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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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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 迟鹰竭尽全力让她感觉到愉悦。

他不再顾虑自己的感受,缓缓流淌的温柔,就像蜂巢里丝丝缕缕的蜂蜜…浓艶而馥郁。

一直到凌晨时分才彻底结束这一场欢愉的盛宴, 苏渺去阳台边独自看了会儿月光,遥遥可见对面雪峰。

儿时的记忆渐渐复苏,彼时什么都不懂, 此刻苏渺细细回想,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

她从不打扮她,也不准她打扮自己,成天看着跟外面的流浪猫儿一样, 脏兮兮的又很邋遢。

她们住的地方, 漆黑肮脏的巷子里,一双双豺狼般贪婪猥琐的眼睛,冒着精光。

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置身于更安全的境地。

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完全不记得了, 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该遗忘。

她将格桑花架边的小瓷瓶捧了起来, 放在掌心,闭眼吻了吻, 眼角溢出一滴眼泪——

“苏青瑶, 谢谢你保护我。”

“你希望我有朝一日能飞出去, 遇到更好的人。”

“你看,我男朋友是不是特别好。”

……

早上苏渺冲澡的时候,迟鹰还进来给她洗头, 洗完还拿吹风机帮她吹干了这一头及腰的长发, 吹干头发之后, 他还给她编了个精致的双球辫子,扎在耳后。

“迟鹰,你上哪儿学这么多手艺啊?又会编辫子又会化妆。”

“往返的飞机上,我会看一些美妆杂志。”

“涉猎很广啊,我以为你只对地理、或者理工方面感兴趣。”

迟鹰咬着弹簧头绳,给她裹好头发之后,熟练地缠绕着:“这方面用武之地更大,能给你编辫子,还能给小姝编,将来我们的女儿也可以。”

“当你女儿太幸福了吧!”

“当我夫人更幸福。”他贴在她耳畔,“什么时候去领证?”

“唔…再说呗。”苏渺转身回了卧室,坐在沙发边剥橘子。

迟鹰走过来,她喂了一瓣在他嘴里,俩人一边吃着橘子,腻在沙发上亲热了好久,享受着慵懒的清晨时光。

“对了,有件事,和你商量下。”

苏渺见他这么严肃,于是坐直了问道:“什么事?”

“秦斯阳昨天让我很没面子,等会儿下楼,我要和你冷战。”

“……”

“所以?”

“就需要…委屈夫人配合一下演出。”

苏渺简直哭笑不得,丢了一瓣橘子在嘴里:“迟鹰,你好无聊啊!”

“昨晚我真的很生气。”迟鹰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你误会我。”

“好了好了,我见机行事。”

毕竟昨天苏渺的确误会了他,还让秦斯阳也跟着发疯了。

总之就是两个字…

尴尬。

在酒店餐厅吃早饭的时候,迟鹰果然面无表情,对她爱答不理。

苏渺的演技过于浮夸,剥了鸡蛋,递到了迟鹰嘴边,用方言道:“宝宝,吃蛋蛋。”

“没胃口。”

“吃嘛,尝一口,剩下的我吃。”

迟鹰这才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苏渺果然吃掉了剩下的部分,看得秦思沅都特么要炸毛了——

“哎呀!大早上的,你们恶心心啊!”

苏渺睨了她一眼:“你可以坐那边去呀,又没让你一定要和我们一桌,这么多位置呢。”

“哼,你们完全和好啦?”

迟鹰果断否决:“没有。”

苏渺给迟鹰倒了一杯温牛奶,拎着勺子撒了糖:“你没看出来咩,我正在卑微地舔他。”

“看出来了,我都要吐了。”

苏渺又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递到了迟鹰薄唇边,“宝宝,吃花生。”

迟鹰:“不吃。”

“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她说这便要将花生扔嘴里,迟鹰蓦地握住了她的手:“不过敏了?”

“啊,差点忘了。”

苏渺吓得赶紧扔掉了花生米。

见众人都望着他,迟鹰冷淡地松手,欲盖弥彰地补了句——

“关我屁事。”

“……”

苏渺很好脾气地陪他慢悠悠吃完了早餐,还给他擦嘴巴呢!看得秦思沅简直要呼天喊娘了,捂着胸口“恶心心”就没停下来过。

但越是这样,她反而越要看,就连上车的时候,她都不坐季骞和秦斯阳的车了,非得死皮白赖地上了迟鹰和苏渺的车,要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既然有观众,苏渺的表演更加卖力了——

“左转哦!”

“宝宝,前面有一头牛!”

“哇,你开车技术太好了叭!如此平稳的车技是怎么练的呀!”

秦思沅:“啊啊啊啊!这特么一条平路需要什么车技呀,你要舔能不能也用点心啊!受不了了!”

苏渺回头望了望她:“受不了你可以下车呀。”

“我就不!“

“你这就像是网上看剧的某类弹幕观众,一边骂着一边又要往下看,叫你走你还不走!”

“哼,我乐意!”

约莫四十分钟车程,他们来到了鹧鸪山滑雪风景区。

这里有很多原色小木屋,木屋上覆盖着一层白雪,宛如铺盖卷一般厚实。

一路上,苏渺看到了好多游客都带着狗狗,听说这里是川西少有可以带宠物的景区。

她特别喜欢狗狗,只是因为迟鹰有洁癖、家里又住高层,所以就打消了养狗的念头,但每次出去散步都要玩别人家的狗狗。

迟鹰换上了白色滑雪服装,拎着雪橇,戴着黑色护目镜站在阳光下,侧脸轮廓锋利,五官英俊,气质卓绝,引来了不少女孩的侧眸。

见苏渺踟蹰地站在滑雪场门口,似乎不太想进来。

“去拿装备,滑雪服不太好穿,我帮你。”

“不了,我不会。”

苏渺看着远处陡峭的滑雪场,有点犯怂,“算了,我就不进来了吧。”

“我教你。”

“不不不,你玩吧,我不敢。”

“胆小鬼。”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和狗狗玩。”

迟鹰偏头望了眼秦斯阳。

他听到苏渺的话,也放下了雪橇,没有穿滑雪服,一个人闷闷地站在落地窗边,阳光透过蓝玻璃,在他清隽又锋利的脸庞投下一片旖旎光斑。

迟鹰知道,秦斯阳心里的结要是解不开,只怕还要发疯。

他对苏渺的信任早已今非昔比,索性独自进了滑雪场,给他们俩留下独处的空间。

苏渺不知道两个男人间的暗流涌动,一个人在外场的小木屋边堆雪人,玩得很开心。

时不时有狗狗凑过来,她就给狗狗和雪人拍照。

没多久,秦斯阳走了过来,和她一起堆雪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看着挺单薄,苏渺随口关心了一句:“哥哥冷不冷?”

“还好,紫外线很强。”秦斯阳将自己脑袋上的鸭舌帽戴在她的头上,“你确定不进去吗,很多女孩都对你未婚夫虎视眈眈。”

苏渺侧头望向滑雪区,果然见迟鹰踩着单板从陡坡上一跃而下,凌空还能翻身旋转,在最险峻的赛道他也能保持最完美的落地姿态。

他一贯喜欢玩这些挑战极限的运动,大概也是因为自幼身体不好,所以不甘心认命服输。

“心脏不是不好么,还玩这个。”

“问题不大,这对他来说算不上极限,普通运动罢了。”

“我就最怕滑雪了,摔跤了特别疼。”苏渺拍着雪人,嘴角绽开一抹清甜的笑意,“还是堆雪人适合我。”

“做好防护,摔不疼。”

“那也不敢。”

秦斯阳不再勉强她,走近了替她捻了捻衣领:“迟鹰带你去看医生,情况怎么样。”

“那个医生…超贵的!”苏渺逢人便想吐槽,“看一次,抵我一年工资,这是什么概念呢!”

“贵不怕什么,只要有效果。”

苏渺浮现了困惑的表情:“我只记得自己睡了一觉,还做了梦,梦到什么就全忘了,但感受我还记得,就…难受得想哭。”

“那个梦…和什么有关?”

“和妈妈有关。”苏渺脑袋又有些刺疼,眉心微蹙。

秦斯阳知道自己不是专业的医生,不管多担忧,都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他转移了话题——

“昨晚,挺尴尬的。”

苏渺窘迫地红了脸:“哎呀,快别说了。”

“苏渺,知道吗,高中你和我竞选班长的那一天,是我人生的第一场滑铁卢,败给了你。”

回想到当年的事情,苏渺嘴角绽开笑意,“真的呀?”

“嗯,我希望你能变勇敢,变回当年的班长苏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愈战愈勇、遇强越强。”

“十七岁的时候,我以为那是我人生最糟糕的状态。”

苏渺无奈地低着头,玩着雪人上凉凉的冰碎子,“没想到那时候的苏渺,竟然是最好的我了。”

“你不需要完全变回那时候的苏渺,你只需要找回那时的勇气。”秦斯阳重重地按住了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那个敢和全年级女生暗恋的迟鹰谈恋爱的苏渺,多勇敢!”

“人因为年轻而无知,因为无知…才会无畏。”

苏渺摇着头,眼底多了几分岁月的洗练,“我已经长大了。”

人都要长大,就像当年的迟鹰,那样无知无畏的少年,如今行至此处,心里多了一份敬畏,也更加珍惜生命,更加温柔地对待身边的人。

这就是成熟。

“哥哥,人长大了就知道有些差距…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宛如川西地震带上的断崖,无论如何人定胜天,都永远没有办法弥合这样的裂痕。

秦斯阳看着女孩温柔的眼眸,心一阵阵绞痛了起来,转身离开的刹那间,蓦地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无法弥合你们的差距,或许有另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来我的身边。”

苏渺惊诧地望着他:“哥哥,你、你说什么…”

“我带你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没有迟鹰、没有秦思沅、也没有小姝,我每天都守着你,一分一秒都不会离开,我给你无穷无尽的爱和体贴,我照顾你、保护你…”

男人的喉结滚动着,捧着她的肩膀,颤声道:“你想去海边吗?我也喜欢大海,我们住在海边,傍晚的时候我陪你去沙滩拾贝,你光着脚踩在细腻的沙滩上,让浪花拂过脚背,我会给你拍照…”

那一瞬,是秦斯阳这么多年来理智的头脑第一次出现混乱和无序的时刻。

他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也不敢看女孩的眼眸,他的心颤栗着,身体也在颤栗着。

说完那句话,他就知道…完了。

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五分钟十分钟,又或许是一刹那,苏渺终于朝他走近了一步,扬起了手。

秦斯阳下意识地伸手格挡,没想到女孩踮起脚,细腻的指尖轻轻扶去了他刘海上的一片六棱形雪花。

那一瞬间,天地温柔。

就连刮在脸上的雪花都如柳絮般…融化在他颤抖的心上。

“秦斯阳。”苏渺眼角微微勾了勾,这是第一次没有叫他哥哥了,“谢谢你喜欢我,也照顾了我这么多年。”

“你要跟我决裂了吗?”秦斯阳脑袋木木的,不知如何是好,“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不啊,你是小姝的哥哥嘛,我怎么会跟你决裂。”

他自嘲地苦笑,:“也是,我们的关系因为小姝、永远都不可能决裂。”

这才是最可悲的一件事。

苏渺记得,高中那年她和秦斯阳从办公室出来,秦斯阳对她说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他将永失所爱。

那时候苏渺的体会没有多么深刻,因为她觉得秦斯阳终有一日会走出来、会恋爱、会迎接另一段崭新的人生。

直到此时此刻…

“秦斯阳,我真的很喜欢大海,我记得你也喜欢蓝色。”

“这大概是我们唯一的共同点。”

“其实我更喜欢天空,大海要去海边才能看到,而我住在山城,距离大海好远好远的。”

苏渺微微抬头,让温暖的阳光照耀脸庞,“天空的话,一抬头就能看到。”

“不是说,差距就像断裂带,永远都在,不可能弥合吗。”秦斯阳仍旧心有不甘,这么多年,他从未甘心过,“天空那么远,大海却触手可及,能温暖地拥抱你,永远不会干涸。”

“是啊,人长大了就要知命,但喜欢天空这件事,大概就是我永远长不大的地方。”

一如既往,她满怀歉疚地…再一次婉拒了他。

“苏渺…丝毫不会有意外,你的回答从来没变过。”

她的选择,永远都只有天空、和那只翱翔天际的鹰。

秦斯阳轻松了下来,“不过说开了,我心里就舒服很多了,我不要你给我回应,你和迟鹰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苏渺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滑雪场走过去。

秦斯阳的手攥了拳头,看着她的背影,一股子热血激上心头,“既然你如此坚定地要和他在一起,什么苦都不怕,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还有耐心和我聊聊的话。”

她回头望向他。

秦斯阳指尖吧哒吧哒地敲着身侧,深呼吸,沉吟了很久,终于开口道——

“高二的那个春天,那封检举你和迟鹰关系的帖子,是我发上去的。”

苏渺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照片是迟鹰提供的,除了他,谁还有这通天的本事,能搞到你们在欢乐谷游玩的照片,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

苏渺大惑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被失母的悲伤充斥的你,除了愤怒,还能有什么能让你振作起来。他想让你凭借着这股子愤怒,一飞冲天。”

苏渺微微往后踉跄了两步,蹲在地上,心一阵阵地绞痛了起来。

秦斯阳继续道:“在那之前,我所认识的迟鹰,那个自私、薄情…为达目的不计一切代价的男人。”

“十八岁,在前途和你之间,他做出了选择。”秦斯阳定定地看着她,“而今天,再选一次,我想他的心也不会改变。”

“所以苏渺,不要害怕任何事,快些好起来。”

“有人永远在你身后,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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