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年轮蛋糕：
面对许久没有说话的阿诺, 尤多西娅圣女很有耐心的等了下去，她知道精灵王弟反应慢，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东西对于神眷者来说有可能太新了。
但不管是对精灵族全族富裕的了解，还是此前几封书信的往来, 都让她相信阿诺即使不一定能真正理解她的想法, 也很大概率不会反对, 就像她的老师卢卡斯十四世那样。
老教皇当初其实也对尤多西娅提出过, 可以帮她给神眷者寄信，但尤多西娅却拒绝了。毕竟她的某些言论，如果被人过度解读，是有可能涉及到失信的。
在信仰超标的光明教会内部, 信仰其他神明都不叫个事，可一旦涉及到失信、无信，那就很可怕了。
卢卡斯十四世尽职尽责的在教皇之位上做了快三百年, 不能因为她而晚节不保。
至于会选择莱娅帮忙，只是因为莱娅的家族欠尤多西娅一个人情, 而莱娅自从与白龙拉冬结契后，信奉的主神就是龙神。光明教会的事，追责不到她身上。
想了这么多……
只能说，尤多西娅圣女虽然有信心，但并不是百分百，所以她做了不少后手, 她不想让给她帮忙的人受到牵连。
路德维希在迅速想通一切后，一边很欣赏尤多西娅圣女对神明的质疑, 一边又想着, 看吧, 果然是那个老傻瓜教出来的学生, 总在妄想着照顾好每一个追随自己的人，活的实在是太累了。他一点也不想阿诺受他们这样的理想主义影响。
阿诺却在慢吞吞吃完一整个年轮蛋糕后，道：“你—为—什—么—要—说—呢？”
阿诺没什么接受不接受的，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根本没觉得尤多西娅圣女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他只是站在尤多西娅的角度很认真的替她想着，为什么要让你的家族和其他家族知道这个呢？你就应该等当了教皇之后再宣布啊。
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阻力能小不少。
这会轮到尤多西娅圣女怔愣了一下，然后她就笑了，梨涡从脸上荡漾开来，皱纹都好像让她显得更漂亮了。她看着认真替她着急的阿诺，算是彻底明白了老师口中神眷者的可爱。
虽然在来之前，她有八成以上的信心，觉得神眷者不会反对她。
但她也料不到神眷者会如此支持，还反过来为她出谋划策。
至于神眷者说的，在上位前不暴露自己的目的，她也是考虑过的，可是那样就要失去一个七美德之火。
点亮七美德之火，便是教皇候选人的选拔方式。
这同样是光明神曾赐下的一件圣物，在圣物、神器等物品的储藏方面，光明教会也就仅次于被自然女神偏爱的精灵族。他们至今仍如此虔诚的相信着光明神，就是因为在所有神明遗留在大陆的物品中，光明神的物品是最具有神性的。
据说有些族收藏的神器，早在黄金黎明刚开始时，就已经暗淡了下去，失去了根本无法被模仿的神明流光。
没有人可以说，这些流光就代表了神力，亦或者神明的生死。但至少光明教会是所有人里底子最足的，如果说所有的神明都死了，光明神也肯定还有一口气在。祂留下的物品无不在这样说。光明教会坚信，只要他们诚心忏悔，终有一日会迎回自己的神。
说回来，七美德就是七把火炬台，代表了光明教会所倡导的七种美德——诚实、勤奋、慷慨、谦逊、公正、节制与宽容。
火炬被牢牢的固定在大屋的一处宫殿里。任何人想去都能去，但能不能承担住后果就看自己的了。七美德之火，会如实的反馈在它面前所站之人的所有美德。只有点亮五个美德之火或以上的信徒，才能成为教皇候选。
这么一想的话，最后教皇选拔的抽签环节，好像也就没那么儿戏了。
不过就是从一堆好人中随机选一个最幸运的而已。
尤多西娅圣女不多不少，正拥有五美德。也就是说，她不可以说谎，一旦说谎，就有可能会失去“诚实”之美德。
顺便一说，阿诺小时候也去七美德之火前尝试过，他觉得这玩意一点也不准，因为它竟然在“勤奋”这项美德上也亮了起来。
作为举世皆知的咸鱼，阿诺觉得有被冒犯到。
“真遗憾，我无法做到绝对的公正，也无法宽容。”尤多西娅圣女叹了一口气，但凡她能做到这两点的其中一个，她就可以撒谎了。不过她衡量了一下，她还是宁可选择从一开始就背负疾风骤雨，也不愿意原谅某些人。
而且，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从她宣布她要这么做开始，十二家族就活在了极端的愤怒与恐惧中，越急越会昏招频出。
她真的是太不宽容了。
尤多西娅圣女走后，路德维希便想借着圣女为筏子，试探了一下阿诺对神明的态度：“你觉得神明会犯错吗？”
“肯—定—会—啊。”阿诺至今还觉得神明就是法术高强到超越普通大众的人。
而人哪有不犯错的？
“所以，你不觉得她这么说是一种对神明的冒犯？”路德维希勾唇，心想着，阿诺不是个狂信徒，也有自己的质疑，那后面就好说多了。
阿诺缓缓摇摇头，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虔诚信徒的人设，考虑到这片大陆上的大家好像都很虔诚，自己的魔族好友应该也是，他便又紧急补充了一句：“光—明—神，很—宽—容—哒。”
路德维希：“……”这不还是神做什么都是对的吗？！
阿诺则在心里想着，又是被我机智救场的一天，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
以示公平，阿诺还见了另外两个候选人，只是没出门，他选择了分别邀请他们在大屋见面。大家本就都生活在大屋，何必舍近求远，非要出去搞什么活动呢？当然，也不能回回喝茶，所有阿诺一次是邀请他们一起去告解室祈祷，一次是参观大屋的植物园，尤多西娅圣女主动出借，她还是蛮有竞争精神的。
当然，她的竞争对手也一样。
不得不说，光明神那个七美德之火还是有那么一点厉害之处的，三位候选人斗归斗，却并没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坏人。
甚至相反，他们都很有理想。
英诺森红衣主教的同乡，正是空堡学校教堂的教区总助理执事约书亚，他的信当初就是约书亚送到阿诺手上的。
约书亚总执事说，英诺森主教曾是他们村里最漂亮的孩子，他因这份美貌而被选入了唱诗班，自此便开始了教会生活。
“我一直视他为我的弟弟。”英诺森主教是一个……非常糙的肌肉壮汉，眉眼间依稀还是能看出一些美男子的风采，但阿诺真的很难把他和约书亚总执事口中那个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唱诗班哥哥联系在一起。
英诺森主教粗狂一笑：“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宗教裁判所工作，太过阴柔的长相，怪变态的。”
阿诺：“……”有道理。
英诺森主教同样没有选择对阿诺隐瞒，只是他没有尤多西娅圣女想的那么细，他不管阿诺接不接受，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您听说过赎罪券吗？”
阿诺还真的听说过，在上辈子。
所谓的赎罪券，便是用钱来买下自己所犯的罪恶。因为宽恕也是美德，不是七美德之一，但也是会被提倡的美德。
法尔瑞斯的赎罪券和阿诺所知道的那个不太一样。这边的赎罪券只在教会内部发行，另且只能在临死之前使用。
光明教会的神官平日里除了治疗外，最大的工作就是替民众主持婚丧嫁娶。其中能不能被教会承认的婚姻，直接决定了这段婚姻的合法性。教会和圣司米亚帝国如今在斗法的就是这个。但这不是英诺森主教今天的重点，他的重点在于丧葬。
在人临死之前，他的家人会去请牧师来聆听死者的忏悔，为其灵魂进行祷告。
所有人肯定都是想去神国，常伴在神明左右。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生积德行善、问心无愧，法尔瑞斯的赎罪券也便因此而诞生。
不只是光明教会有，其他教会也一样，据说黑暗教会更过分，生前就可以赎罪，明码标价，还有个菜单一样的价目表。杀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低级魔族，甚至一度只需要八枚金币就能洗脱罪名。
而光明教会这边是这样的，神官只要他在死前交代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并愿意无偿对教会捐赠全部的身家，教会就会替神宽恕他的一切罪恶，既往不咎，让他清清白白的下葬。这个在教会内部还被不少人嘲讽的称为封口费。
只要你给够了钱，教会就会保证你死后的名誉。别小看这个名誉，不少敛财一辈子的人，在死亡面前反而会格外看重这个。
“但凭什么既往不咎呢？被他害过的人需要一个交代！”
英诺森主教也是个干大事的，他上位后，不仅要废除这个神经病一样的赎罪券，还要公布光辉教会过往所有的卷宗，进而影响到大陆上其他教会对赎罪券的看法。
但很多机密卷宗，只有教皇有机会阅览，所以他必须当教皇。
这个旧账，他翻定了！
“我知道这有可能会让教会的信誉，在一段时间内大打折扣，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真诚悔过，信众会看到的，教会重新赢回民心只是早晚的问题。但这些藏在角落的阴暗，也不能再继续滋长了，它们必须暴晒于阳光下。”英诺森主教一听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在宗教裁判所的工作，让他开始追求起了绝对的公平与正义。
当然，阿诺并没有觉得他做的有什么错的，只是很显然的，如果英诺森主教把他的理想公布出去，那必然会引起更大的反对声音。
尤多西娅圣女仅仅只是十二家族反对而已，英诺森主教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了。
当阿诺觉得三位候选人已经够大胆，不会更具有创造力的时候，安德烈骑士长站在吊灯扶桑前对他说：“我觉得神明自黄金黎明之后的不回应，并不是生气，也不是要让我们为争斗而忏悔，祂只是希望我们能够独立思考，学会长大。”
阿诺瞳孔震动。
安德烈也拥有诚实美德，也就是说，他不会对阿诺撒谎。
路德维希侧目看向了安德烈骑士长，勾唇笑了，万万没想到，这位的想法才是最对他胃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