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夏油杰做梦都没有想到, 时隔四年的见面会是这种情况，两人仅仅一窗之隔。
熟悉的神态，熟悉的面容, 熟悉的穿着打扮, 仿佛他从未离开过那个少女。
可是四年的时光流逝在园子身上显得格外明显。脸颊上的稚气完全褪去，身材变得修长, 眉眼也完全长开,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少女特有的魅力。
禅院园子穿着一身经常外穿的和服，眼睛里带着黑色美瞳, 纯白色的长发盘在脑后, 露出了天鹅一般纤细优雅的颈脖。
她光是坐在那里，就美得宛如一副浮世绘了, 引得周围的人为她驻足。
“那孩子好漂亮，是偶像吗？还穿着那样的衣服。”
“不知道, 要不去看看能不能要张签名？”
“真的超级可爱的, 要是能要个联络方式就好了。”
“她穿的那身一看就很贵吧，那样的人肯定很不好接近。”
夏油杰站在原地, 因为周围那群人的言语眼神变得森冷, 像是看死人一样厌恶地看着他们。
他本来想着随手放一只四级咒灵让他们长长记性, 又顾忌着园子还在这里，说不定会注意到这边的异样，不得已收了手。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心情糟糕, 他周围的人都默默远离了他。
“夏油大人？”
美美子抬头看向突然停下脚步的夏油杰，扯了扯他的衣袖。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夏油杰的视线牢牢停留在了那个方向, 美美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双胞胎身高不够, 视线完全被前面的人挡住, 只能垫着脚想要透过空隙看过去。
“好美的人……啊, 是那个姐姐。”
美美子仔细看着园子的脸，过了两秒之后恍然大悟地反应过来了。
“是之前夏油大人提起的园子小姐吧。”
唯一能够被夏油杰提起的两个友人——禅院园子和五条悟。
虽然没有见过五条悟，但是禅院园子她们却是见过一次的，而且上次见到禅院园子的时候，对方也带着黑色的美瞳。
那样的容貌就算是只见过一次，也足够记忆尤深了。
夏油大人很重视禅院园子，每隔两个月都要和对方通一次电话，每次打完电话心情也会变好。
“真的诶。”菜菜子也看到了，她抬起眸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过去看看吗，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对禅院园子很特殊，可见对方对他到底多么重要，可是现在的夏油大人却连见她一次都是那么困难。
如果能够和禅院园子见一面，夏油大人肯定会很开心吧。
“算了，我们走吧。”夏油杰宽大袈裟袖口下的手微微蜷握又松开，他摇了摇头。
“没那个必要。”
他们现在早就不是能够叙旧的身份了。
虽然见一面肯定不会被发现，可是见一面又能够怎么样呢。
他早就回不去安稳的生活，按时和园子通话，也是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平安的，否则园子对偏爱之人的偏执性格，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
加深不应该在一个世界的两个人的感情，徒留的只有悲伤和孤寂。
为了自己的大义，他早就舍去了之前的一切了。
他没有回头地离开了那家甜品店，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往冰淇淋店走。
虽然夏油杰并没有后悔离开，但是走在路上也一直在出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菜菜子和美美子乖巧地待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夏油杰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刚才看到的画面。
园子长大了。
虽然她在电话里并没有半点的变化，无论是语气还是有些失真的声音，都让夏油杰感到心安。
可是真正见到真实的她的时候，夏油杰只觉得一阵恍惚和失落。
在没有自己的这四年内，园子也在变化。
夏油杰有些歉意地看着菜菜子和美美子。
“抱歉菜菜子美美子，我们买完冰淇淋后，还是早点回去吧，改天再找时间带你们出来玩可以吗？”
“没事的，夏油大人，那我们改天再来吧。”
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很听话，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那条街道一到休息日人就很多，夏油杰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站到了僻静的角落等着盘星教的车来接送。
没想到街道内部突然传出了一阵巨响，似乎是爆炸和猛烈撞击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阵惨叫和混乱的碰撞声。
夏油杰下意识蹲下身护住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然后脸色难看地看向产生巨响的位置。
这种繁华的街道，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咒力那么雄厚的咒灵。
还是刚才他经过的绝对没有异常的街道。
如果是平常的话，这种时候应该先等咒灵把猴子杀个大半，然后自己再去把咒灵吞噬了。
可是一想到刚才看到的园子，脑海里面就浮现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论。
——会不会是谁又想针对园子？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吧？
夏油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他的理智告诉他，园子的能力很强，不可能出什么事情，感性又让他做不到让园子一个人留在那里。
要是悟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但是现在在里面的是园子，所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了。
正好车已经过来了，夏油杰一手抱起一个，直接把双胞胎塞进了后座。
“你们先回去，我等会儿就回来。”
双胞胎聪明地猜到了他想做的事情，虽然很担心，但是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夏油大人要小心。”
“嗯。”
夏油杰安抚完两个孩子，转身就冲向了甜品店的方向。
转眼的功夫，事故中心一圈已经布下了帐。这种反应速度只可能是园子做的。
夏油杰毫不犹豫地穿过了帐。
内部的街道上已经完全空旷，时不时可以见到地面上的残肢碎骨，建筑物也一片狼藉。
两只，三只，恐怕不止，这个数量至少有六只以上。
为什么突然会出现那么多咒灵……
这种状况除了阴谋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园子的人头相当值钱，以前遇到过的偷袭也不少，不过后来那些诅咒师发现园子身边的人强得离谱后，好长一段时间都相当安宁。
夏油杰大步上前，释放咒灵准备先找到园子，不过不等他来寻找，想找的人就先出现在了他身后。
熟悉的气息，让他瞬间就知道了身后的人是谁。
“……杰？”
对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平和，带着浅浅的试探和惊讶。
和电话里的声音不一样，那是让夏油杰熟悉又陌生到心颤的少女的声音。
发现了她的成长之后，似乎声音的不同也越发明显。
夏油杰身体一僵，他还没有完全做好碰面的准备，但是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无奈地扬起笑容转过身，正想像电话里一样从容地跟园子打个招呼，没想到对方直接扑进了他的怀抱。
夏油杰呼吸急促了半秒，反手熟练地搂住了园子，温柔地避免她摔倒。
“真是的，怎么那么冒失，一点都不像你。”
园子的亲近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也总算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园子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刚刚好像看到杰了，但是一转眼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她抬起眸子，泪盈于睫的模样让夏油杰原本想好的说辞哽塞在了嗓子里。
“……抱歉。”
这具变得有些陌生的躯体，让紧贴着她的夏油杰浑身紧绷，忍住了紧紧搂住她的欲望。
“不用道歉，我知道杰的顾虑。”园子扬起脸直视着他，“我只是太开心了……虽然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似乎不太好。”
那张精致得不像人类的脸凑得有些太近了，让夏油杰呼吸一窒。
不过他很快就顾及不上自己的心情了。
夏油杰鼻尖一动，目光肃穆地一把抓住了园子肩膀，一眼看到了她腹部被染得鲜红的大洞。
“你受伤了？!”
少女的腹部已经被染成了一片鲜红，衣服中间也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打洞。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园子受到那么严重的伤。
和服本来就是米白色，显得血液格外鲜红刺眼。
夏油杰脑子里某根筋因为眼前这一幕瞬间断掉了。
园子向他解释道:“刚才出了一点小意外，被敌人近身了。”
夏油杰对园子对术式不全知道，但是还是了解一些对。比如她术式作用于自身的无敌时间是有时限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时限是多少。
他双手紧紧捏住园子的肩膀:“你红药带了吗？”
“带了一小瓶，但是没有办法痊愈呢。”园子无奈地一笑。
“现在红药对我的用处越来越小了。”
她的HP越高，红药对她的作用就越小。
不过如今园子自身愈合速度也很变态。
她仅仅是喝了一瓶稀释过的红药，腹部的大洞就勉强合上了。
现在伤口看起来还那么狰狞，完全是她自己运转着咒力不让伤口继续愈合。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有敌人吗？”
“没有。”园子摇摇头，“只有咒灵。”
“园子你去安全的地方等我，我去把咒灵解决了。”
夏油杰蹲下身把园子一把抱起来，想把她放到安全的地方。
事态发生得太突然了，高专那边察觉到也怎么要半小时之后了，所以现在他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园子一把抱住了夏油杰的脖颈，她认真地看着夏油杰，“把咒灵都处理之后，杰君就会不见了吧。”
“……园子你很清楚吧，我和四年前也不一样了，我杀了不少非术士，比起之前的更多。”
沾满了鲜血的他，光是触碰都觉得能够把神女大人染脏。
他叹了一口气，试图说服不愿意松手的园子。
“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面上保持着不联系，但是会一直电话联络吗。”
四年的时光，夏油杰身上的青涩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的他很有上位者的稳重。
眼里的疯狂和偏执也比起四年前更加可怕。
黑化的夏油杰和宿傩在说起杀人时有那么一丝半点的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你没有告诉过我，你打算再也不见我。”园子抿了抿唇。“我这四年都很想见你。”
“这一点，我很抱歉。只是觉得这样的我，不要再和你见面比较好。”
就算园子不介意，他也不愿意园子因为自己被染黑。
“……杰会因为杀人感到痛苦吗？”
“不会，杀掉猴子只会让我觉得畅快。”夏油杰微怔，旋即眼神冰冷麻木地说道。
“我早就没有感觉了。”
“不是吧，如果真的不在意的话，你也不会不愿意让我见你了。”
园子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目光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无所谓，你的罪恶、痛苦、寂寞，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着，所以请不要再拒绝我了……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