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看着他们, 越说越不耐烦、最终冷淡地对眼前根本没有记忆的禅院继承人喊出“我根本就不想要长大!也根本不要有人替未来的我做结婚的决定!”的梦光生气地跑开, 无视男人一瞬间僵硬住的神色,一个人躲在游乐场的废弃角落掉眼泪。
紧跟在她身后的伏黑惠试着帮她擦眼泪,她挥开他的手,又是哽咽委屈地, 小声啜泣, 质问自己:
“我以前……再悲伤都不会掉眼泪的,为什么…现在变得这样动不动就会哭?”
伏黑惠沉默, 回答:“哭也不是一件坏事,梦光, 这代表你也有柔软的地方, 你也需要人保护。
因为害怕失去才会哭, 会哭泣的人, 才拥有保护他人的勇气的。”
宫野尾梦光的眼眶继续淌下小水滴:
“人是会变的,我好害怕,我好害怕长大……长大后的我会变得更加软弱……为什么我突然就会长大的?”
男孩也暂时没能够深刻地体会那些道理,他沉静地道:
“我们都会长大的, 长大就好了……”
“可是……”
女孩犹豫地抬起朦胧的泪眼, “我们不会一起长大的话……这样还有意义吗?如果…如果我变成了成熟的大人, 那惠该怎么办?”
“我也会长大啊,梦光。”
伏黑惠耐心地帮她擦去眼泪, 袖角拂过女孩稚嫩微红的眼角, “时间也没有定格。”
女孩有些无措,语气带了些焦急,“不是……这不一样, 你、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们以后要结婚的话, 那样就不可以了啊?”
……
怎么…什么时候就已经约定好了以后要结婚的?
伏黑惠头疼,看着她,一时找不到残酷的话去否定。
“这个,我们都还太小了,没法做决定的。”
良久,他才语气缓和地开口。
女孩冷笑:“可是惠刚刚才说我们都会长大的啊?”
……长大,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有点……感觉今天不说点什么就没有办法轻易地脱身?
虽然在心里无奈地想,男孩没有轻率地说出口。
他平静地换了种说法,神情认真,“梦光,就像你恐惧长大,不想要未来被预定好一样,恐惧未知的事物突然降临,我们也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的。
梦光,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不喜欢对方了该怎么办?”
“如果轻易地做下郑重的承诺,履行它的代价可能需要一生来偿还,这样的话,梦光你也愿意吗?”
梦光的重点不在这里,她歪了歪头,“我不介意啊。我喜欢惠,只要惠能够好好地对我,就是我独一无二的未来了,难道……”
她露出一种美丽脆弱、又很恐怖的神情来,“惠不喜欢我吗?”
“……”
伏黑惠头都疼,看着她清澈倒映自己身影的雾气眼瞳,下意识否定,“不是这个……”
“那——是因为我会变成大人……到时候惠就不喜欢我了吗?
如果我变成成熟的的大人,还是少年的惠就不会再用现在跟我的相处方式对待我……会讨厌我,嫌弃我,疏远我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失落地低下头。像一只被抛弃的洋娃娃。
伏黑惠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肯定的话一定会有不得了的后果,所以他选择平淡地顺着说:
“不是的,梦光无论变成什么样,我们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听到这,梦光没再哭了,她抬起头,出奇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不再纠缠了。
孩子时候的梦光对很多事情释怀的都很快。
她干脆了当地放下手臂重新站起来,俯视半跪着的他。
女孩道:
“我听明白了。惠,我一直期待着有一个人能够坚定地给出我承诺,但是现阶段的惠不能给我,没关系。
我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会认为会有谁在这个时候就给梦光承诺,但是惠是我的朋友。”
她看向远方身影朦胧的大人,声音轻和:
“惠,你知道吗?当人成为大人后,就不会轻易地给出承诺了,就连做出选择都会觉得折磨。
有很多很多的人,因为没有机会做出承诺,在很可怜很可怜地排队,有可能一生都排不到。”
女孩的声音如同溪水般清明静缓:
“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有机会恋爱,像大人一样约定终身的话,搞不好,会变成可怜的悲剧哦。”
说完,她平和地移回视线。
看着男孩,梦光忽地露出一个微笑,“开玩笑的,惠,我想去那边……跟那个人说些话,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伏黑惠静静地注视着女孩清丽的侧颜,忽然地有一种奇异地放走了幸福或者什么诅咒的感官。
总之是一种很沉重的东西忽而如释重负地从周身脱离了。
他下意识地启唇,想说点什么:“梦光……”
女孩把拇指放在唇中,轻飘飘地中止他要说出来的话,很纯洁地笑,“没关系,我知道惠想说什么,藏在心里吧?”
“等我们都长大了,下定决心后,再跟我说。”
……
话是这么说啦……
实际上还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该回什么。
不擅长……和冷漠少男型交谈……?
讲着讲着话突然想起来什么的还是很尴尬啦。
那些关于丈夫的事情…服用荒诞的珍珠的眼泪的事情,身体和心智都莫名其妙地变小的事情,还有一些……其他的事,都想起来了。
我甚至有些恍惚。倒不是说一时间太多的讯息涌入大脑需要消化,而是……有点不真实,有些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才好。
稍微地,难以分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感觉。
还是小小只的我看着眼前年纪还小怎么看都表现得很成熟的小少年,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居然很认真地要用感情绑架他来说以后要结婚什么的,就算是那什么,也太…太荒唐了一点,根本就是不知道分寸嘛。
这样想着,我的耳朵连着后颈一块都微微地红了,实在是尴尬又羞耻。
尽管身体一时间还没有恢复成正常的样子,认真看向旁边喷泉倒映着的身姿我还是很新奇…
太奇怪了,完全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那种违和。
而且现在恢复记忆后露出的笑容就没有那种稚嫩的纯真了。很别扭的感觉吧?说话的态度也完全变成大姐姐哄后辈的样子了……
也不对……
是这样哄吗?会不会太生硬了……?
嗳呀,不管了。
大人的法则,就是说“等你长大以后再说”这种囫囵的话来哄骗小朋友嘛。
打发掉了那个叫伏黑惠的小弟弟,我一边踢着地面的石子,一边不知道是怎么梦游地走到丈夫面前的。
不仅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走路都快对自然地行走感到陌生了——丈夫他看上去真的被我伤得很深。
坐在花坛旁边,低着头看着修长手指里来回转来转去的郁金香。
纤长的睫毛像是要被不言的思绪压得坠落了,俊美昳丽的面容添了几分霜雪融化的冰凉,总之很可怜。
另一方面。奇怪了,这个时候反而展露出幼稚又脆弱失落的少主样子,平常在家里怎么没见他这样地乖巧……?
其实偶尔对我露出稍微受伤点的脆弱性,我会更喜欢他的。奈何这个人总觉得这种方面算是服软,顶多也就说些黯淡的话。
“嗯,你……直…直哉……”
走到花坛旁,我小声地喊他的名字。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眼神落在我的面容上。
好吧,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我已经想起来了。
因为他从那种被伤害到的愁绪表情一瞬间转变成了一种很冰冷的…在闹别扭的冷淡神情。
狭长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孤僻瞥着…写着我很受伤但不在乎…总之又是那副该说不说的少主做派。
先不说我还没说什么话呢,我的状态有、有那么明显吗?我在心里不可闻地叹息。
我还是个可怜的小女孩呢。
怎么就要面对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