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四人一同来到魔尊寝宫, 从机关处走进密道。
九殷先道：“自遗迹回到魔界，父尊得传承庇佑，如今已有好转。”
沈寂沿狭窄明亮的通道一路往前, 在她的声音里看到曾见过的暗红玄金铁门。
不同于之前的紧闭压抑, 这扇门今天大开着。
玄金密室当中，伏黎盘膝坐于蒲团上，气息悠长，神色平缓。
只有门内四壁遍布的凶戾刻痕, 还残留的他发病时的浓重疯狂。
“父尊。”
伏黎睁开双眼。
他脸上褪去曾经日积月累的狰狞和暴怒，眼神里带着略见疲惫的平静。
看到九殷身后的三人，他自蒲团起身, 目光掠过玄宸和洛凝, 落在沈寂身上。
九殷当即介绍道：“父尊, 沈寂仙君与帝君仙子乃至交好友，父尊离魂之症，全仰仗沈寂仙君独具慧眼。”
伏黎道：“沈寂？”
九殷看了沈寂一眼，见他微一颔首, 才道：“沈寂仙君，便是我与父尊提过的王朗仙君。”
伏黎眼中红芒微闪，看向沈寂。
他自宴中曾见过王朗, 二者气息毫无吻合。身怀这等秘法, 倒也有些本领。
此子修为平平, 却形貌不凡，与玄宸共处, 亦不落下风, 不卑不亢, 不疾不徐, 绝不是普通散仙可比。
更何况——
伏黎目光往下一扫。
这件天蚕族贡品，不论因何被一介仙君穿戴在身，皆是惊世骇俗之举。
呵，谢浮这是疯了不成？
这句话闪过脑海，伏黎皱了皱眉头，忽地抬手掐诀。
“父尊？”
看到他的动作，九殷面色微紧，上前一步，“可有不适？”
伏黎调息压下心底不时反扑的躁动，抬手道：“无碍。”
遗迹后宴中，他曾听执昌称沈寂为叔叔，想来谢浮与沈寂情谊深厚，有迹可循。
但谢浮如何赠礼，与魔界无关。
莫说一件天蚕法衣，便是将凤皇之位拱手相让，他也无意深究。
他的症结还在，才致使他思绪不清。
若非已有好转，此话恐怕并非一念，而已出口。
伏黎垂袖负手。
离魂症之苦，他几经饱受，比任何人都明白，可除此病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魔界乱象，五界乱世。
伏黎转向九殷。
他若身死，九殷可否撑住魔族大局。
洛凝也上前道：“还是让我来看看吧。”
为魔尊治病不是第一次了，她对待魔尊，如同对待一个平凡的病人。
病情不发作时，魔尊也很好相处，她并不惧怕。
伏黎颔首，回到蒲团入座，静静看她动作。
九殷于是退回玄宸身侧，不去打扰。
沈寂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九殷说得没错。
比起进秘境前，这次再见，伏黎不论气色或是言行举止，都要和缓得多。
看来上古遗迹一行，伏黎的收获也很不错。
系统问：“宿主，你来这一趟，发现了什么吗？”
沈寂看向伏黎。
他没有错过伏黎刚才的异样。
他们来之前，伏黎正在修炼，既然病情有大幅好转，按理来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作。
否则在秘境里时刻需要调息分心，怎么会轻易拿到传承，毫发无伤。
倏地，沈寂的视线落在伏黎手里的珠串上。
在安静的密室里，伏黎捻动玉珠的清脆碰撞声在有节奏的轻响。
沈寂问系统：“这是什么玉？”
“玉？”系统不明所以，顺着宿主视角看到伏黎的手，不清楚宿主怎么突然关注起玉质来，但还是快速鉴定，“山玄苍玉，哇，是特别罕见的玉种哎，只有魔界才有，在魔界也特别稀少，伏黎居然自己独吞十八颗！”
山玄苍玉。
沈寂敛眸片刻。
这串玉珠，伏黎出入每次都会戴在身上，如果下手，从这上面做手脚是最简单的方式。
“不过，这个伏黎说起来其实也挺可怜的哦。”系统感慨地说，“堂堂一个魔尊，被人陷害，折腾成这样，手里天天拿着串珠子摸来摸去，他信佛啦？还是刻板动作啊？”
沈寂问它：“有毒没毒？”
系统说：“没毒的，刚才鉴定结果没显示有毒，只有仙品琉沙兰的香气。”
它说着，把鉴定结果投影到面板上，供宿主查看。
沈寂大致扫过内容，的确没有任何异常。
“哎？”系统忽然惊呼一声，“原来这串山玄苍玉居然有来头的！宿主，我查了资料，它是魔界长公主、也就是伏黎他妹生前最爱的饰物，每天都戴着的，长公主死了之后，伏黎才把这串珠子留下来当成纪念。”
长公主生前的最爱？
这么说，手串只是伏黎对长公主的感情寄托。
“那这么说来，我误会伏黎啦？他很重感情嘛，看他病得那么重的时候，这串玉都不离身的。”系统说完，又是惊呼，“天呐宿主，琉沙兰，这种花也不简单哎，是魔尊家族的族花，仙品也很罕见的，它跟山玄苍玉一样，都是她爹娘赐给她的，她从小都很喜欢。”
沈寂收回视线。
洛凝也同时收手。
她跟伏黎对话几句，才转脸看向玄宸。
玄宸与她心有默契，对上她的眼神，已明白她想做什么，于是举步到她身后，抬手掐诀，为她输送灵力。
洛凝笑眼弯弯：“谢啦。”
玄宸也轻轻笑了笑。
洛凝医术高明，实力却实在有限，有时难以为继，不免要他出手，如今提前为她充盈经脉，是防患未然。
能帮上她，也算没有白来此遭。
洛凝正要回头，余光看到沈寂，不由挠了挠下巴，眨了眨眼。
对啊，今日沈兄也在，她竟忘了。
以往沈兄在侧，她都是请沈兄相助，今日不知怎的……
难不成是与玄宸待在一处久了？
沈寂看出她分心，示意她继续：“开始吧。”
“哦！”洛凝点点头，才回身坐正。
治疗的气浪圈纹向外，被闭合的密室大门阻挡。
九殷站在门前，掐诀再布一道结界，防止气息外泄。
作为这里唯一一个多余的人，沈寂趁势看向四周。
这里的布局、甚至墙上的刻痕，都和上次没有区别。
他让系统依次鉴定，也没有鉴定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系统试图帮忙：“宿主，会不会反派没在伏黎身上下手啊，说不定是在他饭菜啊、用的杯子碗碟啊之类的这种东西上。”
沈寂没有否决它的猜测：“有可能。”
伏黎作为魔尊，实力在魔界首屈一指，真的对他下毒，一定是神不知鬼不觉，能做到这一点，万事都有可能。
系统受到鼓舞，正要再发挥自己的才能，就看见洛凝长吐一口气，再度收回了手。
玄宸俯身，扶起她的手臂：“累了吗？”
洛凝点点头：“有一点点。”
又摇摇头，“不是大事啦。”
伏黎也收势调息，睁眼时正听到两人对话，他拂袖震地，飘然而起，又看到两人相携的衣袂，眸光深沉，看了九殷一眼。
九殷也正看着两人背影，一向坚毅的美目此刻怔怔，不知在想什么。
伏黎暗叹。
“对了，魔尊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定要及时告知我，好让我心中有数。”
伏黎回眼，对上洛凝不掺杂尘的清澈眸光，他道：“有劳挂心，并无大碍。”
洛凝着实为他松了口气，点头笑着说：“那便好。之后我会再来，魔尊若有不适，传讯于我便是。”
伏黎道：“多谢。”
洛凝礼貌地说：“那魔尊快快歇息吧，我们就不打扰啦。”
“也好。”伏黎忽而转向九殷，“为我送送沈寂仙君。”
此话一出，不止九殷微怔，沈寂也挑了挑眉头。
玄宸和洛凝对视一眼，双双默默。
伏黎道：“仙君救我于危苦，今日终得相见，恕我有伤在身，不便致谢，只好由小女代之，请仙君莫要见怪。”
沈寂说：“魔尊太客气了。”
伏黎道：“仙君无怪便好。九殷。”
短暂的惊讶过后，九殷不疑有他：“是，父尊。”
她挥袖打开玄金铁门，抬手对沈寂虚引，“仙君请。”
伏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寂也没再推辞，和玄宸洛凝一齐对伏黎见礼告辞，才转身走出门外。
九殷紧随其后。
四人回到寝殿，再出寝宫，九殷依伏黎命令，送沈寂回到行汤宫，才有去意。
沈寂看向她向玄宸洛凝一一辞别，心念一动，拦了她一步：“公主。”
九殷转脸看他。
沈寂说：“不知魔尊最近都去过哪里？”
九殷对他有问必答：“父尊近日方才出关，并未外出——”
说到这，她话音一顿，看向殿外高空，语气微有变化，“险些忘了，今日月圆，父尊应当去看过姑母。”
系统说：“九殷的姑母，那不就是已故的魔界长公主吗？”
玄宸和洛凝也意识到这一点。
气氛一时有些静谧。
“每至月圆，父尊总会去探望，没什么稀奇。”九殷一笑，回眸道，“不过，仙君为何有此一问？”
沈寂面不改色：“魔尊病情虽然好转，但在密室疗伤，对他不是好事，建议公主与魔尊换个轻松的环境，让病人换个心情。”
系统佩服地说：“宿主，你好会骗！”
“仙君所言甚是。”九殷想了想，看向洛凝，“此法不知是否可行？”
洛凝：“……”
她看了看沈兄，点头说，“可行的。”
九殷道：“如此，我即刻去办。”
话落她再对沈寂道谢，才转身腾云而起。
她走后，殿内结界未散。
玄宸看向沈寂：“你有发现？”
沈寂说：“还不一定。”
伏黎唯一去过长公主的墓。
没确定这个地方的特别之处，还不算真正发现。
他问系统：“地图上有没有长公主墓葬的坐标？”
系统踌躇着。
“宿主……”它转不过弯了，“不会吧，你怀疑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