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163
道, 道侣?
黑石头此刻正在看着自己，这一句话里，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没有任何歧义。
姜姜缩回想拿糕点的手，脑瓜子里开始嗡嗡作响。
穿山甲颇为激动的攥起爪子。
刚开始的时候, 它其实想劝阻一下——
没有铺垫, 直接提亲，会吓到女孩子的。这个时代, 需要试探，告白，交往, 这些都没问题了，才能朝着成亲的方向推进。
刚端着新的糕点走来的青年道士, 也不禁停下脚步, 没有继续向前。
茶室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无一人说话, 穿山甲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它很好奇, 姜姜……
会如何回应？
藏书楼众人也在等。
“我……”
姜姜低下头，竭力掩饰内心慌张的情愫，她几乎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话里的颤音：“我不知道……”
为什么感觉好紧张啊？
她无论遇到怎样的敌人, 都从来没有这样过。
是因为刚结束一场战役, 自己的体力消耗太大，所以才会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吗？
察觉到了姜姜的紧张, 墓渊开口道：“不必现在就回复, 等想清楚了, 再给出回应也不迟。”
对修炼者而言, 道侣绝非小事。
需慎重。
“本王今日前来, 只为表明心意。关于道侣之事, 你……可明白？”最后几个字墓渊说的极轻。
姜姜漆黑的双瞳像是荡漾着一层水气，灵动又朦胧。
睫毛微微一颤，她掀起眼帘偷偷地瞄了一下黑石头。
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她又连忙移开视线。
姜姜轻轻点头，嗓音低软，犹如喃喃自语。
“我……我明白的。”
她虽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她明白【道侣】二字的含义。
就像姜姜从未见过的父亲与母亲。
从程叔那里听闻的事迹，他们永远步伐一致，共同对外。
道侣，便是志同道合的伴侣。
亦是将生命全然托付于对方的战友。
除了爱与陪伴，还有责任。
姜姜从未想过，黑石头有一天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这种感觉，就好像做梦一样，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现在的她，没有办法给回应。
姜姜甚至连心里在想什么，都不明白。
可是……
姜姜摊开手掌，轻点手指，一个个数道：“守镇，治疗灵根，破境，杀敌……”
她需要外出的时候，有黑石头帮她守镇。
每当极度疲惫的时候，有黑石头为她治愈灵根。
破境之时，亦有黑石头在身旁守护。
还有杀敌……
好几场战役，黑石头都出手了。不管在三水镇，还是在古襄城，都有他的身影。
第一次遇上神国统治者，黑石头亲手摧毁自己刚凝聚出来的凡体，只为入她梦中。
为了她能收回灵智，黑石头用自己的一道神魂来镇压邪祟。
就连她最大的弱点，也是黑石头帮忙藏到了灵根深处，并且加以稳固防御。
一桩桩，一件件。
姜姜都记在心里。
她怕自己会忘，还写进了日记。
姜姜说道：“你对我真好。”
黑石头对她很好，真的很好。
在收回灵智之前，也代替着程叔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一日三餐。
姜姜会把他的好都铭记于心。
只是……
道侣，真的可以吗？
她还在纠结的时候，便听到了黑石头的声音：
“这个答案，无需考虑本王，只需遵循本心。”
姜姜心中揪成毛团的情绪，被这一句话逐渐抚平。
像是鼓足了勇气，她突然站起身：
“我会认真想的！”
顿了下，姜姜问道：“那……我要是一直想不通，你会难过吗？”
她不希望看到黑石头难过。
墓渊回道：“不会。本王只要看着你，便觉得心满意足。不管要想多久，本王会等你。”
他不要姜姜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黑石头说这番话，她只觉得心里有一头小鹿在到处乱撞。
她连忙说道：“嗯……我突然想起来，柴风社好像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先走啦。师父，小风师祖，诸位前辈——再见！”
姜姜像是在逃跑，路过青年道士的时候，看着他端在手里的绿豆糕，微微一怔。
她忍不住拿起两块。
“谢谢！”
青年道士颔首：“不客气。”
姜姜借故离开。
李小风等人从姜姜与武祖的对话之中，听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原来，武祖今日来藏书楼，是为了对姜姜表述心意，并不是一定要当场结为道侣。
黎兰十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厌龟。”
姜姜离开后，墓渊唤道：“把它拿出来。”
穿山甲立即应道：“是！”
这一次来，武祖大人带了聘礼。穿山甲只是暂时保存，都激动到不行。
它将一个长木盒拿来出来。
李小风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他问道：“前辈，这是……”
穿山甲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把看上去像是生锈了一般的小短剑。
模样尤为普通。
穿山甲面色潮红，它说道：“这是诸天之中被誉为最强之剑——其中的一柄！”
李小风愣了下：“最强之剑，乾坤？！”
他蓦地站起身！
可这外观看上去怎么也不像那把光辉耀世的剑，传说，那柄剑有千万斤之重，寻常的修炼者连抬都抬不起来。
——怎么会这么短？
还有穿山甲口中的“其中的一柄”，是什么意思？
墓渊说道：“世人皆以为，重剑名乾坤，却不知，乾坤其实是两柄剑。乾为重剑，坤为飞剑。”
“此物名坤，本王暂将它放在藏书楼。他日，倘若姜姜愿意，这便是定情之物。”
【乾坤】重剑，李小风做梦都想亲自看一看。
却还是头一次听说，原来是分为两柄！
见它的名字，应与重剑齐名？
对于五行灵根的修炼者而言，武器便是最重要的存在，尤其是这种可称之为本命的武器！
谁都没想到，武祖会用它做定情之物！
李小风忍不住问道：“刚才姜姜也在，前辈怎么不拿出来？”
饶是局外人，李小风见到这把剑，都有些动容。如果是姜姜的话，也会因为这份真诚而感动吧？
墓渊淡淡道：“不必给她压力。”
李小风似乎明白了，武祖话里的意思。
他又问道：“那如果……姜姜不愿意呢？”
墓渊视线微垂，稍顿几秒，他端坐于椅子上的身形逐渐淡去。
最后，只留下两个字。
“沉海。”
——本命之剑，愿亲手赠予她。倘若愿意，便是定情之物。倘若不愿，便沉入大海，永封于海底。
除了姜姜之外，他不会考虑任何人。
墓渊走了许久之后。
叔卿也如释重负的靠在椅背上，终于不用再正襟危坐，可以没个正型。
他酒瘾犯了，打开葫芦狂灌一大口。
“那日武祖入情阵，好像是说了心悦于姜姜……我还以为，那只是一番说辞。没想到，武祖竟是认真的。”
“修炼者找道侣，修为越高，弊端越大。”
“武祖他，不应该啊？”叔卿还是想不明白。
李小风将木盒抱起来，他也算半个剑修，今日抱着这还未苏醒的乾坤之一，心中满是激动。
雨尧轻声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黎兰十问道：“进阶大宗师必须找到适合自己的道物之事，你们谁跟姜姜提了吗？”
晏温摇头：“我没有。”
正美滋滋抱着剑盒的李小风茫然抬头：“啊？什么？”
叔卿乐呵呵：“又不是我徒儿，我可不操那个心。”
黎兰十起身：“罢了，过几日，我亲自去一趟三水镇。”
在她看来，如今对姜姜最重要的便是突破红栾境！
姜姜回书屋后，躲进房间里，好久没出来。
霍亦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担心的坐在姜姜门口，一边修炼一边等待。一直到深夜，姜姜才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她问道：“有吃的吗？”
“有啊，程叔给你煮了粥！”深夜，霍亦横压低嗓音，怕吵着大家。
“你怎么还没睡？”姜姜问道。
霍亦横不好意思的挠头：“本来是想等你，结果一不小心沉迷典籍的世界，哎，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出现在典籍上？”
姜姜把厨房保温锅里的白米粥盛了出来，她坐在外面，拿着勺子轻轻舀起：
“我也睡不着。最近这段时间，境界一直止步不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霍亦横：“可以问武祖大人啊，他早就回来了。”
听到“武祖”二字，姜姜喝粥的动作停了一下，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悸动仿佛又缓缓出现……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
“我、我再研究研究！”她第一反应是岔开话题：“这粥真好喝，你要来一碗吗？”
霍亦横摇头：“不了，我再修炼一会儿。”
姜姜“哦”了一声，她一边喝粥，一边思索。
之前召唤始祖神农，只是一缕神念罢了，姜姜进阶不够，不可能召唤出神农的本体，并且与其缔约。
她唯有想办法突破至宗师境，才能真正的召唤出更高阶级的神灵。
除了神农以外，还有轩辕、伏羲、女娲……
想要召唤祂们，难度会越来越高。
而除了想要召唤出更高阶级的神灵以外，姜姜可以察觉到，三水镇所镇压的邪祟，数量在疯狂增加。
今日封印它们，用的是黑石头的一道神魂。
那明日呢，后日呢？
如果一发不可收拾，难道还要再用去黑石头的一道神魂吗？
绝对不行！！
她必须得早日突破宗师，才有能力去尝试【化山为灵】！
只有这样，才能让黑石头的神魂早日归位。
这么久了，姜姜从来没有见过黑石头使用那把闻名于诸天的【乾坤】。大概就是因为，黑石头的神魂还差一道，所以他才无法唤醒本命武器！
姜姜希望黑石头可以好好的，不被自己拖累。
又过几日，黎兰十亲自来到三水镇。
姜姜正在门口和大黄狗一起翻阅典籍，感受到那股清雅的香气后，她抬头，便见到师父已来至身前。
她开心道：“师父！你来啦！”
程叔请黎兰十快进屋里。
他去煮了一壶热茶。
黎兰十看着这间小书屋，翻新之后与之前的风格很相似，不过住起来似乎更舒服了。她轻轻含了一口茶，道：“红栾境到宗师境，为一道坎儿，想要破境除了修为达到之外，还需要一件道物。”
“什么道物呀？”提到这个姜姜就来兴致。
她搬来小凳子坐了上去，认真聆听。
“每个灵根，所需要的道物都不同。自然灵根，需要的大多是植物。五行灵根，需要年代久远的青铜器。体魄灵根，则是散落在各灵域的遗迹。而召唤灵根，根据我的观察，应当是字画。”
黎兰十从袖中掏出一张字帖，递于姜姜：“这里，有我追踪到的有关【千里江山图】的下落。此物，或许对你有用。”
姜姜接过字帖。
上面看不见任何字迹。
但只要用心感应，便可看到白色灵气画出的方向指标。
也是同一时间，三水镇地下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颤动，整个书屋都晃了两下。
黎兰十眸色微怔——
距离上次封法阵，才过去多久？
邪祟的力量似乎更大了……
震荡之后，姜姜握紧字帖，她郑重其事道：“好！我今天就出发！”
姜姜要离开了，再未知的灵域。
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目前所在的世界。
如今，他们也加入了灵域联盟，从藏书楼有一道传送符文，可以将姜姜送去【千里江山图】所在的地界。
准备出发的行囊，此次出行，由程叔和星朔陪同。
霍亦横要进入第一次闭关。
苏燃在准备成为藏书楼预备役的考核。
而黑石头，阵法随时可能会破，这里还需要他镇守。
离开那日，霍亦横颇为不舍，他碎碎念道：
“姜姜，你要早点回来呀，要是遇到打不过的敌人，就快点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灵域，一点资料都没有，万一很危险怎么办？”
姜姜点头：“别担心，这次还有程叔和星朔呢，我们找到图就立即回来！”
苏燃开口道：“一路顺风。”
姜姜笑了笑：“祝你考核通过！”
和他们告别后，姜姜看向书屋门旁伫立的身影。
自从那日从藏书楼回来，他们便没再遇到。这会儿，姜姜不知道要不要上前说一下。犹豫一会儿，姜姜走了过去。
“我……我要走啦。”
“嗯。”
“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哦。”姜姜叮嘱道。
听到这句话，墓渊眸色微动，他垂眸，与面前的姜姜四目相对。
“放心，这些邪祟，奈何不了本王。”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黑石头靠得近一些，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姜姜便会觉得脸颊开始发烫。
她像是想要掩饰什么，连忙跑回程叔和星朔的身旁。
三个人一起远去。
姜姜走的时候，不断地回头，她看到黑石头一直一直站在门旁，一直一直看着自己。
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心底某个地方，就像吃了软糖一样，又软又甜。
姜姜离开后。
霍亦横和苏燃也回到自己的房间修炼。
墓渊依然站在门旁，原本趴着的大黄犬蓦地抬起头。
它警惕的站起身，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大黄犬化身为祸斗，朝着某个无人的空巷俯身，喉咙里发出隐隐地“呜呜”声。
墓渊眸色逐渐变得幽暗：“既然来了，何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