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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白玉非菩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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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师兄, 你在说什么?什么为了你?”姜询问道。

“诵,出什么事了?”康看着他的状态询问道。

“是我,是我把王族引到了恕谷。”诵浑身都滴着水, 脸色和唇色都苍白的吓人,“是我跟王族牵扯不清, 牵连到了恕谷,让巫厥以恕谷为威胁, 是我告诉了师父,他才会病的这么重……”

诵说到此处时身体都在颤抖, 眼眶红的吓人, 脸上的水迹说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整个人脆弱的好像只需要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他虽说的有些含糊不清,众弟子却皆是沉默了下来,互相看着,已然明白了。

“可是巫厥一个王子,他如何能灭恕谷?”纵蹙眉说道。

“他现在不能, 但他若是登上王位却能,据说巫王病重,他匆匆离开应该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康捏着信叹了一口气, 扶住了跪在雨水中的诵道,“师父还有另外一封信,就是想要送给巫王的, 师父高寿,他想保全你, 亦想保全我们, 此事不是你的错, 是做恶之人的错, 他们高高在上,便滥用权力,全然不顾他人意愿,以亲眷性命相威胁,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

诵抬头怔怔的看着他。

“的确,就如师父所说,王族果然可恶。”纵说道,“此事与诵师兄无关。”

“可是若非诵师兄不听师父教诲……”有弟子嘟囔道。

“住口!”康回头呵斥道,“当年是巫厥重伤被诵所救,我恕谷之人行于天下,见一人重伤,难道还要先分清他是王族还是百姓再说救与不救吗?”

那弟子垂下了头,眼眶却是红了:“可我不想恕谷被烧,我除了此处,早已无处可去了。”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康的语气也温和了下来,“可即便离开了此处,恕谷中人也是一家人,不需自报名号也是一家人,而离开是为了保全所有人,不至于日后听起时只有名字,若不愿分开,我们自可寻其他地方重建家园,此乃师父遗愿,诸位弟子自当遵从。”

他的话掷地有声,从前那个还有几分年少意气的青年似乎一瞬间长大了。

“诵,师父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大家,他定是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你一定要珍重自身,别辜负了他的一番打算和期许。”康说道。

诵看着他,又看着此处诸位或是含着眼泪,或是担忧,若是朝着他点头的弟子应道:“是。”

“这封信还需送往王城,虽不知师父所言秘密是为何,但是巫王未绝之前,应该能让巫厥收敛几分。”康将信从怀中取出,看着他湿漉漉的手没有放过去,“此事宜早不宜迟,但你还需再等上几日,等我安排好师父的后事,找到落脚地安顿好良他们便陪你一起去往王城。”

“多谢师兄,不必了,你身上还肩负着恕谷众人的事,诵自己去便可。”诵看着封信,从一旁拿过了干净的布接过道。

“可你……”康微微蹙眉。

“无事,我在外已行走多年,比之谷中众人要熟悉许多,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诵看向了众弟子行礼道,“诸位保重。”

他已牵扯了恕谷一次,之后的事他不想再给他们造成任何麻烦。

“诵……”康叫了他的名字,却只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单薄,瘦弱,即便步履略有踉跄,却是一往无前。

……

因为大雨瓢泼,道路泥泞一时不能走,潋月的车架在路上耽误了几日。

而在起行后,因为官道被滑落的土石封路,折返自然不行,小路同样不通畅,可清理土石又是数日。

“玄,还有几日才能清理完?”潋月走出营帐看着远方不断劳作的侍从们询问道。

他站的位置离那里极远,站在此处几乎看不清那处漆黑劲瘦的身影,守在帐外的侍从道:“国师,那处太远,玄大人恐怕听不清,属下如替您通传。”

他们侍奉国师,自然知道国师收了一蛟作为灵宠,名为玄。

那条蛟未必时时出现,可国师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一身玄色的少年人,也叫玄,若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过于巧合。

灵宠化人,属实是世所罕见。

“不用,他能听得清。”潋月看着远处随着他的声音转身走过来的少年说道。

侍从远眺,也见那身影近前,几乎是忙不迭的让开了位置。

劲瘦的身影站定,平静且镇定的给出了回答:“七日。”

侍从:“……”

那处土石虽然堆积,但也没有多少,这么多的护卫侍从,左不过两三日就能清理干净。

但偏偏国师说交给玄来做,少年看着沉稳干练,安排人却不如何经验老道,一块土石便能经七八人之手,如今已清理了五日,不见道路通畅,竟然还需七日。

潋月唇角一勾,拿过一旁的帕子给面前的人擦了擦脸上那并不存在的汗道:“辛苦了,可觉得疲累,要不换人替你做?”

他目露关切,看起来似乎也有几分困扰但不好直接言说,宗阙抬起视线看着他唇角的笑意道:“不必,我能做好。”

“好吧,立在那里,切记要当心。”潋月收回了手道。

“嗯。”宗阙应道。

他倒是十分认真负责,所有侍从必须严格按照他的要求做,亦十分体桖下属,一到饭时便要全部散去,未曾日落便不再做。

侍从们倒是乐的轻松,虽说赶路疲惫,但回到宫中守的规矩更多,也是要侍奉的,而如今他们驻扎此地也算是休息,反而舒服。

黄昏降临,帐外有着烧火做饭的嘈杂之音,伴随着饭食的香气。

宗阙掀开帘帐入内时,帐中之人正在摆弄着蓍草,闻声抬头,随手拨弄着笑道:“玄真是能干。”

“但也拖延不了几日。”宗阙走到了他的身边道。

大王子入宫城,他们的路线必然暴露在王那处,得知面前的人去过恕谷,不论如何都会质疑一二,他又久久不归,只会让这份怀疑加剧。

而以那样王的性情,一定会急招他回去,快马加鞭,就是这两日的时间就能到。

“无事,能延几日是几日,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潋月将蓍草收好,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在宗阙落座时摸上了他的头道,“玄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你有什么需要说便是。”宗阙说道。

很多事情他都能帮得上他,但他未曾开口前,他不能违拗他的心意行事,即便是为他好,也算得上是越界。

潋月侧眸看向了他,语调微扬道:“当真?”

宗阙:“……我说的是正事。”

“我的事都是正事。”潋月说道。

宗阙:“假的。”

潋月:“……”

太聪明了也不好。

潋月正思索着怎么让小龙乖乖就范给他玩,却蓦然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微动:“怎么了?”

“是灵鹿。”宗阙看向了帐外道。

潋月轻轻扬唇:“你这鼻子果然比灵犬还灵,瞧,这不是就派上用场了,乾在此方面就不如你。”

宗阙无奈的看向了他:“不是鼻子,是感知,他想跑。”

“乾,拦住他。”潋月扬声时,帐外有风声响起。

外面传来了传令声和惊慌闯荡的声音。

“他的剑会弄伤他。”宗阙看着帐外道。

“乾,那是贵客,勿要弄伤了他。”潋月说道,“拦住即可。”

“雪!”外面传来了急喝之声,是诵的声音。

兵戈略微交鸣,侍卫却有些凌乱,潋月微微蹙眉沉吟,身旁的人却蓦然消失了踪影。

因为不能伤到对方,乾略有些束手束脚,而那灵鹿却是冲势极猛,座上的主人更是不似以往和善,即便面临着无数的刀剑都要强冲出去,以往冷清的人身上好似有了一种疯狂的味道。

灵鹿巨大,那样的一蹄真的下去,连在恕谷所见的灵虎都要避其锋芒,以免被踩的肠穿肚烂。

侍从虽然人多,却没办法阻拦那样的冲势。

“雪,那边!”诵看着方向,拍了拍灵鹿的脖颈。

灵鹿直接朝着人群外冲去,在堪堪撞上那侍从时直接跳跃而起,跳过了那人的头顶,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灵鹿的速度极快,乾眼看着对方的速度,知道以自己的轻功追不上时看到了出现在道路一方的身影。

玄。

乾看到了,诵自然也看到了,那人不知如何出现在了前方,而灵鹿的冲势势必会撞上他:“快让开!”

诵大喊出声,但见那人侧开了身影,他的心刚刚放下,却见那人伸手直接拽住了鹿角。

他疯了吗?!

诵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身体却因为灵鹿的蓦然停顿而向前飞去,若真是摔下去,只怕非死即伤。

他的力道向前,腰封上却蓦然传来了力道,灵鹿嘶鸣却无法挣脱,诵的视线瞬息变化,反应过来时已落在了地面上,脑海中带着些许空白的看向了那随意握着灵鹿角却让它丝毫无法挣脱的少年:“你……”

他真的是人吗?

这样的念头划过心中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温和却让他浑身紧绷的声音:“诵,别来无恙。”

诵轻轻回头,看向了那站在夕阳中的身影,知道自己恐怕是无法脱身了。

这个人为友人时……他为友人时也未必是和善之人。

因为没有一个真正和善的人会一边接纳他,收容他,一边又成为背后的谋划者和破坏者。

从前他们没有冲突之处,还可以不计前嫌,但如今不是。

诵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于权谋者,对上国师,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和胜算。

“玄,你要把它的角给拽下来了。”潋月看着单手压着灵鹿头的少年,眸中划过了欣赏之意。

他们家的小龙就是比别人家的灵宠强。

“玄?!”诵看向了一旁的少年,心中有一种极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

“放开它吧,都是故友,何必弄得这般僵持。”潋月笑道。

宗阙松开了灵鹿的角,感受到旁边的喷气声时看了过去,灵鹿略微后退,却不允许自己后退。

“雪,停下,你不是他的对手。”诵安抚着灵鹿,检查着它的角,在看到上面微微的裂痕时心疼的摸了摸,“对不起。”

灵鹿蹭了蹭他。

“它的角能自己长好。”宗阙走向了营帐处时说道。

他不再阻拦,诵却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故友重逢,月甚感欣喜,可要入帐一叙?”潋月看着走过来的宗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心软的小蛇。”

以他的力道,将灵鹿的角掰断都不在话下。

“他看你不是仇恨。”宗阙压低了声音道。

潋月看向了牵着灵鹿走过来,带着几分忌惮的诵轻轻敛眸。

对方见到他们的队伍就跑,他最先怀疑的是大巫死前将真相暴露了,此事多一人知晓,就多一分风险,他与大巫达成的协议中自然包括不能暴露之事,否则之前的约定便做不得数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他的忌惮从何而来?

“请。”潋月看着近前的人道。

诵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灵鹿的缰绳进入了营帐之中。

潋月转身在后,入帐就坐,看着立在帐中浑身紧绷的人笑道:“月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何见我就跑?”

也对,这位素来不会隐藏心思,什么表情都在脸上,若真是恨,只怕冲进来不由分说都要活剐了他。

不过也像他对大巫所说的那样,若他不慎未能斩草除根,那遗留之人自也能向他来寻仇,如果对方有那个本事的话。

冤冤相报何时了,自然是自己的仇人尽灭时了,放下屠刀的绝对不会是他。

诵看向了他面上的笑容,竟是不知他为何能一边命人拦下他,一边对他好似故友一样。

这样的人很可怕,但有时候他又会敬佩对方能做到这样的处变不惊。

“只是未曾想会在此处遇到。”诵袖中的手指收紧道,思索着如何才能脱身。

“坐吧。”潋月伸手道,“我们也算是友人一场,不必如此见外。”

诵沉了一下心神,走过去坐在了对方的对面,有人将茶壶放在了桌上,给他们倒着水。

诵看向了倒水的少年,一时难忍打量之色。

玄,那条玄蛇,亦是蛟。

当初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灵物化身成人时不想如此的俊美出众,只是力道和速度都异于常人。

“谢谢玄。”潋月接过了杯盏笑道。

“客气。”宗阙将另外一杯放在了诵的面前。

“多谢。”诵看着他有一种极微妙的感觉。

灵宠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以兽类的模样出现,虽然收了便类同于家人一样的存在,可从来没有想过它们会化为人形,而且跟人好像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会让他忍不住想灵鹿若化形会是何种模样?

他此行其实本没有带灵鹿的,可他出谷许久,对方竟挣脱了缰绳追了来,无论他将它扔多远,它都能找到他。

不忍却又无奈,若它是人,应该也会伤心的。

宗阙起身出了营帐,潋月摩挲着杯沿,看着面前将一切情绪都呈现在脸上的人道:“你想去王城?”

诵瞬间抬眸看向了他,不知有些人为何总是能一眼看透他人心思:“此事与国师无关。”

“那为何你一见了我就跑?”潋月直视着他问道。

面前的青年微微敛眸,似在思忖。

“要不到满意的答案前,我不会放你走的。”潋月端起杯盏笑道,“你如今还有说话的机会,若我没了耐心,你的一切计划和想法都会落空。”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但其中的深意却无法细思。

王城中人,果然可怕,诵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您当初说大王子若登基为王,身边必会有女子,您……是否在扶持大王子?”

他的问题似乎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潋月手指一顿,看着面前紧张的好像连呼吸都要停下的人道:“恕谷发生什么事了?”

诵的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有一种极为无力的感觉从身体中升起,他在想以王族之人的敏锐,他真的能顺利实施自己的计划吗?

或许他没有机会,甚至会直接折在这里。

“好吧,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否。”潋月在推沿着恕谷中事。

对方提起巫厥时没有丝毫爱意,反而有恨,这个时间,大巫应该已经死了,或许对方是觉得大巫的死跟巫厥有关?

想要得到答案,就要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诵有些惊讶的看向他,答案是否,对方没有在扶持大王子:“可是你明明……”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潋月说道。

诵的话语被打断,心神却微微松了一下“我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但我能看出你恨他,若我扶持他,大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以绝后患。”潋月轻声说道,“现在可以说了。”

诵抬眸看着他,面前的这个人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大家的面孔下似乎都隐藏着另外一副面孔,让人难分真假,其实无论真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有时候也不知道是自己太愚蠢,还是别人实在太聪明。

“师父死了,他在死前解散了恕谷。”诵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神说道。

时隔许久,仍然心如刀绞。

“原因呢?”潋月问道。

“师父是寿终正寝,但他原本可以活的更久一些。”诵握紧了拳头深呼吸,别开了视线带着些难堪道,“当时我与巫厥道别,他却以恕谷众人为威胁,让我此生只能留在他的身边,我将此事告诉了师父,他才会做出如此决定,让恕谷众人失去安身之所。”

“所以你想他死?”潋月问道。

诵缓缓抬头,眼眶微红:“是。”

他想让他死,他从不知自己也会这样心狠,但只有他死了,一切才会了结,恕谷之人再不必面临危险。

他自己做的孽,他自己去终结。

潋月神色略有些微妙,开口问道:“怎么做?”

对面的人深吸气道:“此事国师可会阻止?”

“不会,但我想对你说,刀剑对他无用。”潋月捻着杯子道,“你若是想趁着与他欢.爱之时捅他一刀是不行的。”

“为何?”诵眉头紧缩问道。

“演技太差,你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潋月看着他道,“行动有丝毫反差,都会被他察觉,一旦失败,以他的心性未必会杀了你,却会把你囚禁起来,完全落于他的掌控之中,吃药也好,控制心神也好,都会彻底沦为他的玩物。”

诵的浑身都有些颤抖,若真的拼死自己他自然无所畏惧,可若被人控制到那种地步,当真是生不如死:“那我该如何做?”

潋月轻托着腮笑着打量他道:“你在问我吗?我好歹也是巫地的国师,有何理由要帮你弄死大王子?”

诵看着他的笑容觉得背后有些毛,但他知道,他想要达成目的,必须要此人的帮忙,只有他能帮他达成:“处理掉他,你扶持的另外一人就能登上王位。”

“不论谁登上王位,我都是国师,天下皆会尊我,你为何以为我会趟夺权那淌浑水?”潋月问道。

诵发现自己的手上没有任何筹码,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是:“……您能在此处与我说话,想来不仅是想看戏。”

他不知道这个人想做什么,他只能穷尽自己的一切。

“不,我就是想看戏。”潋月放下了杯盏笑道,“我就是喜欢看有情人撕破脸的戏,曾经那么亲密,后来却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不奇妙吗?”

诵的呼吸颤抖,因为对方说的就是他们,的确是一场好戏,可笑至极的好戏,情热之时只恨不得将性命交托,到了散场时,却是恨不得对方去死:“不过是日久见人心罢了。”

时日久了,才可窥见对方的性情,一日两日都不行,只有经历大事,才有可能让对方褪去伪装,巫厥是,面前的人亦是。

“说的好。”潋月看着他道,“其实巫厥这个人掌控欲很强,他爱王位胜过美人,或许他曾经对你有真情,但是有些情.意得到时就会慢慢消磨,失去时才会觉得痛心,仿佛生死都不能离,这就是人心。”

诵怔怔看着他,想要反驳,却发现似乎无处反驳,因为即使他厌恶那个人,偶尔也会在想如果他彻底不存在于世上,自己到底会不会难过?

答案是会的。

“然后呢?”诵问道。

“明白了人心,某种程度上就能够掌控它。”潋月看着他笑道,“他对你是有情意的,虽不知有多少,但确实有,但你不要指望他的这份情意胜过王权和他的性命,在此范围内,你可以让他达到极致的痛苦。”

“只有痛苦吗?”诵问道。

潋月轻轻挑眉,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我欣赏你。”

【宿主,乐乐拉了诵的小手。】1314在跳脚,虽然是两个受,但是拉了小手,还说了欣赏,四舍五入那只凶恶的小猫咪简直就是要爬墙。

【嗯。】宗阙应了一声。

1314默默嘀咕,宿主竟然不吃醋。

【你不是记了个账本。】宗阙说道。

1314挥动笔杆刷刷刷写下了一个相当标准的正字。

诵有些愣神,潋月收回了自己的手笑道:“不好意思,激动了一下,但你要知道,让一个人死是最容易的,让他痛苦的想死,觉得生不如死,这才叫报仇,他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只用死亡报答,不觉得太便宜他了吗?”

“可他越是痛苦,就越容易找我身边的人发泄这份怒火。”诵说道。

“你的师父没有给你留下别的东西吗?”潋月问道。

诵心神震颤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处道:“有一封信,好像是关于师父和巫王之间的秘密的。”

“哦?我能看一眼吗?”潋月说道。

诵迟疑了一下,从衣襟之中取出了那封被层层包裹的信递给了潋月道:“其实上面并没有写具体的秘密是什么,但这个秘密似乎可以让巫王做主。”

潋月打开了信封,其上的确如他所说只有简单的话:鸿已带着与巫王的秘密到了地下,请巫王看在此事的份上让大王子放过诵和恕谷众人。

他的手指轻轻捻动,纸质就是普通的纸,其中没有夹层,没有标记,也没有药水处理的痕迹和味道,是一封可以被呈送到巫王面前的信。

这封信既可以让诵暂时摆脱困境,又能证明大巫之死与他无关,秘密没有泄露,同时也能让诵和恕谷众人的矛头指向巫厥,不会对他产生怨恨和干扰,省去他很多麻烦。

一石三鸟,他在死前必然是殚精竭虑的。

对方既没有违约,他自然也不会,至于诵与巫厥的事,那属于私怨。

大巫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因为一时心软或者听从了巫厥的巧言令色,便再跟那个人牵扯在一处。

如此也算是殊途同归。

“此信或许能在巫王活着时掣肘,但一旦巫厥登上了王位,腾出了手,就会有威胁。”诵说道。

这是他最担心的。

其实此事还有一法可解,他待在巫厥的身边,无论厌恶也好,憎恨也罢,让他得偿所愿,便能解恕谷的困境,可他这样不懂变通,不会掩饰神色的人只怕也有惹怒他的风险。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他死,才能对得起师父和众位师兄弟。

“这封信很有用,王是重诺之人,而且他绝不会喜欢自己的儿子去亵渎巫,背上不敬天□□号。”潋月将信折好还给了他,“这封信到了巫王手中,巫厥将会再也没有精力对你发难,因为就像我说的,他最喜欢的是权势,至于之后,我可以向你保证,他那个时候即使活着,也没有精力去管你了。”

诵接过信,将其放进了胸襟中问道:“您恨他吗?”

“他有何需要我怨恨之处?”潋月笑道。

诵一时没有开口,因为对方话语中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巫厥的死活:“只是一种感觉,你没有扶持任何一方,但好像仍然想要除去他。”

“谁跟你说我没有扶持任何一方?”潋月问道。

诵愣了一下。

“趟进夺权那淌浑水确实没什么好处,但是有趣。”潋月笑道,“看他们为了一个冰冷的王座争的你死我活,失去了父母兄弟,失去了所有可以相信的人,最后坐在了至高的位置上跟重臣争,又跟自己的后辈争,不有趣吗?”

诵怔怔看着他,轻叹了一声道:“很可悲。”

“是呀,就为了那种东西,何其可悲。”潋月垂下了眸道,“我会让他死,但作为报酬,你需要做两件事情。”

“好。”诵答应道。

“第一件,在我们出发后几天再出发,将这封信送到巫王的手中,在此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有这封信。”潋月说道,“在此处见过我的事也不要对任何人提及,烂在肚子里,能做到吗?”

“可以。”诵绷紧了心神道。

“至于第二件嘛。”潋月托着腮笑了出来道,“找一个情人。”

诵呃了一声:“此事要如何……”

此事谈何容易,情人又不是路边的石子,随处可捡。

“随意你是买也好,雇也好,捡一个也好。”潋月沉吟道,“编也行,但要编一个你觉得重要的人,然后离开王城,彻底消失在巫厥的视线内。”

“这是为何?”诵不明白。

“因为占有欲和掌控欲,他不会想让自己的人被别人碰。”潋月笑道,“但你偏偏让了,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就会让他觉得他再也抓不住你,他就会疯狂,暴怒,觉得自己对你情深至极,然后一遍又一遍的让自己相信他真的很爱你,至死不渝,但又永远得不到,有趣吗?”

他的语调很轻,诵的心脏却在砰砰做响,因为这种事的确可能发生,原来他已经厌恶一个人到不仅仅想看他死,而是想看他疯。

原来弄懂人心之后,所谓的真心竟不过如此,不过是股掌之中的东西,而他竟为了这种东西觉得对方对他情深一片,排在他的王位和富贵之后,算什么情深。

“好。”诵答应的时候身体里是有些恶意和快意翻涌的,他或许是被面前的人影响了,又或许他本身也并非完全良善之人。

夕阳缓缓落下,帐中达成了协议,天色渐暗,宗阙抱着剑看着远方的天色,听着里面十分清晰的声音。

或许充斥着恶意,但是却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他从背阴一面生长起来,骨子里好像都沁着仇恨,它们成为了他的身体甚至生命的一部分,他对人心似乎有着轻蔑,但其实未尝不是一种绝望。

这样的伤是此生造成还是灵魂中带着的伤痕犹未可知,但那次分别对方明显没打算轻而易举的揭过。

【宿主,乐乐好像不相信爱情哎。】1314小声说道。

完了,钢筋一样的红线它要断了,宿主的媳妇儿可能要没了。

【嗯。】宗阙应道。

【那怎么办?】1314很发愁。

【正在想。】宗阙说道。

他很少对事情举棋不定,但这件事必须反复思索。

因为他同样有着占有欲,因为他同样无法接受对方跟别人在一起,这是爱情还是占有欲在作祟,他同样有些分不清。

从前他能够完美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尊重他的选择,现在却不太清楚自己还能不能做得到。

面前被递过来了一样东西,宗阙抬眸看着递过来的人,接过了那块肉道:“多谢。”

“客气。”乾站在了他的旁边,咬着自己那块烤好的肉,打量着连吃烤肉都透着几分规矩的少年,思索着他原形那样的一口吞在蛟里面是不是也算是斯文的,“你很强。”

那是一种不得不承认的强,至少他无法纹丝不动的拉住那头疾驰的灵鹿,还将它的主人从背上直接拿下来。

“物种不同。”宗阙说道。

“要不要我教你用剑?”乾问道。

“我会。”宗阙单手扶着剑道。

“因为天生灵智?”乾问道。

“嗯。”宗阙应道。

乾起了些兴致:“要不要跟我比比?”

“你不是我的对手。”宗阙平静说道。

乾:“……”

这条蛇还是挺欠揍的,难怪主人老盘他。

夜色更暗,天空星辰渐起,诵被送出了营帐,潋月吩咐道:“乾,让他在此处安顿一晚,明早离开。”

“是。”乾领着人离开。

潋月看向了另外一旁的少年,本来要出的笑语在看到他眸底映着的星空时戛然而止。

少年是平静的,他身上的每一寸都在诠释着他的沉稳平静,只有那双眸会在偶尔产生瞬息的变化,映出他心底的些许想法,最多的是无奈。

这双眼睛其实很好看,当映入星空时,就好像在那双眸中都映入了星辰的点点繁华与笑意,但仔细看,又好像是冷寂的。

“在想什么?”潋月对上他看过来的眸问道。

“一些事情。”宗阙说道。

潋月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笑道:“小龙还有心事了,关于什么的。”

“关于人心。”宗阙回答道。

爱情是激素作祟的结果,而许多的心理反应都能够做出科学的解释,只需要洗刷记忆,就能够忘记。

但他们一世又一世的相遇,一次又一次的在一起,又是因为什么?

潋月想到了自己之前跟诵的对话,沉吟了一下道:“那些不过是教.唆人心的话语罢了,不要想太多。”

他的心底一片漆黑,但小龙内心却一片纯良,他自是不想让他太笨免得被人骗,但也不必如他一样事事算计。

“嗯。”宗阙应了一声。

潋月轻轻挑眉,知道小龙没听进去:“好吧,那你说说有何感悟?”

“爱只是占有欲作祟吗?”宗阙问道。

潋月神色一顿,指甲在手指上轻轻划过,那一瞬间竟有一种小龙要被别人抢走的不适感:“自然有占有欲,但不是完全,小龙看上了谁?”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潋月知道自己也进了占有欲的陷阱。

他总是调侃小龙要找个伴侣,但不行,完全不行,曾经只会乖乖缠在他手腕上的小蛇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就会很不愉快。

人心这种东西,自己也是一样。

宗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如果所爱之人不想被拥有,是否应该放手?”

潋月那一瞬间笑靥如花,心中却仿佛滋出了毒液,他不仅有喜欢的人了,还被拒绝了。

被拒绝了?那就是好事。

“自然,这既是尊重对方的选择,也是放过自己。”潋月轻笑着摸着他的头道,“天下之人那么多,何苦去纠缠一个拒绝你的人,慢慢的也就放下了。”

“若放不下呢?”宗阙问道。

潋月一时未语,若放不下,按照他的秉性,那人既敢招惹他,自然是用尽千万种方法都要让他留下,他想要的自然属于他,但是跟小龙不能这么说。

因为他后悔了,后悔让小龙去找什么伴侣,他养大的龙,便是孤独终老,也该一直在他的身畔,而不是心中住上另外一个人。

不是完全属于他的,他宁愿不要。

“不去想总能放下。”潋月问道,“所以你到底爱上谁了?”

宗阙看向了他眸中略有的晦暗道:“这不是关于人心的探讨吗?”

这个人也是有占有欲的,它的存在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不该成为伤害对方的理由。

他现在仇恨加身,无心爱情也正常。

至于他自己,他只是想要他,仅此而已。

潋月一时有些分不清少年眸中的情绪,可不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他的腕上缠上了一条蛇,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缓缓游动。

小蛇莹润,似乎只属于他一个人,潋月抬起手腕,掀起帘帐转身回去道:“所以还没有喜欢的人对吗?”

“嗯。”宗阙应道。

“这就对了,其实找伴侣一点儿都不好。”潋月承认自己的心情很愉悦,他的小龙一点儿都不需要伴侣,有主人就够了,“不仅吃的要分给对方一半,床要分对方一半,时不时便要争吵,还要带孩子,若是生出的孩子不听话更是苦恼,简直倒霉透了,没有什么事情比那更糟糕了。”

宗阙沉默了一下道:“有这么糟糕吗?”

“你看诵还不明白?所谓的爱情是最不坚固的,一点点事情就会相互猜忌,好一点儿囚.禁起来,坏一点儿就要杀.人全.家。”潋月持续教.唆,势必破灭小龙想找个伴侣的想法,“半分好处也无。”

宗阙:“……”

1314已经开始担忧宿主万一也不想谈恋爱怎么办了。

乐乐不想谈,可能是这个世界不想谈,宿主不想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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