状态很好，好到了极致，全满贯绝对没有任何悬念，稳到不能再稳。
凌燃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带着对全满贯的憧憬，从容镇定地滑完了自己的全部编排。
最终以一个躬身直立转，停驻节目起始的原点时，脸上还带着希冀自信的笑容。
就连锁骨上的那颗晶莹剔透的翡翠柿子也随着急促起伏的呼吸轻轻地颤动不停，昭示着少年身上源源不断的生机与活力。
“又一次clean！燃神不愧是燃神！”
这样的惊呼声同时出现在直播间和论坛。
哪怕大家心里早有预计，也还是激动不已。
天呐，凌燃真的又一次clean节目了吗？
显然是的。
但是怎么会有人能一次又一次地clean节目，一点失误都没有？
他是程序设定的AI机器人吗，为什么能完美地执行自己的每一套编排！
观众们激动地站起身，用赛场上最高规格的起立鼓掌表达着他们对凌燃和节目的热爱。
无数绿柿子如雨落下，铺满一地。
凌燃照例捡起一只抱在怀里，努力呼气吸气，调整气息，在收回沉浸在节目中的情绪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冰场入场口。
黑白分明的瞳孔猛然一缩。
因为他一眼就看到站在薛教身边，正跟他一起笑着看向自己的，就是那位熟悉又陌生的制冰师。
凌燃下意识加速往场边滑去，却又在场边急急顿住，下意识地扯了下考斯腾，脑中还在一刻不停地努力回忆，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不知不觉间眼眶都开始发酸。
难得被雾气弥漫的眼底倒影出一双身影，恍惚间就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他前世今生最信任最敬爱，在心底里视之如父兄的胖胖教练。
我刚刚滑得还好吗，薛教。
这句话哽在喉咙里，凌燃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一下。
他其实知道自己现在滑得好极了，是前世从未有过的高度。
薛教一定会满意，也会为自己骄傲吧。
少年突然扬起嘴角，冲着入场口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所有人都以为凌燃是为了即将到手的全满贯而高兴，就连场边的薛林远也不例外。
他上前一步，扬起手臂，等给徒弟自己最温暖的怀抱。
丝毫没注意身边的人也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却在紧要关头刹住了车，极力压抑住眼中泛起的水光。
凌燃滑向场边，用力抱紧教练，然后就像是激动坏了一样，一一抱住了入场口等待他的人，就连穿着工装的制冰师也不例外。
大屏幕如实记录着他的喜不自胜，观众们看着看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觉得孩子这是高兴疯了。
满场的欢呼声里，凌燃在拥抱时忍不住涩声，“您明天也会来看我的自由滑吗？”
制冰师因为意外拥抱僵硬的身体猛然一颤，很快沙哑回应，“会。”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终于如钻石般擦掉了蒙上的灰尘，在这片洁白的冰面上熠熠生辉，重获新生。
他当然要来。
还要带上一只凌燃最喜欢的滚滚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