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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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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岁额头第一次受伤,她读高二。

回家路上需要横穿铁道,但两边都有防护网,想通过必须绕行几百米,去走人行天桥。

某天放学许岁在天桥上碰见陈准,他正坐小摊前吃活珠子,屁股底下是篮球,背着空瘪的黑书包,校服搭在肩带上。

他身边两个男同学先看见许岁,碰碰陈准肩膀:“你姐过来了。”

昨天两人因为一本课外书打了一架。

陈准还生气,转头斜扫她一眼:“不认识。”

“你姐长得怪好看。”

陈准挥开男同学的手:“不是我姐,少瞎说。”

男同学冲许岁招手,连笑带闹地叫声姐姐,说了几句话,各自散去。

许岁从小摊上拿汽水,坐到陈准旁边:“你怎么又吃这东西,恶不恶心。”

陈准没理,剥开活珠子的壳,先吸掉美味的汁,里面隐约看见头和血管痕迹,似乎还有鸡毛。

“咦~”许岁掌心撑着下巴,看得直咧嘴:“你的胃是垃圾桶吧。”

陈准仍不理。

有风轻轻吹过,几根发丝黏到许岁唇边。她一把长马尾,一天混过去,已经有些松散了。

许岁没有拆下皮筋重新绑,而是两手分开马尾,朝两边一扯,再将那些碎发用小指勾挽到耳后。

夕阳照在铁轨上,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

她的脸也被暖色笼罩,细腻透亮。

陈准不经意捕捉到她的动作,一转头,她皮筋处的头发毛毛躁躁,有一撮逆着生长方向支棱起来,像乱草。陈准觉得,她这形象不配同学那句夸奖,还算过得去的长相放她身上纯属浪费。

他稍稍扭身,十分嫌弃。

“还生气呢?”许岁撞了下他肩膀。

陈准手里的活珠子掉在桌面上,他皱眉:“你烦不烦?”

“少吃点,小心内分泌失调,营养不良。” 陈准挺挺背:“担心你自己吧。”

这两年陈准抽条特别快,体重没变,个头猛然间窜了起来,看着有些单薄,却比许岁高出很多。他长相也有变化,婴儿肥逐渐褪去,五官渐深,单眼皮,薄嘴唇,是那种酷酷的类型。

陈准伸手:“把书还我。”

“没看完呢。”

“不行,同学管我要了。”

许岁咬着吸管,脑袋扭到旁边看热闹,没听见他说什么。

陈准从小摊侧面篮子里抽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手指:“别装傻,今晚再不还,我就告状了。大娘要是知道你每晚都看课外书,一准扒了你的皮。”

“除了告状你还会干什么?”

“不会了。”陈准把纸扔进垃圾篓,得意洋洋:“总有人治得了你。”

许岁摘下书包,从里面抽出一本厚书,仍到桌子上,竟是本泛黄的《水浒传》。

陈准收书,“女孩子家家的,看点情情爱爱不好么。”

“你也少看。”许岁说:“少不看水浒,老不读三国。你还小,小心三观扭曲。”

陈准“呵”一声,准备走人。

“等会儿。”许岁手掌“啪”地按住书,示意他看天桥下面:“来一局?”

远处驶来火车,盘旋而上的雾气散在林间。

陈准坐回去:“怎么说?”

“谁赢谁看。”

陈准摇头:“没意思。”

“那你加个码?”

他又让老板烤三个活珠子:“你输了吃干净。”

许岁脸上写满抗拒,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如果你输了呢?乖乖叫声姐。”

陈准瞥她一眼:“不玩了。”

许岁总想从他身上得到点做姐姐的存在感,可惜陈准不买账。

那本书许岁刚看到“林冲雪夜上梁山”,正是意犹未尽时。她妥协:“那你说一个。”

陈准想了想,指着台阶:“我输了,从这儿把你背下去。”

许岁同意了。

陈准现在不好骗,但输赢属于概率问题,猜车厢时,他给出的数字没有许岁接近。

陈准也不废话,书包没摘,只把篮球仍给她,背过去,压低身体,示意许岁跳上来。

许岁就是这样被摔的。

她当时一定脑抽了,才会无条件信任他。

阶梯很缓却很长,共分三层。

起先陈准动作还算麻利,但毕竟体力有限,快接近地面时,他两腿一软,毫无预兆带着许岁跌下去。

天旋地转间,许岁额头磕到旁边的水泥柱,甚至来不及尖叫,疼痛取代所有感受。她思路还算清晰,先抬手摸了摸额头,没有血迹,又左右晃动两下,也没出现太大眩晕感,可下一秒,她眼泪不可抑制地流出来。

额头真的太疼了。

陈准垫在许岁下面,也摔得不轻。可他没顾上疼,第一反应是太丢人,好在停下看热闹的路人并不多,下班时间,都急匆匆往家赶。

许岁眼泪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台阶上,手捂额头,哭相有点难看。

陈准蹲在许岁不远处,默默看着,心里扑通乱跳,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他从小就缺乏暖男品质,本想哄她,一开口:“别哭了,太丑了。”

“.…..”许岁泪眼朦胧:“滚。”

陈准一慌,真就拍拍屁股滚了。

许岁:“.…..”

她不敢相信,抹掉泪,眨眨眼,他已经跑没影。

自打那以后,许岁半个月没跟陈准说过一句话。

《水浒传》被她赌气还回去,直到高中毕业的暑假才把剩下内容读完。

……

许岁平时很少掉眼泪。

那是陈准第一次见她哭,今天又碰见一次。

陈准直挺挺躺在床上,听着门外压抑的哭声,不知为何,手心全是汗。即使此刻没亲眼见到她的样子,光听声音,他也手足无措,呼吸困难。

窗开着,摇曳的树影投在墙壁上。

不知这样躺多久,外面终于寂静无声,单人床直对房门口,缝隙里的微光也消失了。

陈准浑身僵硬,试图侧躺,单人床“吱嘎”一声响,声音在黑夜里尤其突兀。

他放弃转身,又小心翼翼躺回去。

睡意全无,陈准想起那次两人和好后,许岁记仇好多年。

每当和她走过天桥,她都会指着下行阶梯,“好心”提醒他,他曾经在这里把她摔了下去。

陈准口上嫌她烦,但歉疚感终究使他记住与她相关的这个片段。

直至今日,留下后遗症。

像是一种心理暗示,无论身在何处,遇见楼梯总会想起许岁。

陈准偶尔想不通自己为何迷恋她,没有太轰动的事件,可点点滴滴拼凑起来,眼里便只剩她。

时间久了,变成一种执念,一种感觉。

他明白,如果没有顺城这个家的交集,想见她都成为一种奢求。

越想越睡不着,陈准转移注意力,回忆基地里有多少只小动物可以开放领养。

领养日定了下来,在下月28号。

具体细节还要碰一碰,他和几位义工约好,明晚在大学城附近见面……

陈准迷迷糊糊睡了会儿,五点钟离开的。

清晨,许岁在自己房间醒来,身上穿着郝菀青的碎花睡裤和白背心。

她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回到火锅店后巷,见到了那只小龅牙。许岁抱起它,没有想象中那么臭,它身上气味反而很清爽。

许岁就问:“你洗过澡啦?”

小龅牙当然不会说人话,摇着尾巴,歪着头,忽然伸出舌头舔她。

许岁觉得痒,缩着脖子笑。

可更荒诞的是,她非但没有把狗推开,竟凑过去与它互舔。

悄悄睁眼,它突然变成一个人,更恐怖的,那人竟是……

许岁下意识摸了摸嘴唇,脑袋嗡嗡直响,庆幸是梦。

房间空调关着,她热出一身汗,摸了摸床单,许岁确定没有睡梦中自己回房间的能力,爸妈可能也没有抱动她的力气。

她闭了闭眼,穿鞋出去。

郝菀青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饭,许康还睡着。

许岁四下扫一圈,没见到其他人。

郝菀青端出包子和豆浆:“快洗漱,过来吃饭。”

“陈准呢?”许岁问。

“我睡醒也没见着,可能先回南岭了。”郝菀青自言自语:“这破孩子,知道你在家,不等你一块走。”

许岁站厅里愣了十几秒,听见主卧有动静,走过去。

她敲了敲门,柔声:“爸爸?”

许康见到女儿趴在门口笑眯眯看他,甚是惊喜,脸上皱纹都推上去:“闺女啊,你怎么回来了?”

她走过去辅助许康起身,抓个枕头垫在他后腰。

床边有把椅子,许岁拖过来坐到他身旁,这才回答:“想您了呗。”

许康抿嘴笑。

“爸爸,我失恋了。”许岁没隐瞒。

许康愣了愣:“因为什么呀?”

昨天郝菀青在阳台打的电话,许康不知情,他睡前吃了助眠药物,难得没被惊扰,一觉到天亮。

许岁握住父亲的手:“我们……不太合适。”

许康一直都比郝菀青理解她,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追问,只拍着她手背:“爸爸支持你的决定,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别着急,缘分还没到。”

“您抱孙子的愿望暂时泡汤了。”

许康说:“要什么孙子,有个乖女儿就够了。”

阳光顺吹动的纱帘缝隙钻进来,满室明亮。

即使病着,许康眼里也从来看不到忧愁,他温暖宽厚的手掌仍能赋予她力量。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是她的山。

许岁看着父亲,弯唇笑起来。

“谢谢您。”她凑近一些,额头枕着他手臂:“您一定再活三十年,送我出嫁。”

许康心情很好,笑眯眯的:“那不成老王八了?”

“答应我。”许岁闷声。

“好。”

“您努力。”

许康跟她学:“我努力。”

吃完早饭,许岁开车回南岭。

后来的几天,她不经意间总会想起那只小龅牙。

歉疚感就像潮水一样随之涨落,她心中一揪一揪的难受。

许岁改变路线,下班后先绕到三友街找一找,后来又和江贝约过几次饭,地点同样选在这周围。

可惜的是,缘分太浅,许岁再也没有见到小龅牙。

世界太大了,它如此渺小,它的命运从不在自己手中,生死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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