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乖巧校霸(20)
沧州的夏天总是阴晴不定的。
早上的时候明明还艳阳高照, 中午放学,天空就被阴沉的云笼罩了。
闷热的暑气裹挟着云层中那淡淡的潮湿席卷而来,吸入肺中带给人种并不怎么舒服的烦躁, 游宣抬手揉了下鼻尖, 带上了口罩。
“喂。”
不远处的走廊中突然传来声叫喊。
游宣抬眸看去,就看见了那依旧穿着老虎头t恤的王默正蹲在他们刚见面时的位置上, 极其嚣张的仰着下巴看着他。
“有事?”游宣开了口。
王默还没出声,身边的侯语堂就急了眼,直接挡在游宣身前。
“你是不是有病?怎么又找来了, 前段时间那事不是都解决完了吗, 你欺负宋哥的事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告诉你, 现在就算是宋哥不在,也不是你嚣张的地方,信不信我再去找保安让他拿钢叉把你插走?”
王默一想到钢叉就狠的牙痒痒, 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表情越发狰狞。
“我跟他说话关你屁事?”王默怒道。
侯语堂被这表情吓到了, 有些迟疑的后退了步, 还没来得及嘴硬,肩膀上就多了只手出来。
游宣拍了下侯语堂, 视线却自始至终都放在王默身上。
“所以, 有什么事。”
王默伸手挠了下头, 越想越心烦。
“宋矜呢?”他问, “我这两天一直找他, 都找不到人,他是不是被你给藏起来了?”
游宣稍稍挑眉:“你觉得呢?”
王默怒道,“绝对跟你有关系, 妈的, 上次晚上十点多我给宋矜打电话还是你接的, 搞得我以为我打错了……游宣,你至于吗?我都说的很清楚了是我妈想找宋矜吃个饭,你他妈跟防贼一样防着我,是不是有病?”
游宣:“他不是已经拒绝过了吗,怎么,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王默一噎。
确实宋矜在他提出的时候就进行了明显的表态。
他再这么纠缠下去,倒显得像个变态一样。
王默咬牙,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最终还是狠狠咬牙,切了声,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而旁边看戏的侯语堂早在王默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不对劲。
晚上给他们宋哥打电话的时候是游宣接的?
他有些质疑的看了眼游宣。
不对啊。
宋矜向来是手机不离手的,就算是在上班,也不可能忙到接电话的空都没吧……
侯语堂觉得有点奇怪。
游宣稍侧了下眸子:“怎么。”
侯语堂啊了声,迟疑道:“没事没事,就是感觉王默这个傻逼实在是太嚣张了,等回来宋哥到学校了一定要让他教训一下这个傻逼……”
游宣扫了他眼,没接话,只是朝着学校外走去。
这个时间点出校门的学生不少,却在迈出校门的瞬间朝着同一个方向投去有些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那个方向,似乎带了几分嫌弃,避之不及的绕开了路。
游宣注意到异样的时候,已经看见了那个站在树下的红衣身影。
宋明艳依旧穿着那身洗到有些泛白的红裙,画着精致的妆容,朝着他们这里看来,她其实长得并不差,眉眼就算是不笑都平白带了几分媚意,宋矜像是遗传到了她的优良基因,才长成了那副人见人爱的漂亮模样,可惜整日冷这个脸,硬生生让那扔到海选现场都足以原地出道的脸上多了些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冷颓。
侯语堂几乎是在看见宋明艳的瞬间就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书包带子。
宋明艳在他们沧州的名声已经臭到人尽皆知了。
所有人都知道破街最角落里的地方住着个天天穿着红裙的疯女人,时不时拿那狐狸精般的眼神看着路边所有有钱的男人,特别不招人待见。
他趁着宋明艳没看见,悄悄拉了下游宣的衣角。
“学霸,咱们赶紧走,这人脑子有毛病,咱们别跟她有太多干戈……”
只是话音刚落,宋明艳那本来没什么目的性的视线就猛地汇聚,锁定在了游宣的身上。
随即迈开脚步,朝着他们这里走来。
侯语堂想要跑已经晚了。
他有些嫌弃的后退了两步,生怕这疯女人一激动就上来扯自己头发。
正当他担惊受怕的时候,就看见宋明艳已经走到了面前,站在距离游宣三步远的地方,红唇微扬,又露出了那意味不明的笑意。
“游同学,好久不见。”宋明艳开了口,“有空吗,阿姨中午想请你吃个饭。”
侯语堂下意识的开口反驳:“他没空,他……”
游宣稍稍抬了下手。
侯语堂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那几个有些熟悉的黑衣保镖从树后跑来,在看见这悬在半空的手掌后,迈出的步子顿在原地。
“好。”游宣答应了。
侯语堂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答应。
毕竟在他眼中,对待宋明艳这样的人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要是被她黏上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坏事,再加上她主动找来,阴谋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了。
偏偏眼前的游宣像是早就猜到她会找来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了下来。
身边路过的学生不在少数,纷纷朝这里投来打量的视线。
“学霸,你……”侯语堂的担心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游宣轻笑了下:“没事,就是聊聊天,你先回去吧。”
侯语堂悬着的那口气却怎么都不肯放下。
宋明艳订好了地方,带着游宣过去,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从侯语堂这个角度看来,却能很清晰的看到侯语堂眼底隐藏的那股阴狠。
他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愣了许久,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拐角,垂在身侧的手才费力的握了下,算是找到了丢失的感觉。
宋明艳掏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给宋矜打去了电话。
几十秒后,电话被接通。
宋矜的声音还有些模糊:“喂,怎么了?”
侯语堂呼吸有点不顺畅,他长吸了口气:“游宣被宋明艳带走了。”
宋矜猛地怔住。
三秒后,他迅速起身,抓起衣服朝着外面冲去。
——
宋明艳找的饭店算是在他们这里评价很不错的高奢饭店。
她像是经常在这里出入一样,服务员看到她后就毕恭毕敬的迎了上来,将他们带到早已预定好的位置上,那是个很隐蔽的包间,藏在饭店最角落的位置里。
进去后,游宣就看见了桌子上摆着的酒。
宋明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冲着游宣抬了下手:“别客气,坐吧。”
和宋明艳想象中的紧张不同,眼前这不过高三的学生在这种场面下却显得格外从容,随意的靠在椅背上交叠双腿,倒像是东道主般自在。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游宣笑了下,“其实路边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说的,也没必要这么破费。”
宋明艳扬了下高傲的眉:“破费?这就是我每天吃饭的地方,怎么就破费了。”
游宣小幅度的眯了下眸子。
每天吃饭的地方……
宋明艳拿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看着对面坐着的这气质矜贵的少年。
“既然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就不多废话了。”
她抿了口红酒,放下杯子时,那双眼底已经完全没了刚刚所伪装出来的虚伪:“我知道你和宋矜是什么样的关系,所以就来和你谈个条件,给我一百万,我就离开沧州,从今天开始就和宋矜划清界限,让你们两个安安稳稳的在一起。”
“一百万?”游宣勾唇,笑容隐约带了抹轻蔑,“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宋明艳不以为然:“打听过,你家有钱到这种程度,不至于连一百万都拿不出来吧,宋矜毕竟是我养出来的,又乖又听话,一百万换到个听话的狗,对你而言是笔挺划算的买卖,没错吧?”
游宣转动了下指根的银戒。
戒面在室内的灯光下隐隐闪着寒光,倒映着游宣浅褐色的眸子,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深藏在眼底。
他兜里的手机隐约震动了下,声音很快消散在了这个安静的空间中。
“你这是……打算卖自己的儿子吗?”游宣问。
宋明艳并没有半点迟疑。
“是,怎么了?”宋明艳笑了下,“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也都听说过了,只要给够我钱,让我干什么都行。”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早就拟定好了协议。
宋明艳像是早就猜到游宣会跟来跟她进行这场谈判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甚至还拿来了印泥,那艳红色颜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刺眼到了极致。
“宋矜的身份证。”
“户口本。”
“出生证明。”
“毕业证,学籍信息,以及所属社区证明……”
宋明艳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视线在扫到身份证上宋矜的信息时,甚至划过了一丝厌恶。
她像是对待货物般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明码标价拿上谈判桌,用自己儿子一生的自由换取那一百万的金钱。
“只要你签了字,我可以现在就去和他断绝亲子关系。没有了法律上的监护人,宋矜可就真的干干净净了,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应该可以把他牢牢的拴在你身边吧。”
宋明艳轻笑了下,声音放的很轻,甚至带了丝蛊惑的意味。
她将那白纸黑字的合同推到了游宣面前,“来吧,一百万买一条会一辈子忠诚于你的狗,不是笔赔钱买卖。”
游宣垂眸扫了眼上面的所有条款。
宋矜彻彻底底成为了纸张上的一行行文字。
宋明艳早就策划好了这一切,甚至就连这种条款都像是找专业人士拟定出来的,规矩且严谨。
游宣将手放在合同上,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就这么缺钱?”游宣看向对面的宋明艳,“肯为了区区一百万就把宋矜卖给我?”
宋明艳的眼神短暂的有了几分失神。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怔愣了许久,这才开了口。
“我需要钱。”宋明艳道,“我要整容,我要变美……变美的话他应该就能重新爱上我了,本来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自家老婆是个脾气大又暴躁的黄脸婆,而我又年轻又漂亮,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爱我。但我慢慢老了后,他就让那个女人进了我家的门,把我从我家里赶了出去……”
宋明艳垂下头,看着自己那身鲜艳的红裙,喃喃自语。
“只要我变得漂亮,足够好看,他一定会重新爱上我的,到时候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我……才会有一辈子荣华富贵!只有我!”
说到最后,她声音猛地变得尖细。
“给我签字!一百万!宋矜是生是死我就不管了,我也不会再问他要钱了!只要一百万!我就当我这辈子都没生过这个儿子……”
上锁的房门猛地被踹开。
宋明艳怔愣的抬头。
还穿着那身泛白校服的宋矜出现在门口,漆黑的眸底此时盛满了愠怒。
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黑发湿漉漉的贴在额角,显得狼狈不堪。
宋矜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拿起旁边的板凳,狠狠地砸向宋明艳。
女人的尖叫声响彻在整个包厢。
“你刚刚说什么?”
宋矜随手拿起桌面上的酒瓶,在地面敲碎,用最为尖锐的那端抵着宋明艳的脖颈,眼白处已被无数红血丝弥漫:“你他妈找他要钱?找我要还不够你他妈还找他要?你怎么敢的!”
刺鼻的酒气在安静的包厢内弥漫。
宋矜近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身下的女人浑身上下都被红酒浸润,显得狼狈不堪,那张狰狞的脸却还是强硬到了极致。
“我就是问他要钱怎么了?你不是很想让我走吗?可以,让他给我一百万,我就走,我这辈子就再也不管你了!我只是想要钱!我又做错了什么!”
女人狰狞的咆哮声在饭店内回荡。
宋矜的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巨手攥住般,生生的刺痛袭来。
一百万……
只是为了钱,宋明艳就能做出这种事。
他费力的合了下眼,用力咽下喉间那不断翻涌上来的血腥味,他的五脏六腑像是硬生生被人搅碎般,痛到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是宋明艳和他对视时,那眼底将要溢出的仇恨近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宋矜,我对你已经很可以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因为你!”
“要不是你那个该死的哥哥对老宋见死不救,老宋就不会死!我们家就不会没钱!我就不会因为要养活你跑出去天天给人打工洗盘子!我受够那种生活了!我告诉你宋矜,我从小到大就没干过活,要不是因为你和你哥哥!我也不会成为现在这样!”
宋矜喉间干涩到说不出话。
他拿着破碎酒瓶的手微微颤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可……明明是他先家……”
“打我又怎么样?只要不把我打死我都能忍。”宋明艳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就红了,“他给我钱,给我房子,给我车,不就是打我吗?只要能养活你们我就都能忍,本来我还可以好好的活很久……但你们毁了这一切!宋矜,你毁了我一辈子!”
宋矜手颤的厉害。
他毁了宋明艳一辈子。
他……
都是他的错吗。
眼前突然陷入片黑暗。
宋矜被人揽入怀中,手中所握着的那个破碎的玻璃酒瓶被人取下,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温热且干燥的掌心。
“乖,不看了。”游宣在他耳边轻声道,“这边我来解决。”
宋矜愣了许久。
门口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早在外面蹲守已久的保镖带着警察冲了进来,在桌面上找到了那份白纸黑字的合同,所涉嫌到的违法行为格外严重,已经到了足以判刑的程度。
警察小心翼翼收起那份合同作为物证。
而倒在地上的宋明艳则被人直接反手压在地上,带上了手铐。
从没这么狼狈的女人爆发出阵阵尖锐且刺耳的尖叫声,在整个安静的空间内回荡着。
游宣皱了下眉。
下一刻,保镖直接冲上去,堵住了宋明艳的嘴。
宋明艳那尖细的红色美甲也碎裂开来,指尖不断溢出丝丝血迹,她却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般,自顾自的挣扎着,直到空气中蔓延出有些明显的血腥味。
宋矜合上了眼。
身边的檀木香气格外让人心安。
他费力的握紧了游宣的手,连指尖都带着微微的颤抖,游宣从始至终都在他身边轻声安慰着,将这个瘦弱至极的少年拥入怀中,用自己最温柔声音掩盖着那残忍的一切。
“没事了。”游宣安慰道,“不会有事了……一切都解决了。”
宋矜察觉到微凉的液体从自己眼角滴落,却又很快被温热的指尖擦拭去,
凌乱的脚步声逐渐蔓延至门口。
宋矜不知道用尽了多大努力才让自己重新睁开眼。
眼前已经站满了警察。
而刚刚还嚣张至极的宋明艳已经没了那副光鲜亮丽的模样,头发混乱不堪,引以为豪的妆容脏乱的不成样子,甚至就连那条从不离身的红裙上都沾满了污渍,浑身上下都带着让人心生反感的卑贱。
宋矜和游宣十指相扣的手缓缓收紧了几分。
游宣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稍稍垂了下眸。
“我想和她……再说两句话。”宋矜低声道。
游宣深深的看着他。
最终还是答应了。
宋明艳口中的东西被拔了出来,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咒骂所经历的一切,宋矜就开了口。
“我已经给了你很多钱了。”宋矜声音哑到极致,“我从小学就开始给他们搬货,所有所有,所有的钱全部都给你了,即使是这样还不够吗……你到底还想要多少……”
宋明艳尖叫道:“你胆子大了是吧?居然敢让人来抓我,宋矜!我告诉你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宋矜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咒骂。
他固执般看向宋明艳,问:“你到底想从我身上拿走多少东西?”
宋明艳表情越发狰狞。
“一切,宋矜。”宋明艳道,“你欠我的就算是一辈子都还不清!”
宋矜垂着眸。
再次抬眼时,宋矜眼底已没了情绪。
他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在此刻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不停浮现,自从宋明艳离家后他就再也没人看管,好几次都险些饿死在家里,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考虑该怎么谋生,怎么好好的活下去,要不是因为雪姨好心收留了他,他现在早就死透了。
即使是这样,宋明艳还是不肯放过他。
在被那人赶出来后,便从自己身上开始榨钱,榨取自己最后的价值。
……
直到最后,宋矜所面对的还是她恶毒的辱骂。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收到过任何的道歉。
宋矜阖上了眼,转过头去。
游宣看向保镖。
宋明艳就这么被硬生生拖了出去。
她从出生至今对宋矜所做的一切也□□裸的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游宣身边的那群保镖中有几个对法律方面十分有研究的,他们自信的表示,单凭着现在手中所有的证据,就能联合起来将宋明艳告到在牢里蹲一辈子,甚至就连那本合同都足以五年起步。
警局中的人们虽然对这事早有耳闻,却没想到当现实摆在眼前时,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以至于他们对宋明艳压根就失去了耐心,直接将她丢在最为偏僻的禁闭室中,只提供每日三餐,听从后续的发落,任由这个曾经高傲的女人如同野狗般跪倒在地求他们让她洗澡,依然不为所动。
公安局逮捕宋明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泊渊巷。
众人的议论整日在破街内响起,不绝于耳。
甚至连民宿老板娘都来关心,结果却发现那间出租出去的民宿已经一天没有人进出了,安静到了极致。
宋矜就这么在自己的房间里躲了足足一天。
网吧老板那里给他带薪放了足足一周的假,足以让他毫无压力的在家里休息。
宋矜抱住自己的膝盖,失神的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阴暗的角落发呆。
他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游宣也和他聊了很多。
比如只要他肯出庭作证,就可以告到宋明艳倾家荡产,拿回属于自己的钱后,再让她吃一辈子的牢饭。
宋矜费力的合了下眼。
直到不远处紧闭的房门传来敲击声,他这才恍然回神,有些踉跄的起身走去开了房门。
游宣正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从雪姨那边买来的奶茶。
他似乎有些诧异宋矜现在的状态。
宋矜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睡觉了,本就没什么肉的脸更是消瘦的有些不成样子,手腕上的那块骨头显得尤为突出,漆黑的眸底更是蕴满了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像是低落到了极致。
游宣将手中的冰奶茶放在宋矜脸上,轻碰了下:“宋小同学,回神了。”
宋矜被冰的一颤,下意识的朝着旁边躲去。
眼底这才有了些精神。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有点不大好看,伸手抓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抿着唇,“你……怎么来了。”
游宣笑了下:“还不是看你这两天连饭都不吃,总得想个办法让你吃点东西吧,给,从雪姨那拿来的,她顺便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说你送她的拐杖很好用。”
“还有……”
游宣说,“她想你了。”
宋矜接过奶茶,眼眶骤然酸了。
他根本没钱给雪姨送拐杖。
而惦记着当时那家店所发生的一切的……
宋矜看向眼前的游宣。
他怎么会这么好,好到让人无所适从。
游宣意外的挑了下眉:“怎么还哭了?太久没见雪姨了想她了?那改天我让人送来个轮椅,我推着她来看你,那老太太最近还跟我聊她特别想出去转转,等事情解决完了,我带你们出去玩,去沧州之外的地方……去看看海,看看山,去一切你想去的地方。”
游宣抬手擦拭掉他眼角的泪,“宋矜,你没必要一直被困在这里。”
宋矜颤了下睫翼。
他抬手,握住了游宣放在自己脸侧的手,垂下的睫翼遮住了眸子,同样隐藏住了他眼底的一片脆弱。
再次抬眼时,脆弱荡然无存。
他看向眼前的游宣,开了口:“我要出庭。”
他会将宋明艳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部公之于众。
宋矜坚信。
他终将得到自由。
——
宋明艳案件开庭的时间放在一周后。
游宣趁着这个时间去参加了场竞赛,并以极其逆天的运气和实力在短短两天内就取得了胜利,将原本为期一周的赛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大半,在他上台拿奖时所有人无不为之震惊,而游宣就连留下来拍照的时间都没有,随意的将自己得来的奖杯塞在了跟来加油的张主任的手上。
张主任热泪盈眶的拿着手中的奖杯,并表示自己将会好好将它珍藏在三中校长办公室内的荣誉墙上,只是还没表示完,眼前这位奖杯的主人就风尘仆仆的赶上了回沧州的车,连短暂的几分钟都没有停留。
像极了只是来走个过场,顺便拿个奖。
沧州再度下起了雨。
天气阴沉到了极致,连带着温度都下降了许多。
法庭上,身穿已经洗到泛白的校服的宋矜自始至终都安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冷静且理性的向法官提供所有自己童年时期被虐待的资料,一笔又一笔,详细到了极致。
在看见视频资料中那个年仅七八岁的小孩子去搬比自己重了好几倍的货物时,瘦弱的脊背都被压到近乎变了形,台上的法官逐渐湿了眼眶。
宋矜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法庭内安静到了极致。
宋明艳还不依不饶的想要为自己狡辩,声音很快被事实堵回了嗓子中。
结果不出意外,无期徒刑。
女人的哭声在法庭中响起。
宋矜朝法官和所有庭审人员道了谢,转身出了门。
细密的雨丝从天空中滑落。
宋矜谢绝了保镖递来的伞,仰头看着那昏沉的天空,如释重负的轻松将他整个人席卷,他任由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又顺着脸颊滑落,在地面上绽开涟漪。
破碎的水面重新恢复平静。
他看向眼前时,就看见了那个站在雨中的身影。
游宣撑着那把黑伞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浅褐色的眸子中载满了温柔。
“结束了?”游宣问。
宋矜走到他面前,嗯了声:“无期徒刑。”
游宣笑了下:“意料之中。”
雨水打在伞上,带来有些明显的响声,二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宋矜在那有些凌乱的雨滴声中伸手拉住了游宣的手。
“游宣。”宋矜抬眼看着他,声音都是哑的,“我没有家了,你能给我一个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