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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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陈昭昭在无数玩家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中, 她恢复了容颜，又从半空中坠落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当时陈昭昭跟个甩手掌柜一样, 她死亡回到墓地复活后就直接下线了。
可是那些亲眼见到她掉下来的玩家们却急得不行，半天没见到陈昭昭回来, 他们生怕陈昭昭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当游戏官方客服电话被人打爆后，游戏官方只能再次被迫出了一条简短的公告。说玩家明月昭昭的一切正常，坠落的只是游戏角色，并非是真人, 还请广大玩家冷静。
而陈昭昭之后更是再没有在玩家的视野里出现过。
只是她虽然没有出现，但她的传说一直在玩家们的群体中口口流传。而中心城当天拍摄的画面，更是直接传播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成了《失落大陆》这款游戏吸引新玩家游玩的首要原因。
在这之后, 玩家们会经常在《失落大陆》里看到异国玩家操着一口流利的外语，听不懂国语, 却对昭昭这个字词异常地敏感……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陈昭昭此时正蜷缩在一处花园的亭子里。
这是她最近在失落大陆里找到的好地方, 位于某个不知名的小主城，地处偏僻, 玩家也少, 但是环境却很漂亮。
陈昭昭躺在梦幻迷离的粉色月季花海中，耳边是吟游诗人用异域的音调伴随着口风琴的音乐唱着古老的歌谣。
陈昭昭靠坐在亭子里, 周围全是粉白色的爬藤月季, 嗅着这股清香，陈昭昭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陈昭昭醒来时，她的身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毛毯, 她还感觉到了身旁多了另一个人熟悉的气息。
陈昭昭并没有马上起身, 她反而是揪着毛毯挪了挪身子, 调整好一个舒适的角度躺进了那人的怀中。
这下子，楚九手中拿书的手忽然顿了顿，感受到怀中之人的体温，书上的文字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现在比起先前还要更舒适些，陈昭昭迷迷糊糊地，差点又要睡着了。
这个时候，她脑袋枕着的后方身体忽然颤了颤。
楚九说：“乔鸿飞一直在烦我。”
陈昭昭懒懒地：“唔？”
“他找你，你睡着了没有回复，然后就问我你在哪里。”
楚九低下头，凝视着陈昭昭的面容，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头发。
“我要告诉他吗？”
陈昭昭迷蒙地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她的眼睛仿佛在说：“随你。”
楚九指尖不知何时挪到了陈昭昭的眼周，他轻轻地用指腹拨弄着陈昭昭的睫毛。
陈昭昭觉得有些发痒，嘴里嘟囔了一句刚想要把脑袋挪开，忽然她的眼睛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盖住。
突如其来的温度让陈昭昭有一瞬间的恍惚，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楚九拉了起来，整个人都跪坐在楚九的身上。
楚九没有看陈昭昭，而是低垂着头，温柔地摩挲着陈昭昭的手指。
他突然说：“你喜欢乔鸿飞吗？”
不等陈昭昭回答，楚九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我吗？”
“你也不喜欢我。”
楚九的声音很低，语气不急不缓。他甚至都不像是在问陈昭昭，而是在自问自答。
陈昭昭去观察他的表情，却只能看到他略显平静的下半张脸。
然后陈昭昭听见了一声很长的叹息。
接着楚九忽然就抓起陈昭昭的手放到唇边，在她的指尖上用力地咬了一下。
陈昭昭嘶了一声，楚九的力道不大，不会叫她感觉到太疼。却也并不小，她的手指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你是狗吗！”
楚九将脸埋进陈昭昭的脖子，闷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不想你和乔鸿飞接触。”
“也不想让你和其他人接触。”
楚九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轻不可闻。
不知为何，看着先前陈昭昭无所谓的眼神，楚九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忽然就在此刻爆发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过只是咬了陈昭昭一口。
即便是这些话，楚九甚至都无法注视着陈昭昭的那双眼睛说出口。
若是看着那双眼睛，就会不自觉地跌进她所制造的绮梦，那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你不要回乔鸿飞，如果你回了……”
楚九自己都不知道后面该接些什么，威胁？恳求？还是……
陈昭昭听出了他色厉内荏外表下隐藏的虚弱，她忽地拉起楚九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
陈昭昭拨开楚九额前的碎发，在他的眼角感受到了些许的湿润。
陈昭昭嘴角带着笑，她看起来还有点开心，嘴里说着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你想要我喜欢你？”
“可以啊。”
楚九原本窘迫的情绪猛地怔住，他愣愣地看着陈昭昭。
陈昭昭的指尖亲昵地抚上楚九的薄唇：“我觉得你这里很好看，我很喜欢。”
还未等楚九明白陈昭昭这句话的意思，陈昭昭就忽然俯下了身子。
楚九先是闻到了一股清香，然后就是唇上温软的触感。
等反应过来后，楚九的脑袋感觉到一阵阵的晕眩。
即便是做梦都未曾料想到的发展，使得楚九半天都做不出任何的回应。
直到温热的触感离去，楚九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陈昭昭。
看着她比平日更加鲜红湿润的唇瓣，他的脑袋再一次地头晕目眩起来。
“你——”楚九盯着陈昭昭，他的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
他忍不住直起身子，想要再次靠近。
可是还未等他来得及触碰，忽然就有一个人闯了进来，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一个星期前的那天，是陈昭昭在失落大陆传奇的开始。同天，也是烟雨阁彻底覆没的日子。
在陈昭昭使用禁咒成功击退灾厄化身后，全大陆玩家们的基础主线任务也就开启了。
灾厄化身虽然被击退，可是深渊的爪牙却还在。
主城不再限制玩家们的出入，他们需要清除深渊留在地表的那些怪物。
同时，这些怪物们不仅对主城，甚至还对公会驻地主动发起了怪物攻城。
怪物攻城的难度不大，怪物的数量会根据公会驻地的等级调整。只要正常应对，不会有公会过不去，并且结束后还会有丰厚的奖励。
但烟雨阁公会不同，他们的公会驻地升级成了满级，但人数却只有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
在这种程度的怪物攻城下，商子群没有力挽狂澜之势，他只能眼睁睁地公会驻地彻底被怪物彻底淹没了。
公会驻地被攻破，公会自动解散。
商子群一年多来的艰辛瞬间幻化成了泡影。
同时，还因为商子美泄漏了公会机密，商子群为了弥补公会那些高层的损失，全部的身家都赔进去了。
从身价万贯，到近乎破产，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的几个月里。
即便是商子群这个当事人，他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一场永远都无法挣脱的噩梦。
商子群时常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然后看着暗沉的夜，一看便是一整晚。
自从烟雨阁自动解散的那一天，商子群就再没有上过游戏。
一想到《失落大陆》，商子群就会回想起公会驻地被攻破时他的无能为力，还有中心城上空如太阳一般耀眼夺目的陈昭昭，以及灰败卑微如尘土的自己。
商子群就会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直到今天，商子群拿出了一个多星期都没有登陆的游戏舱，他上线新要将那些游戏装备挂到交易行出售，彻底和这款游戏做个了断。
当商子群刚上线时，他收到了一条他忽略了很久的系统提示。
系统提示他的绑定伴侣，明月昭昭，正在某个城市的某个坐标。
看着这个坐标，商子群的心底莫名地又燃起了一股希望。
陈昭昭，竟然一直都没有解除过绑定伴侣吗？
她是不是，是不是对自己还有感情？
不然为什么会不去解除？
明明解除绑定伴侣并不需要两个人都同意，只要其中一个人去主城解除，游戏伴侣的关系就会自动消失了。
怀揣着这样一丝隐秘幸福的想法，商子群想都没想，他冲进传送阵，找到了陈昭昭所在的那一处坐标。
梦幻迷离的花园更是使得商子群自觉闯入了一处绝美的梦境，而梦境的尽头，就是幸福的彼岸。
商子群喘着粗气，他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脑海中的陈昭昭承诺，以后绝不会再对她漠不关心，他一定会用尽全力去爱她，去珍惜她，不会再做出以前那些蠢事……
距离那个坐标越来越近，商子群胸腔内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响，他似乎都听见了脑袋的阵阵轰鸣声。
当商子群终于看到花园尽头的小亭子，还有亭子里那个熟悉的背影时，商子群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喜悦的笑。
然后当他看清亭子里的情形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那里，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轰地响了一声。
陈昭昭是在这里。
可是在这里的不仅是她一个人。
她背对着商子群，跪坐在亭子里，跪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两人的上半身紧紧地贴在一起，像是交缠着脖颈的天鹅，气氛缠绵悱恻。
再加上他们周围那一朵朵粉白色的爬藤月季随风轻轻地飘舞，风中有花瓣旋转，这一幕美得惊心动魄。
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内心都会不自觉地柔软，细腻，蠢蠢欲动，沉浸在这美好里。
但是商子群却是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
他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口中喃喃道：“昭昭……”
楚九循声望去，见到竟然是商子群这个人打断了他先前的举动，楚九的脸是肉眼可见地黑了。
楚九都已经拿出了匕首，似乎下一秒就要出现在商子群的身后给他的脖子抹一刀，送商子群回城。
是陈昭昭按住了楚九。
几乎是瞬间，一个浑身萦绕着杀气的人间凶刃，在片刻间就化作了陈昭昭身下的绕指柔。
陈昭昭搂着楚九的脖颈，懒懒地回过头，她眯着眼，这回倒是认出了来人。
“怎么是你？你怎么找过来的。”
毕竟这一个星期里，商子群公会解散，本人破产的消息，早就被那两个男人在她耳边有意无意地说了好几十遍了，陈昭昭想不记住这个男人的脸都难。
“我……”商子群的嘴张了张，却根本没有脸面说出他来到此处的理由。
说什么？说他来找陈昭昭复合？
眼前的这一切只会让他显得像是个笑柄。
看到陈昭昭和楚九的这副情形，商子群就知道先前的那一切，全都是他的臆想，陈昭昭似乎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解除？
商子群望着陈昭昭，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一直不去解除绑定伴侣？”
……
解除伴侣？那是什么？
陈昭昭迷茫了。
楚九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人完全不知道还有游戏伴侣这个功能的存在，他心底最后一丝芥蒂也无影无踪了。
楚九轻声给陈昭昭解释。
陈昭昭听完后明白了，于是她很随意地商子群说：“我忘了。”
……
忘了。
商子群不堪地捂住脸，他缩着肩膀，身体微微地颤抖，只觉得自己似小丑般可笑。
他身形狼狈地逃离这个花园，仓皇下线。
从此，易水歌这个游戏角色，在失落大陆里再没有了声息。
·
五年后，某老旧小区。
“咚咚咚！咚咚咚！”
商子美惶恐不安地打开房门，门外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光头壮汉：“我他妈是不是提醒过你！大晚上的不要在房间里蹦蹦跳跳？！”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商子美点头哈腰地将壮汉送走，她疲惫地走回卧室，在进门前又扬起一张僵硬的笑脸。
商子美走进卧室，在电脑桌前坐下，她努力摆出最动人的姿态对摄像头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能跳了，如果我再跳，我的邻居一定会去投诉我的。”
[无语，什么主播啊，唱不能唱，跳不能跳，长得还是一张整容脸，做你妈的主播。]
看到整容脸那个刺眼的字词，商子美的拳头瞬间就握紧了。
但是没有办法，她还是需要在摄像头前点头，哈腰，以五年前她绝不会出现的卑微姿态。
为了生计，商子美没有任何的特长，她只能靠着这一张还算好看的脸，做起了主播。
这几年来，她的直播间观众虽然一直不算多，但勉强能维持生活。
五年前，商子美在和商子群闹翻后，直接冲到了外国找了最好的整容医生要求整容。
她拿着陈昭昭的照片，非要整容医生把她整得比陈昭昭还要好看。
本来，整容医生是不可能同意的。
但商子美打了几个电话，整容医生只好同意给她动手术了，但百般强调，效果不会有商子美想象中的那么好。
商子美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
她动了几个部位，但是还有几个部位没有做，本来是还要继续做下去的。
可是突然有一天，护士和商子美说，她的账户上余额不足了。
商子美起初没当回事，可是当她换了几张银行卡，都刷不出钱，甚至还有几张卡被冻结了都是好，商子美终于感觉出了不对劲。
她打电话回国，这才知道，在她出国的这两个月里，自己家竟然破产了……
商子美甚至都还没有从家里破产的打击中回过神，过了几天就因为无力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用，直接被请出了医院。
当时商子美的脸都还没有恢复。
商子美狼狈地将身上的名牌包和首饰典当，换取了一张机票钱。
飞回了国，她所面对的就是一摊烂摊子。
商家原本的房子已经卖了，家里没有一分钱，商子群也脱下了西装，跑到公司里去普通的当小职员。
商子美从前再怎么骄傲，可是那些为了钱奔波劳碌的日子，也逐渐磨平了她的棱角。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会想起以前的生活。
还会想起陈昭昭。
这五年，虽然商子美没有再见过陈昭昭，但陈昭昭的消息却无孔不入。
陈昭昭几乎不会在公众视野出现，可她的存在感却没有半点减少，反而知晓她的人越来越多。
人们提到《失落大陆》，就会提到陈昭昭，她俨然成为了《失落大陆》最为著名的一块招牌。
明明商子美一直以来，都认为陈昭昭是害她到现在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可商子美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着了魔似的，疯狂地搜寻有关于陈昭昭的任何动态。
第一年，商子美了解到陈昭昭似乎和楚九在一起了。虽然没有官宣，但他们会毫不顾忌地在人前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
商子美还从以前的狐朋狗友那里听说乔鸿飞和楚九闹翻了，可是却仍旧和陈昭昭保持着联系。
第二年，楚九淡出了游戏，似乎是回去继承家业了。
第三年，楚九向陈昭昭求婚，陈昭昭没有答应。
第四年，陈昭昭还是没有答应。
第五年，也就是今年。
商子美想，今年陈昭昭应该还是不会答应吧？她那个女人，就是想吊着楚九，她就是个恶毒的……
商子美忽然注意到直播间的弹幕突然多了起来。
[爆炸性新闻！！女神她竟然要结婚了！！]
[是我想的那个女神吗？结婚？！不是已经求婚失败三次了？！！]
[今年就是第三次，成功了……呜呜呜！我的女神啊……]
商子美看到直播间的弹幕，忽然疯了一样地打开网页。
都不需要商子美搜索，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新闻全都是那个人将要结婚的消息。
商子美沉看着看着，眼泪忽然滚滚而出，她惶然地痛苦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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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昭昭和楚九相处了一辈子。
最终是陈昭昭的身体先一步虚弱了下来。
神明似乎对她尤其偏爱。
即便是已经白发苍苍的年纪，虚弱到躺在床上做不起来的状态，她的美依旧是惊人的。
陈昭昭躺在床上，卧室里只有她和楚九两个人。
陈昭昭没有孩子，她不想生，楚九也不想这世上有人比他还要更亲近陈昭昭，即便是他们的孩子。
楚九在她的床前，用手梳理着陈昭昭的额发，望着她的眼神依旧炽热如日光：“还有下辈子吗？”
陈昭昭有些吃力地抬起手，她轻轻地擦拭着楚九的脸颊。
滚烫的，湿润的。
陈昭昭浅浅地笑了，她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美。
“算啦，你下辈子还是不要再遇到我了。”
说完，陈昭昭就没有了呼吸。
当门外的护工们进来时，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没有了心跳。
楚九死死地握着陈昭昭的手，像是握着一份极其盛大的爱。
没有人能分开。
·
在一次更新维护后，《失落大陆》的中心城中心多出了一座雕像。
雕像是一个手持法杖的精灵祭祀，容貌美得惊人，叫来来往往的玩家们都对其心生向往。
可是却没有任何玩家敢亵渎她。
只因为雕像的身上，盘绕沉睡着一条黑龙。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黑龙不过是雕像的一部分。
在一次有玩家走近企图对雕像不敬时，黑龙竟然从沉睡中苏醒，对着他喷出一道火焰，直接将这个胆大的玩家秒杀送回了墓地。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在黑龙的注视下靠近雕像。
同时也是那一次，玩家们还发现雕像正下方被黑龙遮住的地方，竟然还刻着一行字：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