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2】
就像是做梦一样……
我们很快就买下了新的房子。
在东京的…新的家。
我很难说明白当我看到丈夫把契约书递给我的时候, 我脸上的表情到底是开心还是感动,嗯…应该说是怔愣的。
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回过神来,说我已经在东京拥有了一栋两层的温暖的宅邸,当丈夫和他的随侍竹间很认真地在挑选装修方案的时候, 我还在自我怀疑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掌, 数上面的纹路的分支。
虽然说丈夫本身就是会心血来潮地去做很多事情的人, 可是直接搬离家族什么的……
当他的父亲——禅院家家主听到的时候以为他是想要带着我去度假,直到他散漫地说明以后他才把那个比脑袋还要大的酒葫芦放下在旁边, 认真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了。
我不知道丈夫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或许他根本就不太需要去说服他们, 因为最近的每天他的情绪看上去都很不错。
我甚至有些恍惚, 觉得是不是我受精神刺激太大了, 才会有现在的一幕。我甚至没有幻想过丈夫……从小在禅院家众星拱月被尊敬着长大的丈夫会说出“那我们出去住吧”这样的话。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也是吧。
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把笼子里的鸟放归山林一样地感官,对于他来说, 这一切却是依旧建立在他是禅院家继承人这样的前提下的。
只是换个环境办公?
我在认真地考虑他怎么像以前一样地开会、处理事务,毕竟又不是所有人都要跟着他搬走的,他却非常不在乎地、说出了“开视频会议吧,特殊情况就坐高铁或者叫竹间开车回去也差不多,什么事情都要当面见我请教我还养他们做什么, 不如死了算了”这样的话来,惊得我一阵大骇,神情痴痴。
下一秒我才大概反应过来这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十二世纪, 京都到东京坐新干线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如果使用特殊的术式工具的话十分钟内赶到也并不是问题…
家主也不是总在禅院家的, 时常会去东京, 有些时候他甚至需要到国外去处理事务。而真希和真依姐妹也在东京校或者京都校上学…没有在家族里常住。
但……那还是跟继承人什么的不一样吧?
我忧虑的神情他看了反而表示这样的关心也是非常可爱的。
他说日本就这么大, 我们随时可以从东京搬到京都, 或者再搬到北海道,说着,他就非常不在乎地又买了几个私产,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总是担心他这样会影响到继承人的地位,如果哪天他失去了继承人的地位,我们还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该怎么办?他却看得出我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个。
丈夫看着镜子,考虑需不需要再去把新长出来的头发染成统一的金色,搬家那天应该要买一身新的西装,我却很生气地表示家里定制的衣服已经足够塞满楼上楼下两个衣帽间,还要买新的,到时候不会有侍女再毕恭毕敬地帮他烫衣服了,我梦光也不会服务他。
这种大家族的继承人总是多多少少有少爷毛病。我很认真地说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失落地低下头去,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我孱弱而难以正常行走的腿。
太长时间没有走路了,我几乎快忘了那是什么感受。
如果搬出去的话,没有侍女和下人再照顾我,总是麻烦他的话…就连走到门口都需要人的搀扶或者在身后推动轮椅…想起这个问题,我几乎被失落浸泡过头顶了。
“会好的,”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身来,专注地看着我,“为什么我不能够照顾你呢?就像以前那样,梦光,这些是不会改变的。”
我发现他并不是仅仅是出于安慰我的目的而已。我被照顾得很好。
这样大家族出身的少爷其实一直很体谅我…虽然说出去让人感觉诧异或者是不可置信,但他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学得很认真。
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发现呢……?
实际上他并不是眼高手低的类型。
可能是因为没有机会吧…什么事情在他开口前就已经为他做好了,转换到日常中去,又是怎么样糟糕、需要适应的呢?这么想着,看到的却是他什么都有好好地去学的样子。
当院落的门牌钉上“禅院直哉”和“禅院梦光”的名字时,我苦恼地想起了问题,“那别人问起来…夫人的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我该怎么回答呢?总不能说是禅院家主什么的吧…?”
他撑着下颔,难得认真地思考,“嗯…是呢,这样重要的问题需要慎重地考虑。”
“怎,怎么要慎重,”我对着样严谨的措辞感到紧张。
“关乎到新生活的基调啊,”他这样道。
“就说我是企业家吧?”他微微偏头,俊美的面容上锐利的凤眸眼尾有着昳丽的弧度与色彩。
“那,那是什么……”我不太明白,赧然地问。
“嗯…就是要这样听起来很正经但是根本就不知道做什么的回答啊,”他轻快地笑起来,耳旁的耳铛在阳光下闪烁着旖旎耀眼的光,“你就是非常厉害的企业家夫人…什么的?”
我似懂非懂。
来到禅院家以外,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一方面是身体的原因,散步或者熟悉周边的环境都要小心翼翼地做好出行准备,一方面是社交方面。
我在禅院家的社交几乎是围绕着丈夫一个人展开的,当邻居递给我见面小饼干和下午茶邀请卡的时候,我甚至坐在轮椅上很恭谨地行了礼,让对方不知道该怎么回我比较好。
而我的闲暇时间…因为不需要做家务的关系,大部分时间都在花钱,或者做插花刺绣绘画这种事情,以至于当隔壁的邻居夫人邀请我参加当地主妇的活动的时候,除了整理和料理,我总是能够拿相关活动的第一,让周围的主妇都误以为我是非常厉害的世家出身,虽然说这么说也没错啦。
尽管、
很不习惯。
但是……
还是很开心。
当被周围人衷心夸奖的时候,被投来悲悯以外羡慕的目光的时候…苦恼地插花却获得了意料之外的赞叹,不再死气沉沉地放在房间的角落,反而被夸奖是“艺术品”的时候,以往觉得枯燥而反复描摹的书法被放在展厅展览的时候……就像昏暗的房间里照射进来了亮光一般,不自主地就会感到快乐,露出柔软而欣喜的笑容来。
还有……
当我们在禅院家之外,看着烟火璀璨的烟火大会庆祝结婚四周年纪念日的时候。
“我,”丈夫罕见地很紧张,素来露出矜傲而澹静的神情的他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神色,让我很意外地也跟着紧张起来,“我…我准备了四周年的结婚纪念礼。”
“什、是什么,”他今天穿了一身新的黑色西装,正式得像要出席婚礼一样,我也结结巴巴地,攥紧了袖子。
“这个,”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礼盒,敞开时露出里头晶莹剔透的水晶。明明他以前都是用一点都不神秘的表情递给我礼物的。现在却露出了不成熟的神情。
“珠、珠宝?”我眨了眨眼睛。
“嗯,大概吧,是我让五条君帮我找到的。”他囫囵模糊地道,低下眼睛,把它拿出来,放在手心。
莫名地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眉头控制不住地轻跳。
“说是人鱼的眼泪,能够让人重新站起来…”他这样道。
我看着他认真地神色,表情奇怪,“你…你花了多少钱买……”
说到这个话题好像戳到他隐秘的隐藏点,在我严厉的申斥下,他才散漫地说花了卡里一大半的钱,听到这里我气得两眼一黑,感觉自己要立马产生医学奇迹站起来了。
就算离开了禅院家,丈夫依然和家族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我倒是基本上从来不过问了,禅院家也就像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人一样,倒不如说对我这个把好不容易着调一点的继承人又变得不着调的女人毫无感情。
虽然是在外面,他的吃穿用度仍然是那样子,总是花非常不必要的钱去买珠宝首饰以及收藏一些术式藏经,听到他说人鱼的眼泪什么的,我气得几乎反而要掉眼泪了。
“你、你……”
“别这样,梦光,你吃下去的话,或许就能够站起来了。”
“你神经病!他是骗你的!梦光我吃了这个会死掉的,会噎死的!”
“啊,服用方法是个问题呢……”他露出思量的表情,“有点太大了呢。”
“这个不是重点!为什么你会听他的话啊…!那个人的话你你你都信,你,你真的是!”
“梦光,这个产地有标明的,在莱茵河的罗蕾莱礁石……”
“……神经病…!不要跟我说话。”
“梦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