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糸氏镇
要不是纸轿子和两匹大马挡住了续梦心的脚步, 她都想直接冲过去，撕碎这两个满口谎言的外乡人。
竟然是在偷窃完族物后再来与她谈合作！
怎么敢！
玩家们见续梦心气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看着他们的眼神除了怒火外还有毫不遮掩的杀气。
而祖婆虽然神态如常，嘴角依旧含笑。
却也只是朝着那两匹晃着脑袋蹭来蹭去的纸马与摆动着门帘的纸轿子。
他们都反应得很快, 该拿的道具都拿出来, 该准备的技能也浮在了脑海间。
本来都想飞快逃出去了。
但始终还是顾忌着外面的将祖婆房间团团围起的无数续族人, 又见游无肆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丝毫没有想逃的感觉, 便暂时按耐住了各种动作。
敌不动, 亦不动。
静观发展。
说来玩家们也是觉得冤枉。
这纸马纸轿子可不是他们偷得，分明是游无肆和姜时时胆大包天！
他们就算再有野心再想从副本里得到新的道具，也绝对不会看上这种诡异又容易引起NPC追杀还再其他副本也不怎么好使用的奇怪物件！
现在倒好, 人家NPC才刚夸两句还收下礼物, 下一秒就人赃并获，龙傲天玛丽苏打脸都没打得这么快的！
而在副本的NPC眼里他们这些个外乡人就是同一伙人。
都不用再解释, 全成了偷纸马纸轿子偷的贼！
不管周围的玩家是如何的崩溃，游无肆确实是淡定的很，即便远处的续梦心用就要杀人的视线死死盯着他，也依旧慢慢的品着手里剩下的半杯热茶。
好茶，当然是要慢慢喝，才能尝得出真正的味道。
只有第一次经历这样场面的姜时时, 小脸上满是慌张还有藏都藏不住的心虚。
他甚至都顾不上嘴里那怎么都压不下的苦茶味道, 脑袋转了又转, 清澈漂亮的大眼珠子也到处晃悠着，原本戳在游无肆腰间的两只爪子也死死的抓着对方的衣服。
先是看向气得不轻的续梦心。
见对方怒视过来, 就连忙将视线移到几只跑出来的战利品身上。
也不知是个怎么回事, 他居然不敢将目光投向祖婆, 就怕得到对方同样满是愤怒的注视。
姜时时说不出自己眼下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大脑都有点没办法思考，非常糟糕非常的难受。
这就是做坏事被揭穿的下场吗？
可，可他也没做坏事啊！
是那些镇民用轿子和大马做坏事呢！
游无肆察觉到怀里小僵尸的紧张，瞥见对方眉心紧皱，慌慌张张的心虚模样可怜极了。
便将人往怀里拥紧两分。
轻轻拍着姜时时的后背，用动作告诉小妻子，一切都还有他在。
杯中茶水一口饮尽。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某几个不太相熟的玩家就开口了。
“这，这东西居然是你们拿走的？”
“你们怎么会这么做。”
“还…还不快赶紧认个错。”
……
沉默的时间实在太久。
这几人总觉得祖婆深不可测，挥手就能出现座椅，可不是普通BOSS能做得到的。
能稍微减轻些嫌疑就再减点吧。
游无肆看都没看那几个说话的玩家，这些人的语句也还算委婉，又给他找了台阶下，虽然算不得什么好台阶，但至少也没有做出什么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来。
还算是个‘好同事’。
当然，也没打算就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的意思就是了。
“小家伙们看起来实在是喜人得很，那天夜里明明人来人往，却孤零零的无人理会，我和时时便心软收留，想着既然已经养了两个，再多样几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游无肆话音刚落，藏在盒子里的骨干和小黄旗也飘了出来。
左右晃荡，用实力证明着自己的老板是多么的心软，连他们这样模样奇特的物种都会好心收留。
……
在场所有人包括NPC都想过游无肆会用什么样子的借口与理由，但怎么都想不到，对方能说出如此离谱的鬼话。
什么孤零零又无人理会也就算，连喜人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就连续梦心自己都清楚族物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实际都恐怖瘆人得很，也就游无肆能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扯着慌。
编都没编得像样。
偏生在两个奇怪鬼怪招摇的身影下，略微带上了两分说服力。
“你胡说什么！族物当然是有人看管着的！”续梦心正想绕过撒娇的族物，打算到游无肆身前理论，双腿却被祖婆衣服的缠绕着。
她意识到祖婆是想让自己留在原地，不要靠近那些外乡人。
这才冷哼一声，继续说道：“窃取之后还无任何悔改之心，这就是你们外乡人的礼貌吗？”
依旧稳坐不起的游无肆见姜时时被那句‘悔改之心’给惊得都把脑袋半缩进他的怀里，他再次轻轻拍了拍小僵尸的后背。
随后迎上续梦心的视线。
缓缓开口说道：“这轿子与马，可都是我们在营救那些被拐来的大学生时发现的，续小姐也许不清楚，当时确实人来人往，亦无人理会这几个在黑暗中孤零零的小家伙。”
听到这话，续梦心一时间也哑然了。
她脸上依旧带着愤怒，却又想这些外乡人带她到客栈里的那一夜，看到的无数道与族人交锋的黑影。
还有多年前纸轿旁小包子小馒头还有…阿苏姐姐接连倒下的身影。
想说的话都到了唇边，可怎么都开不了口。
很快，续梦心就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祖婆，她也不清楚祖婆知不知道族人们做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都不愿开口。
应是知晓的吧……
祖婆看到自家小姑娘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笑着将站起来的小姑娘拉回自己身旁坐下。
她安抚好几个委屈闹腾的纸儿。
这才看向游无肆，说道：“实在想不到阁下竟如今心软，倒是要感谢您这几天照顾纸团儿们了。”
“谬赞。”游无肆淡淡开口。
……
所有人都没想到游无肆还真就应下了，真的是半点客气都没有。
玩家们更是揪了把心。
他们也知道游无肆有个性，但没想到这么有个性！都人赃俱获了，还能说出个花来，并且丝毫不低头。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简直肆无忌惮！不得不说，游无肆这名字还挺衬人！
“很久都没见到你这样的年轻人。”
祖婆边说，边笑着看向怀里还在小闹着的马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渐收。
她看向远处的游无肆。
继续开口：“族里确实是看管不利，如果实在喜爱这几个纸团儿，也不是不能交予阁下照顾，只是它们到底不是凡物，也还得看看您的本领如何，是不是能护得住。”
“祖婆！”
续梦心有些急，怎么这窃贼把偷窃过程包装一番后，不计较也就罢，他们也理亏。
但要说送出去，若没有这档子事，也没什么，但既是对方不规矩在先，她是千百万个不愿意。
纸马和纸轿子就更不愿意了！
逃了那么多次都没成功，还时不时被揍，最重要的是关在那么小那么黑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在族里快乐！
祖婆见小姑娘和纸团儿们这么激动，轻轻拍了拍对方握紧的拳头，缓缓开口道：“能者居之，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多年后续族也尘归尘土归土，若不随之一起去，何不交付有缘人。不必太过在意。”
听出祖婆话中的意思，续梦心微微垂头，将一切表情都藏在阴影中。
尘归尘，土归土。
真的要等到多年后吗？
那种种罪行，岂不是还会继续……
纸轿子和纸马也安静不少，它们早早就有灵，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也绝对相信着祖婆的话。
既然要重新择主，当然是越强越好。
而姜时时听到祖婆这些话，心里的纠结也散了大半，他才不是窃贼！
他打抱不平，见义勇为！是好孩子！
虽然拿纸马和纸轿子确实是他不对，但也是看不惯那些镇民用这么漂亮这么神气的好东西为非作歹哦！
想到这，姜时时飞快从换装程序里拿出笔和本子，迅速写下三个大字‘对不起’。
紧接着就从坏哥哥怀里蹦起来。
挤开那两匹蹭在祖婆身边的大马，高高兴兴的把本子塞到祖婆手里，见对方脸上重新带上笑容，他朝着空气挥了挥拳头，又左右轻轻踢开想把他挤走的马儿，再来回飞快蹦跳几下。
展示完自己的本领后，他回到祖婆身旁。
微微仰着小脸，双眼亮闪闪的，等待着夸奖。
“好孩子，你这身本领，祖婆都敌不过，厉害得不行。”
祖婆轻轻摸了摸小僵尸蹭过来的脑袋，她虽然不清楚为何这只僵尸如此不谙世事，但大抵是离不开无尽的错。
没记错的话，大人身边也养了几只大大小小的僵尸。
也不如今是否还在无尽……
只盼那些家伙千万机灵些，找个世界好好躲着罢。
姜时时一被夸，就继续挥着拳头，随后又伸出尖尖指甲，打算继续展示自己厉害得不得了的本领！
见状，祖婆轻轻按住小僵尸那绘着小小荔枝的粉嫩指甲，随手从一旁的矮桌上拎了串荔枝塞进对方怀里，这才继续开口：“好好，你再展示个拳法给老身瞧瞧，剩下的时间还得再看看其他阁下的本领。”
话音刚落下。
她的视线又直直看向关合着的木门，说道：“梦心，去把阿仪带进来吧，一起瞧瞧客人们都有怎样的本事。”
“好的，祖婆。”
续梦心得到吩咐后就快步走了出去，甚至都不用动手，房门就已经提前打开，随后又瞬间关合。
她脚步走得很快。
族人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纷纷跟了上来。
很快，宗祠的续族人都知道祖婆要见续仪，看到续梦心领着跪了一宿的续仪走进最里面的院子，眼中满是说不清的羡慕。
但很快就看到了续仪双手捧着的伞。
羡慕还是羡慕，却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想变成对方了。
二人脚步都很快。
续仪走进屋里的时候，正好看到再祖婆面前乱七八糟挥舞着拳头的姜时时，还有那几个失窃的族物。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些外乡人定是昨夜去打搅了梦心。
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竟哄得梦心带他们来见祖婆，而祖婆…脸上竟带着笑意。
续仪双手捧着伞，一进屋里就朝祖婆的方向跪了下来。
瞥见续仪跪下的姜时时结束了拳法的展示。
他哪懂什么拳什么法，反正学着小动物仗剑走天下左边打打右边锤锤，认真的转了好大一圈。
这才在祖婆的夸奖摸头下，抱着几串荔枝，蹦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哼，他刚刚可看到了！
坏蛋游无肆又在用那种坏焉坏焉的眼神笑话他，可恶，今天展示本领得到的荔枝，绝对不会分半颗到对方嘴里！
“阿仪，起来。”
祖婆的笑容再次收起，她轻轻叹了口气后，朝着续仪招了招手。等续仪走到身边，就动作轻柔的收拾起那些粘在身上的纸钱。
纸钱才刚收到半，人又跪下了。
且脸上还满是愧疚。
“续仪知错，甘愿受罚。”
听到这话，祖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在轻轻摸着对方的脑袋，说道：“阿仪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在这么多年里本心不变，既拾冤魂而养，也每次都暗中帮助着外来的客人们救下那些无辜的孩子，错并不在你，是祖婆，是整个镇子，是……”
是那规则更改后的无尽。
她再叹一口气。
将续仪扶起不许再跪后，这才看向那些无尽玩家，开口说道：“让诸位见笑了，族里也只剩下这两个孩子听话，便让他们陪着老身来看看诸位的本领。”
说完，祖婆的视线落在游无肆身上。
意图再明显不过。
续仪在祖婆开口后，就想到族中的现状，昨夜送棺扶灵后也感受到些不同。
也许，是时候该变动了。
他站在祖婆身后，静静注视着这些几乎每月都会出现的外乡人。
游无肆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他笑了笑，谦虚开口道：“在下也没什么一技之长，只比同事们稍好些许，不过是感兴趣的东西多，学得也杂了些，本领称不上，若说错了些什么，您权当听个故事。”
……
听到这话的玩家们面无表情。
是啊，没什么本领，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只是比他们这些玩家好一点点。
真不愧是游无肆。
短短几句话，就使劲踩着他们来秀。
可不是没有一技之长吗？都差不多长，也就挑不出来了。
“那就先不提其他，从镇上的八卦说起吧。”
游无肆缓缓开口，他先是从地形与房屋的摆设，说了个七七八八，最后联系到续族的大坟，又道这是两个相辅相成的大小八卦阵。
续族人生前在大阵，死后为小阵，只要有一阵未破，八卦就永不停歇。
又言明此处有条欲断之地脉。
到这，他微微停顿，继续开口：“若我没看错，此地脉为龙脉，且为人魂祖龙之象，虽只是脉之分支，但脉断山河国破，更甚千年内将沦为他族之奴，千年后传承尽冠他族之名。若我没猜错，此阵不过是续龙脉数阵之一，地脉宽广，主分支亦是无限，而今以逆天改命之法扭转乾坤，连天地都不得不认此数，先人前辈大才，仅英雄二字已难以概括其风采。”
话音已经落。
祖婆却没有出言半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这么直直盯着游无肆，半晌，才缓缓开口：“只看出了这些？”
“若您还想听，我自能继续蒙猜拼凑。”
游无肆见祖婆点了点头，余光又瞥见小妻子已经停下吃荔枝的动作，傻傻盯着自己看。
便笑着继续说道：“地脉之浊气便不谈，千年前那位大家的想法自是绝佳，但世无绝对，您的族人如今如此，亦无需我多言。再有就是阵眼，我原以为宗祠为阵眼，但昨日白日续小姐送棺夜里续仪先生扶棺，便想着许是人魂……”
说到这，游无肆顿了顿，见祖婆还没喊停。
而身旁的小僵尸也双手撑着下巴在注视着他，眼睛亮闪闪，像是看到了什么会发光的东西。
想着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方，再藏拙也没意思。
便继续开口：“但今日见您，才知八卦大阵的阵眼为您，而您应当是续族口中的那位先祖，续知白。”
这话一出。
连续梦心和续仪都愣住了，他们纷纷看向身边的祖婆，记忆中，少时的祖婆还要再年轻些。
可即便是那时，族中年纪再大的长辈，都会尊称一声祖婆。
续族人都知道祖婆命数极长，生前不计入族谱，死后不进大坟，生死皆以宗祠为家。
但续族已有千年之久，若是先祖，那岂不是……
续梦心很快就想通，但续仪就不大能理解却也接受祖婆就是先祖，这样很多疑惑也都能迎刃而解。
“阁下尽可畅所欲言。”
祖婆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神情淡淡，让人猜不透究竟游无肆所说的那些是对，还是错。
……
游无肆真不太想说了，这和他低调的作风太不相符，眼前的祖婆和续族人确实可怜，但他难道就不可怜了吗？
他前两个月还被数也数不清的球球系统大军追杀呢。
撑着脑袋的姜时时见坏哥哥突然沉默不语，还以为对方已经再也说不出些什么东西来，就像他算游泳池里一边加水一边防水那样，脑子空得难受。
又见屋里所有人都还在等着。
聪明的他从兜兜里掏出手机，飞快点开那个‘恐怖慎入’的书本模样图标。
姜时时把手机递到游无肆身前，用爪子使劲点了点《纸村》的标题。
指甲落在屏幕上的声音很清脆。
一声又一声回荡在古朴雅致的屋子里。
……
游无肆看了眼自己的小乖僵尸，无奈看了一眼手机，摸着姜时时的脑袋，笑着叹道：“谢谢时时的提醒。”
那他，就再稍微高调一点点吧。
姜时时得意的扬起小脑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就更高兴了！
他好聪明的！
坏哥哥想不到的，都考虑到了哦。
见状，游无肆笑了笑，便缓缓将那个‘恐怖慎入’的故事稍微总结概括的出来。
看到续梦心神色一变再变。
而续仪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似是有些疑惑。
他这才继续开口：“故事的名字叫纸村，纸村上的原住居民因为种种原因而渐渐忘了自己是个纸人，而糸氏镇上的续族证明也因为种种原因，怎么都发现不了自己是个纸人。其中缘由，也无从得知，但祖婆您应该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