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周寰问得犹豫, 江策却一口答应：“好啊。”
周寰反倒一愣。
江策冲周寰勾勾手：“来，我们试试，如果我是关星罗, 你在路上遇到我，你要怎么跟我打招呼？”
周寰没想到江策进入角色这么快，呆在那里。
江策以为自己不够像，于是眯起眼睛，翘起唇角, 像关星罗平时那样笑，咧着嘴巴说：“这样是不是更像一些？”
周寰：“……”
江策保持着笑容：“你就把我当成关星罗，不断练习跟我说话, 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一看到关星罗就能把话说出口。”
馋豆在旁边摇着尾巴, 好奇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类。
鸡肉记忆是什么, 好吃吗？
江策微笑：“快啊, 我笑得嘴巴都酸了。”
周寰：“……”
江策太坦然, 周寰反倒更加说不出话。
江策实在坚持不了，嘴角抽抽, 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刚才跟我打招呼的时候不是挺好，怎么换成关星罗就不行了？”
男人不准说不行，但周寰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回事。
面对江策的时候，心情总会特别轻松，不由自主地想跟他靠近, 不用去思考，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
而面对关星罗, 周寰不知道说什么。
应该说, 他面对大部分人的时候, 都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他干脆不开口，别人就以为他很高冷。
江策叹了口气，拉着周寰在长椅上坐下，耐心地说：“如果你在路上碰见关星罗，你不知道怎么说，你就刚才遇到我一样，派豆豆上，然后两个人自然能聊起来了。”
馋豆蹲在周寰的脚边，听见江策喊它的名字，抬起头汪了一声。
江策心想，狗都比周寰会搭话。
周寰望着自己的狗，点点头。
江策指指自己，对周寰说：“好，现在我是关星罗，我们已经聊了几句，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周寰定住，思索片刻，突然把手里的狗绳交到江策手里，问：“我去买奶茶，你想喝什么？”
江策愣了愣，分不清周寰是在对他说话，还是对他假扮的关星罗说话。
他想了想关星罗会怎么回应，客客气气地微笑：“不用了，多破费。”他眨眨眼，“但是，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我想要椰子系列的奶茶。”
江策经常跟关星罗在一起，学起小仙男客气又委婉的语气颇有几分相似。
周寰有些恍惚，点点头：“好，你等着。”
说完，他就离开，往公园里的奶茶店走去。
江策牵着馋豆，望着周寰远远的身影，跟狗狗聊天：“你的主人在家里也这么闷吗？”
馋豆歪着脑袋，吐着舌头，用纯真的大眼睛望着江策。
江策摸摸它的头，说：“你这么可爱，关星罗一定也喜欢，到时候你可要替你主人跟他套近乎。”
馋豆没有听懂，只是一个劲地冲江策摇尾巴。
周寰端着两杯奶茶回来，把加了椰浆的那杯递给江策。
江策接过来，温和地笑着说：“谢谢。”
周寰坐到江策身边，说：“你试试，好喝吗。”
江策试着喝了一口，笑眯眯：“好喝。”
周寰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好喝你就多喝点。”
江策终于受不了，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周寰结实的肩膀，说：“就这样挺好的，只要能接上话，与关星罗沟通没什么问题。”
他举起手里的奶茶，说：“我发现你其实很会啊，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会想别的途径。”
比如打招呼靠狗，比如用奶茶创造说话的机会，周寰并不是完全被动。
“就这样保持。”
周寰抿抿嘴唇，点点头。
江策揉揉自己的脸，说：“笑得脸有点酸。”佩服关星罗，整天都这么笑眯眯的。
周寰看着少年的手指在脸上揉搓，白皙的脸颊被挤出奇怪的形状，有点可笑又有点可爱。
后来江策又跟周寰演练了几回合，周寰似乎进入了状态，越来越放松，能自然地交流了。
江策不知道自己装关星罗装得及不及格，希望能有效果吧。
他彻底喊了stop：“好了，不演了，今天差不多了，先从聊天开始，以后再慢慢深入，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就可以表白了。”
周寰听到表白这个词，喉结滚动，然后偏过头，不去看江策。
江策以为他不好意思，没有逼迫他，捧着奶茶，换了个话题：“话说，关星罗到底怎么救的小时候的你啊？”
周寰把头转回来，沉吟片刻，给江策讲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周寰才六岁，他很喜欢小动物，有一天为了追一只狗，跟父母走散了，一不小心进入了一个工地，结果被困在了工地里。
江策默默地听着，有很多地方想吐槽。
父母这么不靠谱么，不给小孩子戴电话手表吗，市中心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工地？
小说世界为了制造冲突，不会追求合理性，江策把吐槽的话憋在肚子里。
“那时候我掉进了工地的一个坑里，旁边都是装修材料，我怎么爬都爬不出去，非常害怕。”
周寰安静地说着，神情像平时一样冷淡。
现在的周寰个子高、篮球打得好，冷着脸没人敢招惹，但江策能想象到，六岁的周寰当时有多恐惧。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底下待了多久，又冷又害怕。”周寰说得久了，语句越来越长，也越发顺畅，“直到我看到头顶上方突然冒出一个脑袋。”
那是另一个小孩，逆着光，看不清脸，但感觉跟周寰差不多大，他伸出头往坑底下看，用清脆的声音问周寰：“你在下面做什么？”
周寰告诉他：“我掉下来了，爬不上去。”
小孩子立刻用快活的声音说：“那我救你上来！”
江策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一个小孩怎么救你，让他回去喊大人啊。”
周寰静静地说：“他可能以为自己是奥特曼吧。”
江策：“……”
“而且，我当时也不希望他走。”周寰看着远方，眼神有些悠远，“我希望他能陪着我。”
独自待在坑底，太可怕太孤独了，那时候的周寰如果被抛下，一定会崩溃。
“他不仅陪着我，当真把我弄上去了。”
小孩很聪明，指挥周寰把坑底的建材堆在一起，然后从旁边拖来散落的材料往下丢，一点一点堆出了一个小山一样的梯子。
“他甚至找到一根绳子，让我拽着。”周寰说。
江策还是不赞同，说：“先不说你拽不拽得住，哪怕是绑在腰上，也很容易将你勒伤，而且上面的也是个小孩，不可能负担你的重量。”
“他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柱子上了。”周寰说。
从大人的眼光看，两个小朋友的行动实在危险，但在当时，幼小的周寰全心信任着与他相同年纪的孩子。
周寰听从小孩的指挥，把绳子拴在裤子上，被上面的孩子拉着，一点一点爬上来。
周寰一脱困，两个小孩开心得抱在一起。
两个人手拉手跑出那片工地，周寰发现小孩的手搬东西的时候受伤了，想感谢他，带着他去找父母，小孩却拒绝了，趁周寰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
“可能是真的想学英雄电影里的情节，偷偷救人，偷偷离开吧。”周寰说。
江策闻言笑起来。
他依旧对小朋友做这么危险的事不赞同，但不得不说，那个小孩很勇敢也很可爱。
“后来我被路人送到了警察局，联络到我的父母，我把事情告诉了他们，可工地没有监控，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孩子。”
再加上那时候周寰年纪小，描述得不清晰，大人们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这么一个小孩存在。
渐渐的，只有周寰把救他小男孩藏在心底。
“然后呢？”江策对小朋友之间拔刀相助的情谊很感动，同时也很好奇，“你怎么认出关星罗就是当年的孩子？”
周寰说：“那片工地后来就是关家的宅子，我曾经听关星罗说过，他小时候喜欢到工地附近玩，看看他未来的家，结果在那里受伤，打了破伤风的针，他家里人就不让他去工地了。”
周寰一口气讲了很多，似乎不习惯说这么久的话，轻轻地喘息。
江策彻底明白了。
怪不得周寰跟关星罗明明没什么交集，周寰却喜欢上关星罗，是因为周寰一直惦记着那个小男孩，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
江策问：“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跟关星罗说。”
说了以后应该能拉近两人的距离。
周寰垂下头，说：“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而且我没有把握。”
小时候的事对于周寰来说弥足珍贵，也许关星罗早已遗忘。
此时的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而已，没有必要提及往事。
除非两个人的关系能更近一步。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时间越晚，公园里的人反而越多。
雨后的树木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枝叶，间或有水滴落下，落进泥土里，也落到人们的身上。
小柯基因为主人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听着人类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事，感到有些无聊。
它将爪子平铺在地上，毛茸茸的脑袋放在爪子之间，眯着眼睛打瞌睡。
一切安静而美好。
周寰还是第一次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小男孩是他藏在心底的宝藏，除了一开始对父母说过，他再也没跟外人提起。
连关星罗本身，他都不想讲。
但他却对江策说了。
而且把一切告诉江策以后，他没有后悔，反而浑身轻松，让江策分享他的秘密，他很快乐。
江策也不负周寰的信任，笑着对周寰说：“我懂了，我会帮你的。”
不仅仅是为了小说的剧情线，也因为江策被周寰的经历打动了。
他想帮周寰找到当初的小男孩。
手里的奶茶已经喝完，小狗在他们的脚边熟睡，周寰望着江策，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
江策轻轻摇头：“今天只是开始，后面我会陪你继续练习。”直到周寰敢表白为止。
周寰望着江策，没有说话。
＊
江策度过了一个充实的周末，星期六是跟关星罗和宋朝闻一起补习，星期天跟周寰在公园里泡了一个下午。
新的一周到来，江策来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昨天的练习有没有效果。
他给周寰使眼色，让周寰主动去找关星罗。
周寰定在那里，眼见着眼神又开始飘，江策哀怨地看着他。
周寰抿抿嘴唇，突然碰了碰前排的关星罗，问：“你作业要交吗？”
关星罗没想到平时毫无存在感的后座同学会找他说话，转过头，笑着说：“要啊。”
周寰的眸光闪了闪，说：“我帮你交。”
关星罗打量着周寰，把自己的作业拿出来，放到周寰手上，笑眯眯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关星罗转回去，周寰立即与旁边的江策对视一眼，江策偷偷给他比了个赞。
周寰的目光变得柔和，他朝江策伸出手。
江策不解地望着他。
周寰说：“你的作业。”
江策这才笑起来，把自己的作业也放到周寰手里，由他帮着一起交了。
周寰迈出了第一步，江策很满意。
但这样远远不够，周寰还是很被动，最好还是像他之前想的那样，找个机会把周寰和关星罗凑在一起。
可周寰和关星罗坐在前后排都没擦出火花，什么样的场景才有用呢。
江策支着脑袋，一边听讲，一边开小差。
他难得在课堂上不思考学习的事，主要是他认为剧情应该往前推动了。
按道理来说，三个男配对主角理应非常关注了，可事实上，一个只关心主角的成绩，一个刚刚达成跟主角搭话的成就，最后一个不知道到那里野去了，人影都没见到。
江策对小说世界的发展深感忧虑。
是不是他这个跟班只顾着学习，没有做好助攻的工作？
否则剧情线怎么一动不动，这时候不该暗中搞事推动世界进程吗。
江策正在发愁，他期待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在课间的时候走出教室上厕所，在回来的路上被张晨瑞堵住。
江策警惕地望着张晨瑞，问：“你要做什么？”
张晨瑞虽然最近大佬大佬地叫，但江策没忘记这人最开始因为借作业的事记恨他。
张晨瑞满脸堆笑，笑得很狗腿：“大佬，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江策又想起这人在副校长面前帮过他，放松了防备，说：“有什么事说吧，只要不是给你抄作业。”
张晨瑞尴尬地笑笑，心想，现在谁敢抄你的作业啊，都是全对，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搓搓手，活像电视剧里的狗腿子，说：“是这样的，我和几个哥们想约女生去玩密室逃脱。”
江策不懂为什么要跟他说这种事，耐心听张晨瑞讲。
“但是女生们要求比较高……”张晨瑞说着说着，觉得脸面无光，“她们听说我们班有两大帅哥，要我们约他们出来，否则就不去。”
三班的两大帅哥，指的是周寰和关星罗。
江策顿时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张晨瑞。
挫不挫啊，要靠别的男生钓妹子。
张晨瑞自己也觉得丢脸：“没办法啊，只能先靠帅哥吸引女生，然后我们再努力了。”
江策心想，有周寰和关星罗在，你们怎么努力也没用。
等等，江策突然意识到什么。
“所以，你找我，是想让我帮你约周寰和关星罗？”
张晨瑞立刻说：“大佬，你真聪明，你跟关星罗和周寰都很熟，只能靠你了。”
关星罗是有名的大少爷，周寰是万年冰山的酷哥，两个都不好接近，但江策是关星罗的朋友，是唯一能跟周寰说话的人，找江策帮忙比直接找两个帅哥，成功率要高多了。
“我知道你人好，求求你了，大佬，只要把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喊出来就行了，随便哪一个都可以。”张晨瑞冲江策拱手。
江策笑了笑。
密室逃脱，听起来很有意思，这不是绝好的机会么，在封闭的空间，把两人凑到一起。
江策的笑容让张晨瑞心里有点毛毛的，他试探着问：“大佬，你帮忙吗？”
江策点点头，说：“帮啊，我帮你把两个都约到。”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江策答应了张晨瑞，说做就做，他先是找上周寰，跟他说了密室逃脱的事。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和关星罗可以单独相处。”江策告诉周寰。
周寰听了，脸上没有喜悦，反而低下头。
江策知道他找关星罗说话，已经是很大的进步，突然让他跟关星罗一起困在密室，对于周寰来说难度太大。
江策安慰他：“我会在一旁帮助你。”
周寰重新抬起头，问：“你也去？”
“当然。”江策本来不想去，周寰和关星罗能一起就行了，但他要说服关星罗，必须自己也到场。
寒冷的冰山稍稍融化，化作潺潺的春水，周寰松口气，点头答应邀约。
周寰这边搞定，江策又去找关星罗。
关星罗要麻烦不少，江策跟他说自己想去密室逃脱，希望他陪着。
关星罗眨眨眼，微笑着打量江策：“你不像喜欢玩这些的人，我还以为你脑袋里只有学习。”
江策为自己辩解：“我也是会劳逸结合的好不好。”
他主动向关星罗坦白，是张晨瑞组的局，他想去玩，于是喊上关星罗。
他隐瞒了女生以及周寰的事。
关星罗无奈地说：“我不是不想陪着你，但是我爷爷不会让我周末出门。”
这才是关星罗这边真正麻烦的因素。
关星罗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有点淡：“特别是星期天，是全家一起吃饭的日子，我走不开。”
江策有些奇怪。
关星罗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他的家人只剩爷爷，为什么会用“全家”这种词汇。
江策莫名想起上次离开关家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乘坐着一辆宾利进入宅子。
也许是其他姓关的亲戚。
江策望着关星罗，用恳求的语气说：“通融一次也不行么，平时要上课，只有星期天有时间。现在不趁着周日出去玩，等高三就没有假期了。”
作为一个经历过高三地狱的人，江策发誓，他说的是实话，高三一周七天都在学习，根本没有休息时间。
关星罗垂下眼。
江策期待地看着他。
关星罗叹息般的笑笑，说：“我试试吧。”
一直到周六补习，关星罗都没有确定，只是找江策要了时间地点，说如果能说服爷爷，他直接去门口与他们汇合。
可关星罗不去的话，那就不能让他跟周寰相处了，这个活动对于江策来说就失去了意义。
江策怀着忐忑的心情，第二天按时抵达密室逃脱工作室的门口。
这一片街区有很多密室逃脱与剧本杀，一到节假日，不少年轻人聚集在这里游玩。
江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袖T恤，T恤面前印着不协调的商标，一看就知道是广告送的衣服。
他这一副寒酸的打扮，与来玩刺激游戏的时髦年轻人格格不入，但他很瘦，皮肤白皙，干净又清爽，像夏天的气泡水，只是站在那里，空气都像清新了几分。
很快张晨瑞带着他的哥们和妹子们来了。
跟张晨瑞混的人，也是成绩不好的那一波，男生们穿着宽大的衣服和裤子，身上挂着金属链条，女生则是贴着假睫毛，穿着平时教导主任不让穿的短裙，用布灵布灵的眼睛看着江策。
很快她们对江策失去了兴趣，虽然他长得还不错，但看着像书呆子，很无趣的感觉。
接着周寰也来了。
周寰一来，女生们立刻兴奋起来。
周寰五官深邃，又是大长腿，不苟言笑，反而有种神秘的气质，很吸引女同学。
周寰没有理会聚集到他身上的目光，走到江策面前，冲他打招呼。
江策则是还惦记着关星罗，忧心忡忡地说：“要是关星罗不来，我也回去了。”
周寰立刻说：“我跟着你。”
张晨瑞听了，连忙拦住他们：“来都来了，走个啥，快给我关哥打电话。”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远处走来两个人，张晨瑞抬起头，眼睛一亮：“关哥来了！”
但关星罗不是一个人来的，张晨瑞看清关星罗旁边的人，瞬间愣住。
江策也看到了，惊讶地说：“朝闻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