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Chapter 95 “要不要跟我走……
尹之枝诧异道:“亲子鉴定?”
她本以为, 葛月娴的意思是让她经由一道正式手续,认回生父,去金家生活。岂料, 葛月娴接下来的话,才是让她惊讶的。
“之枝, 这件事你早晚都会在电视上看到, 我也不瞒你了。”葛月娴望着她,缓缓道:“你的父亲, 或将不久于世, 金家也将进行最后一次财产分割了。”
……
总统套房里有两厅四室。当夜, 葛月娴留下了尹之枝在这儿休息。
葛月娴不愧是事业女性,饭后八点钟, 进了书房工作, 嘱咐尹之枝自便。尹之枝进浴室泡了个澡,穿着浴袍出来, 忽然听见大门门铃响了。
书房隔音,无人应门。保镖和助理都不在。尹之枝擦着湿发, 跑过去。这扇门未安装猫眼, 她抓住门把手, 俯耳靠近,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慵懒性感的声音:“客房服务。”
这声音……
尹之枝一瞪眼,连忙开门, 果然看见周司羿站在门口, 身旁还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门一开,他的笑意就深了点儿,推起箱子, 直接闯了进来。
尹之枝被他挤得退后一步:“你也太久了吧。”
“收拾东西花了点时间,来晚了。”周司羿关上门,脱下围巾,目光她的浴袍上停顿了会儿:“葛伯母呢?”
“她在书房工作。”尹之枝鼓了鼓腮,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做贼似的拖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周司羿一扬眉。不过他也乐见此事,就没反抗。
等没有第人了,尹之枝打开房间电视机,这才一五一十地把葛月娴的话复述了一遍。
金柏年中风后,许久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外界对他身体状况有诸多猜测。金家人从来没有对外界释出不好的信号。每逢记者问起,统一的回答都是“状况稳定,谢谢关心”。
但葛月娴告诉她,尽管一直在条件最好的医院接受护理,金柏年的健康却仍是每况愈下。金家将迎来最后一轮财产分割。
有了亲子鉴定报告,就能从法律层面证实尹之枝和金柏年的父女关系。那么,作为私生女的她,也有资格分到一笔钱——一笔数额不菲的钱。有了这笔钱,她后半生便可衣食无忧,可以没有经济压力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只是,在每一个豪门,分财产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每多一个对手入局,自己分到的肉就会少一分。
尹之枝对金柏年完全是陌生人的心态,对葛月娴的印象倒是很好。可她也觉得,她们没熟悉到葛月娴愿意主动分出自身利益的地步。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答应了和她一起去港城看妈妈,但我还没答应做不做这个鉴定。”尹之枝吐露出心中烦恼:“你觉得呢?”
周家六房内部竞争可比只有房在撕打的金家激烈多了。周司羿必然是个中行家,他肯定懂的吧。
“金家的争产大战,最有价值那部分早就瓜分完了。葛月娴拿到了君瑞集团和几个子集团最多的股份,是毋庸置疑的大赢家。现在还没瓜分的,只是金柏年名下最后一笔财产。”周司羿靠在椅背上,思索了下,瞥向她:“从这里面分一点给你,不会触及她的核心利益,还能圆了她这么多年的遗憾——如果她真的是想补偿你妈妈和你的话。”
那就是里面没有坑,可以做的意思了?
短短几句话,就让尹之枝感觉到拨云见日,她松了口气,发现时候不早了,说:“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这就赶我走了?”周司羿头后仰,靠在沙发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大老远给你送行李来,手上的伤口都有点疼了,连杯水都没得喝吗?”
尹之枝:“……”
她怀疑周司羿在演戏,但那可怜的表情又让她觉得自己想多了。尹之枝摸摸头,看到窗边靠墙的桌上有玻璃杯和水壶:“好吧,给你倒一杯。”
周司羿笑盈盈道:“好呀。”
尹之枝翻正了一个玻璃杯,将清水注入其中,忽然听见电视里播出了一则新闻。
“祁氏xx集团近期股价连日下跌,被曝资金链出现问题,集团控股法定代表人祁坚拒绝接受传媒采访……”
尹之枝瞳眸一颤,蓦地转头看去,电视机上,出现了一个乱糟糟的画面,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保镖护送下,一言不发地钻进车子,外面是蜂拥的媒体。虽然镜头晃动,但不难认出,那是祁贞的弟弟。
祁氏集团虽一直在下行,但基本每次遇到难关,是能依靠岳家摆平麻烦,影响股价的负面消息从来不见报,形象颇为光鲜。
难道岳家……不,应该说,难道岳嘉绪这次没管他们吗?
是因为葬礼上的冲突吗?还是说,他已经知道是祁晓莉在告密了?
“水都满出来了。”
头上传来一个声音,她的手被握住了。尹之枝回神,低呼一声,才发现清水已溢出玻璃杯。周司羿站在她身后,以圈着她的姿态,把倾斜的水壶放正,摆回原位,看了她一眼。
清水流了一桌子,沿着玻璃漫开,马上要弄湿浴袍。尹之枝快步退后,周司羿却没退开,她撞到了他身上。周司羿扫了眼四周,直接抓起最近的布——窗帘,吸走了那片水渍。
窗帘布变深了一点儿。一松手,就晃回了原位。
“水倒好了,你让我出去。”
周司羿却没动,还俯身,将下巴压在她肩上,望着前方窗玻璃上两人相叠的倒影。因倒影重合,他的神情有些看不清晰:“还在想追悼会上的事,烦恼那两家人的事吗?”
“也没有。”尹之枝下意识地否认,但看到倒影里那两道目光,她抓住桌沿,垂眼说:“……换了是你,也很难不想吧。”
话毕,她感觉到腰一紧,随即双腿离地,被抱坐到了桌子上。双脚沾不了地,但视野与他是持平的。
周司羿身体前倾,手撑在她身两边,欺入她腿间,那桃花眼微微眯起,近距离下,仿佛有种慑人的魔力,轻声说:“既然在这里过得不开心,烦心事那么多,要不要跟我走?”
尹之枝微微一睁眸子:“什么?”
“你还没和我去看Joslyn的墓。”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去C国旅游?”
“不是。是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去那边生活。”
尹之枝懵了:“你在说什么?这不现实吧。周家在这里啊,你的工作也在这里,怎么可能去C国生活?”
周司羿冲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直起身来:“明天下午3点看电视,你就知道了。”
尹之枝急了:“喂,你这说一半不说一半的,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吗?”
“对呀。让你想着我的事,总比想着那种电视新闻要好,是吧。”周司羿说着,冷不丁伸手,碰上她的浴袍衣襟。
却不是要解开,而是帮她将坐在桌子上后、不自觉有点敞开的浴袍往中间拉了拉。
尹之枝低头一看,连忙拢紧衣服。
周司羿这才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清水,笑了笑,说:“这次我是真走了,晚安。”
……
周司羿走后,尹之枝打开行李箱。
大行李箱装的是从她家收拾出来的衣物,小行李箱装的原来都是她急匆匆从C国返回华国时没有带上的行李,包括一堆自己给朋友买的手信。
买给秦朗的巧克力,赫然在最顶部。
好在现在是冬天。不然在行李箱里压了那么久,早该融化了。这是食物,搁太久也不好。要不……趁明天有空,给他送去吧?
尹之枝把几盒巧克力单独放到桌上,拿出电话副卡,塞入周司羿带给她的备用手机里。
没几个人知道她副卡号码,微信登录不了,好在她未雨绸缪地记下了一堆电话,而记事本又在留在C国的行李中。
尹之枝抿抿唇,手指划过通讯录,给柯炀发了条短信:【柯炀,我是尹之枝,我旧号码暂时用不了,这是我的新号码。】
等明天柯炀醒了,应该就会看见信息了吧。
正这么想着,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柯炀反拨回来了!震动的手机险些从尹之枝手中滑落,甫一接听,柯炀极冲的声音就传入她耳中:“尹之枝!你总算有反应了,怎么一直不听电话?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态度仿佛和平时有些不同,尹之枝试探着道:柯炀,你是不是知道葬礼上的事了?”
柯炀沉默了。
是的,他已经听说了。柯家和岳家虽处于不同领域,但圈子之间并非隔着密不透风的墙,再加上,自从知道尹之枝是岳家养女后,他开始关注岳家的动向。
他知道以这个家族的本事,不会让任何丑闻上新闻。那件事,也的确很快压下来了。
但同时,尹之枝也彻底失去了音讯,不管发什么信息给她,都石沉大海。他第一时间便有种不安预感,直觉还是出了事,很快便知道了追悼会上的冲突。
柯炀沉默一瞬,就干脆地承认了:“对,我知道了。但我不觉得这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迁怒你的人。”
他一字一顿,语气很坚定。
随即又沉不住气,问:“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安全吗?祁家有没有为难你?”
来自于事件外的人的肯定,给尹之枝带来的安慰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她心脏一热,伸手压住那儿,嘴角扬了扬,才说:“柯炀,我现在是安全的,在酒店。明天我就要去港城了,要去处理一些和我妈妈有关的事。你先帮我保存着那支录音笔和照片,等我回来再来找你,好不好?”
“……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尹之枝又和姜照年与林助理恢复了联系,才知岳嘉绪替她请了伤假。此刻听到她本人的声音,两人都放心下来。尹之枝决定从港城回来后尽快回到岗位上。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已经快一天了,岳榕川应该也把她的去向告诉他了吧。
那个人的手机号码,她倒背如流,从小到大不知拨过多少次他的电话。如今却觉得键盘都在发烫,睁眼仿佛看见他当自己哥哥时冷淡的神情。闭上眼,亲吻的画面却会扎进她大脑里。那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和葛伯母去一趟港城,处理妈妈的事。】
最终,尹之枝敲下这段文字,一发出去,没勇气看回复,就迅速关机了。
这天晚上,她是在葛月娴这里睡的。
她们商定第二天晚上前往港城。尹之枝的护照在岳嘉绪那儿,通行证倒是在家里,而且一年两次签注尚未用完,只要想去,就能马上起行。
翌日中午,她给秦朗打了个电话,说要给他送巧克力。和葛月娴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她和秦朗约在他家附近的地铁站见面。
今天秦朗休息,穿了件羽绒服就跑来了,接到礼物,受宠若惊。
见尹之枝送了就要走,他大大咧咧就搭住她的肩:“走什么走?哥能让你专门跑腿送礼物吗?来,上我家去坐坐。正好最近研究了蛋糕的新配方,知道你要来,专门做了成品让你尝尝的。”
“你别闹啊,我晚上要去港城啊!”
“现在才中午,不是还有大把时间嘛。走走走!”
尹之枝:“……”
恭敬不如从命,尹之枝就这样被他硬拎了上去。
秦朗的妹妹也在家,正在沙发上抱着ipad看动画片,看见尹之枝来了,又惊又喜,哒哒哒就跑去给她倒了杯水。
秦朗从厨房端出冷冻好的小蛋糕和饮料,与她面对面坐下,聊了片刻,出言调侃:“看你这印堂发黑的样子,怎么了,最近工作上很多烦心事吗?”
尹之枝受惊,摸了摸眉心:“不是吧?”
“是真的。”秦朗敲了敲巧克力的外盒,翘起二郎腿,说:“看在这些巧克力的份儿上,要不要倾诉一下。哥作为稳定成熟智慧优雅的社会人,说不定可以给你指点一下迷津。”
确实,秦朗是男生,又是局外人,说不定真能从别的角度对她的烦恼给出一点中肯意见。
尹之枝犹豫了下,看了眼远处的小妹妹,冲秦朗一勾手指。
有八卦听了。秦朗摩拳擦掌,配合地凑过去。
尹之枝一咬牙,压低声音,说出开场白:“其实,是我有个朋友……”
秦朗点头:“哦,我知道不是你。”
尹之枝:“……”
尹之枝恼道:“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秦朗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来,继续。”
尹之枝叹了口气,将最近一直困扰她的烦恼,略微改了改,说了一遍。
才听了没多久,秦朗“稳定成熟智慧优雅的社会人”的表情就绷不住了。巨大的信息量轰得他脸色几番变换,在“卧槽震惊”、“卧槽狗血”、“卧槽刺激”、“卧槽这也行”之间来回跳转。
等她说完,秦朗也长长地吁了口气,揉了揉扭曲的眼角,偷偷抹走虚汗:“嗯……”
尹之枝眼巴巴地看着他。
听完八卦,该是时候分析了。秦朗摸着下巴,沉思了很长时间,才一本正经地说:“我客观分析一下条件啊,你这朋友和她哥哥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亲戚关系,理论上,除了一起长大的那十几年情分,他对你朋友来说,和外面婚恋市场的男人有区别吗?没什么硬性阻碍啊。家人反对的话,这个时代,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家人反对又有啥事?”
尹之枝皱着脸,说:“他们家人的矛盾比较大。而且,主要是我朋友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所以被吓到了。”
“那很正常啊,这么突然。换了是我也会被震惊到。”秦朗抱着手臂,说:“我换个角度问问啊,你朋友哥哥亲她,她除了震惊以外,会觉得恶心想吐吗?会想打他几巴掌,或者报警抓他吗?”
尹之枝噎了噎:“那倒不会,没那么严重。”
“那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呢?我假设一下哈,比如说,这么对你朋友的是她养父……”
秦朗没说完,尹之枝就奓毛了:“那当然会恶心啊!你别瞎假设!”
“嗯……”秦朗如同一个在处理疑难杂症的医生,夹着蛋糕叉子,晃了晃,得出结论:“你说你那个朋友心里把他当哥哥。可在我看来吧,他们这些年的相处方式,还有这种亲密后的区别对待呢,显然不是亲兄妹那么简单。你看,我有亲妹妹,我有发言权,我和我妹是绝对不会这么黏糊的,等她再长大几岁,男女有别,她烦我我烦她,我更不会管她那么多私事了,比如她有没有和班上哪个小男生聊天牵小手这种……所以,与其说你朋友哥哥把她当妹妹养大,我倒觉得他是给自己养了个媳妇儿。”
尹之枝:“…………”
“反正嘛,地球是转的,结了婚可以离,离了婚可以结,没血缘的兄妹变情人这种题材也不是没拍过电视剧,啥变化都不是稀奇事。这件事的关键,只在于你朋友自己的心,看她能不能转过这个弯儿。”秦朗从桌上拿起一片湿巾,轻轻敲了敲尹之枝的头,笑着说:“哥给她的指点就是——顺其自然,好好感受,仔细想一想。来,擦擦嘴吧。”
尹之枝心中微动,撕开湿巾,心不在焉地擦了擦嘴,思考着秦朗的话。
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原来是她调的闹钟响了。周司羿昨晚说的今天点钟让她看电视,她便设了个闹钟。
“你遥控器呢?借你家的电视用用!”
秦朗有些莫名其妙,指了指桌上的遥控器:“看呗。我妹看的电视剧是五点才开始的。”
尹之枝一把抓过遥控器,对准电视屏幕,调到了周司羿说的频道。