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天色暗下, 已经是文学城下班的时候。
丧音见金江江中午出去后便再也没回来, 便知道她大约是不会回来了，与来打卡下班的刀疤等人道别后，收好今日的账册, 亲自上二楼对还在工位的花满楼道：“花公子, 下班了, 您今晚应该是回家吃饭吧。”
花满楼抬眸, 顺手合上账本，微笑道：“对的。”
他眼眸微抬道：“她还没回来吗？”
丧音摇头, 但似乎很快又反应自己面前的人看不见, 又开口道：“总编的性子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做了，否则晚上睡觉都还想着这个事情放不下。”
花满楼失笑道：“但有些事，其实并不着急，她也不必让自己匆匆忙忙。”本来今晚，他是打算邀请江江去家中吃个便饭的, 看样子还是要等下次了。
丧音也笑道：“的确如此, 毕竟书坊之中的运作，也不是今日拿到稿子，明日就能出书, 不过总编大约是……习惯了。”
花满楼闻言有些不解，“习惯了？”
丧音笑道：“我们以前待着的地方有点竞争机制, 总编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 在那个地方若是不抓紧每分每秒, 也许下一刻就会打回原地，她必须匆忙起来，抓紧所有时间。”
那地方，自然就是魔教了。
东方魔教虽然人少，但魔教该有的特性可是一点不少，你死我亡竞争机制不过是日常，不止金江江，刀疤丧音等人，几乎都是踩着这样的机制爬起来的，这样的情况，在金江江上任以后才彻底被摒弃。
金江江上任后还没来中原时，魔教就处于一个公司倒闭重组的状态，员工不让打杀就开始无所事事，不少人都很不习惯那样悠闲的日子，丧音自己也经历过，所以她倒是理解金江江现在匆匆忙忙什么事情都要及时解决的情况。
毕竟，总编情况比他们严重多了。
丧音没有直接说魔教名字，但花满楼猜测到了。
他轻叹拂过自己身下的桌面，桌子是金江江让人特意打造的，桌角上刻着龙飞凤舞的江湖文学城。他微微一笑：“如今这样也好。”
丧音看他，表情有些不解。
花满楼笑道：“至少现在这样的忙碌，她是喜欢的。”
丧音一怔，也跟着笑了起来：“花公子说的对，总编比我们年纪小，但她却是我们当中最清醒的，她想要这样的日子，才会为了这样的日子去努力。”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与花满楼分别后，丧音锁了文学城的门，沿着城中河边缘朝着住处缓缓走去。也许是月色皎洁，也许是独自落寞，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她、姽婳和教主都是魔教捡回去的孤儿，魔教培养孤儿，会先安排她们在一起厮杀，只有在厮杀中获得胜利带出一具尸体才能得到培养。
稚子无辜，但并不善良，当饿了许多天的孩子，知道只要拿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同伴便能吃到食物，几乎没有人犹豫。
丧音还记得，自己是最快杀死一人的，她就那样冷漠地拎着一具尸体，等着其他人杀完人。
姽婳是如何她不记得了，但她记得金江江，金江江几乎是最后一个拿起尸体的，她没有杀人，只是在看守人不注意的时候，慢吞吞拎着一具捡来的断气尸体，站在了她的身边，但拎着那尸体时候，她的指尖还在颤抖。
丧音当时还想过，这样的人大概是无法在魔教长久了，因为她这么小就懂得了害怕。
不过很快，她又被自己想法打脸了。
魔教的培训很严苛，每日都要去水牢与那些被魔教抓回来的穷凶极恶之人厮杀，每日都有大量的人死去，但容貌姣好的男女童可以得到一项优待，他们可以放弃厮杀，选择去做色杀或者暗探。
这样会更加轻松，因为色相是他们的武器，所以他们还可得到美味的食物和舒适的衣物，培训的内容也是小心翼翼地进行，至少会很轻松。
那时候，几乎所有皮相不错的孩子都选择这样的安排，包括她和姽婳。
只有金江江依然站在厮杀的队伍中，她皮肤很白眼睛很亮，虽未长开，但五官已经初见端倪，若是她愿意做色杀，定然会得到合欢殿长老的珍爱。可她依然站在厮杀的队伍里，挤在那些黑乎乎的孩子当中，像是拥挤在鲶鱼里的不知名小鱼。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对方没有选择色杀与暗探主要原因是这两样因靠的是皮相，所以他们的功法与身体早已经注定，到了某个点便再无寸进。
而那些厮杀过来的孩子，虽然伤痕累累，痛苦挣扎，但确可以进入各大长老的手下，选择合适自己身体素质的功法，然后一步一步……往上爬。
小鱼不是小鱼，她是野望未来的鲨鱼。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自己院子中，丧音抬眸看了眼月色，似喜似悲，然后才缓缓垂眸，走进了自己的房中。
她进房的一瞬间就关上了门，迅速跪倒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恭敬又敬畏道：“属下拜见教主。”
东西方跪拜的姿势很像，整个人都需要弯腰贴着地面，拱着整个身体，双手贴在两边，可金江江却不太喜欢这个姿势，说趴在地上像一条毛毛虫，所以当她成为教主后，所有人都不必如此跪她。
丧音如今做出这个动作，都觉得身体僵硬又干涩。
房内无烛光，只有月色照进的一缕，可以依稀看到阴影中模糊的人。
那人轻轻笑了笑，“瞧着你在这里，倒是过得不错。”
“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教中。”
丧音垂眸，眼眸闪过一丝慌乱，但声音却极为冷静道：“我曾经给教中送信，但东教新任教主带我等离开了关外，属下也失去了与教中联系的渠道。”
“还请教主责罚！”
头上半响没有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丧音不敢抬头，只能继续俯首，在这磨人的寂静中感受心跳缓缓加速。
过了不知多久，丧音感觉自己腿脚都有些发麻，头顶才传来幽幽一声笑：“看样子，我那好媳妇倒是得人心的很，让你这样从小培养的暗探，都忍不住为她冒险。”
好……媳妇？
丧音一瞬间有些茫然，但突然一掌袭来打断了她的茫然。丧音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背脊一痛，口中吐出鲜血，整个人都朝着地面一瘫，但她反应极快的又爬了起来：“谢……教主……不杀之恩……”
玉罗刹从阴影中缓缓走到月下，站定在丧音的面前：“看在我那儿媳妇面子上，倒是可以留你一条命，这一掌算是了你背叛本座之事。”
他缓缓道：“说说吧，你们来京城这是做什么了？”
丧音不敢隐瞒，或者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老老实实将文学城从关外来京城的事情全部说了。
这些东西，她不说玉罗刹也知道大概，他来之前，是派人打探过的。但这魔教开书坊，还老老实实交税这种事，他看了也懵逼啊。
丧音明白他的疑惑，低声小心翼翼道：“属下看来，金…江江应当是想在京城安家落户，不再经营魔教之事。”
玉罗刹闻言，瞥了她一眼，忽而又给了她一掌，虽然没下死手，但内力的差距还是令丧音爬都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断断续续求饶道：“属下……无能……还请……教主原谅……”
“别怕。”玉罗刹语气淡淡道：“本座这一掌只是提醒你，日后可不得直呼少主夫人的名讳。”
丧音瞳色茫然，少主夫人……她倒是知道教主有个儿子玉天宝，难道是看上了总编……她有些担忧，但也不敢多问，只能低头咽下血水和眸中暗色道：“是……属下明白……”
对于刚刚丧音的话，玉罗刹笑了一声，语气莫名道：“怪不得她来了江湖，这些江湖中人都没太大反应，原来都是如你这般愚蠢。”
在玉罗刹看来，金江江年幼时候便敢于练习魔功，痛苦狰狞的爬上教主之位。这会好不容易成为了教主，正是年轻气盛颇有野望的时候，又怎么会甘心屈居京城一个小小书坊。
再瞧瞧她签下的那些作者，妙僧无花、盗帅楚留香、江南首富的花家七子，还有拥翠山庄独子，天禽门传人……玉罗刹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愉悦地笑出声音，“瞧瞧，她倒是比我算计得更毒，这所谓的书坊，不过是她的伪装。”
丧音：“……”
她不敢说话，但她觉得教主应当想多了。
玉罗刹还在饶有兴致地想，既然如此，今日来见儿媳妇的想法还是收一收，最近别打扰她了。
可别影响了他儿媳妇的有趣野望。
“本座既然来了，总得给她留下些什么。”
玉罗刹看向丧音，笑道：“她最近可有缺什么？人手或是财富？”
丧音沉默片刻，才小心翼翼道：“……应当是缺人手（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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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远在山西的西门吹雪忽而收到一封亲爹的信件，里面是一份江湖文学城刚刚发布的征文活动海报。
【你是不是受够了那些永远等不到完结的书籍？】
【你不是在深夜烛光下为那些难以下咽的情节狂怒！】
【你是不是总会站在书店门口来回询问有没有发售好看的新书！】
【来吧，来江湖文学城，第一季江湖文学城征稿活动火热开启中！只要你握住这支笔，你就能控制剧情的走向，只要你愿意坚持，完结不过是你的起点！】
……
西门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