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番外：仙魔时代（五）
昙被御仙王警告, 倒不像付甜甜这样激动，他动作温雅地朝天空上遥遥行了一个道礼。
“御道友见谅，还望道友不要误会, 昙只是随口玩笑罢了。”
他话音刚落, 站在旁边的付甜甜便压低声音，有些鬼祟地怂恿：“昙哥，你怕什么？你也很厉害啊, 古往今来唯一掌控时间规则的王者, 他这么说你，这你能忍？”
“能的。”
昙依然镇定而温柔地点头，还朝她笑了笑：“小友, 我一向是和煦之人, 不愿与人多生矛盾, 况且是仙族之王。”
“啧啧啧。”
付甜甜啧了两声, 许是觉得他敷衍：“你万年后战阿玉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虽说那一战时我正好不在, 但据我宗门掌教说, 你可厉害了, 昙花一绽, 方圆十里间生灵灭绝, 还说什么‘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是魔国的时代’，就连魔国之主也要暂避锋芒呢。”
“道友，可不敢胡诌。”
“我没有胡诌哦。”付甜甜用异样眸光看他, 甚至举起三根指头来放在耳边。
“我以道心发誓, 这都是真的, 我通常是不骗人的。”
周围其他王者的目光随她的话变得惊诧。
昙战万俟玉, 还让万俟玉暂避锋芒, 这听着怎么像天方夜谭？妖族就这么一位王者，虽然大妖时常言语和煦，行事比起其他人温和许多，几乎不和人动手，战力稍有些神秘，可再怎么样也没到这个程度吧？
昙更是苦笑：“道友，我若有这本事，何不也去开疆扩土？实在是实力低微，便是你以道心为誓，也难以令人信服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也可能是你这万年来修为突飞猛进也不无可能，毕竟万年间只有你这一位王者。”
大妖干脆无奈摇了摇头，不想继续这话。
“道友若有事，不如直言，昙若能帮上，定然不会推辞。”
“那你帮我和我道侣生个孩子，如果我还能回去，正好免了生育烦忧。”
“……”
便是以昙这样深沉的性子，依然禁不住一瞬的沉默。
他这辈子听过最没人性的话不外如是。
付甜甜不是要和他生个孩子，是要他帮她和她道侣孕育一个孩子，可谓丧心病狂、不顾死活。
大约是个生灵便不可能答应这种‘帮助’。
沉默良久，大妖叹道：“我现在相信了道友绝非等闲之辈。”
这么丧心病狂的要求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
“是你自己说的要帮我嘛。”
付甜甜摊了摊手，语气甚至有几分无辜：“我现在就愁这个，我好不容易打的天下，我要生个王来继承。”
“王者寿元悠久……”
“除了你们三个，在场的王者很快就要死完了。”
“……”
她甚至毫不忌讳告诉昙和身边也听着的其他王者。
“未来你们都死了，而且这是不可改变的命运，时代的更替不是一个生灵能逆转的，说实话，你们要是愿意，或者相信我，可以把族中底蕴给我，或是交好我，我还能照顾一下你们的族群。”
两句话没说话，她的意图已是图穷匕见。
有王者忍不住询问：“我们……真的都陨落了？”
被告知未来的命运，这本是一件十分离谱且不可信的事，但之前她拿出那些东西、以及几位王者、连万俟玉和御启那样的王者都相信的佐证，让一些异族王者们心神波动，有些难以自持。
付甜甜看向问话的王者，十分认真地点头：“当然，否则我人族如何崛起？末法时代那样的修炼环境，若不是人族称霸，怎么可能出现王者？你们有不少族群还曾以人族为食，如果没有没落，难道会愿意看着‘食物’崛起？”
这话在理，让人没法反驳。
不少异族王者当即便脸上落寞起来。
有人一往无前、无惧一切，自然也就有人更多愁善感些，并非所有人都是魔国之主，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御仙王。
见他们沉默不语，付甜甜又道：“但落寞总比灭绝好，怎么样？要不要交好我？我也不为难你们，给我一点点规则之力就好，从自己的规则之上分割一点出来，不碍事的。我也是同情你们，毕竟我人族就是从落寞时走过来，我实在是不忍心。至于旁的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个人很守信用的。”
她笑容甜美，气质宛如山花烂漫般温暖。
很多人看她的目光从一开始的诧异、疑惑变成了现在仿佛注视一个魔鬼。
这女人温和面容下也许藏着一颗不逊色于魔国之主的邪恶心肠，否则怎能得到那位的青睐？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见他们皆不言语，付甜甜才叹道：“罢了罢了，我不过是难得起了些同情之心而已，实际上我用得着那点儿规则之力吗？末法时代，我为王。”
说完她也不再看他们，扭头看向云端之上。
这举动当真令不少人有些躁动，但到底都是王者，没有人轻举妄动。
付甜甜也不在意，她认真地看着云端之上的情形。
仙王又有几位王者赶至，魔族魔国之主王座旁也出现了两位身着黑色甲胄的武士，看穿着应该就是魔国的第一和第二神将。
万年之前没机会见着，如今终于看到了，还是两位王者，本着和阿琰关系不错、和这两位也能打成一团的想法，付甜甜开心地朝天空上挥了挥手，友善道：“两位，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第一神将和第二神将看着比万俟琰还要冷淡百倍，闻声只扫了一眼，并未回答。
付甜甜也不气馁，直接又问站得有些远的万俟琰：“阿琰。”
万俟琰目视前方，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想看她，却听得付甜甜又道：“嗜血神……”
他呼吸一滞，几乎是咬着牙回答：“这是我魔国第一神将万俟玦、第二神将万俟珩大人。”
“哦……原来是阿玦和阿珩，你们神将的名字真统一。”
轻声嘀咕，她又问：“阿玦和阿珩有别的名号吗？”
“……”
万俟琰抿紧唇角，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告诉她：“没有。”
“这么说只有你有名号？哇，你真厉害，不愧是我同名号的修者，嗜血神王，听着就很威风，我特别喜欢。”
和万俟琰万分羞耻自己年少轻狂时的喜好不同，付甜甜现在依然很喜欢这种风格，她不仅不觉得羞耻，反而很自豪。
万俟琰站在远处，只觉得‘如坐针毡’，有种脚指抠地的感觉，如果可以，他很想现在就离开有付甜甜在的地方，躲得越远越好。
好在付甜甜还想和他说几句的时候，云端对面的御仙王略带不满道：“你果然是骗本座的，你对魔族更熟悉。”
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她一直在和魔族之人说话。
付甜甜感到更惊奇了。
御哥在万年之后真看不出是这么个人，虽然有时让人感觉没那么深沉，但付甜甜以前总觉得他对这方面一直很淡漠的样子，没想到万年之前这么霸道。
因为这，她难得哄了一句：“怎么会呢？虽然咱们只是朋友，可我也为你做了不少事呢，其中有不少都只是我不想你太难过。”
“比如？”
御启脸色冷淡，语气也没什么温度。
付甜甜冥思想了一会儿，又偷瞄了一眼万俟仙王所在的位置，身体往悬浮岛中央挪了挪，才小心翼翼、又有些犹豫地从芥子戒里拿出了一颗留影石。
她没有立刻激活，反而像是在考虑，声音也低了很多。
“有一次你不开心，说自己不甘心每一次都败给阿玉，从未讨过好处，希望阿玉也能吃一次瘪，我看你实在难过，就去了魔族，然后……”
付甜甜小心翼翼地又瞥了白骨王座那边一眼，声音更小了，几近于窃窃私语，只不过在场的都是王者，基本上都能听见她的话。
她略显心虚：“然后我就趁阿玉睡觉的时候在他脸上画了三个、三个王八，王八你知道吧？就是鳖……我还用留影石刻下来了。”
此话一出，天地寂静。
比最开始时还要安静的气氛出现了。
真正的万众瞩目，众人皆盯着她，包括本没有多看她几眼的万俟玉。
她手上那颗留影石瞬间如火烧一般充满了灼热感。
魔国之主，末法时代的生灵只听说过他的威严，只从历史中窥探过他的冷血与强大，无论再怎么样了解，终究不及这个王者众多的时代。
上古时代，真正的魔族巅峰时期，魔国之主纵横一界的时代。
而现在有个女性王者不仅说魔国之主暗恋她、举出了许多证据，还拿出了一颗留影石，说这颗留影石上刻着这般景象……如此宠溺，可不是简单的暗恋两个字能说清的。
连御仙王脸上的冷意也退却了一些，他甚至压低了眸光，罕见多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
付甜甜也不敢看魔族那边，只用充满真诚的目光同御仙王道：“御哥你想看的话可以过来看一眼，但我暂时不能把这颗留影石给你。”
这诱惑太大了。
御仙王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能抵抗这诱惑，他第一次顺从别的人话，从空中掠下，来到付甜甜身边。
因着这事情突然，仙魔两族其他人都没有异动，许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有御仙王来到她身边。
付甜甜动作有些鬼祟地支起防御和隐蔽的阵法，迅速给他看了一眼。
不过两息时间，她又收起了留影石的画面。
但只这么短短一瞬，御仙王的神情竟蕴含了些许的恍惚，似乎见到了从未想象过的情形。
加之付甜甜又在旁边趁热打铁道：“你看，我都说了，虽然我们只是朋友，但我对你真的不错，当然我承认，我和阿玉的关系也不错。”
后面那句御仙王根本没在乎，他看完这颗留影石之后又深深凝视了付甜甜一眼，语气突然和缓了许多。
“你可以留在仙族，除仙族圣堂之外皆可随意行走。”
这和之前强制留在仙族又不一样，这是给了她可以自由出入仙族的权限，而这一般异族王者都没有。
付甜甜当即点头：“好啊好啊，正好我们叙叙旧，你从前总和我说仙族的辉煌，我也没机会一睹，这次一定要好好看看才是。”
一颗留影石，让御仙王态度发生改变，导致不少王者更加好奇了，可谁也不敢提出要观看，只能任心中好奇抓心饶肝。
所有王者中，只有魔族之人皆眸光冷漠，万俟仙王本人则于高高的白骨王座上俯视看她，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未曾转移过目光。
他的眼里幽深无比，倒不像纯粹的怒火，而是蚕伏潜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