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八原：在意
八原位于熊本县, 九州岛的的自然风光十分美妙，被大海环绕的丘陵山地中，青翠的色泽随着绵延的山体起伏连成曲线, 群鸟飞过天空, 温暖的气候和远离市区高楼大厦的山林让这里的动物们更有生机。
夏油杰和五条悟下了车，熊本县的八原宁静的山风吹拂过人造的车站，将站台掉漆的木椅、生锈的铁轨衬得时光久远。八原站安安静静的，没有城市熙攘的人群, 只有车站的几位工作人员在岗位上吹着风扇, 翻阅着记录表。
顺着车站往外走, 眼前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色，草木苍翠茂盛, 流水潺潺，矮矮的花丛绽放在公路小道旁的绿色的草地中。绿灰蝶从花丛中飞出, 轻盈扇动着翅膀飞向了另一处花丛。
远处的民宅点缀在绿树下, 居民区连成片，大多都是矮矮的几层的别墅。八原看不见什么高楼大厦, 要想去到有高楼和商业街的地方还得坐车。远处的被云雾抹的雾绿的山峦清晰可见，它们像是守护着这个静谧的城镇, 伫立在遥远的边际。
这是和东京不一样的宁静的乡村园田风光, 夏油杰走在这样的乡间小路上, 听着耳畔的鸟鸣，只觉得浑身清爽。他的心也在这样的环境里平静了，享受到了心灵的安宁。
“确实是个好地方，难怪望会提起这里。”夏油杰说, “就选择八原吧。”
五条悟走在他身边, 时不时用手机拍摄着照片, 他点点头：“就在这里停吧，等下有人来接我们。”
“有人？”
“是啊，是我之前在这里做任务的时候认识的和五条家有合作的家族，他们或许能帮我们选个好地方。”
即使是周末，乡下的道路也没有什么人，夏油杰和五条悟站在路边，等着他说的那位住在八原里的接应者。
日头正好，柔和的日光穿过薄薄的乌云，不算太晒。夏油杰看着远处的风景，问身边的人：“八原有什么咒灵吗？你之前说八原不简单，是什么方面的不简单？”
“咒灵啊~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有人的地方肯定会有咒灵诞生的。”五条悟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不过，这里有更厉害的东西会解决那些咒灵，所以也用不着我们咒术师担心，总监会也没有派人来这边，因为这里是另一个势力的地盘。”
“另一个势力？”
“除妖师，听说过吗？我刚才说的合作的家族就是他们。对人类有危害的妖怪都是他们负责解决的，八原里的妖怪比较多，除妖师的家族也都住在九州岛，这里也就是他们的地盘了……虽然现在也和我们咒术界半斤八两，强大的家族没几个，不过他们是年轻人完全掌握话语权的，这点比我们好。”
夏油杰点点头。
他知道世界上除了咒灵还有妖怪，但五条悟还是第一次这么详细地把因它们而形成的势力情况说给他听。
“八原的妖怪不少，目前最强大的妖怪似乎是一只高级的狐狸妖怪。”五条悟说着，“你在高专学习到的肯定不像我从小到大接触的那么多，为了之后信息一致，我接下来会和你说明一下，要好好记住。”
在这个以神道教为国教的国家，人们相信着“万物有灵”，各地都流传着不少神明、妖怪的故事，八原也是如此。
“……奇特的自然景象，特殊的社会事件让人们相信其中是因为妖怪作祟，传播的传闻和恐惧等负面情绪汇聚，假想怨灵也就出现了。比如说你的裂口女，就是从人们对裂口女这一类妖怪的想象中诞生的。这是我们咒术界面临的敌人们的情况。但是妖怪和咒灵有些差距，也和假想怨灵有些差距。咒灵、假想怨灵完全依人而生，过激一些来说的话就是——没有人类也不会有咒灵和这些假想怨灵。”
五条悟近乎于放肆的话，让夏油杰再次突破了思考。
“所以咒灵是杀不尽的，是吗？”
他知道咒灵是如何诞生的，但是直到五条悟点出这句话之前，他都从未思考过这样的话题。
咒术师要面对的咒灵将会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有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只要人们的心中还会诞生出负面的情绪，由负面情绪凝聚诞生的咒灵就还会继续存在。而他们咒术师也将要继续运用这些情绪转变成的咒力来与咒灵战斗。
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永远也没有结束么。
“是，让咒灵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要么是咒灵不再新生，要么就是全人类毁灭了吧。但是，通过毁灭全人类来消灭咒灵是本末倒置的，傻子才会这样想呢。”五条悟自信满满地说，“杰，你也不用想太多，这不是还有我们这样的人在吗。咒术师一方强大，咒灵也会变得强大，这也是一种自然的平衡。只要我们足够强大，未来的咒术师越来越多，让咒灵一直处在我们的控制下，这些都不是问题。”
五条悟的话，在夏油杰心中记了下来。
确实是像五条悟说的那样，咒灵和人类息息相关。人类的存在让咒灵也会持续存在，要想控制这一局面，也就只有咒术师一方不断变强，或者是让咒灵不再能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了。才进入咒术界没几个月，夏油杰就见识到了不少这个世界的真相，也还好他现在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他才能更为明确今后的前进方向。
如果他是在未来接触任务时才发现咒术界死亡率高，才意识到咒灵是灭不尽的，身边又没有这些好友在，他估计会想很多东西吧。
“你说得对。”他说，“悟，你确实像望说的那样。”
“嗯？望还对你夸过我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五条悟刚刚还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和夏油杰说话，一听到夏油杰这么说，眼睛直勾勾地便看了过来。
“望说你很强。”夏油杰笑道，“我觉得，他说的不仅仅是你的实力。”
五条悟听完，满意地点点头说：“我当然很强，望会这么夸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我也知道望的优点那样，望也知道我的强大就是我的优点之一~话说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我总觉得不太习惯，你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夸我吧。”
从他进入高专开始，开学到现在的时间其实也就只有这两个星期，他们已经熟悉起来了，但他和夏油杰这样深入地谈论彼此还是第一次。
五条悟想，他知道为什么白仓望会和夏油杰成为好友了。
夏油杰摊了摊手：“没办法，你幼稚的形象已经在我心里根深蒂固了。今天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你也是个会思考的高中生。”
五条悟眉头一皱，对这句话不服气：“我有大脑啊，我肯定会思考啊！”
“嗯？你为了第一个见望学会瞬间移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成熟的。”
两人拌嘴了几句，五条悟才扯回了他们一开始的话题。
“咒灵的话题先不说。有妖怪，自然也会有应对妖怪的手段，人们将负面情绪寄托在这些妖怪的身上，又想办法回避他们或是战胜他们，拯救自己。人们就是通过这些方式来缓解恐惧的。但是，也有无法用【人类的情绪】来解释诞生原因的妖怪。在八原里生活着的，大多就是这样在自然中诞生的妖怪。但是我是很久以前来这里的了，听说这里已经有了新的妖怪老大——就是之前说的那只狐狸妖怪，它没有被除妖师家族收入囊中。所以我说要来看一眼，确认一下八原究竟是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此时，手机震动着，提示有一封新的邮件到了。五条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说：“来接我们的人快到了。”
夏油杰对五条悟说的，在八原认识的除妖师家族也有些感兴趣，他望着远处，远远地，看见天上有一个白色的小圆点。
是什么白色的飞鸟吗？
小圆点不断放大，它越来越近了，隐约可以看清一个兽型，长长的尾巴在空中轻摆着，那越来越近的居然是一只巨大的犬型的生物。
夏油杰抬起头：“那是妖怪吗？”
五条悟也看着那边，他没有表现出警惕，语气仍然是闲适的：“是啊，是一只高级的妖怪。”
“……你不是说来接我们的是人？”
“是啊，他还没到嘛。”
也就是说，那只正在向他们靠近的妖怪根本不是来接他们的人啊！
夏油杰提起了警惕，神经紧绷的他召唤出了裂口女。裂口女披散着头发站在他的身后，发丝遮盖的眼睛幽幽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白色的大妖怪。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面上带有红色妖纹的大狐狸，它飞在高空，远远地停留在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前方，没有进一步靠近。
这时候，夏油杰才看见那只大狐狸妖怪毛茸茸的背上，有一个身穿T恤和长裤的，有着浅亚麻金色发的少年。他手指紧抓着妖怪背上的长毛，探出头来时猛地喘了一口气，像是被闷了许久，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猫咪老师，你也飞得太快了……！”
他半抱怨地说着，调整好了状态，下一刻就从那只白色大狐狸妖怪的背上爬了下来。
“那是来接我们的人吗？”夏油杰小声问着身边的人，“他好像是人类？”
五条悟也低声说：“来接我们的人是【快到了】，杰你真的有在听吗？”
夏油杰不满：“哈？明明是你一直在卖关子没说清楚是谁来找我们，那这只大妖怪和这个人类来找我们是为什么？”
五条悟没有回答夏油杰，而是看向了前方的大妖怪和那位少年，他伸出手打招呼：“听到了吗？就是这样啦，你们来找我们是为什么？”
刚刚从自家大妖怪身上下来的少年名为夏目贵志，是一个看得见妖怪，身负灵力的少年。
他伸手扯了扯被弄得有些褶皱的衣摆，看向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人，面露无奈说：“我确实不是来接你们的人……抱歉，是猫咪老师说要过来见你们的。”
被称为猫咪老师的妖怪轻轻发出了一声冷哼，那是一个低沉而有威严的男人的声音。
“咒术界的家伙，还记得我吗？来八原是想做什么？”
大狐狸妖怪盯着五条悟，威胁似的龇着牙，让五条悟不由得多打量了它一下。
“我的记性很好，忘记是不可能的。你不是当初那个被除妖师们封印的妖怪么，终于逃出来了？那么简单的封印，你是花了多久逃出来的？”
一想起当初被封印的事情，大狐狸妖怪——斑就气得牙痒痒。
五条悟是在小时候来过一次八原，作为五条家的下一任家主，和其他家族的交流总是不会少的。除妖师和咒术师本是同源，五条家和的场家也有一些来往——为了以【六眼神子】的存在震慑除妖师，让咒术师们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地位，因此他会跟着家族的人来到八原。那时候的他已经和白仓望认识了，身边的暗杀者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少了很多，数次失败让咒术界彻底认识了他的实力，渐渐地便也不再派出杀手来试探他。
从那以后，他才有了在家族族人的陪伴下出门的可能。八原是个好地方，有许多妖怪，五条家对妖怪了解不少，这是因为他们祖上是与阴阳师有关联的。
总之，那一次来到八原的五条悟就正好撞上了被除妖师封印的大狐狸妖怪。
其实被封印的时候，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只不过是因为他是一只高级的妖怪除妖师们才想收服他。而除妖师们奈何不了他，就只能把他先封印在神社里了。当时，这位来自咒术界的五条家的神子满脸好奇地看完了整个封印仪式，然后看戏似的点评——
“看来妖怪也不怎么厉害嘛！”
白发蓝瞳的小男孩什么也不做便离开了，这一幕却让斑一直咬牙切齿。
丢脸！太丢脸了，他只是一时大意才被封印的！“妖怪也不怎么厉害”这句话，完全是对他的实力的嘲讽！
“老子早就破除封印了！”斑大声说着，“整个八原的妖怪头头就是我！咒术师们，你们来八原做什么？”
“所以你这是很久以前就得罪了这个八原最厉害的妖怪吗……”夏油杰扶额，“你自己解决吧，注意分寸，以后还要在八原过日子呢。”
他可不想未来的每一天都要被妖怪包围着盯着攻击，这样的不安全的环境也不适合让白仓望过来。
“我不打算打。”五条悟笑眯眯地说，“大狐狸，既然你是这里最强的妖怪，那你一定能帮助我吧！毕竟你可是最强的啊，一定很厉害吧！”
斑的气势一下子凝固住了。
“啊？我、我当然是八原最强的妖怪！”斑一时间有些懵逼，为什么这个咒术师突然开始夸他，他们刚才还不是准备打起来吗？
突然被夸奖“最强”“厉害”，他都不好意思再那么气势汹汹地吓人了！
“你是最强的妖怪，我是最强的咒术师，这简直是太巧了！”五条悟合掌笑着，这像是中学女生可爱的动作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天真无邪，“给我介绍最好的山头吧！我要在八原建个房子，本来是打算找的场家帮忙，但是你是最强的妖怪，你应该知道更好的地方吧！”
的场家是除妖师家族中最强大的，目前的家主的场静司，是五条悟那时候来八原时以咒术界的五条家下一代家主的身份认识的的场家的下一代家主。
在那个时候，他就发现的场静司有点意思。他确实是有着家族的传承，包括一些传统的思想习惯，但他在坚定了自己与家族的信念的同时，又有着那些老一辈们没有的锐气和开阔的视野。
现在，听着五条悟不停的夸赞，斑带着锐利的气势彻底被软化了。他低低地咳了几声，假装犹豫，但不过数秒，他便说：“交给我吧，我肯定比的场家要厉害，绝对给你选个最好的山头！”
斑是和夏目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说有咒术师来到了八原的。
——什么咒术师？
当时的夏目贵志还没反应过来，他对咒术师没有印象，也不知道咒术师是什么，在八原里他只和妖怪、除妖师相处，上次听到外来势力还是那个魔术师来到八原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场静司安排了不少式神守护一座民宅，他还记得那次跟着猫咪老师去到现场看情况时，遇见了一位白发金瞳的少年。
那是别人的事情，但每次想起那个少年，夏目贵志都有些担心他——从那天晚上的对话里，他已经知道了那位白发金瞳的少年是为了帮助被追杀的魔术师朋友才来到八原的。会为了朋友步入危险，甚至在未知的存在出现在屋外时勇敢站在所有同伴的前面，仔细回味当时的场景，夏目贵志都会被少年这样的行为触动心脏。
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危机都解除了吗？
他不知道他们后来的遭遇，那住了人的房子也封了起来，他也没什么机会去问的场静司那几人的情况。
那个夜晚的爆炸声整个八原都听到了，驾驶着像是机甲的器械的青年从地面升空的一幕久久不能忘却，直到现在夏目贵志都还会时不时上网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
现在，听到斑说有咒术师来到了八原，他也会有些在意这会不会跟上次那些人有关。他也想知道来到八原的外来者是谁，会不会对他平静的生活造成影响。
有猫咪老师在，他不害怕出现在未知的咒术师面前。
斑知道他的想法，因此一上来就以大妖怪的形象示人，先从气势上彰显出他们的地头蛇身份，让这些外来者不敢随意欺负跟着他出来围观的夏目贵志。
斑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放出妖力，一边的夏目贵志看着他们，平静的表情令他看起来温和而稳重。
“不是带着恶意来的，就是八原的客人，”夏目贵志轻笑着，“我会和猫咪老师一起帮助你们的……不过，最近八原的森林对人类来说不算很平静，里面好像有不是妖怪的东西。本来今天的我和猫咪老师是要去森林里看情况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顺便选择合心意的地方？”
夏目贵志为自己和斑进行了自我介绍，夏油杰感受到夏目贵志的态度，也向他介绍了自己和五条悟的身份。
“那就一起去吧。”夏油杰说，“是什么样的东西？有什么信息吗？”
“我也是听妖怪们说的，最近进去山林里的人都出了事故，斑说不是本来住在八原里的这些妖怪所为……”
斑插嘴道：“都不是妖怪做的事情，但是那些人类却把锅甩给我们妖怪了，这件事情发生在我的八原，我肯定要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其他不干净的东西……哼哼，老子会让它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而另一边，五条悟正在给的场静司发信息。
在夏目贵志说话之前，的场静司打来了一个电话。
“五条，你说有一只大狐狸妖怪要带你去看山头？”
熟悉的声音吸引了夏目贵志的注意。
“现场有没有一位金发的少年？把电话给他接一下，谢谢。”的场静司彬彬有礼的语气让五条悟十分配合，他把手机给了夏目贵志，夏目贵志犹豫地接了起来，才把听筒靠近耳边，的场静司就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夏目，带他们去东方的那座山，他们能解决那片森林里的东西。我过后也会过去，这次帮助我的话，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那几个魔术师们的情况。”
夏目贵志又想起了那个夜晚见到的少年。
“我知道了，合作吧。”
的场静司知道这些，夏目贵志也不奇怪。这人总是有各种手段，知道一些别人的事情，那次他们是在的场家安排了式神的屋外谈话的，会被的场静司了解谈话内容也很正常。夏目贵志也确实很想知道那次事件的后续，他有些在意魔术师们与杀手之间的结果，在意那个帮助了朋友的少年现在过得还好不好。
因为那时候，斑对那个少年说了一句话。
【空有魔力没有强大的体质可是很危险的，越是脆弱的东西越是容易被破坏。】
斑说的是那个少年。夏目贵志想着，也就变得在意了起来，即使他们互不认识。
月白色的发，温和的金瞳，少年为了被追杀的朋友来到八原，面对来势汹汹出现在面前的大妖怪也毫不畏惧，认真地与他们交流。
是一个和他一样的温柔的人。
如果还能再见，希望可以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