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棕色猫猫
人的大脑就像是一块硬盘,有些人容量大些，有些人容量小些，而乌丸岚这块就像是被中途消磁，硬盘里都是乱套的文件,时不时就会从记忆的角落里,跳出来一个被遗忘的画面。
那是一个初冬,头一天夜下了场小雪，这个季节的雪花还没有落到地面就变成了水，所以街上到处都是泥泞，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街上疾驰而过，溅起的污水惹来行人的怒骂,但很快他就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了迈巴赫后面追赶的几辆警车,敢于在街道上和警车玩赛车的，都是他这种良民惹不起的人。
迈巴赫的驾驶员显然经验丰富，在湿滑的街角几乎九十度转弯，后面的一辆警车刹车不及时,径直冲进了街边的商店里。
黑泽阵收回视线，勾起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猛地转动方向盘，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迈巴赫撞断护栏冲上反道，后面的警车被迫停下。
副驾驶的乌丸岚哼哼了几声,刚才车撞断护栏的震动,牵拉到了他腹部的伤口，他有些不满地开口：“会不会开车？安全驾驶是第一要义吧？”
黑泽阵斜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是墨绿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你有病？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次任务我负责写任务报告，你想被我重点记录吗？”乌丸岚白着脸也不影响他挑衅对方。
黑色的迈巴赫逐渐减慢车速，汇入了车流之中。黑泽阵面无表情地说：“这次的失误完全是你的责任，如果你编造事实，我就把这件事捅出去。”
这次换成乌丸岚不说话了。
黑泽阵问道：“为什么要放走那个条子，当时他就在你的狙击范围内，如果杀掉他，消息就不会走漏，也不会引来警方的围攻，你也不会受伤。”
乌丸岚笑嘻嘻地说：“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算放那个家伙走，也不会影响结果。”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他还不想杀人。
黑泽阵直接戳破了他的借口：“你不想杀人？”
如果是现在的乌丸岚，他一定会睁开眼睛，义正言辞地告诉黑泽阵，他想，非常想，然后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好，不透露给对方一点。
但是当时的乌丸岚还没有看清黑泽阵这个家伙，对反社会人格障碍的了解全部来自理论，也没有把黑泽阵划分到这个分类中，只以为他是性格冷漠不爱说话，所以经常逗弄他。虽然乌丸岚没有说过，但是有着上辈子记忆的他，实际上是把这个长相好看，性格别扭的小崽子当作弟弟一样的家人。
所以乌丸岚没有否认黑泽阵的这句话，反而还提醒道：“你也尽量不要做这件事，这种事情一旦做下，就不能回头了。”
黑泽阵的脸上露出点古怪的神色，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重复了一下：“回头？”
乌丸岚正看着旁边车里开车的父亲侧头叼走了女儿掌心的糖，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说：“你还小你不懂，人总要给自己留下后路。”
黑泽阵把手心放在他的额头上：“好像确实有点热，是伤口感染发烧了吧。”
“滚开滚开。”乌丸岚扒拉开他的手：“我不和你说了。”
黑泽阵收回手，刚才的对话只不过是对乌丸岚的嘲讽，他在变相的问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现在他的声音里带着冷意：“你最好不要有‘脱离’这种愚蠢的想法，如果连累了我，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
乌丸岚以为他在嘴硬，笑道：“那你这次为什么要救我？”
“只是因为你还有用。”
这时黑泽阵还是短发，摸起来的手感就像是小动物的皮毛，乌丸岚毫不客气的搓了一把：“那真是多谢黑泽大人了，我会努力一直对您有用的。”
黑泽阵的额头鼓出青筋：“我没有开玩笑。”
“嗯嗯嗯。”乌丸岚胡乱答应一通，把车窗摇下来一点，湿润的寒风吹进车里，卷走了血腥气：“将来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就带着小七离开这里，要是你求我的话，我还可以带上你。”
“你要去哪里？”
“巴黎？伦敦？或者华国也不错。”乌丸岚摸摸下巴：“哪里好玩就去哪里。”
黑泽阵皱眉：“你现在也可以去，和大人要一个出境的任务，顺利的话就可以顺便玩一圈。”
“不一样的。”乌丸岚试图说服他，一时又说不清楚，想起了曾经在书上看过的话：“旅行要和爱你的人一起，向着最远的地方奔跑，不需要方向和目标，只需要听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
黑泽阵面无表情：“如果想听风声的话，我建议你从楼上跳下去。”他是永远也理解不了这个家伙脑子里的东西了，顶着乌丸的姓氏，最大的梦想居然是带着猫旅行？这就像是皇太子对皇上说：陛下，儿臣的梦想是种田，请您罢免儿臣吧。
如果皇太子不是处心积虑的以退为进，那么就是皇太子得了失心疯了。
“……不和你说了，找个地方靠边停车，我要处理伤口。”放走警察并因此受伤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让乌丸峰谷知道，而且他也不相信家里的医生，这些小伤口还是自己处理为好。
“报酬呢？”
“我会在报告上写，是你和我一起潜入，拷贝的资料。”
“成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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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从床上醒来，闻到了医院的消毒水味，还有耳边嘈杂的声音。
这里是急诊室，医院最忙碌的地方，这里塞满了因为车祸、溺水、摔伤而需要抢救的病人，医生和护士们小跑着做心肺复苏，做完这个做那个，每分钟都从死神手中抢人。
旁边的医生看到安室透睁眼，用手电晃了一下他的瞳孔，对旁边的护士说：“可以通知家属缴费了，之后转去普通病房观察情况，如果疼痛太剧烈的话可以开点安定……”
医生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病床上这个年轻人一把掀开了被子，拽掉手上的针头，警惕的目光从急诊室扫过，没有看到拿着枪看管他的人，这才重新跌坐回去，感到了胸口迟来的钝痛。
急诊室的护士们见多识广，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按下，重新给他扎上输液：“这位先生，放轻松放轻松！”大概是看他外国人的长相，安室透还听到了几句参杂的英语，这里确实是一家普通的医院。
安室透垂了一下眼皮，再抬起眼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请问这是哪里？”
“长野县的复兴病院。”护士见过太多这种醒来之后搞不清楚状况的病人了，非常清楚他们想要知道什么：“你是被路人送到急诊室的，中度脑震荡加上肋骨骨折，不过没有伤到内脏，不算严重，等下记得联系家属缴费，你现在不能移动，需要住院治疗。”
被路人送到医院？安室透才不相信，他们在下水道绝对不会随着水流漂到大街上，只有可能被冲到海里，所以肯定是有什么人在下水道里救了他，会是乌丸岚吗？
安室透被推进另一间病房，这里安静了很多，窗台上的百合花散发着香气。
护士刚关上门，旁边的病友就刷的一声拉开了隔帘，一双熟悉的灰眸露出，是八方绪子。
“看到少爷了吗？”八方绪子是腿骨骨折，如果不是打着石膏的腿不能移动，安室透很怀疑她会从病床上爬过来。
安室透摇摇头，这个动作让脑震荡的他有些恶心，脸色不太好看。
“你的手机呢？还在身上吗？”她的手机可能是被水冲走了，不在身上。
安室透的手机倒是还在，虽然身上已经换了干爽的病号服，但是手机和房卡被护士放在了枕头下面，他费力的拿出手机，就看到了屏幕上明显的裂痕，尝试开机无果后，他把手机丢给八方绪子：“我的手机也坏了。”
八方绪子不甘心的按动开机键，手机毫无反应，她有些气闷躺回去，两只眼睛放空的看向天花板。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安室透也有些疲惫，他也暂时闭上了眼睛，病房重新安静下来。
*
“还没醒吗？”
“没有，一直都这样。”
“兽医的话可信吗？要不要再带他去医院看看？”
“带一只猫去医院会被打出来吧……”
“啧也是……你去吃东西吧，我在楼下便利店买的面包，换我看着他。”
接着就是椅子挪开的声音，另一道气息靠了过来，热气吹在脸上有些痒。
“诶？他好像动了一下胡子？”
“真的吗？”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是另一个人也跑过来了。
烦死了。乌丸岚有被吵到，试图用手捂住耳朵，向后缩去。
“真的动了诶~”
结果对方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开始戳他的肚皮，看起来不把他叫起来誓不罢休。“岚？快醒醒啦……”
到底是哪个家伙！乌丸岚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人的脸，萩原研二手还举在半空，修长的手指陷在他的毛里。
“喵……”干什么啊！
乌丸岚伸手想要推开他的手指，突然僵住。
视线里并不是他骨节分明，白皙的属于人类的手，而是一只毛绒绒的棕色……爪子？
乌丸岚僵硬地抬起头，从萩原研二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圆滚滚的棕色猫咪。
猫咪，为什么有棕色的啊！
不对！
他为什么变成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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