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2 章 指令：唤醒
天不知何时昏沉下来了,如墨般漆黑的夜空在城市的灯光照耀下泛着一层深蓝的厚重色彩。合上的窗阻拦了风，温暖的室内仅仅亮着一盏暖黄的床头灯。光线不刺目，睁开眼看见这样的光亮,体会到其他人的存在和无声的关心,恍惚的心神也会慢慢地落到实处。
灯光照着室内,和窗外撒进来的月光融为一体。这里是他们入住的浅草地区的酒店，房间里仅有他一人。
他抽出在被褥里的手,将手背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先触碰到的是冰凉,但冰凉的并不是他的额头，而是一直被搭在额头上的冰袋。装着冰块的塑料袋有些湿漉漉的，也许是因为他的手被厚厚的被子捂得热了,触碰到冰袋的瞬间,他的手指就立即移开。也是因此，手指触碰到了柔软的布料。
冰袋下垫了一层毛巾,物理降温缓解了一些昏沉中感受到的升高的体温带来的灼热感。他把已经融化了一半的冰袋取下,贴在脸颊旁。
没有阻碍,冰块的温度和脸颊接触得更近了。借着温度的刺激,他的大脑也从昏沉中找到清醒。他慢慢地坐起身,靠在床头拉下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沉沉的物理压力从身上移开，他也缓缓舒了口气。被子其实没有很重，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有些难受的重量。
身体感受到室内的空气时,白仓望不禁拢了拢睡衣的衣襟。
离开厚重的被褥的束缚也代表着离开了被焐热的被窝,室内的空气在空调的调整下并不是低温的，但在感受到被褥的温度后，这室内的温度也在对比中显得凉了一些……但他是不打算再把被子盖回身上的。
视线在室内移动，白仓望寻找着空调的遥控器。他的视线不经意对上了窗上的玻璃中自己的倒影，注意到了自己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泛着红润,也不知道是被冻出来的还是因为发烧造成的。面色有些苍白，不管是谁都能一眼看出他的虚弱。
这种状态回去可不行……还是先休息一下，养好病再回去吧。
感觉大脑足够清醒了，白仓望才把手里的冰袋拿开。将它和那条毛巾一起放在床头柜上时，他注意到有一杯水被摆在那里。
剔透的玻璃杯触感意外地并不冰凉，还残留着水温的余热。这杯水应该已经被摆了好一会儿了，从滚烫慢慢变成适合入口的温热。白仓望握着那杯水，收拢的手指缓缓握着水杯将它拿起。
手指在颤抖。玻璃杯中的水面不平稳，在水面的摇晃中，被握在手里的水杯慢慢地下滑。白仓望动作一顿，又过了一会儿，才把它端到了自己的面前。水杯和水都平安无事，这是一件好事情。
他握着水杯，屈起膝盖用覆盖在膝盖上的被褥顶着杯子底端，浅浅的喝了一口。温水的口感很柔和，这杯特意准备好的水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细心程度令人惊讶。
捧着水杯，坐在床头，白仓望的目光不知不觉间投向了玻璃窗。他看到了墨蓝色的夜空，也看到了远处在夜色中亮着灯光的晴空塔。
安稳的城市，平和的夜晚，不知道去哪儿了的同伴，以及一个发烧的自己。
玻璃窗外的繁华夜色和玻璃窗内房间的祥和，让他才刚刚清醒了一些的大脑又开始昏昏沉沉了起来。看着窗外的金眸越来越涣散，他却还没有睡意。杯子中的水被慢慢地喝完，透明的玻璃杯被放回床头柜。
酒店的高楼在夜色中无声矗立，楼下驶过公路的汽车引擎声反而让昏暗的房间内的安静更加明显。
看不见尽头的深远宇宙，悬浮在身边的代表了一个个世界的发光的碎片，与他对话的青年……这些都还残留在记忆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不久之前发生了什么，也清晰地感知到了无数世界中的喜怒哀乐。不论是污染的冲刷还是世界的悲欢，都没有让他迷失自我。
反而……
让他进一步找回了自我。
看着窗外远处的晴空塔，他放空自己，只觉得心情无比的平静。
在这样一种心神的宁静中，他打开了游戏系统的设置界面，熟练地调出了指令输入界面。
在昏暗的环境光中，盈着莹蓝色流光的具现化的系统界面上是一片空白，仅有一个光标在输入框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白仓望没有像之前那样呼唤出输入键盘，他看着输入界面，金瞳直视着它的同时，一行行指令字符也在思维的操纵下快速地跳动增加，遍布了整个指令输入界面。
若是有旁人在场，一定会感受到眼花缭乱——因为随着输入量的增加不断上移，满满一个屏幕的指令也被快速输入得看不清内容。
直到最后一行字符输入，光标不再向后移动，完成输入的屏幕才随之关闭。
金眸倒映着的蓝色光芒消失，不一会儿，又倒映出了红色的光——
关闭的指令输入屏幕再次被打开了。这一次显示出来的界面不是白仓望刚才使用的蓝色虚拟屏幕，而是一块泛着红色光芒的虚拟屏。
那上面快速地闪现了一行文字。
【MasterMind-ArtificialIntelligence:Hoffnung，已执行新指令。】
白仓望看到了这条信息。
“保持对Alcor开放的【新世界】程序权限，”他平静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更新规则，封存记录数据。”
文字消失，不一会儿，就随着消散的虚拟屏一起无踪无影，像从没来过这里。
他垂下眼帘合上了眼睛，倚靠在床头柜边，任由自己在昏沉的意识中缓缓下沉。
他呼吸平缓，白色的睡衣和被褥让他看起来像一团雪白的球，几乎是蜷缩成一团的姿势也没有让他露出什么难受的神色。
他再次睡着了。
……
“望！你怎么睡成这样啊！？”
“我第一次看见他这种睡姿……”
“是吗？那先拍照记录下来吧！”
“啊？等等，该做的事情应该是先帮他调整姿势吧！这样子
身体会发麻的——喂，等等，五条悟！”
“咔嚓”的声音唤醒了白仓望，他一睁眼，就对上了凑到他上方的手机镜头，以及站在床上弯着腰拿着手机拍照的五条悟的笑容。
他没有戴墨镜，那双蓝眸上下打量着蜷缩在床头的白仓望，语调上扬：“哎呀~是哪个不乖的小孩连睡觉都要大哥哥提醒睡姿啊？”
夏油杰站在床边耸了耸肩：“我阻止过了，悟非要这样。”
他看起来很无辜，但从他放松的站姿和瞄向五条悟手机屏幕的视线中不难看出，他是五条悟的帮手。
五条悟说：“但我收获了珍贵的照片！要发给你吗？”
白仓望：“……不如先帮帮我。”
他默默看着这两位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好友。手脚都在发麻，无法动弹的他只能用视线表达自己的不满。夏油杰无奈地扶着他，和五条悟帮他调整姿势。
“你醒了都不叫我们一声……还好我们只是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了。”夏油杰语气严肃，却伸手帮白仓望拉好了被子的被角，“用手机打个电话也是可以的，一个人在想什么？”
蜷缩的姿势持续的时间应该不算久，白仓望很快就感受到了血液畅通的酥麻感。他呼吸的频率有些乱，闭着眼睛适应着身体的变化。五条悟从床上迈步跳下来，和夏油杰一起站在床边等他。
夏油杰已经在这个时候收好了冰袋、杯子、毛巾，把它们一起放在托盘上。他在白仓望床边坐下，伸手碰着他的脸颊，又摸了摸额头，“没有之前烫了，能降温就好。”
“还在烧呢。”五条悟说，“硝子都治不了，这肯定不是正常人会遇到的身体问题，肯定是其他引起的症状。”
“但是硝子现在也还不是医生，她的理论知识……”夏油杰小声地说，“还是直接送望去医院吧。”
白仓望立即抬眸看他：“不用去医院。”
白仓望这么一说，夏油杰反倒不乐意了，他马上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搜索附近的医院，把打开了一串列表的屏幕出示在白仓望眼前，说：“为什么不去？生病就要去医院，这是常识。”
白仓望已经从夏油杰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时间和日期，现在是11月4日晚上11时……都已经这个时间了，他真是睡得有够久的。
“发烧是因为我的身体在自我调整，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从好友茫然的表情中，白仓望看出了五条悟和夏油杰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想了想，说：“就是……你们知道人体发烧的原因吧？发热是人体自身的防御机制在和病菌抗衡，机体提高温度杀灭病毒。我的发烧跟病毒关系不大，但是按照【身体在调整】的方向来理解就可以了。”
“……我觉得你在忽悠我。”五条悟打开了搜索网页，“哇，是真的。”
“这种医疗常识我们在学校学过啊。”夏油杰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你搜它做什么？”
五条悟伸手指着手机屏幕。
“但是望居然用这个来解释发烧的事情，不觉得很有趣吗？意思是你打算就这么烧着烧掉所有的病毒？”五条悟眯起眼睛，“你的治疗能力能像我一样治疗自己吗？……算了，还在发烧就说明不行吧。”
……等等，硝子都可以用反转术式治疗自己，为什么望不可以？夏油杰的疑惑更深了，望很强，按理来说，应该可以直接把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健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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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被一个接着一个抛出，白仓望知道他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好友们，他们会产生疑问也不奇怪。身体已经舒缓过来了，他也终于有力气坐起来面对着这两人。
“这么解释吧。假如这是一场游戏，我只是一个游戏角色，在我的体质属性影响的血量上限值只有1000的情况下，再怎么用治疗技能加血也只是1000。”白仓望放慢了语速，帮助听着他的话的两人理解，“但是我的力量……我的魔力是充裕的，可以让身体一直保持满属性状态。”
“原来如此！这就是脆皮法师的超长待机吧？”五条悟说，“虽然是体质很差的，但如果不能一击毙命，你就是永远的满血状态……这跟你的发烧有什么关系？”
白仓望笑了一下。
“因为我在薨星宫的结界里升级了，现在我的魔力太强了，身体需要重新适应。”
五条悟：“……”
夏油杰：“望，你老实交代，去年冬天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发烧真的是因为没关窗着凉吗？”
白仓望：“……”
“那是有很多原因的。”他说，“首先，那天的我心情不太好。其次，那天的我真的忘记关窗了，因为急着睡觉不想熬夜。最后……”
“我知道了，那次是真的忘记，跟这次不一样。”夏油杰结束了话题，“不翻旧账了。悟，你怎么看？”
“【因为魔力太强了所以身体用生病来调节适应度】，这种原因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吧！”五条悟震声道，“要不是我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像天元说的那样，是——”
他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噎住了。
白仓望总觉得五条悟没说完的话里有什么信息，他看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对他沉睡期间发生的事情感到了好奇。
这两人肯定有事情瞒着他，在刚才，他们到底出去做了什么？
其余几人现在都怎么样了？他睡着之前交代了五条悟他们找天元套情报，他们到底套出了什么？
虽然已经对Alcor提出要提交东京任务，但白仓望睡得太快，还没有在系统中领取任务奖励。要是能把需要补充的情报资料也加上，任务完成的评价度会更高。白仓望还没有彻底结束这次的任务，也还没有离开副本。这就代表了他还有能拿到更高评价的机会，作为游戏玩家，他是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的。
他还没有和天元好好交流过，一些事件的后续也没有整合情报进行连接，这次的副本还有探索空间——
首先，天元究竟跟五条悟他们说了些什么？
面对着白仓望好奇的目光，五条悟挠了挠后脑勺。
“真的想知道？”他再次确认，“事先说明，我跟杰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你的身份哦！”
“……”这说法有点怪，白仓望看着他们，“你说吧。”
五条悟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组织语言，说：“事情是这样的，天元已经醒了，但是只能在木头人的身体里活动。她说有个叫做羂索的咒灵，其实生前和她一样是从千年前的术师。”
“然后羂索和那些老家伙签订了契约，让他们留下了能被复活转生的咒物。天元提醒我们，要小心你有可能会被羂索盯上，然后替换成某个千年前的术师~”五条悟笑嘻嘻地，像是一点也不把这个话题放在心上，“我们肯定不会认错你的啦！总之，刚才我们就是出去找这个咒灵的。”
“听天元说，羂索甚至有能取代他人的能力，既然是咒灵就早点找出来处理吧。”夏油杰笑道，“按照等级，它应该是特级咒灵。要是我能把它收入咒灵操术……哈哈，总之先跟悟出门找了。”
白仓望：“……原来如此，那没事了。”
夏油杰目标远大，宝可梦精灵球直冲特级咒灵，不错。
羂索——这一颗长着嘴巴的脑花儿，现在在他的驯养栏、未来在他的培养皿里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