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必被任何人认可
这两天, 山上不太平。
底下的村民对于平时地震都习以为常了，其实除了地晃悠几下，没什么大问题, 但自从考古队上山的昨晚开始, 那山上就噼里啪啦鬼哭狼嚎的。
也不知道好高一座山, 声音是怎么传下来的，反正村里头的人就是能听见。
到了后半夜才知道, 是徐先生的庄园闹鬼了。
那山上就是陵墓，闹鬼有什么稀奇的，人家老周住了大半辈子了, 也没见出事儿，村里人觉得这考古队就是来找事的，还真有些担心徐先生。
这一天晚上村里人还没睡，刚傍晚呢，就又看见山上开始冒着各种颜色的光。
小孩子眼睛看得远, 指着山顶欢呼：“徐先生飞起来啦！”
“啊？”大人们诧异, 回去取了望远镜看, 果然见到那山顶上方，有个硕大的金色发光体, 骑在一条黑色会飞的动物身上，在与其交织，像是搏斗, 又更像耍帅, 反正很酷很勇敢。
村民：“……”
“哎徐先生怎么上天了？那黑色的是啥, 风筝吗？”
“给我看看, 哎呦, 还真是！他咋上去的！”
“早说了徐先生是有大本事的, 你看这全身都发光呢，跟个大灯泡子似的哈哈哈哈！”
“说什么呐，徐先生哪是大灯泡，真要比喻也得是太阳之子，你看他……多亮啊。”
徐响真的很亮。
如果说他今天念的这几首诗里，都是魔幻与写实结合的诗句，那唯一能称得上意境深远的，只有元稹的这首《醉别卢头陀》里的诗句：顿见佛光身上出，已蒙衣内缀摩尼。
也就是他身上这束金光的由来。
系统是有点傻的，或者说智能毕竟不能思考，所以系统具现的诗句，大部分有数字的，都会按照精准数字来，比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系统就生生拔高了另外一座山，硬是把人家变成了“庐山”。
所以这句诗中，有“佛光”，那依照系统的风格，他身上也一定会被具现出来佛光。
这是徐响最大的底气。
按照记忆中形成的观念来说，不论是鬼怪，还是妖魔，怕的都是佛。
这类似于水克火的说法。
不过太大的火，也不是少量的水能浇灭的，换种意思就是，特别强大的妖魔，可能也不怕佛光，甚至佛光的力量打不过他们。
万一徐响巨献出来的妖魔太强大，力量是佛光抵挡不住的怎么办？
这就要下注在第二句“已蒙衣内缀摩尼”上了。
摩尼是什么？
在佛教中译作宝珠，也就是佛珠，这句诗是说，我看这个人普通极了，他的衣服也就那样，外表十分平凡，可我在他身上却发现了佛光，原来是那普通的衣服底下掩盖着佛珠。
普通的佛珠当然不可能发光，更不可能被看到有光，这说明这个人的佛珠是真正的佛手里的念珠，才会因为长久的沾染，被传导进一丝佛性，从而普通变珍品。
本来具现诗句之前，徐响也在猜，系统是给他衣服里面具现一串佛珠还是怎么样。
但他没在衣服里感觉到佛珠，又感觉是整个皮肤都在发光，所以徐响意识到，这佛珠是被系统安装在他身体里了。
就类似于道家说的那种“金丹”一类。
其实这样不太好，他本来是想搞一串佛珠，万一遇到空不出手的那种危险了，就把佛珠扔出去打妖，总能克制一阵，然后他趁这个时间去点群妖作战的“停止”。
现在只能靠他自己发光，也挺为难的。
不过还有一点，《西游记》里黄眉大仙是弥勒佛的座下童子。
弥勒佛天天笑眯眯的，跟其他佛祖关系一定不差，那这个黄眉大仙说不好就见过其他佛，他这佛光一出，说不好黄眉大仙能认出是某位佛的气息来，能给个面子不害人。
他的想法很好，截止到保护娃娃脸和两位教授撤退那一幕时，都做的非常完美。
可他算错了黄眉大仙。
这位见到了佛光之后……不仅没有给面子的停战，甚至还发怒了。
（就像是见到了另外一个同样偷盗佛祖的小偷，恼羞成怒）
小妖们对着他冲过来，好像他才是那个作乱世间的魔王。
徐响一点办法也没有，好在佛光能保证他不会被小妖伤到，于是就壮着胆子把挨过来的小妖揍了个遍，捶的他胖乎乎的小拳头都疼。
徐响，从恶妖手中救下了所有人。
逆天的反转犹如获了国际奖的大片，观众从震惊变为激动，最后也跟着徐响胖乎乎的背影平静下来，看着他从庄园的废墟中缓缓而坐。
晨曦的微光透过他脏兮兮的脸和肩，落在破烂庄园的各个角落。
后院的雪地化了，又再次下起雪来，只是再没有了鸡汤味。
小茶灶咕嘟咕嘟，冒着茶香味的白烟。
天亮了。
这一天晚上过去，脸上包了块纱布的宋教授萎靡的道了谢，和同样全身带灰的刘教授相扶着上了装甲车。
娃娃脸打开车门，见徐响忙活了一晚上还在送别，“行了，回吧。”
“决定要走了？”徐响乐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脏兮兮的脸上就憋着，忍住快乐。
他胖乎乎的脸上表情实在怪异，不过娃娃脸也懒得说他。
“嗯。”
“下次再来哈。”徐响还上赶着客气一句。
“不了。”娃娃脸连连挥手，这座庄园已经成了他的噩梦。
不过走之前，娃娃脸还是想多说几句。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你，那时候你跟在你叔父身边，像……”他仔细回忆了下：“像一个毫无灵魂的水晶胖娃娃。”
徐响：“啊？”
这人咋说话呢，水晶娃娃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加个胖啊？
“我羡慕过你的生活，还会觉得如果同样处于这种生活下，能做的比你更好，当然大多数人大概都是这么认为的。”娃娃脸笑了下：“不过现在我发现，似乎不是那样的。”
徐响懂了，这是要夸他：“现在你的想法改变了？”
“不，是你变了。”娃娃脸收起了一直以来的笑容。
这个样子的他显得格外郑重起来。
“你突然成熟了很多，而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是找到了真正要为之努力的目标，所以你离开徐家以后，终于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了吗？”
徐响：“……”是他变了吗？
“说句实话，今天撤走，不是两位教授的意思，而是有一位非常看好你的人，让我们撤掉在庄园的人。”娃娃脸既然要走了，也就直接摆烂摊牌了。
“他认为你似乎是在用自己的力量，去重现一段历史，和所有考古队都不一样，我们是……拷贝、研究，你是在重现，这要比我们困难千百倍，也正是这句话，让整个考古队重新投票决议，最后决定退出你的庄园。”
娃娃脸又露出了原本的笑容。
百鬼夜行，和群妖作战，是不是徐响弄出来的，都不重要了。
这两天他们也看清了很多东西，何况这座庄园，确实待不下去，早走早清净。
娃娃脸这辈子都没去过这么复杂的地方，他宁愿去荒芜的地方吹风沙吃干土，也好过在这被妖魔鬼怪吓出病来。
考古队走了，车往山下开了好长一段的路。
徐响蹲在庄园对面的山头。
徐家……对他真的还不错。
所以他以前想要的，大概是不想让期待自己的人太失望。
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怀着愧疚与不甘在拼命的吗？即使知道天赋不够、命运不公，却还要咬着牙坚持。
那都是源于，不想去辜负。
现在已经没有期待他的人了。
所以，他想要的很明确，就是重新找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华夏人定位。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在这个时代断层了，我要把它挖掘出来！”
“庄园最早的主人，系统的研发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存在着，如果他淹没于时光之中，那身为继承者的我，会替他完成。”
“这不是别人的傀儡，而是愚公移山，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像鹅蛋一样……在将来，总会变得很多，变得更多。”
为……了什么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重现）
李白！苏轼！白居易！那么多诗人！诗仙诗圣诗神诗鬼，每一个都在记载自己时代中的故事，他们用诗句刻画了所见所闻。
而徐响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所见所闻，把中华的文化，重现出来！
不需要……被任何人认可。
不知不觉，徐小胖在山坡上睡着了。
就像刚进入这个世界的那几年，他玩累了，就趴在叔父的肩膀上，沉沉睡到天亮。
那一天，叔父带着他去做检测，不信邪的去了一次又一次，仍然从医生的口中听到了他脑域开发不足的结果。
他知道，就算真的重现了庄园，他也不会成为叔父的骄傲。
他只是一个地球的文科生，他甚至没有这个时代的星际人的基因，永远做不到成为一个征战星空的战士。
现在好了……现在有徐天了。
改明儿，鹅下蛋了，送颗蛋过去给他补补脑。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在依山傍水犹如仙境的……一处狗窝里，被一堆小猫小狗推搡着，向着前方蹦蹦跳跳，最后撞进了一双雪白的双手里。
那双手把他抬起来，他清晰的看到了对方美丽的眼睛里，显现出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黑狗身影。
徐响吓醒了，他睁开眼，木愣愣的望着前方。
陈鱼正在上方，歪着头看他，阳光从他乌黑的长发穿透下来，露出不加修饰的一张妍丽的小脸，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描绘出此情此景。
皎皎兮……顾盼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