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过年了
“来啦, ”花青将门打开,探头看苏白苏吴,笑着说, “赶紧进来, 就等着你们呢。”
苏虞提着好酒扇着扇子, 单手将扇子合拢, 指向吴嘉悦,“我就说来晚了吧,阿柚都让花青出来等了。”
吴嘉悦伸手将就快戳到面前的扇子移开, “怪谁, 怪你一直在选酒耽误了时辰。”
“行了行了, 别在门口墨迹, 赶紧进去吧。”白妔先抬脚迈过门槛。
她身后, 苏虞笑眯眯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吴大人请。”
吴嘉悦微微挑眉,看向苏婉,“苏学士先请。”
“哎呀,”苏婉笑起来,“两位大人先请, 我年纪小, 我理应排最后。”
三人莫名谦让起来, 白妔站在门内朝外看, 一脸莫名其妙,不是很能理解,“她们三个是不是有病?京城这十一年来, 都流行这个?玩的这么客气吗?”
花青笑, “都不想先进来, 先进来的要写对联。”
花青看向白妔。
白妔,“……”
白妔伸手怒指三人,“咋回事啊,也没人提前跟我说这事啊!去年就是我写的,被阿柚逮着练了一年的字,怎么今年又是我?!”
感情是可着她一只羊薅呢。
苏虞笑,“练了一年的字,可不得拿出来重新展示展示一雪前耻。”
“什么一雪前耻,是去年情景梅开二度,”白妔对着苏虞吴嘉悦跟苏婉指指点点,“你们都知道我什么水平还合伙整我,皇上的字都比我的字好看。”
小皇上司悠悠今年都八岁了,字写的肯定比白妔好看。
花青扭头见三人还在“谦让”,不由说道:“快些,老太太等着你们包饺子呢。”
花青通过多年努力,如今在太学院也是知名的助教了,完全可以自立门户。只是她依旧想跟着谭柚,哪怕老了,谭柚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苏虞这才抬脚进来,然后反手指着吴嘉悦跟苏婉,“一个个的,干活忒不积极。”
吴嘉悦,“……年年就数你包的饺子最丑,你哪来的自信说我俩。”
苏婉点头,“就是。”
四人你拽我一把,我扯你一把,都把彼此往前面推。二十七、八的人了,进了谭府的门槛就没有半分稳重可言。
老太太今年都七十多了,头发雪白,除此之外,身体倒是硬朗,跟十年前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爱吃猪肘子。
因着苏虞吴嘉悦跟苏婉年年过来,后来基本形成传统,除夕前一天集体到谭府聚餐,后来又加了熊思婕,现在白妔回京任职,自然包括白妔。
老太太跟谭柚的学生们无数,但都知道年底上门拜访,要错开今日。
谭柚这十年依旧有很多学生,只是论起感情浓厚程度,到底比不上最初这五人。
苏白苏吴熊五人和谭掌院之间,对于彼此来说,已经不是师生之情,而是家人般的存在了,无人能替。
莫说过年过节,就是平时她们都会带着家眷上门蹭饭蹭酒。若是有了烦心事,依旧想着找阿柚说说。要是有了开心事,那阿柚必须先知道。
谭柚虽跟她们同岁,可感觉上,她就是师长般的人物。她像是拥有年长的灵魂,让人安心踏实,觉得可信可靠。
谭柚心里同样装着她们,她淘了宝贝跟诗书古籍,便会送给苏婉。有了美酒就叫上苏虞跟吴嘉悦。逢年过节总会从京中找人捎带吃食用品送给白妔。
感情嘛,从来都不是只有一方的付出,向来都是相互的。
她们起初过来谭府过节,府中厨子还很紧张犹豫,不知道做些什么吃的。还是老太太发话,说随意些,都不是外人,就跟寻常一样就行。
她们来府里,就是回家里。
至于包饺子,是从这两年兴起的。
老太太道:“大家这手都是提笔写文章的——”
苏虞眼皮跳起来,心道不会让她们比赛写对联吧?这都是小辈们才展示的才艺。
就听老太太继续说,“这么巧的一双手,不拿来包饺子可惜了。”
苏虞,“……”
这个转折她倒是没想到。
反正来了也是无事,不如一起动手。虽说君子远庖厨,但猪都宰好了,剁肉和面就行。
今日天气好,锅跟案板都架在庭院里。
谭母已经挽起袖子,襻膊束起袖筒,拿着瓢正端着面往盆里倒,瞧见几个孩子来了,脸上不由露出笑意,“你们想吃硬皮的,还是软皮的?”
苏虞将酒放下,挽起袖子束袖洗手,过来给谭母帮忙,“伯母,这由不得她们选,主要取决于咱们水多还是面多。”
谭主君跟沈氏都是偶尔兴致来了亲手下过厨的人,闻言不由摇头,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想:
“这饺子还是不要让孩子们吃了。”
谭府有四个孩子,司牧生的龙凤胎,柳盛锦生的一女一儿,大的今年三岁,小的还在襁褓之中,现在孩子们都围着小的那个,在逗他笑。
白妔将带来的东西放下,问,“猪肉剁馅了吗?”
老太太等着包呢,“没呢,今年还在等你来。”
白妔立马笑起来,“好嘞,我这就来。”
苏婉跟老太太坐,等着包饺子,吴嘉悦去旁边劈柴,等着待会儿烧水。
她们以前从来没做过这个,平时在朝堂之上府邸之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如今到了谭府,没有官位身份,统统都是小辈,在老太太面前全是孩子。
她们能抛下平时的架子跟负担,自由自在的做一天自己,做一天晚辈跟孩子。
谭橙早早去拜访了她的几位老师,这会儿跟柳盛锦一起刚刚回来,柳盛锦挽起袖子,和谭主君沈氏一起做糕点,谭橙过来剥葱。
管你是什么身份,来了就得干活。
只是有些人,这活干的是真不行。
白妔挤兑苏虞,“伯父的手艺那么好,你怎么就不知道学点,但凡学个一星半点的,都不至于把饺子包成肉汤圆。”
她们几个念书时可没少吃苏父做的猪肉馅锅盔,那叫一个香啊。
“我倒是想学,但没这个天分。”苏虞提起沾满面的手,往两边一摊,“我已经这么优秀了,万一再会做饭,可还了得。”
她道:“人要学会知足。”
“优秀?”白妔笑,“是,脸皮越发优秀了。”
苏虞得意,“怎的,我可是咱们那届的探花,这足以证明我的容貌了吧,单说长相就超过了你们。”
她一个“们”字,覆盖面有点广了。
吴嘉悦用力劈柴,“啪”的声响,“在下不才,榜眼而已,谁是探花?探花一甲第几?”
苏婉轻声说,“我这个状元隐约记得,探花好像是一甲第三?”
她蔫坏着呢,“第三的事情,怪不得你我记不得了。”
吴嘉悦赞同地点头,“是啊,毕竟人往高处看,谁低头看第三。”
苏虞,“……”
“嫉妒,你们这是赤条条的嫉妒,”苏虞跟谭母告状,“她们嫉妒我功名跟美貌,眼里看不得我这么优秀。”
谭母以过来人的语气宽慰她,“没事没事,过两年你发福了,她们就不嫉妒了。”
苏虞,“……还是让她们一直嫉妒吧。”
白妔好奇,“小熊呢,今年怎么还没来?”
“什么小熊大熊的,尊重一点,叫人家熊副监。”苏虞用力揣面。
嘶,好像有点硬了,面多了。
苏虞又往面盆里面加水。
白妔闻言惊喜,“升上去了?”
熊思婕当真不是一块特别好的读书料子,考了两次依旧是举人。不过她占卜方面极有天赋,于是候补进了钦天监,这两年慢慢熬了上去。
说熊思婕,熊思婕就到了。
“我听见你们提到我了,”熊思婕依旧是那张圆脸,甚至在上面看不出半分岁月的痕迹以及年岁上的成熟,眼睛弯起来,“所以我就来啦。”
苏虞笑,“既然来了,选活吧。”
熊思婕说,“那我跟吴嘉悦一起烧火,我算着时辰,饺子定不会煮烂。”
“饺子煮不煮烂,取决于我这面和的好不好。”苏虞低头看,面软成一摊,提都提不起来。
这……
水多了,加点面吧。
苏虞本想今年偷懒挑个简单点的做,谁知道和面这么难,竟然还是门学问。
熊思婕探头往盆里看一眼,甚至疑惑,“是吃面疙瘩吗?”
众人一听就知道苏虞把面和成了什么样。
“我还能再和和。”苏虞满手的面。
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她就不信这盆面比官场差事还难应付!
“还是我来吧。”
熟悉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语气。
苏虞扭头朝后看,眼里露出笑意,“阿柚。”
几人一起喊,“阿柚。”
苏虞提着两手面,凑过来问,“阿柚你来晚了啊,待会儿饭桌上罚酒三杯!”
跟在后面的司牧一听罚酒,立马举手说道:“她为人师长,未能守约,应当罚酒六杯!”
……是亲夫郎。
“殿下大气!”几人齐齐竖起大拇指。
司牧是少有的不会劝谭柚少喝的人,他甚至有时候会暗搓搓使坏,让她多喝两杯。
司牧往糕点桌那边蹭,柳盛锦见他过来,捏了块蜜枣让他先尝尝。
司牧张嘴接过,眼睛瞬间弯起来,“甜。”
他顺势坐下。
司牧是真的没有半点做饭的天赋,他坐在那里就是等着吃的。
谭柚颇为无奈地从自家夫郎那里收回目光,接过面汤盆,挽起袖筒和面。
在苏虞手里不是软了就是硬了的面,在谭柚手里格外听话,没多大会儿,面就和好了。
擀面皮这事是花青来,硃砂胭脂他们负责帮忙包饺子跟饺子下锅。
大家说说笑笑,忙活了一个时辰左右,赶在饭点饺子总算开锅了。
皮薄馅大的饺子,最先让老太太尝尝。
老太太一口咬下去,汤汁诱人,眼睛不由亮起来,“嗳,今年这饺子好吃啊。”
她环视一圈,见小辈们都围着自己,笑呵呵说,“是团圆的味道。”
白妔也笑,只是眼眶有些热。
苏虞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吴嘉悦跟苏婉也看向她,四人一同笑起来,唯有熊思婕盯着锅里的饺子,在等她的那一份。
白妔这些年在外面太久了,说实话,怎么可能不想得慌呢。每次回京住上几天,回回都舍不得再走。
好在如今总算回来了。
谭母跟谭主君沈氏前两年就回京了,毕竟年纪大了,且朝堂稳定,是时候团聚团聚。
可以说,从今年起,以后这饺子都是团圆的味道。
司牧让人把小孩子们叫过来,司悠悠牵着她的松狮哥哥,谭瑞瑞怀里一手抱着松狮的第好几代孙子,一手领着三岁的小妹妹,蹦蹦跳跳走过来。
瞧见松狮,白妔眼泪都快下来了。
松狮已经是只老狗了,不太爱动,每天都是跟着硃砂走两圈就回来趴着看小孩子们玩闹。
白妔上前抱松狮,松狮始终记得她,每每都要伸舌头舔她。
“你大哥终究是你大哥。”苏虞笑着弯腰摸松狮脊背。
瞧见大家都在,松狮快乐地直摇尾巴,嘴里发出激动的呜呜唧唧的声音,像是高兴又像是在撒娇。
众人一起落座。
中午自然不可能只吃饺子,还有别的饭菜。
苏虞白妔带来的酒打开,每人满上一杯。
谭柚伸手将司牧面前的酒杯端过来,换成杯温热的白水放回去。
她轻声在他耳边说,“日子快到了,少饮酒。”
司牧的月事快来了,谭柚不是很想让他喝酒。、
司牧笑盈盈看她,“好。”
毕竟他跟谭柚只能醉一个。他若是醉了,可听不到热乎的情话了。
谭主君沈氏跟柳盛锦倒是能喝一些的。
老太太举杯,全桌人站起来碰杯,“预祝新年快乐。”
大家欢欢笑笑,桌上也没什么规矩,爱吃什么吃什么,爱怎么吃怎么吃。
饺子中午都吃完了,饭后大家坐在聊天又包一些,留着晚上下火锅吃。
苏虞像个小孩子,比司悠悠还不成熟稳重,在人群里窜来窜去。
苏婉只是笑,“阿姐,作弊可算不得赢。”
老太太在饺子里放了个洗干净的金瓜子,苏虞正挨个盯着看,到底放哪个里面了。
白妔伸脚要绊她,苏虞灵活一跳,跟苏婉说,“兵不厌诈。”
提到兵,吴嘉悦问,“陈芙跟赵锦莉回京了?”
司牧挨着谭柚坐,他也不干活,就软唧唧贴在谭柚肩上,闻言说,“没呢,说是年后能到。”
他跟老太太解释,“陈芙是打算回来多过一段时间,所以需要交接公务。赵家两姐弟是因为要陪老国公过年,这才年后启程。”
老太太点头,坐在架在院中的锅前面伸手烤火,“是该多陪陪。”
老国公毕竟年纪大了,经不得来回奔波,只能在边疆过完年,小辈们再回京陪赵家人过节。
谭主君闻言笑,“锦钰也回京了?”
沈氏柔声说,“他次次回来都要劝我们过去住。”
谭母可不乐意了,“那可不行,但他来府里住倒是可以。”
谭母向来喜欢家里人多,越热闹越好。
“小熊啊,饺子能下锅了吗?”老太太问。
熊思婕看龟壳,“先下八个,后下十八。”
她道:“天时地利,吃了交(饺)好运。”
谭橙跟柳盛锦下饺子,谭柚侧眸看司牧,伸手将他的手攥在掌心里,眉眼温柔。
司牧昂脸看她,谭柚笑,抬起两人十指交握的手,“交,好运。”
司牧笑起来。
谭瑞瑞凑过来,伸出自己的小手,“我也要摸摸。”
司悠悠矜持了一瞬,也伸出来一只手。
谭柚一手握着司牧,一手握着两个孩子的手,感觉此生足矣。
下午太阳热气散起,庭院里灯火通明,属于晚上的火锅又煮了起来。
谭府整个院子,就数今天最是热闹,叽叽喳喳欢欢笑笑的声音,透着过年的喜悦。
饭前无事,苏虞带着熊思婕胭脂硃砂跟其余三个孩子放炮仗,尖叫声此起彼伏。
总算是,过年了。
——古代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