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194
武神副社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神色逐渐变得阴沉——
他最厌恶的，便是姜姜此时此刻的笑容，像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没什么能让她“心惊胆战”。
男人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他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地方与你会晤吗？”
姜姜注视着他的眉心。
深紫色的灵根, 雾气缭绕，形状就好似一颗松柏。
对于武神社的副社, 姜姜略有耳闻。
霍亦横提到他时，眼里满是羡慕。
五行灵根，以机械为主, 这在全球都是极为罕见的超能力。
獙獙和计蒙此刻已经回到姜姜身旁, 安静的待着。
姜姜猜道：“可能，和这艘大船有关？”
宽阔的大江之中，巨轮缓缓行驶。两岸波浪微微摇晃，刚经过一阵大动荡的甲板上, 竟有着不相符的宁静、悠闲。
男人微微笑了。
他抬了抬手。
舞台上的乐队继续演奏，围观的游客们散开一些，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
笛音缭绕，丝竹喑哑。古琴低沉悠长。
姜姜的耳畔传来这些古曲, 脑海里有一瞬间浮现出过往的画面。好像是蓬莱仙岛, 无尽浪涛欲盖青空。
夜风吹起了姜姜的长发与裙摆, 她用手指揉了揉眉心，再睁开眼的时候，双眸清亮：“真好听。”
她如实夸赞。
这支乐队的演奏的古曲, 好像能引领人穿梭时空一般, 回到过往。
一不小心就会沉溺其中。
不愿醒来。
“姜掌灵在夸你们呢, 开心吗？”武神副社笑着问道。
舞台上的演奏者们, 脸色忽变。
他们好像很害怕。
一旁，陆风吟低着头，双眸紧闭。她嘴里不停呢喃着什么，一直到姜姜将手搭在她肩头，女孩才蓦地清醒。
陆风吟知道自己被“蛊惑”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幸好姜掌灵把她唤醒，不然的话，“现实中”的她就算是被杀死，自己大概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远处，岸边。
穿山甲冻得牙齿直哆嗦，它颤颤的抬起脖子，仰视站在江边的武祖大人。
“我好像……回到了幼时……”穿山甲缩了缩脖子。
也不知道，在这支古曲中，武祖大人“看”到了什么？
墓渊只是漠然的看着江边上那艘巨大的游轮，灯火倒映在深寒的水面上，摇曳迷离。而他站在黑暗处，难以捉摸。
舞台上的演奏者们，心如死灰。
像姜姜这种级别的修炼者，就算是沉浸于古曲中，很快便会醒来。
而他们没的选择，只能继续演奏。
就在这时，一道二胡的声音格外突兀，每一个音符都跳脱于众人之外。
这下，别说姜姜，就连其他修为普通的人，也都立刻苏醒。
他们怔怔的看着舞台前方。
拉二胡的青年低垂着眉眼，他手指拨弄弦音，音色愈发刺耳。在武神副社眉头紧蹙的时候，他蓦地笑出了声。
“我只有一个愿望。”青年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副社：“希望你和你的社长，你们一起，滚出武神社！”
陆风吟呼吸微滞——
是同道中人？
“搞了半天，还藏着这副心思？”
青年蓦地扣紧手中的“武器”，二胡琴弦微颤，微白的灵气化作一柄无形利刃，直逼武神副社的眉心！
男人面不改色的抬起手，指尖夹住这道“利刃”，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开，隐约可见额头的金色刻痕——就好像是一只八爪鱼，死死得扣在他眉心。
“圈养你们，也只是为了迷惑一下客人的视线。”副社淡淡的嘲弄道：“既然你们的作用已经发挥，那就去黄泉路下，振兴武神社吧。”
说罢，他稍一用力，利刃折断。
灵气原路返回，撞上青年的胸膛——
他的身体被重重抛起，又沉沉落下！
围观的游客发出惊恐的叫声，争先恐后的想要逃出这艘甲板，更有甚者打算跳江！
工作人员却冷漠的拦住他们，武神副社微微笑道：“晚宴还没有正式开始，谁都不许离开。”
原本还一片祥和的甲板，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有游客喊道：
“副社大人，我们一直都是您的忠实粉丝，还请您能高抬贵手，放我们回家！”
“不行。”男人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你们走了，它吃什么？”
好像是在回应男人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沉闷的鸣叫，犹如大海深处的虎鲸。
“吃……？”有人听到这个字后，露出惊愕之色。
“难道我们都是食物？”
陆风吟想到某种可能，她双手蓦地一颤：“他、他想要用我们的血肉来喂养他的武器！”
“聪明。”男人夸赞道。
他的视线落在姜姜身上：“当然，姜掌灵是最重要的客人，可不能沦为食物。”
整个游轮都开始颤动。
乐队全员都是修炼者，甚至绝大部分都是武神社的狩魔人，在面对武神副社的时候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姜姜可以断定他的实力在宗师百境之上，但超出百境多少，要看他的“武器”究竟有多恐怖。
“我猜对了。”姜姜轻声道。
男人瞳色微怔，很快，他笑了一下：“是啊，你猜对了。”
姜姜的境界足够高，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灵根以及觉醒的能力。
和姜姜猜测的完全一致，现任武神副社的武器，便是这艘巨轮。这也是他将宴会地点，订在此处的缘由。
夜色中，游轮的身形渐渐起了变化。
高耸的楼层就好似一只巨大的虎鲸头部，硕大又漆黑的眼睛，像两颗黑色的月亮，高高的悬挂于空中。
甲板上的所有人类，都显得那么渺小。
武神副社所站的地方，逐渐升高。
他黑色的制服在寒风中，染上一缕淡淡的紫雾。
连同他的眼睛，都变成了深紫色。
看台附近，许多游客随着男人的升高而痛苦的弯腰，双手死死掐住喉咙，感觉自身生命力和灵气的双重流失……
男人的皮肤愈发苍白，细腻，就像是吃饱喝足的吸血鬼，唇角猩红：“晚宴，正式开始。熵。”
他喊出了一个名字。
巨轮发出沉长的鸣声，轻摆尾部，整个游轮都变成了巨大的“怪物”，似鲸，似鲲，深深地蓝，无限接近黑。
它的名字叫熵。
在武器出现的那一刻，陆风吟脸上的血色尽失，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甲板上。
姜姜抬头，看着高空中的男人，以及他身后游轮幻化的巨鲸。
武器，竟有了生命。
这样的境界，远比姜姜之前估量的要高得多。
副社低头，俯瞰众生：“谢谢你们前来赴宴，如果不是吸取了足够多的食物，熵也不会这么快出现。”
“姜姜，你现在，后悔了吗？”
“来到我们的地界，却连一个随从都没有。”
“第二社的掌灵和你的关系似乎不错，可惜，从他进入武神社内部开始，就不可能再活着出来。”
男人不再尊称她为掌灵，而是直呼其名。
越来越多的人匍匐在地。
有人痛哭流涕，连连求饶。
乐团演奏者和游客一样，都是熵的食物。
陆风吟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第一次感受到“末日”的到来。
太可怕了……
这样的境界，源源不断流逝的生命，男人就仿佛站在云之巅，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伤他分毫。
演奏者中，唯一攻击过副社的青年，被一道深紫色的雾气缠住身体，缓缓拖向空中。
“从你开始吧，不知死活的东西。”副社冷笑道。
男人背后的巨鲸，长长的鸣叫一声，它张开血盆大口，要直接将青年吞入腹中。
姜姜抬手，白色的灵气瞬间缠上青年身体，那些紫雾猝然消散。
青年眼看要被吞食，却被一股温柔明亮的灵气向后拉去。
他怔怔的看向地面。
姜姜整个人如同会发光一般，长发随风舞动，獙獙一跃而起，迅速接过青年，带着他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样的晚宴，我不喜欢。”姜姜一字一句道。
武神副社冷冷的看着她。
事已至此，即使深陷敌人的圈套之中，她还能保持着这般冷静？
男人更倾向于，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你看看你的四周，都是什么？”
姜姜回道：“江，船，月亮。”
“这里距离岸边，是一段你根本不可能回头的路。从你踏上这艘游轮开始，就已经进入了熵的身体。无论你愿不愿意，一身的修为，也会逐渐被熵吸收。你的灵气，用多少，熵就会吞掉多少。”
“而且。”男人嗤笑：“哪来的月亮？”
古襄城，已经很久没有月亮了。
姜姜刚才用来救青年的灵气，全都成了滋养熵的肥料。短短的几秒钟，这只巨鲸比之前更为庞大、强悍。
越反抗，熵就会越强。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面对真正的强者，他们只能说服自己，接受死亡的来临。
有人呢喃道：“我的家人，会知道我已经死了吗？”
他们都要死了，只是想不明白，一直都尽职尽责的武神社副社长，他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怎么会喂养出一个这么可怕的怪物？
就算是柴风社的掌灵来了，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獙獙狐瞳幽深。
战灵的直觉向来敏锐，来古襄遇到的第一个敌人，就这般棘手。
一不小心，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姜姜重复道：“我不喜欢这样的晚宴，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