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二合一加更）
那道灵线很浅, 淡淡的白色，连在两个人的无名指上。姜姜一个激动，想要从地上站起身, 却因为身体太过疲惫而虚晃一下。
狐狸耳朵微动，轻挪身体牢牢接住她。
灵线轻颤, 好似夏日萤火, 光芒微绽。
尤一怔怔的看着这道线，的确是召唤师的灵线，但契约的却并非虚界战灵，而是——
一道孤魂？
他心底很是震撼, 飞快的看了姜姜一眼，姜家的掌灵人是如何做到与“死人”缔约？
当然，说死人也不太合适，修炼者只要灵魄不散，人就还在。
一般这种情况, 实力比较强的, 他们尊称为“仙人”。
现在这“仙人”又凝固了一具躯体，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姜姜趴在狐狸背上，委屈巴巴的瞅着墓渊, 手中微勾，另一只手护着：“我们好不容易才契约的, 不要扯断我们的灵线, 呜呜。”
另一端, 坐在金光中的墓渊一身墨色长袍, 眉宇间满是英气仿若悬游于雷云之中的烛龙，睥睨于世，冷不可攀。
“本王总有一日要离开。”他说道。
“那到时候再解除契约也不迟呀。我的灵线, 我要自己斩断！”姜姜回道。
她下巴枕着狐狸背部柔软的毛发，稍稍低头，眼里闪过一抹灵动的光。
说不定都等不到他重塑灵魄与神体，他们就已经正式缔约啦。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诶嘿嘿~
姜姜那一点小心思全浮现在脸上，完全藏不住。
墓渊看在眼底，嘴角微勾，他缓缓松开小拇指，道：“那就，再等等？”
“嗯嗯嗯！”姜姜点头如捣蒜。
尤家的三人听他们对话，愈发困惑。
中年男人还保持着伏地的姿势，他可不敢抬头乱看。一开始以为这仙人是姜家的某位祖宗，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他们的关系，不太像召唤师与契约灵，有点生疏，但又有着特殊的……
亲密？
尤一有些话要是不问，他今晚就能把自己憋死。
索性开口道：“姜掌灵，你为何能与孤魂缔约？这——应当是已经消失很久的契约术，而且，只有尤家的人才……”
“不知道呀。”姜姜侧过头，她漆黑的瞳仁里流出淡淡的困惑：“我不能缔约他吗？”
“不是不能。”尤一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直起上半身，认真解释：“姜掌灵年纪尚幼，不知道有没有听家里的大人说过我们尤氏一族的事情？”
尤十拎着一锅头，轻咳一声。
这老一，咋这么笨？姜姜的父母在她刚出生的那年就失踪了，她上哪去听说？
家里的那个程叔，也只是柴风社仅剩的普通成员罢了。
他还算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直抚养着姜姜长大。
待姜姜能独当一面，他才离开三水镇去追寻自己的梦想。说起来，还真让他们几个人羡慕。
“我知道的不多。”姜姜轻声道。
尤一：“我们是召唤师一族的分脉，诞生于明朝初期，当时的祖宗召唤出了死灵，也就是死去的人的灵魄。”
说到这，尤一小心翼翼的看了墓渊一眼。
后者神色淡淡，没过多反应。
尤一继续道：“乍一听和召唤师没什么区别？但差远了。尤氏一族可以召唤出诸天那些已经死去的、有名的修炼者，甚至半神。但要求极高，对自身损害又大，尤家人都活不过一十五岁。”
“刚开始还好，但后来到明末时期，尤氏一族有人做了十分不堪的事。”
“什么事？”姜姜问道。
尤一面色凝重：“杀人，取灵。”
就是从这里开始尤家的术法彻底变了样。
尤十抱着酒瓶，叹了口气。
裹得严严实实的尤九一言不发。
尤一：“尤氏一族的悲剧从这里便开始了。越走越极端，最后被全人类的修炼者围剿。姜家当时出面，保下了十个人，这十人的称号便是‘十殿阎罗’。同时为了约束尤家，给我们下了法印——尤家世代，都需效忠姜家。”
“再后来，姜家衰败，我们也一直守在深山老林，不得擅自离去。一直到现在，我们虽然都体内拥有灵力，但无法召唤。尤家人绝无可能再召唤‘亡灵’，我们就等同于废了。”
“三个月前，我们继承‘十殿阎罗’的十人之中，有六个人离开了三水镇。他们想要去寻找破局之法——末法时代，尤氏一族的修炼灵根很有可能断在我们手上，这绝对不行！只是他们离开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
“准确的来说，失踪了。我们仅剩的三人一时心急，才会趁着姜掌灵你离开三水镇的时候，想要冲入书屋。那书屋下存在的法阵，可以解我们封印。就算是我的命、尤十的命，都得交代在那里，我们至少还有尤九！”
“尤家人一旦开启召唤灵根，活不过一十五岁，我和尤十年纪大了，但尤九今年还不满一十。他活着，尤氏一族的血脉就不会断。”
说到沉重的话题，尤一略微低头。
他们就是想拼一拼。
这违背了尤家祖宗与姜家祖宗的约定。
就如同“仙人”所说，他们的命都在姜姜手上，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必死无疑。
姜姜“唔”了一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掀起，“出去了六个，这里有三个，那还剩一个人呢？他在哪？”
十殿阎罗，十个人，一代一代传承。
他们的年纪大不相同，和祖上寿命有关。
说起这个人，尤一的脸上出现一丝惋惜：“我们之中，继承了‘尤七’之位的人，十一岁的时候不幸去世。他没有后辈，尤七一脉自此传承断代，十殿阎罗再也凑不齐了。”
尤十今天喝高了，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插嘴道：
“说起来，小时候尤七那小子经常和姜掌灵一起玩耍，他当时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尤桑！”
“小桑？”姜姜微怔。
这是她小时候的玩伴，后来不见了，原来是……
死了吗？
她的心头如同积压了一团乌云，沉压压的。
墓渊注意到姜姜的情绪，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尤十抚摸着酒瓶：“小七他如果还活着，也就跟姜掌灵一般大。哎，可惜了，我们十个人里就属他天赋最高。”
短暂的沉默。
姜姜突然想到一件事，她上半身从獙獙背上直起，“现在异闻社协会总部可以报名调试灵根，你们要不要试试？”
“调试灵根？”尤一愣住：“现在都可以这样了吗？”
“是呀，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可以帮忙牵线。”
尤十因为喝了酒，面色通红。
他看了看尤九，又看了看尤一，心情愈发激动：“要是真能调试也好啊！我们反正也不想再续禁忌的召唤术，不如去其他灵根试试？”
他们尤氏一族，不缺灵力，缺的就是一个发挥灵力的机会！
“姜掌灵，那就，有劳你替我们申请了。”尤一抱拳道：“如果真的能成功，我们尤家愿为柴风效犬马之劳！”
姜姜轻轻点头。
今日她与这个叫尤九的青年，灵力碰撞，可以察觉到他的实力以达巅峰。
这比很多新秀狩魔人都强。
如果尤家真的能换一种方式觉醒灵根，对三水镇而言是福音。
话都摊开了，大家的关系明显缓和不少。
姜姜说道：“尤一前辈，你要不要先起来？”
一直跪着也不太好。
尤一哈哈一笑，他换了个坐姿：“我腿麻了，歇歇。”
他忽然想到一旁还有一位仙人，连忙闭上嘴，不敢太放肆。
姜姜低着头，就是感到体力透支，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她问道：“黑石头，我们回家吗？”
墓渊随手一挥，周身缠绕的金光消逝。
他站起身，朝着姜姜走来。
随着他的动作，尤家那三位的态度都变得谨慎起来。尤一连忙朝一旁让了让，生怕挡到仙人的路。
他是什么来头？
不清楚。
不过，这仙人能一个念头就察觉到尤家禁地，来的时候又悄无声息，这怎么看都绝非等闲之辈。
姜姜抬头，看着他走来。
一直老实趴着的獙獙，耳朵轻抖，它狐瞳看着一处不动，全神贯注的察觉此人气息。
如果有什么危险，它也能及时带姜姜逃离。
墓渊来到姜姜面前，他缓缓蹲下身。有了躯体之后，和以往的灵魄完全不同。姜姜明显感觉到一阵暗影，山崖内薄弱的光被挡去了大半，这个角度完全看不清他的五官，他微微抬手，一抹白光浮现在掌上。
灵光跳跃，倒映在墓渊的黑眸中，他开口道：“别动。”
“哦……”姜姜双手撑在狐狸背上，她僵住身体，保持原本姿势。
墓渊缓缓抚她顶，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的发丝，他又向上抬高一点。灵力缓缓涌入她体内，姜姜眼中的倦意越来越浅。
这是在给姜掌灵做治疗吗？尤一呆呆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个仙人对姜姜格外照顾。
仙人不是姜家的祖灵，却替她守镇，还特地找到了尤家禁地，听仙人话里的意思若不是尤家受制于姜家，他怕是要直接代替姜姜斩早除根。
在角斗场的时候，一连打了两场战斗，最后还召唤出万灵。即使途中吃了墓渊特制的雪鱼，她的灵根深处还是出现了一丝伤痕。
墓渊将这伤痕一并抚去。
姜姜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是之前脑海里嗡嗡的，又沉又闷。现在就好像突然睡醒了一样，天色大亮。
灵力充斥全身，那种倦怠感不见了，不过身体还是疲惫的。
在这温暖的光芒中，她渐渐趴到獙獙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黑石头完好无损，还修炼出了身体。
她彻底放心了这才睡得着。
墓渊收回手掌，那道白光消失，山下十层又恢复了之前的黑暗冰冷。
尤家三人原地不动。
墓渊淡淡道：“轻脚离开，不要吵到她。”
得到了许可，尤家三人才缓缓朝外走去，他们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动静。
姜姜睡着了。
墓渊垂眸，注视着她的睡颜，此刻的姜姜没有任何戒备，呼吸平稳。
他想到姜姜赶来时的神情，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若当时，他被“欺负”了，姜姜会“救”他吗？
她那会儿就差没捋起袖子。
墓渊站起身，心情甚好。
他向后退了一步，下一秒，身影便出现在石椅上。
金光笼罩。
獙獙看着修炼中的男子，神色复杂。它知道此人便是武祖，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它还很小，曾远远地见过武祖一面。
他当时已踏破虚空，身下是神座。
就算神体坏了，修为还在。
武祖的灵魄全部聚齐之后，便要离开了吧？他与姜姜之间的契约，又怎么会作数？
……
姜姜睡了这一周里最安稳的一觉。
醒来后懵懵的，她直起上身，看到墓渊在打坐修炼。整个山底都很安静，金光缓缓漂浮。
“獙獙。”姜姜喊醒了狐狸：“起来啦~”
即使在山下第十层，她也能感应到黑夜降临。
他们要守夜了。
墓渊开口道：“你回去吧，本王今夜在此处修行，没有魔物敢孵化。”
“那，辛苦你了！”姜姜坐到了獙獙背上。
和周笙约了半日，时间刚刚好。
一狐一人从山内撤离。
周笙还在书屋翻阅一些老旧的书籍，他坐在椅子上，手边放了一杯热茶。
门口，霍亦横坐在台阶上，呼呼大睡。
夜色中，獙獙载着姜姜回归。
姜姜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走进书屋，没有唤醒他。
“先生。”她小声道：“我忙完自己的事了。”
周笙“嗯”了一声，她面色红润，看得出来精力充沛。有休息就好，千万别累坏了身体。
他合上书籍：“在连通主楼之前，我先说一下狩魔藏书楼的相关事宜。”
“好呀。”姜姜自然而然的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
周笙：“藏书楼每天只开放三个名额，人多的情况下，需要争夺位置。进去后，翻阅典籍过程中极有可能遭到灵力反噬，一定要及时撤离，不可逞强。以前有一名狩魔人，死在了书桌前。”
“看书会这么危险吗？”姜姜惊讶的问道。
“那不是普通的书籍。”周笙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要境界突破，藏书楼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姜掌灵，我还记得你与那位影灵的约定——早日上青云。如果一切顺利，这藏书楼必能助你突破至青云境。”
圣域神灵，必须要青云级别的召唤师，才能缔约。
提到那名拿斧头的黑影，姜姜眸光微亮：“嗯！我会每天都去的！”
顿了顿，她问道：“不过，我只能在那里看吗？有些典籍可不可以借回来？我的家也是书屋啊。”
周笙回道：“基本上都要在那边，不过，守楼的前辈如果同意，倒也能带回来看。”
“是李小风吗？”姜姜问道。
她记得，霍亦横提过这个名字，说他是如今地球最强狩魔人。
周笙点头：“是他。小风师祖住在藏书楼，有他在，没人敢在楼中放肆。姜姜如果见到他，也不用紧张。小风师祖性情随和洒脱，极少为难人。如果碰上他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我记下了。”姜姜轻轻点头。
每个异闻社都有一间祖上流传的书屋。
这些书屋可通主楼。
省去许多麻烦。
周笙继续道：“这一届的新秀赛举办的轰轰烈烈，甚至放宽了要求，任何职位、哪怕是以前参加过的，也可以来比试。这其中的缘由等你去了藏书楼，会有人告诉你。形式紧迫，我今夜就先帮你开启权限。”
“好！”姜姜应道。
周笙坐在原处，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半圈。
白色灵光追随他画出的弧度，渐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
刚好，有姜姜的上半身那么大。
“姜掌灵，请按下你的手印。”周笙说道。
姜姜抬手，掌心放在白光的正中央。温柔的风拂过她的手指，大约过了十多秒，白光渐渐消失。
而周笙所做的位置，多了一扇门。
这门是灵力所做，平时看不到。
只有要用的时候才会出现。
“好了。”周笙笑了笑：“这扇门，只有你的手印能开，也只有你能去。记得提醒柴风社其他的人，不要误闯，否则小风师祖会生气。”
“我会告诉他们。”姜姜看着自己的手心，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突然想起在三水山发生的事：“对了，周先生，调试灵根现在还可以报名吗？我这边有三个朋友，想去试一试。”
周笙：“可以的，你把他们的资料发我邮箱就好。还有就是，姜掌灵不用喊我先生这么客气，喊我名字就好。”
说着，周笙站起身：“夜深了，姜掌灵早点休息吧。”
“再见。”姜姜看着他离开书屋。
她回到一楼自己的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击桌面上的邮箱图标。
整理了一下尤家三位的信息，将他们的资料发了过去。
周笙在看到这三个人的名字时，眸色微怔。
尤氏一族？
他记得，是传闻中能召唤“亡灵”的血脉。看来他们也在积极寻求变数。
可是尤家不是一直号称【十殿阎罗】吗，怎么现在只剩三个？
明天得问一下。
现在正是地球用人之际，凡是有能力者，不追究其出身与过往。尤家人修改灵根之后，还能帮柴风社做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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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姜泡了个澡，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干后，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打算前往藏书楼。
现在是凌晨三点。
不知道藏书楼的人多不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书架前出现一扇门，她推开后，抬腿踏入。
那一瞬间，就来到藏书楼的入口处。
一座巨大的古香古色的建筑，两端蹲着瑞兽雕塑，高耸入云。门外，不少狩魔人屏息修炼。
还有一些刚上了个台阶有口吐鲜血。
来到主楼之后，这里就连呼吸都需要灵力。
实力差的人待个几秒就受不了，回去之后就再也不想过来。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人注意到姜姜。
这种感觉就像是学校的自习课，各自争分夺秒的背书。
姜姜呼吸觉得还好，她朝入口处走去，半空中浮现出一行倒计时，上面清晰的记录还剩三个小时。
“这是什么意思？”姜姜忍不住朝离她最近的人问道。
男人像几天几夜没合眼，他懒懒的看了眼姜姜，道：“新人？难怪不懂，藏书楼每天早晨六点准时开启，我们这群人要抢那三个名额，你如果没来过还是在一旁看着比较好，我看你细胳膊细腿儿，别被打哭了。”
“这么多……”姜姜没想到，才凌晨三点，大家都眼巴巴的守在门口。
她环视一圈，发现了一个身穿红裙的年轻女子，抱胸站在槐树下，正和相熟的人聊天。
兴许是察觉到姜姜的目光，她看了过来。
视线相对。
姜姜只觉得她很眼熟，想了想，脑海里闪过角斗场的画面——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是小渔的姐姐？
姜姜挥了挥手。
男人注意到了姜姜在跟叶知微打招呼，他“啧”了一声：“我看你像是个好孩子，那种女人，你离她远点。”
“为什么？”姜姜不懂。
男人说道：“她在浩然社的能力一般般，却经常被委以重任，就连这藏书楼的资格也是平白无故的送给她。社里谁不知道，她是社长的掌中玩物。 ”
姜姜大概能理解“掌中玩物”的意思，她认真的问道：“那你亲眼见过吗？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这怎么可能看到？”
姜姜：“那就不要乱说。背后嚼舌根，死后会变成长舌鬼。”
叶知微远远地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杏眸看了过去，眉角微挑——
好像，遇到了一个还算合眼缘的下等人？
叶知微多看了两眼，姜姜白白的脸，圆圆的眼睛，身上也香喷喷的。
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孩像极了自己以前养过的小奶球。
是唯一能让她觉得可爱的下等人。
她忽然觉得，等自己完成藏书楼的任务，不如就把这个叫姜姜的女孩带回苍鸾神国养着。
刚好，家里还有一个笼子空着。
等什么时候厌烦了，再送去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