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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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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晓三天两头会跑过来王府一趟, 只最近家中有些事,要让她待在家里。

苏谛今天会在房中让她实在惊喜,她已经好多天没看见他。

冯晓晓兴奋喊了苏哥哥,又想起怀里还揣着东西, 快步走上了前, 拿出怀里的拨浪鼓, 给章窈。

从前她来王府, 会带上从巷子里买的炒栗子,如果闲暇多, 冯晓晓还会给章窈带自己做的糕点。

可章窈有孕之后,不便乱吃东西,她渐渐便不带了, 改成买一些小孩子玩具。

她这几天在家哪也去不了, 又不想读书,便开始自己捣鼓东西。

她笑嘻嘻道:“这是我自己给章姐姐做来玩的,我还以为苏哥哥你不在,早知道就把家里的花茶拿过让你尝尝。”

东西不算别致,还有些坑洼。

但章窈还是伸手接过来,摇出不怎么清脆声响, 看冯晓晓一副求夸赞样,温笑说:“你每次来都要听孩子会不会动, 问苏哥哥在哪,现在世子在,可高兴了?”

冯晓晓脸开始红起来,道:“我哪有……我只是想听听小孩子小时候是什么样, 大哥家里那个又一直不出门。”

她眼睛乱瞟, 心虚了。

章窈轻转着拨浪鼓, 对冯晓晓露出笑。

大哥家里那个,指的便是司芜,当初被冯晓晓撞下楼梯,幸运保住了孩子。

当冯晓晓知道她腹中孩子是冯勤的,还和章窈抱怨过司芜说谎,被章窈提过一句不能和别人说,冯晓晓才住了口。

司芜是无主的妓子,由章窈做主送过去的,冯家要做面子功夫,不会亏待。

她现在倒是比养在外院要安静,许是知道了苏谛就在隔壁王府。

苏谛看着章窈,手慢慢从被窝里拿出来,给她压着被子,也笑道:“你最近功课如何?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要人看着才行,你章姐姐从前读书最是厉害,见不得懒惰成性。”

章窈受了他的夸奖,谦虚一笑,却不接话。

适时的退让是必须,冯晓晓的出身大概让苏谛有种认同感。

两人都是自小因故养在府外,回来时已经过去十几年,所以他在小事对她有督促,有时候严厉得像兄长。

他们聊起来的时候,最适合章窈做的,是安静旁听。

事实是她困了,只闭上双眸听他们说话。

她怀孕以后就十分嗜睡。

冯晓晓挠挠头,道:“我找苏哥哥,其实还是有些别的事,快过年了,母亲想让大哥年后回来一趟,但大哥又接了看济灾民的事,手上没有调令不好私自离开,母亲让我来问问苏哥哥,能不能帮帮忙,让他回来一趟。”

苏谛看到章窈摇拨浪鼓的手顿了下来,困得睡着了。

他笑了,道:“朝中官员调动皆由父亲做主,我只在旁看他们处事,不曾掺和太多,也做不了主。”

“可上次……”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最后住了嘴,把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嘀咕道,“是有些麻烦,苏哥哥看着来吧,要是不行,就算了。”

章窈弟弟在军营犯事,秦将军那边不放人,要给这种世家子弟一个教训,前几个月一直关押着做苦力。

冯晓晓听冯勤那边来信提过,是苏谛和秦将军说了什么,所以章窈弟弟才被提前放出来。

但前提是,章窈是他的妻子。

苏谛只点着头。

冯晓晓望他清俊脸庞,犹豫迟疑,最后扭捏着道:“家里人要给我相看亲事,我不知如何是好,苏哥哥能帮我说两句话吗?我不想嫁给别人。”

大哥是让她注意王府里的情况,世子对此事有什么想法。

但苏谛一次没过问,又让冯晓晓心里有不详的预感。

他看起来谦和温润,却不太爱说话,和别人提起她时,最多只说过她是一个小妹妹。

苏谛坐在美人榻边,看着闭了眼睛的章窈,她脸色白,不如从前红润。

他开口道:“窈娘睡下了,你回吧,以后再说。”

冯晓晓犹豫了片刻,低声道:“苏哥哥和章姐姐当初也这样吗?”

稍微有些权势的家族,底下孩子都要以家族为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亲事不由自己做主。

章窈是,苏宣廷也是,所以当初章父才会想出折中的法子,给苏宣廷一个正当的提亲理由。

苏谛能娶章窈,是天大的运气,冯晓晓不会有他这种运气。

她要是嫁得不好,回来哭诉,章窈容易心软,是个麻烦。

苏谛缓缓开口问:“怎么会这么问?”

冯晓晓小声道:“姨娘给我挑了几个人选,西巷捕头家的长子,户部给事中的三儿子,还有个是我表哥,不过母亲那边不太同意,说等大哥回来再谈谈,父亲要她先相看着,等有别的消息再谈。”

冯家想让冯晓晓做上世子妃之位,小官小吏,在王府面前不值一提。

冯晓晓生母知道,却还是从章窈怀孕起便开始收集这些消息。她在冯父面前边哭了许久,断断续续说这些年受过苦,这才换来冯父一时的心软。

可冯晓晓真的不想离开这边。

苏谛没说什么,只慢慢拿走章窈手里的拨浪鼓,放在一旁桌上,手拨着章窈额上碎发。

短短一会儿功夫,她便睡着了,可见怀孕的劳累。

他缓声开口道:“户部给事中是清贵人家,家中有规矩,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他夫人是和蔼,对底下儿媳妇都好,可以考虑。”

冯晓晓愣在原地,回过神后全身上下如被冰水浇灌,没注意声音,慌忙道:“苏哥哥,我、我还小,我可以再留几年。”

苏谛表情淡下来,道:“窈娘睡了,你爹娘决定,我不干预,只你在王府得宠,他们也不会随意为你寻亲事。”

冯晓晓看他给章窈盖好被子,慢慢把微颤的手背身后。

她隐约觉得这个话题要再讨论下去,会得到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答案,岔开话题道:“我想起件事,苏哥哥还记得以前送我那个手镯吗?我问章姐姐,章姐姐说在你手里,我都忘了问你要。”

苏谛回道:“被小厮打碎了,以后再送你个新的,今日窈娘已经睡下了,你改日再来找她。”

冯晓晓愣了,娇俏吐起舌头:“那苏哥哥不要忘了,我明天再来。”

苏谛应了一声,没看她。

冯晓晓看他捏着章窈头发,亲密无间。

她慢慢走出去,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活泼的小女孩,离开时还招手和丫鬟们道了别。

倒是有个小丫鬟跟出去要送冯晓晓,是章窈从前怕她惹到别人专门派的。

冯晓晓只回头,笑嘻嘻说自己直接就回家,让小丫鬟不用送她。

她来王府,已经不下百次,有时候闲着无事,一天能来四五次。

小丫鬟也没多想,行礼道一句晓姑娘慢走。

只是冯晓晓刚出院子,就顿了下步子,她轻咬住下唇,踢走一个石子。

文姨娘那边的丫鬟路过,捧着文姨娘织的布过来赔罪,没想到小腿突然剧痛,一时没站稳,摔了一跤。

冯晓晓也不管,自己先跑了。

*

此后数日冯晓晓都照旧前来王府。

她原本便喜欢苏谛,自那天以后,留得却是更久了些,有时候还会留到夜晚等苏谛回来,在这里蹭一顿晚膳。

娇憨少女可爱可怜,连和章窈撒娇时,都更加黏人了些。

就好像苏谛给了她什么承诺,让她比从前要更心安理得留在王府。

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章窈无从问起,苏谛很早以前就不让章窈管纳冯晓晓的事。

但冯晓晓的这点奇怪,还是让她有些欣慰。小帝君喜欢抚人的脸庞,冯晓晓那性子,被人摸摸头都能兴高采烈。

他们能有进展,至少说明小帝君是做了些什么。

是日雪天,白雪茫茫。

丫鬟领着柳柳私下过来时,章窈抱着暖手炉,坐在圆桌边上,喝完一碗安胎药。

先前柳柳被苏谛罚出院子,章窈隔了些时日,估摸着苏谛气消了,才调她回来。

但苏谛那边说一句不喜她伺候,就把她又调走了。

章窈明白他这是真的不喜,也不和他对着干,只吩咐柳柳好好待着。

苏谛今日进宫中一趟,探望大病初愈的小皇帝。

太后为示恩赏,又派御医到王府给章窈诊脉。

那御医大概是太后的人,这次诊出她身体亏得厉害,只微妙地提了几句她身子虚亏,多喝几味补药可缓解,其余便不再多说。

皇宫里的御医刚刚才被送走,院子里安安静静,章窈这才有空闲,让人把柳柳找来。

柳柳跟在丫鬟后,过来给章窈行了礼,道:“世子妃。”

柳柳不是正派人,但也非卑劣之徒,章窈孕期试毒,错在她没察觉孕脉。

可章窈没怪罪她,还答应过日后会让她妹妹一起离京。

她心中已是感激至极,更加不敢犯错,最后只能在柳姨娘饭菜用些让人没精力的药,怕柳姨娘去得罪了章窈,最后连命都撞到章窈手里。

世子妃和世子两情相悦,她为了世子,什么都敢做。

倘若世子宠了别的女子,柳柳不敢多想。

章窈对她的请安颔了首,让旁的丫鬟退到门口,只留下一个贴身丫鬟,轻笑道:“上回阴雨天,世子犯腿疾,腿疼得却没以前厉害,还能正常走动,我还没来得及谢你。”

因为苏谛的吩咐,柳柳不好靠近药房。

但给苏谛煎药的小厮是章窈的人,倒还算听话,只端药给苏谛,从不过问多余的事。

世子妃的吩咐,旁人只有照做的份,苏世子身体好,对谁都无害。

丫鬟琦儿搬来张凳子,柳柳心中仍愧疚于当初的失误,道:“都是世子妃胆子大,若让我一人来,我是不敢做这些,不知世子妃今日寻我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章窈没说什么,只伸出了手,让她来把脉。

柳柳犹豫走上前,坐下给章窈摸着脉,她谨慎了许多,过了小半晌,才问道:“世子妃最近可有哪里不适?”

章窈手轻撑着头,道:“原本这事不该叫你过来,但世子在乎这个孩子,有的东西不便同旁人说。”

她试药一事是秘密,没几个人知道,既是不为人知,便只能把柳柳找回来。

柳柳明白了,是和从前有关的私事,她对章窈的亲和很有好感,道:“世子妃请说。”

章窈抚着腹肚子,道:“前段时日我嗜睡得厉害,但这些天突然浅眠起来,腹中胎儿闹得我心乱,我问几位好友,皆说有孕期间孩子安分,再闹的,到了我这月份也安分乖巧,但我怀中这个像混世魔王,还没出生就实在闹腾,此番让你来,让你找个法子。”

她有孕不到七月,心中接受良好。

但怀中这个孩子却实在不安分,初期就让章窈害喜不停。现在月份大了,又让她走几步就累,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这孩子保不保得住,章窈不知道,但她大概率活不到生下这孩子,否则她都想瞧瞧是这调皮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现在能求的,只有一个稳字。

做人红娘到她这份上,也算是煞费苦心。

柳柳是个聪明人,猜到是从前试药留下的后遗症,踌躇道:“世子妃从前试的那些药原本对身子不好,当初没出什么大事,可不知现在对孩子影响多大,我回去后给世子妃找几味无害的解毒汤。”

章窈撑着头,道:“也好,今天一事,不可告诉世子。”

柳柳应声,要退下时又想到了什么,道:“世子妃,我最近认识了文姨娘院子的人,听说文姨娘昨日见了个冯家小厮,她私底下还找过晓姑娘,只是晓姑娘不喜欢她,没见。”

章窈微抬起眸,她慢慢点头,道:“我知道,不要紧。”

苏谛把王府新院的掌管权全给了章窈,里面发生的事想瞒过章窈,有些难度。

文姨娘怕章窈,不常出门,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瞒。

章窈心里叹气,冯家在给冯晓晓议亲,认真的人大抵只有冯晓晓生母。

那个青楼女子吃惯了做妾的苦,所以趁着现在冯勤不在,费心思给及笄的女儿寻一个好结果。

至于冯家其他人打的主意,倒不如说是在刺激苏谛。

冯勤在听到司芜消息时,就该知道他的离京,背后有章窈缘故,没有什么比苏谛纳了冯晓晓更能让冯家受益。

文姨娘会同意冒险和冯家人见面,不像她性子,最大的可能也就只有那边抓到了文姨娘秘密,想走捷径。

两波人都想要章窈死。

章窈活的时间长,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

文姨娘有自己的小心思,冯家也有,恐怕还没等章窈身死,他们中有人,都要先算计起来。

……

章窈对冯家,一直是看戏的姿态。倘若冯勤最开始时没想利用一个妓子挑拨章窈和苏谛,他的后院里会平和很多。

但章窈没想到自己还会见到成宓。

她一直随在冯勤身边,他去哪,她便也跟着去哪,远的近的,苦差肥差,恩爱夫妻同甘共苦。

冯勤内敛沉稳,当初来为自己辩解与秦将军无关时,特地来求章窈不要为难成宓,感情自是深。

他们之间,说不上是野心还是造化弄人。

章父是朝中大臣,想不动声色避过苏宣廷给冯勤安排政务,费些时间,却不难。

冯勤今年回不来,成宓是他妻子,带着孩子看望长辈,却是应该。

她刚到洛京,就代表冯家来给章窈贺喜,给章窈送了一把金锁,道:“晓晓不懂事,常来王府闯祸,幸得世子妃照料,母亲特地让我来给世子妃送份礼。”

丫鬟接过她手里的玉匣子,捧到章窈面前,章窈看了一眼。

这把金锁不知价值几何,但用来装它的玉匣子剔透无比,已经足够显出它的珍贵。

成宓坐在扶手椅上,道:“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想到世子妃过些时日也该临近产期,便打了一把金锁,这是请师傅用足金打造,嵌了和田玉的长命金锁,还专门去庙里请主持开过光,望世子妃收下。”

章窈本质还是爱金灿灿的东西,别人示好意,章窈也只笑着看向成宓,道:“少夫人有礼,晓姑娘在我这里听话,没给我惹过什么麻烦,今年她要是过来,世子和我还给她准备了个红包。”

成宓在冯家做了那么久少夫人,也不过是去年才第一次见冯晓晓,没什么感情。

她只笑了笑,道:“我想和世子妃单独聊聊。”

章窈看了贴身丫鬟一眼,丫鬟懂她什么意思,只摆手让其他人退到门口,自己也退到一旁。

不远不近。

成宓看得出丫鬟是章窈的心腹,只轻叹着,没再说多余的话。

是她自己提的先单独聊聊,她也主动开了口,问:“我只是想问一句,司芜的事,世子不知道?”

章窈打量着成宓。

她脸色比起从前,差了不少,想必是原先觉得司芜不过萍水相逢的路人,用不着放心上。

现在人怀着冯勤孩子,又一直养在冯家,难免天天想着念着,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成宓也发觉章窈在看自己,微微避开了脸。

章窈手缓缓摸着肚子,她肚子里这个闹腾鬼喜欢她的安抚,久而久之她也养成了习惯,道:“少夫人怎么问这个?世子要读书,司姑娘同他又没有关系,告诉他做什么?”

成宓苦笑出来:“世子是青年才俊,身份高贵,房中虽有两门妾室,却不曾临幸,世子妃与他两情相悦,倒是羡煞旁人。”

章窈若有所思,道:“少夫人想说什么?”

成宓却慢慢摇着头,道:“我不过只是羡慕世子妃得此良人。”

她有些颓靡,来王府送了礼,也说了话,没别的事,便起身福礼告辞。

丫鬟送她出去。

章窈看她背影离去,又看了看旁边的长命金锁。

成宓今年二十七,但在家中过得幸福美满,章窈初见她时,却觉不过才二十出头。

贴身丫鬟走上前,疑惑道:“冯少夫人那是什么意思?”

换做从前,章窈要把成宓想法摸个底朝天,但她现在也想过几天悠闲日子。

只要不打扰到苏谛,一切随缘。

成宓送的那个金锁别致,章窈还挺喜欢。

但她也不觉得冯家会那么好心,只遗憾让人放在妆奁上,看两天再收进库房。

苏谛没问过成宓的事,他们两个之间,一向是很少提对方不提的事,但柳柳来过的事,却是没瞒过他。

晚上临睡之前,苏谛拄着拐杖给她梳发,问起她那天找柳柳做什么。

章窈透过镜子,和他对视。

她放下手里的梳子,慢慢抬手牵住他,道:“世子也知道柳姨娘是王妃那里出来,她最近一直不舒服,要是王妃知道,她那里又该问些什么,柳柳是柳姨娘的姐姐,问她最容易知道柳姨娘是怎么了。”

苏谛笑了,却不知道是不是接受她这句话,道:“最近宣廷大哥那里送了些年礼回来,倒是新鲜玩意,我日后倒也出去瞧瞧世面。”

章窈笑道:“只要世子想,哪都能看。”

苏谛握着她的手指,当看见了妆奁上那把金锁时,脸上笑意才慢慢淡了下来。

但他什么也没说。

冯少夫人来王府送礼的事不是秘密。

苏谛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早到天还没亮,他就拄拐杖站在梳妆镜台前,拿起那个金锁。

他刚回王府那段时间,昭王妃曾经抹着泪也给过他一个一样的。

苏谛知道另一个在苏宣廷手里。

他的那个,早在成婚那天,就放进了和章窈的结发香囊里。

章窈是世子妃,和王妃婆媳之间不合,苏谛也没说章窈什么,但早上给王妃请安的规矩就落到了他头上。

她这具身体多灾多难,许多事情上都让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章窈只是没料到早上起得迟些,她就开始止不住咳嗽起来,咳着咳着,还咳出了血。

贴身丫鬟看着血帕,吓得毛骨悚然,要去王妃那里请苏谛回来,又被章窈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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