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全文完
番外八：黎多阳永远是黎多阳
“你喊破喉咙都没用！这里的员工全都下班了, 你要在里面待一整晚哦！”
“黎多阳，是你把我骗来的？”
“对呀，谁让你以前老是对我一张臭脸！以前看在你家世的份儿上我也就忍了, 现在你什么都没了！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不对, 丧家之犬还没那么多债呢！我现在也只是为当初的我出口气喽！”
“想奚落就直说，何必那么多借口, 只可惜当初没看出你心肠如此狠毒！”
“呵呵，还有心情骂我呢？裴时屹！你还是好好想想这一晚怎么过吧？跟你透个底, 这是我爸好久没用的废弃仓库，听说这附近蛇特别多！尤其是堆积着木板的边边角角，听说经常会爬出些毒蛇什么的，你不是很怕蛇吗？这漫漫长夜, 你可得小心点儿……嘿嘿嘿……”
“黎多阳, 你这个卑鄙龌龊小——”
黎多阳在他骂完前就切断了视频通话。
但眼前的大屏幕依旧可以监视到仓库里的画面：
一个约莫十八岁的高大男生站在满是尘土的废弃仓库里，表情机械地看着墙上灭掉的屏幕, 继续机械地说着男主常用的台词：“黎多阳！等我重振裴家, 必报今日之仇！”
可惜语气平静, 宛如ai的朗读声，毫无感情。
黎多阳：“唉……”
他有些无趣地挠挠头, 又不甘心地打开了手机, 给备注哥哥的人打电话过去：“哥, 我最近要是遇到麻烦, 你能不能……”
“上次说的话你又忘了, ”又一道机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以前当你还小就惯着你, 可你现在都成年了, 你要胡来到什么时候？你别让我寒心了！”
黎多阳差点儿被这宛如ai合成的声音搞得不想演了，深吸了口气才按照自己脑海里的剧本说：“寒心？呵呵，你是我哥！我只是稍微犯点儿错你就寒心，你心在冰箱里吗那么容易寒？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认错？”那道ai声继续，“你上次把奶奶气得住院，我还以为你是不敢回来，出去找你，结果你跟一群混混在酒吧里高高兴兴玩得快疯了！把你抓回家，你还把爸最喜欢的纪念品给砸了！到最后还非说自己没错，黎多阳，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可没人再给你兜着！”
“不兜就不兜！反正丢的是黎家的人！”黎多阳声情并茂地吼完就挂完电话。
这时，手机里来了不少消息，是那群狐朋狗友约他出去玩。
黎多阳：这梦真心累。
其实第一次做这种以自己小说为背景的梦时，黎多阳还是非常激动的，那时候面对这种邀约特别开心，可久而久之，发现这群人永远都像个半成品仿生人，说话也跟ai相差无几后，心情就越来越低落了。
他通过手机拒绝了这群ai的邀请，当然，拒绝的话也是符合他那本小说里反派炮灰黎多阳人设的：
【家里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亲戚，我在教训他，你们可别烦我！】
之所以要在梦里维持小说里黎多阳的人设，是他在医院这几个月做梦总结出来的规律。
这梦其实挺奇怪的，是他某天去水族馆看了灯塔水母后就开始做的，起初还不能察觉自己在梦里，直到同一种梦连续做了两天，第二次便有了奇妙的体验：在梦里也能发现一切都是梦。
然而最奇怪的并不是这一点，每次他在梦里想随心所欲去跟男主、家人或周围朋友玩耍时，梦就会戛然而止。
经过无数次总结，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这个梦是泡沫，那所有违背书里黎多阳人设的做法和台词，就是戳破这个泡沫的刺。
那么想要继续待在这个梦里玩，对黎多阳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休学后，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里和医院，家里的大多时间是没有人陪他聊天玩耍的，因此没写这本小说之前，黎多阳就酷爱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玩偶饰演动漫电视剧的大反派。
创作那本小说期间，黎多阳也经常拿着本子上的在卧室里演反派，有次被临时回来的妈妈撞见，对方吓了一跳，以为他脑子出了问题，非要拉着他去做检查，后来黎多阳认真解释完前因后果，妈妈才将信将疑地放了手。
那天晚上，黎多阳出来倒水喝，无意间听到爸爸妈妈站在阳台小声说话。
爸爸叹着气说：“脑子真有问题又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儿子已经没几年了，问了不少人，最好的结果是活过二十岁。别说是脑子有没有问题，哪怕成了神经病，又怎么样呢？他还能当几年神经病？”
黎多阳回到房间还是没忍住，抹了抹眼泪，抹完，就开始算自己的寿命。
他现在十六岁，如果活到二十岁，还有四年呢。
为了留下点儿什么，黎多阳开始认真写日记了。
以前写日记不太认真，没发生重要的事就略过，从那天起，就算没发生什么，他也会像记流水账那样把一天的生活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包括梦里的事情。
几次戛然而止的梦，让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按照自己那本书里的人设去演坏蛋黎多阳，梦就会自然而然地继续下去。
于是，在打游戏找朋友和写代码后，黎多阳又爱上了睡觉。
不过也就开始还算有趣，像是和一群人玩剧本杀，还是那种有着无限npc和地图的剧本杀，就是npc太死板了，总让他觉得自己在和一群机器人相处，新鲜感一过，就很没意思。
家人朋友对他所说的话，也全都是他在小说里写过的套路台词，像是一堆被设定好该说什么台词不该说什么台词的程序，从始终在黎多阳都没在梦里这些人嘴里听到一句超出原书的话，不管是关心还是谩骂。
好像在无时无刻提醒他，这里是假的。
他连幻想一下那些人就是自己朋友的机会都没有。
还不如玩游戏呢，起码游戏里有活人。
有一段时间，三分钟热度的黎多阳开始讨厌这样的梦，于是每次梦到相关场景，就故意说一些ooc的话，这样就会迅速离开那个梦。
直到那天，他通过邻居闲聊得知妈妈怀孕了。
黎多阳小时候还是健康的，那时候看别人有弟弟妹妹，也会跟风说一句：“妈妈，你会给我生弟弟妹妹吗？”
每次回答都是：“有你一个就好了。”
这一年，他十六岁，虽然没能继续上学，可基本的人情世故也懂一些，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再生一个孩子是对爸妈而言最好的安排，他活不了多久了，以后有个弟弟或妹妹陪着爸妈，当然是最好的。
可他做不到那么无私。
控制不住在被窝里偷偷哭，好像从这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死了。
最难过的时候，他甚至阴暗地想，是因为自己的生命保质期太短，所以他被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替代了吗？
他一直等着爸妈回来告诉自己，可是没有。
似乎生怕他会质问些什么，或者闹脾气，哪怕楼下早餐店老板都能说的喜事，却坚持不告诉自己的儿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说，黎多阳反而更不敢问，好像问了，就不再是一个乖孩子。
直到妈妈的肚子开始显怀，他们才说：“阳阳啊，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黎多阳呆了许久，最后说：“我不知道。”
妈妈尴尬地说：“你向来都懂事，真希望我肚子里这个也跟你一样。”
一下子，黎多阳就哭了。
妈妈吓得站起来，爸爸连忙安抚妻子，随后问他怎么了。
黎多阳低头捂着脸没说话。
爸爸摸摸他的头，说：“阳阳，你妈妈怀孕期间，你要注意些，别闹脾气。”
黎多阳说：“我没有闹脾气。”
妈妈叹了口气，爸爸去阳台抽烟，长吁短叹。
睡前，黎多阳给爸妈写信，写完放在对方的床头柜上。
信里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么不懂事了，你们不要有压力，压力太多会生病的。
这天晚上，黎多阳又做了那种梦，只是这次，他没有故意ooc去终止梦境。
梦里是他和家人吵架的画面。
沈华云说：“乖仔啊，你为什么非要去捉弄裴时屹呢？他现在处境这么可怜，不用你捉弄就已经不好过了，凡事要留一线！”
黎东成说：“你太出格了，这次要不是我和你哥联合想办法保你，怕是你那些事都要被抖到学校里！到时候你还做不做人了？当心闹大了直接被开除！”
黎淮说：“一而再再而三，弟弟，你太让我失望了。”
黎多阳大口灌着现实里不能喝的可乐，喝得打了个气泡嗝儿，然后看向这群表情木到不行的ai，一脚把茶几踢开说：“我去跟裴时屹道歉总行了吧？唠叨死了！”
场景一换，就到了大学校园。
机械走路的裴时屹在校门口停下，看着黎多阳说：“你又要来做什么？”
黎多阳朝后招呼自己的狐朋狗友，随后和那群ai勾肩搭背地阴笑道：“还能做什么？想看你的臭脸啊？以前不是很能耐很看不起我吗？现在你跪着求我，我都不可能和你们裴家沾上半点儿关系！”
裴时屹转身就要走。
黎多阳那群狐朋狗友立马把人拦住。
黎多阳走过去奸笑：“都是老朋友，一起吃顿饭呗。”
是原书里整人的鸿门宴。
裴时屹刚要拒绝，黎多阳及时念出这时候应有的台词：“你不来，我让把那个最近一直帮你的同学父亲失业！看谁好过？”
英俊的“仿生人”瞪向他，不过因为表情过于僵硬，瞪人的样子看着很搞笑，黎多阳努力忍着才没笑。
画面又是一变，终于来到了那个他常常光顾的成雅园。
余嘉文也在，不过是以兼职侍应生的身份。
黎多阳演出不屑的样子，语气很坏地让对方快上菜。
剧情里不是这么发展的。
几个狐朋狗友一愣，立马说：“黎少，裴时屹还没来呢。”
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黎多阳说：“干嘛要等他这种人？喊他来不就为了捉弄他？他这种人也配耽误我吃饭？”
原本模糊的画面又变得清晰了。
黎多阳心道：果然……
哪怕做出一些原书里没有写过的剧情，但只要人物的行为符合人物设定，那么这个梦就不会戛然而止。
菜一上来，黎多阳就大口吃起来，他点的全都是现实里自己吃不得的各种重口味饭菜，吃得肚子都要鼓起来，裴时屹才警惕地来了。
黎多阳就像是电视里的地主傻儿子那样拍着肚子用下巴看他：“来这么晚，你挺厉害啊！”
裴时屹机械道：“路上遇到一些事，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黎多阳自己设定的剧情，当然知道他路上差点儿被车撞，刚在医院检查过才来的，走路都有些瘸，一身的消毒水气味。
正要依照那段剧情念台词，可裴时屹一走近，那股刺鼻的药味儿和消毒水气味就变得异常清晰。
他深深蹙眉。
狐朋狗友甲道：“黎少，说话呀！”
黎多阳回了神，目光复杂地看向裴时屹：“真难闻。”
原书没有的话，但由于符合人设，梦依旧还在。
裴时屹机械地说着原书里的台词说：“你这次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黎多阳撑着下巴，就是不按照原书走：“你觉得医院的味道怎么样？”
由于这句话能延伸出威胁和奚落嘲讽情景，画面依旧没有模糊。
裴时屹继续机械地说着自己的台词：“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黎多阳叹气，轻轻说：“可是我在外面没做坏事，也遭报应了。”
台词严重ooc，画面开始模糊，黎多阳迅速站起来，在画面消失前，冲上了顶楼，现实里，他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力量和速度，他又哭又笑，在顶楼放声大喊：“我是黎多阳！永远都是黎多阳！谁也替代不了，就算死了也是唯一的黎多阳！”
那一刻，打针都怕疼的少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狠狠咬破了手指头，趴在天台围栏边，竭力伸出胳膊，用血在拐角的墙壁上写自己的名字，只是才把阳写到一半，画面就彻底消失了……
一年后，黎多阳的弟弟出生了，名字叫黎晶光。
黎多阳小时候听爸妈说过，他的名字出自一首诗，当时爸爸正为取名烦恼，坐飞机的时候发现一旁的人正在看书，他只瞥到了书页卷起的一半，看到上面展露出“多阳”两个字。
多阳多阳，多好的寓意啊。
黎多阳一直不知道那究竟是首什么诗，在得知弟弟名字后，在查弟弟名字怎么样的时候，发现了那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