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湖州府距离临安府并不远, 因湖笔而得天下文人共赏。
梁家最辉耀之时,特地来湖州府求医者数不胜数,连当地官也巴结着梁家, 煊赫非常。
后因宫中之乱,梁家得罪贵人, 在一场大火过后彻底消弭,老宅早被撅了地基, 改了新房。
湖州知府在听闻陛下要降临时,就赶紧着人将占着梁家旧地的人赶了出去, 连夜换了府上匾额,琢磨着到时候告诉陛下, 这是他为梁家新修的宅子。
一干人左等右等, 就等着陛下光临。
哪知道陛下却没来梁家宅子, 甚至没有进城, 得知消息时,车队已经直接去了梁家的祖坟。
梁家虽然没落多年,不过祖坟还不至于被人扒了, 只是荒凉得很,就算宁倦登基后,也几乎没人记得宁倦的母家就是湖州梁家了。
不过湖州知府临时提前派人割了荒草,上了供奉, 所以抵达的时候, 看上也没有那么凄惨。
昨夜才下过场潇潇小雨, 空气也没那么黏稠湿热了,只是进祖坟的道不好走, 路面泥泞, 走上去有些打滑, 容易摔倒。
宁倦掀开帘子看了眼外头,眼瞅着长顺走过来时哎哟一声,砰地摔了个屁股墩,淡定地扭过头:“路不好走,老师就不用下去了,我去上柱香,很快回来。”
赶了两天路,陆清则浑身骨头都在疼,见了风容易咳嗽,也没为难自己,探了探头:“长顺,没摔坏吧?”
宁倦把他的脑袋按回去,免得他又吹了风咳嗽。
身子那么单薄,每次咳得撕心裂肺的,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叫人揪心。
陈小刀笑嘻嘻地跑过来,把闹得个脸红的长顺扶起来,调侃:“顺子啊,我们都知道你对陛下忠心耿耿,但也不必随时行如此大礼啊。”
听着这话,长顺也没那么尴尬了,偷摸瞟宁倦。
宁倦整整衣袖,不必人搬凳子来,利落地下车,清清淡淡的眸光落下来:“去换身衣服。”
话罢,带着几个侍卫,又看了眼跟过来的徐恕,并未发一言。
风有些凉,陆清则也不想咳得浑身散架,在马车里好好待着。
静嫔当年是病死在冷宫中的,梁家人在老家为她立了个衣冠冢。
走进梁家的祖坟地,宁倦的脚步没有停留,目光滑过一块块石碑,最后落到了静嫔的碑上。
静嫔闺名梁圆。
宁倦停下步子,凝视着那个名字,潮热的湿气弥漫着周遭,隐约勾起了些回忆。
他记事很早,时至今日,依旧记得那个燥热的夏日。
那是建安十八年七月的一个早晨,京城暑气旺盛。
他从母亲冰冷的怀里醒来。
皇后身边的侍从三五不时地就会来折磨羞辱一番静嫔,那天也气势汹汹地来到冷宫,推推搡搡时发现她已经没气了,才慌了下,提溜跑去禀报了皇后。
没多久,凤仪万千的皇后就降临了冷宫。
那时候宁倦还太小太矮,仰着头只觉得光芒刺眼,看不清这个倨傲的女人的面容。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紧紧抓着母亲冷冰冰的手。
和冷宫里腐朽发潮的气息不一样,皇后身上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浓香,手指涂着血一般的朱蔻,掐着他母亲的下颌看了眼,冷冷笑了:“贱人,害死本宫的孩子,死得倒轻巧。”
边上的小太监点头哈腰:“静嫔是病死的,娘娘可得小心,别沾染了晦气。”
皇后面露嫌恶,立刻收回手擦了擦手指。
另一个宫女问:“娘娘,静嫔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还要如何处置,”皇后低头瞥了眼一动不动守在母亲尸身边的小宁倦,当着他的面,嗓音里淬着恶意,“万一染了什么病传到宫里怎么办,烧了。”
在那几个宫人准备把静嫔抬出去的时候,宁倦忽然动了,他冲上去,想要抢回母亲的尸体,拼命撕咬怒踹——但一个五岁孩童的力气又有多大?
小太监一脚踹到他腹上,啐了声:“小杂种,下一个就是你!”
皇后前呼后拥地离开,冷宫的大门嘎吱一声,砰地重重关上。
小腹的剧痛让他眼前猛地发黑,呼吸一时续不上来,他蜷缩成一小团,眼睫忽闪地眨着,煊耀的日光中,他在大门的缝隙里,眼睁睁看着母亲的尸首被卷在席子里,越抬越远,努力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着。
宁倦清晰地记得那一日所有来到冷宫中人说的话、做的事、语气和脸色,甚至记得当时冷宫中独有的一种腐朽气息。
却唯独记不清自己蜷缩在地上,有没有哭出来。
前些年抓那个偷东西的宫女时,他让郑垚将当年参与其中的那些宫人也全部抓来,挨个折磨拷问,到底也没能问出她被丢去了哪儿。
不过他继位登基后,静嫔被追封为圣母皇太后,以衣冠葬入了皇陵。
——讽刺极了。
生前负罪名,身后徒劳补。
唯留两空空。
从久远的回忆里抽回神,宁倦接过侍卫递来的香,跪到蒲团之上,给母亲的衣冠冢上了三炷香。
徐恕跟在后头,试探问:“陛下,我能上香吗?”
宁倦没说什么,起身退开,让母亲见见她牵挂的师兄。
徐恕也不客气,上前给师妹上香烧纸。
他游历在外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回湖州府,不过每至清明和忌日,都会在外为梁圆烧一把纸。
宁倦幽幽盯着徐恕的背影,想到他在外化名徐圆,母亲生前又总是望着那支簪子发呆,扯了下嘴角。
若是从前不清楚,现在初尝情滋味,也明白了。
母亲是痛恨崇安帝的。
崇安帝不仅断了她为医者的前途,还断了她和她心悦的师兄的缘分,折翼将她锁在深宫里,腻味厌倦后就不再搭理,在她被陷害时,为了防止皇后母家不满,二话不说直接将她并着她的孩子打入冷宫。
凭什么不能恨呢?
所以连带着恨他也很正常。
在冷宫里的最后那段时日,病得神志不清时,她时常喃喃,也无数次在梦里梦到没有那一次出诊,没有被崇安帝看上,在江南继续行医,满心欢喜地嫁给徐恕。
崇安帝未曾对他这个儿子上过心,只在临终病床前见过一面。
母亲虽然爱他,但他厌恶他。
宁倦正有些出神,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在还未反应过来前,微冷的清幽梅香拂到了鼻端。
陆清则在马车里等得无聊,掀开帘子远远地看去,虽然只能隐约看到小皇帝的背影,却能看出他是独自一人站着的,看上去有些岑寂空寥。
于是想也没想就过来了,反正也没人敢拦他。
“果果,想什么呢?”
熟悉的嗓音随即到达耳边。
宁倦陡然从那股莫名的冷寂情绪中抽了出来,转头时忍不住露出笑意,又赶紧板起脸:“老师,不是让你在马车上呆着吗,怎么过来了?”
陆清则戴着面具,只露出微红湿润的唇瓣,比之前看起来丰润有气色:“大老远来一趟,也该给皇太后上炷香。”
说完,也没搭理宁倦的小脾气,接了香,也去拜了拜。
宁倦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陆清则大概是过来安慰他的。
不由露出丝笑来。
至少他还有老师一心一意对他。
也永远不会离开他。
这场祭祀十分简单,宁倦向来不喜人多,也不想有人来打扰梁家的祖坟,没用上湖州知府准备的大排场。
禁军和锦衣卫守在祖坟外,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湖州知府匆匆赶来,碰了个壁,得知陛下不喜欢热闹,又赶紧回到城外,减少了点闲杂人等——也就是去掉些来蹭站位的小官,保留了各家推出来的少女,梦想着万一陛下进城时看上哪家姑娘,往后就结了皇亲。
毕竟宁倦在江右所做之事已经传开了,杀伐冷酷,利落果断,手腕强硬。
如今谁还敢小瞧这传说中的傀儡小皇帝?
卫鹤荣现在是势大,但小皇帝也不是吃素的。
江右这场仗,皇帝陛下走得险,但赢了个满贯。
等到这位陛下真正君临天下那日,昔日怠慢得罪过他的,都会是什么下场?
然而湖州知府左等右等,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也没等到皇帝陛下的车队进城。
他忍不住派了随从去探了探。
派出去的人很快便回来了,满头雾水:“大人,没看到有车队来啊?”
“怎么可能,陛下先前还在梁家祖坟那边祭祀。”湖州知府擦着脸上的热汗,挥挥手,“再去探。”
随从只得再骑马离开。
等到他再回来时,天色已然暗沉,天边的落日几乎被云霞吞没。
随从急匆匆地赶回来,报道:“大人,陛下并未停驻,祭祀完后,便改道去了临安府!”
湖州知府及身后一众登时傻眼。
湖州知府在城门外干等着的时候,陆清则坐在马车里,喝完随行的人熬的药。
他悄悄打着小算盘——等祭祀完后,宁倦怎么说也要进湖州城休息一下,与湖州知府客套客套,再去看看梁家的旧址吧?
他就趁机编个像样点的谎话,哄骗一番宁倦,独自去临安府一趟,见见原著主角。
反正湖州府距离临安府也不是很远,往返一趟来得及。
左右来都来了,不去见见主角段凌光怎么行。
他心里对这个主角始终怀有警惕,不论如何,最好别让宁倦和段凌光对上。
只是喝完药后,最近几日赶路的疲劳也涌上来,随着马车轻微的催眠晃动,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眼皮还没睁开,陆清则就先察觉到,他并未躺在软和的大床上。
马车还在轻微摇晃着,睁眼时桌案上的烛光随着摇晃的频率轻微晃动着。
身上盖着件外袍,少年清爽的气息包裹着他。
脑袋下是宁倦的……肚子。
从他上次嫌弃过宁倦的肌肉太硬后,这孩子就试图用肚子给他当枕头。
显然腹肌更硬,但陆清则对上皇帝陛下诚挚而湿漉漉的眼神,实在很不好意思再推拒这一片孝心。
只是……进城的路有这么远吗?
还是他只睡了一小会儿?
陆清则陡然生出股不祥的预感。
他稍微动了动,正安静翻看着书的宁倦便低下头来:“老师醒了?饿不饿?”
陆清则本来想问怎么还没到,见他在看书,先教训了一句:“烛光微弱,仔细伤眼睛。”
宁倦很享受被陆清则用严厉的语气教训,笑眯眯地听完了,才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消磨下时间,才刚拿起来,老师就醒了,不打紧。”
陆清则撑坐起来,昏头涨脑地扫了眼那本书,脸上一时空白:“你看《金刚经》做什么?”
他家皇帝陛下不是最厌憎鬼神佛道之说么?
他就睡了会儿,醒来学生都要皈依我佛了?
宁倦轻咳一声,脸上有些挂不住,随意丢开那本书:“就是和老师说的那样,随便消磨下时间罢了。”
要不是一直盯着陆清则的脸,会忍不住冒出些他自己都觉得肮脏下流的念头,他也不会让长顺找来本佛经看。
听说读佛经能让人凝心静神,清心寡欲。
虽然他嗅着怀里的幽幽梅香,并未感到一丝一毫的清与静。
果然佛道之说,都是虚妄。
陆清则狐疑地又瞅了几眼那本书:“真没半路遇到哪位高僧,把陛下给度化了?”
这话就是开玩笑了。
也只有陆清则敢开这样的玩笑。
宁倦莞尔,敲了三下马车,顺着他说下去:“那恐怕就算是真佛下来,要渡朕也不够格。”
陆清则也没再纠结那本佛经,刚醒来口渴得很,伸手想倒杯茶水。
宁倦动作比他快,手一伸,稳稳地倒了杯茶,递到他嘴边。
温热的茶水入喉,缓解了烧灼的干渴,陆清则欣慰地掀起眼皮瞅了眼宁倦。
想来等以后宁倦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也会这般体贴入微。
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他家小崽子呢?
他闷着乐了下,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怎么还没到湖州吗?”
宁倦怕行途匆匆,颠散了他好不容易凑起来的老师,所以马车行得很慢。
长顺和陈小刀正在外面走着,叽叽哇哇地讨论些八卦,听到敲击的声音,长顺提着点心就爬上了马车。
正巧听到陆清则的话,长顺笑着解答:“陆大人睡糊涂啦,这不是去湖州的路,是去临安府的。”
陆清则:“……”
陆清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因为大病了一场,病前有些模糊的回忆忽然清晰起来。
他生病前一夜,宁倦和他卧床夜话时说的什么来着?
宁倦想带他回临安府,让他带他去从小长大的地方转转……他哪儿知道去哪儿转!
他完全忘了这茬。
现在装大病过后记忆模糊还来得及吗?
陆清则一时极为头疼,思考完装病的可能性,想想徐恕跟着随行而来了,又缓缓放弃了这个念头。
小兔崽子,唯一的退路都给他刨了。
宁倦察觉到陆清则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老师?”
“没事,刚醒来,脑子有点发蒙。”陆清则知道这小崽子敏锐得很,按下内心复杂的心绪,脸色如常,“我们离开京城太久,卫鹤荣若是得知我们离开江右,恐怕也会有行动了,不宜久做停留,还是尽早回京为上。”
宁倦托着腮,注视着他的脸孔:“上次下船,匆匆而过,这次仔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三五日而已,耽误得起。”
陆清则:“……”
真是谢谢你的一片孝心啊。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身体还未痊愈,一副随时要断气的病歪歪模样,实在糊弄过去的时候,大不了就晕倒,反正他这套流程他熟。
倒是宁倦主动去临安府,免了他找借口,毕竟要宁倦放心他独自离开,难度更大。
陆清则迅速镇定起来,神色自若地和宁倦吃完点心,谈笑风生。
等填了肚子,马车也终于慢悠悠地晃到了临安府。
临安府一众官员就比湖州知府要会来事多了,早就派人探清楚马车会从哪儿过来,悉数等候在侧。
有了上回招待的经验,巡抚李洵并未弄太大排场,待马车停下时,恭恭敬敬地来请见了宁倦,心里打着鼓。
陛下的御令传来,让他拨粮支援江右时,他不是很情愿,给得也不多。
小陛下大刀阔斧地在江右搞了那么番大动作,又特地来了趟临安府,应该不是来找他算账的吧?
长顺昂着脑袋,拿捏着御前大总管的气质:“车殆马烦,陛下要先回行宫歇着了,李巡抚让人都散了吧。”
看起来不像是来算账的?
李洵脸上堆着笑应是,心口一松,赶紧让人都散了,别烦到陛下的眼睛。
车队又辘辘进了城,到了先前的行宫。
陆清则喝了药就很嗜睡,中途在马车上醒来那么一会儿已经是难得,稍作洗漱后,把意图和他睡一屋的陛下拍到门板后面,倒头就睡了。
连续几日都睡在马车上,铺得再软那也是马车,睡着始终不如床踏实,浑身骨头都泛着酸,好容易躺到床上了,陆清则这一觉就不可避免地有点久,醒来时天光都大亮了。
他自行洗漱了一番,出去时正好见着宁倦在庭院里练剑。
前段时间在江右时,每日疲于公务,又要经常四处视察,宁倦已经好些日子没能练武了,好在并未生疏。
少年身姿矫健,剑法行云流水,是蕴含着力量的视觉享受。
陆清则含笑倚着柱子观赏完一套剑法,真心实意地鼓了鼓掌。
宁倦方才就看到陆清则出来了,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噌地一声将剑收归入鞘,接过帕子擦了擦汗,才扭过头大步走来,满身朝气勃勃:“老师醒了?我见你睡得熟,没忍心叫醒你。”
陆清则恍惚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只开屏的小孔雀。
宁倦努力克制了一下,没有把屏开到底,拍拍手示意长顺送早膳上来:“老师离开临安府多年,想必很想家吧,用完早膳我就陪老师去看看。”
陆清则微笑:“……嗯。”
用过早饭,陆清则在宁倦的盯视下,喝上了新药。
徐恕说要给陆清则调理调理,这两天就琢磨出了新方子,只是路上不便找药材,昨晚到了临安府,宁倦就吩咐人去抓药了。
新的方子倒没那么苦,陆清则喝得很爽快,不再磨磨唧唧。
喝完药,俩人便换了辆普通的马车,只带了几个侍从,离开了行宫。
陆清则甚至不太清楚原身住哪儿,路上十分缄默,多说多错,只偶尔看看外面,努力做出怀念的样子。
宁倦也饶有兴致地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热闹的街景:“临安人喜甜,街上都似有股甜香味儿,难怪老师喜欢吃甜的。”
陆清则笑而不语。
他也没那么嗜甜,只是总得喝药,喝得嘴里没滋没味的,舌根发苦,只有甜食能缓解缓解。
马车路过个街角铺子,宁倦瞥去一眼,忽然问:“那边的糖水铺子看起来生意很不错,老师去过吗?”
陆清则哪儿知道去没去过,瞥去一眼,看是个老店的样子,挂起来的招牌也很普通,价位应该不高,与从前清贫的原身适配,便模棱两可地糊弄:“去过吧。”
宁倦的笑意忽然一顿,深深看了眼陆清则。
他只是见陆清则兴致不高的样子,突发奇想试探一下——那家铺子是近两年才开始卖糖水的。
宁倦想起来,他生辰那晚,陆清则提出的奇怪习俗。
他忽然生出几分窥探到陆清则秘密的兴奋感。
很久以前,他对陆清则就充满了好奇,诸如陆清则对朝中许多臣子的了解,以及总能切中要害的预判。
仿佛他不是此间人,而是从天而降的神仙。
老师也的确如仙如月,不止是风姿,还有他的性格。
那种看似平易近人、却总与人有种淡漠的疏离感,像是天然便有一层隔膜,靠得再近也触碰不到最真实的他。
在未明了心意时,宁倦就总是想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更何况现在。
他要看清楚陆清则。
宁倦的面色未变,坐下来凑到陆清则身边,黏糊地抱住他的手:“说起来,老师伯父的忌辰也快到了吧,但我们过两日便该回京,赶不上了,我陪老师去上炷香吧?”
陆清则刚要点头,脑袋点到一半,生生止住了,疑惑地看了眼宁倦:“果果,你还会记错时间么?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原身伯父的具体忌日,但既是在进京赶考前病逝的,春闱是三月,从江浙赶去京城,再慢也不会超过俩月。
怎么也不可能是这时候的忌辰。
陆清则和善地与满眼无辜的宁倦对视着。
这小崽子,在试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