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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先婚后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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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叶然起床后才发现碗已经被沈时洗好了。、

他愣了一会儿, 便放下这件事。

今天他的工作很忙,工作室那边他暂时还没有辞职,这月工作室接了个大单, 是某游戏出新皮肤的稿件, 身为主画,先前拖欠的工程必须补回来。

为了找寻灵感,叶然坐在客厅里,带着黑框眼镜, 蹙着眉, 疲惫的想着新皮肤的霸总的元素怎么添加。

傍晚的彩霞漫天。

客厅没有开灯, 落地大窗外斜射进暖橘色的光线,将客厅内大大小小的物件晕染成橘色。

他在素描纸上一点点画出元素。

西装、领结、皮鞋, 精壮胸肌上束缚着的西装背夹,以及走动时西装裤下隐隐勒出的衬衫夹痕迹。

用铅笔很轻易地便能画出这些东西的轮廓, 并勾出光影。

渐渐找到些灵感, 叶然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映出亮光,他飞快地画出一个人体轮廓, 寂静的客厅内,一时间只有铅笔滑过素描纸时的沙沙声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只开了茶几上的小夜灯, 灯光昏黄, 沉浸在工作中的叶然忽然听见一声响。

“咔哒”。

密码锁开了。

一道人影从玄关走来, 男人的身影渐渐的变得清晰,嗓音低沉而沙哑,看向他:“叶然?”

叶然也是一愣。

沈父沈母今天要去喝喜酒,顺便会住在对方家里一夜, 叶然还以为沈时也会去, 没想到沈时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下意识起身, 乖乖叫道:“沈时哥哥。”

一个称呼叫久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感到别扭。

沈时一顿,周身环绕着的戾气莫名消散许多,片刻后,他若有若无的挑着唇,拎着外套进屋。

“嗯。”

光线一点点笼罩在他身上,从侧面投映而下,勾勒出他颀长而挺拔的身材。

沈时走进客厅,步伐不急不徐,黑沉沉的眼眸却瞥了眼安静站着的叶然。

客厅灯光昏暗,叶然站在小桔灯旁,戴着简单的黑框眼镜,眼睛细长而潋滟,洇着薄薄的红,有种纯天然的易碎和清冷感。

他很白,在黯淡的灯光下看,愈发的白,肤肉像质地上乘的瓷器,弯垂的脖颈被乌黑碎发遮掩,莹润如玉,穿着宽宽松松的家居服,手腕和腰腹一样的细瘦。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沈时平静的问:“吃饭了吗?”

叶然:“……还没。”

“带你出去吃。”沈时说。

叶然连忙摇头,“不用了,中午我还做了点剩菜,一会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

沈时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厨房,确定里面有剩菜后,没有再逼迫叶然,只是随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丢给叶然。

叶然手忙脚乱的接住,他在沈时面前总是表现得谨慎小心的脸上生出几分惊吓,眼睛也睁得微圆,紧张的去看沈时:“这是……?”

“见面礼。”站在楼梯扶手下的男人低沉道,阴影中,他语气散漫又平和,再自然不过的对叶然说:“昨天就该给你了,拿着玩吧。”

……

沈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客厅又只剩下叶然一个人。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乖乖打开锦盒,漆黑绒布中央的凹槽上,是一颗闪闪发光的蓝宝石。

蓝宝石摧残而深邃,像神秘的海洋,即便处于如此黯淡的室内,也折射出自身独有的光芒。

叶然心跳的快了一分,身为美术生,他天生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

这蓝宝石并不大,形状是水滴状的,可以用来装饰衣服,也可以打个孔,当成项链来戴。

看成色就知道一定很珍贵。

叶然从看见这东西的晕眩中回过神,逐渐坐立难安。

沈时的见面礼实在太贵重,他不该收,但下意识地,想到男人素来冷淡沉稳的做派,叶然感觉自己如果敢退回去,沈时就能把这颗宝石扔进垃圾桶。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合上锦盒,走进厨房。

半个小时后,刚洗完澡的沈时收获了一杯甜甜的蜂蜜水。

送完水便离开的青年安静又紧张,还是那么怕他,连离开前,步伐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踩出太大的声响。

沈时漫不经心的倚着窗台,微风柔和的吹起他额前的黑发,他收回定在青年背后的视线,眸色幽黑平静,如一汪深潭。

清甜的蜂蜜水温暖了脾胃。

沈时转着玻璃杯,在心里淡淡的想。

……乖是乖,就是胆子太小。

*

接连几天,沈时像被摁下了什么奇妙的开关,送了叶然不少‘拿着玩’的东西。

叶然刚收获至宝,对蓝宝石稀罕的不得了,第二天又得到一个粉钻,第三天拿到碧绿的翡翠,第四天沈时特意托人从南非拍的bulingbuling的钻石也到了,同样朴素低调的小锦盒,打开却是价值不菲的各种奢侈物。

叶然被这些小东西砸的晕头转向,深刻明白了什么叫霸道总裁。

一时间下笔如有神,一晚上便画好了人设稿,等画完了,他看着电脑上穿着衬衫马甲、敞着胸口,气势雍容沉稳的男人,心虚的抹去了不少小细节,重新改稿。

等沈父沈母喝完喜酒回来,便发现两个孩子之间的气氛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们虽不明白,但很高兴这种改变,当即带着叶然和沈时出去吃饭,吃完饭回来,叶然坐的是沈时的车,后车厢很大,路灯飞快地划过窗外,照亮男人闭目养神的侧脸。

黑暗无声蔓延。

沈时靠着椅背,长腿交叠,长指不轻不重的敲着腿面,几秒后,乖乖跟上来的青年开了口,嗓音轻轻的,像某种有着雪白皮毛的小动物,谨慎又依赖的探出了小脑袋。

“……谢谢哥哥。”

沈时嘴唇稍勾,又被他自然的压下,温和的问:“谢什么?”

叶然眨眨眼,眼尾洇着浅淡的红,不好意思道:“你送我的礼物……都很好看。”

“喜欢就好,”沈时问他:“最喜欢哪个?”

叶然沉默了。

许久,才说:“……都挺喜欢的。”

沈时无声笑了下,道:“知道了。”

车子飞快驶过公路。

街边的景色全成了虚影。

宾利车内,隐隐传出青年温和焦急的解释:“但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有这几样就够了,沈时哥哥,你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

又在京城待了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终于确定沈时对叶然确实很好,没有任何敷衍他们的迹象后,沈父沈母老怀甚慰的离开。

离开前,沈母特意嘱托沈时好好照顾叶然。

怕叶然因为家里的事太过担心,她难得插手了公司业务,为难的对沈时提道:“小时,我知道你不愿意开这样的先例,但是你叶叔叔家……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不一定要你投资,就是……挽回点声誉,你看这样行吗?”

偌大的机场人来人往。

叶然今天去了工作室,无法来送沈父沈母,因为他不在,沈母才叹息着和沈时谈起这件事。

她对叶家有滤镜,对叶怀山也有滤镜。

当年大学时大家一起学习、玩耍,尤其是陈婉已经离世,叶然是她的独子,沈母爱屋及乌,也将叶然当作自己的亲儿子看待。

沈家的人似乎天生就有一项技能,能看透叶家人的性格。

就像叶然,初见时的疏离、警惕,在沈家人无声的宠爱下,也如融化的寒冰,消匿于无形。

他年少时受过太多委屈,缺少父亲的关爱、朋友的开导、亲人的重视等等,无师自通的用温和疏离的外壳保护自己,实际上就是个小甜糕,被人哄一哄、宠一宠,便会亮晶晶的盯着人看。

沈母心疼极了他的性格,在德国那个月,看着叶然熟稔的做饭、洗衣服、做家务、买菜讨价还价,再想想自己家那个油瓶倒了也不知道扶一下的大少爷,越发感觉心酸。

这趟回海城,除了看望那些催着他们回去的亲人,也是为了打听消息,看看叶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父一向铁面无私,此时也表示了默认。

他已经不再是沈氏的掌权者,如今一切都需要听沈时的意思。

沈时今天下午还有两个会议,他平静的听着沈母絮絮叨叨的话,眼皮也不抬一下,神情中没有任何通融的意思,如往常一般不咸不淡道:“检票了。”

沈母一噎,“你这小子……”

沈父拍拍她的后背,曾经身处过沈时这个位置,他明白沈时的考量,“走吧。”

沈母不甘不愿的进了检票口。

机场内,沈时抬头,看着划破天际的飞机。

许文屏息凝神的站在他身后,余光悄悄一瞥,看见了沈时轮廓分明的侧脸,男人眼眸深黑,背夹勾勒出精壮结实的胸膛,深蓝色马甲矜贵优雅,穿在他身上依旧不掩他沉稳的气势。

寂静中,许文冷不丁听见沈时开口。

“评估报告呢?”

许文立刻把公文包里的文件夹递上去,沈时拿在手里,没看,步履从容地上了车,直到坐上车,他才翻开报告,专注的看起来。

司机开始开车,目的地是沈时在京分公司。

路上,川流不息。

某一时刻,沈时忽然道:“投资叶氏对我们有什么损失?”

许文一愣,大脑飞速运转,仔仔细细思考了一下叶氏这个总价值也猜几百万的小服装公司,沈时如此的庞然大物,一个月各个公司的流水都能上千万,更何况加到一块了。

光旗下一个娱乐公司,就够买十个叶氏。

许文委婉的说:“……没什么损失。”

蚊子大小的肉,说实话,许文至今不明白叶氏这是招惹谁了,这都能引来攻击。

“没有损失,”沈时合上文件夹,说:“那就投资。”

许文:“?”

许文脸色空白两秒,身为特助的专业素养让他迅速回过神,想到沈时这半个月来对叶家的关注,竟有些果然如此的预料。

“是,沈总,”他迅速道:“我这就去准备资料。”

“不走公司的路,以个人名义注资。”沈时道。

那就是买散股,不显山不露水的救活叶氏。

甚至在叶氏眼里,这些散股可能还是股民对他们的信任,是天赐的机会。

许文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短短一瞬,他便想明白了关窍,一时间将叶氏的重要性又提高了几倍,出声时,他嗓子都有些干涩:“……是。”

这……

他难以想象这是雷厉风行、手腕强硬的沈时能干出来的事。

这样救活的叶氏,明面上和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沈时到底要做什么?不开公司了,现在改做慈善了吗?

……

以股民个人名义买入叶氏股票,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再加上沈时没有用这件事和叶家讨好处的想法,许文做起来颇有些谨慎,争取一点马脚也不留。

叶家先是被叶怀山出车祸打了个措手不及,接着便是舆论攻击,想盘活叶氏,也要从舆论入手,许文深谙此道,打算一点一点来,从细节处入手扭转叶氏的风评。

这期间他见过叶然两面。

叶然出乎他的意料,是一个非常温和有礼的人,身段修长利落,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一进总裁办,就像一股吹来的柔和清风,说话慢声细语,满是南方人特有的温柔。

每次来他都待不久,半个小时左右,就会拎着食盒离开。

但这时再去找沈时汇报工作,餍足的沈时便会好说话许多,心情一好,许文还能拿笔没来头的奖金。

身为旁观者,他看的很清,叶然对他们沈总,似乎只是出于对哥哥的关怀,关心中透着尊敬,还有些敬畏;但沈时对叶然便有些奇怪了。

他看不太明白,却见过沈时看向叶然时幽邃、散漫的视线,黑沉沉的,如能将人完全捕获在内的丝网,密密麻麻、透不进光。

盘活叶氏的事有条不紊的进行。

一个星期后,沈氏突然遇到点问题,沈时需要回海城解决,同时,沈父沈母也从海城回来了。

沈时离开那天,京城下了场大雨。

不影响飞机飞行,不过市中心笼罩在一层暗沉的云雾中,黄豆大小的雨水倾盆而下,劈里啪啦砸向路面的水坑。

叶然坐在工作室内,工作室静谧无声,白炽灯明亮晃眼。

工位转角处摆放有几株绿植,枝叶茂盛,叶片低垂。

他从电脑中抬起头,松松酸涩的肩膀,黑框眼镜下的瞳孔清澈潋滟,呆呆地看了会儿灰蒙蒙的天,继续画稿。

五点半,他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离开前,忍不住看了眼股市上叶氏平稳转增的市值,他心情愉悦,眼睛弯起来,不知该感谢网络上那些‘自发’为叶氏说话的网友,还是广大股民给与叶氏的信任。

叶父兢兢业业半辈子,讲究的就是一个真材实料,即便办的是服装公司,一针一线也要实在,不少网友评价叶氏的服装是‘良心国货’。

这比任何夸奖更让叶然感到欣慰。

果然,大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他拿起伞,背着电脑包,匆忙下楼,准备回家和沈父沈母一起吃晚饭。

大雨倾盆中,路边的常青树叶被狂风吹落,积水哗啦啦的流入下水道,几片飘零的落叶横更在井盖上,蔫蔫的卷着边角。

天地间陷入一片黯淡的灰。

唯有一抹亮色。

街边等待良久的亮蓝色奔驰车车门弹开,男生灿烂的笑容,以及璀璨的金发一同映入叶然的眼帘。

“学长!”一月不见,程嘉铭瘦了不少,脸上甚至有淤青,但他的笑容丝毫未变,看着叶然时,眼里仿佛亮着星星:“你怎么又瘦了?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叶然撑着伞,狂风暴雨中,他单薄的衬衣挡不了雨,腰侧的衬衣被雨水打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不去了,”他提高声音,喊道:“我要回家了。”

程嘉铭一顿,几秒后,他叹口气,无奈的再次勾起笑:“学长……我以为你很想知道叶氏的股票是怎么一路走高的。”

叶然一愣,被风吹得冰凉的身体倏地颤栗一瞬。

在他越发急促、不安的心跳声中,程嘉铭笑着说:“学长,一起去吃饭吧,看在我为你挨得打上,好不好?”

血液在血管里寸寸僵凝。

叶然的目光终于定定的落到程嘉铭脸上,那些淤青虽然淡了许多,但从脸颊蔓延至脖颈,衣服遮掩下应该还有,看得出来动手的人有多愤怒。

程嘉铭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伤痕,大咧咧的敞露在外。

叶然面无血色,许久,唇瓣才颤了颤,道:“……好。”

*

此时此刻,飞往海市的头等舱内。

许文仍在用无线网工作。

收到属下的消息时,他还有些惊讶。

一旁的沈时阖着眸,正在闭目养神,头等舱的灯光柔和而不刺眼,倾洒在男人英俊深邃的脸上,明明没有睁眼,但他周身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怎么了?”沈时问。

许文迟疑的答:“……叶氏的情况有点怪,从三天前开始,网上的舆论扭转的过于快,而且忽然有一大笔投资注入,比我们先动手。”

沈时眼皮撩起,漆黑幽深的瞳仁映不出一点光亮。

“什么意思?”

“就是说……在我们才挽回叶氏一点声誉,准备注资的时候,”许文艰涩道:“有人比我们先动了手。”

同样的个人注资手段。

比起沈时,这个人更加张狂,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拯救了叶氏。

这才是商业中应该有的手段。

许文并不感到惊奇,让他憋屈的是,这人未免也太会钻空子,真要是把事情抖落出来,他们照样不占理。

毕竟谁能想到,先前那些极小数额的股份,是被同一个人买走的。

沈时面色不变,淡淡看过来:“查得到买主吗?”

许文点头:“是京城程家。”

“程家?”沈时蹙眉,想起之前酒会上对自己献殷勤的中年男人。

程家不算小企业,也不从事服装业,怎么也凑这个热闹。

他指尖不紧不慢的敲敲腿面,听许文道:“我想起来了,程家一直想和我们搭上线,前几天听说您开始买钻石、宝石,还特意差人送来了礼物,不过因为您没收,所以他们会不会是用这种迂回的手段——”

许文暗示道。

以程家的能耐,查到沈氏的动向并不奇怪,为了讨好沈氏,他们动这个手,可以理解。

许文已经放下了心,下一秒,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抬头看去时,他只看见沈时紧绷、沉冷的面色。

“查清楚,”沈时言简意赅:“到底是谁注的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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